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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武侠]神偷计划 作者:奚染 文案 又名《那些年我错过的高富帅们》 接受自己穿越到架空种田文这个设定后的第十六年,谢泠发现自己误会了。 这TM是个武侠。 谢泠:想嫁入豪门当阔太太怎么就这么难呢? 盗帅先生:我观你弟弟根骨奇绝,是个当神偷好料子。 【阅读相关】: 1.融合世界观,涉及古温梁。 2.架得非常空的架空武侠,多私设,拒绝扯细节。 3.苏苏苏,爽爽爽,撩撩撩。 内容标签:武侠 穿越时空 婚恋 欢喜冤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谢泠 ┃ 配角:盗帅,神偷,神捕,小鸡,剑神,大老板 ┃ 其它:武侠同人,综合世界观,盗帅,古梁温炖炖炖 金牌编辑评价: 穿越后谢泠一直以为自己的终极任务是顺利养大弟弟,然而自从弟弟带回一个叫陆小凤的小孩之后,一切都脱缰了。少东家是未来剑神,弟弟被楚留香拐走,发家致富之路被冷血阻挡,最令她崩溃的是好不容易养大的弟弟,给自己取了一个叫司空摘星的艺名…… 作者另辟蹊径的描写了一名普通少女与江湖侠客的温馨日常,将女主与幼年陆小凤、剑神等人的互动刻画的十分可爱,让人不由自主期待少年们长大后掀起的“保卫姐姐不被叼走”大作战。   ☆、第一章 从医馆回家的路上谢泠已经叹了几百次气。 无他,唯缺钱尔。 年近古稀的孙大夫从大半年前就在准备搬去金陵找他的孙子去了,奈何被几个病人的病情给拖住了,前几天那三个人里的最后一个也总算痊愈了不用再来复诊,谢泠便知道自己这份工作也要到头了。 作为一个只来得及读了三年医科大学就一不小心穿越了的新时代女性,谢泠觉得自己简直是穿越界的耻辱,照理说她这种人设,穿越了哪怕不能成为一代神医,起码也该运用现代科学知识,将大部分的大夫踩在脚下,走上人生巅峰从此吃香喝辣才是。 但现实是她不仅只能在一个破医馆当打工小妹,还即将面临失业的人生挑战。 没办法,谁让她读书时看不起中医呢,面对种类繁多的药材除了两眼一黑之外什么反应都给不出。 因为是胎穿,在小孩子身体里卖萌装天真的时候她过得还算不错,至少不愁吃喝,直到她娘给她生弟弟时难产直接去了,她爹忧思过度不到一年也去了,留下一个还在襁褓里的弟弟和年仅八岁的她。 她把自己以前在x江看过的所有穿越种田文回忆了一遍,也没找出一个让一个八岁女孩迅速赚到钱的办法。幸好爹娘留的钱还够她用个两三年,否则这个还在襁褓里的弟弟怕是会直接饿死。 时光飞逝,八年一下便过去了,谢泠也十六岁了,隔壁王大娘便开始隔三差五地给她介绍对象,说得天花乱坠,仿佛全扬州城的青年才俊都被她一手掌握一般。 和穿越前那些亲朋好友介绍的相亲不同的是,在这里她有个正大光明的拒绝理由—— “我弟弟年纪太小,我怎么好意思就这么嫁人呢?” 谢泠的弟弟谢星在街坊中是出了名的小魔头,昨天踩李大爷的花,今天砍林大娘的树,左邻右里几乎每天都能听到谢泠拿着扫把追在他身后崩溃的呐喊,“谢星你给我站住!” 有这么一个‘拖油瓶’弟弟,哪怕她长成一朵花也足够这一片的年轻男子都对她退避三舍了。 所以她也不知道王大娘到底为什么始终不死心。 不过说实话,谢星会这么混,大概也怪她。 她总是想着他生下来便没了娘,尚未记事又没了爹,自己作为他唯一的亲人,还不对他好一点他也太可怜了。 然后谢星就被她养成了这样一个放到现代可能也会让无数家长头疼的问题儿童,比如现在—— “谢星你又在搞什么!手里那是什么啊!” 手里攥着两条蚯蚓的谢星听到她的声音下意识地往屋里跑,一边跑一边回头,“姐姐我可以不吃晚饭,你不要动手!” “不吃晚饭吃什么!蚯蚓吗!”谢泠第一万次觉得自己缺一个鸡毛掸子。 “我要去钓鱼啦!”谢星终于停下来,朝着她摊开手,“我都找好鱼饵了,可是我们家是不是没有鱼竿?” 谢泠看着弟弟那张雪白可爱的小脸,火气已经没了一半,“怎么突然要钓鱼?” “今天有个人跟我说烤鱼好好吃的,我好想吃啊,他还说他会钓鱼!” “人家说你就信啊?”她翻了个白眼,“那条河钓的到鱼才怪,赶紧扔了蚯蚓去洗手,准备吃饭。” “可是他还在河边等我啊……”谢星还在挣扎,“这样他就吃不上晚饭了。” 养了他八年,谢泠可以说是看他眨个眼就知道他在打什么鬼主意,所以只能叹一口气,“那你把他带回来吃饭吧。” 谢星瞬间笑开,恨不得一蹦三尺高,“姐姐最好了!我要吃炒田螺!” “……小混账你把蚯蚓扔了再来抱我行不行!”她崩溃。 炒田螺倒是昨晚便答应好的,谢泠没打算赖掉,但想了想今天还有一张嘴要吃饭,早上买的怕是不够吃,还是得加个菜。 生火做饭的时候她看到自己被烟熏得有些发黄的指节,一时又心痛不已真的很想仰天长啸一声,我还是个十六岁的花季少女啊! 谢星带回来的小孩看上去和他差不多大,虽然一身衣服脏得她几乎看不下去,但架不住他长得实在是可爱无比,一双眼睛又黑又亮,笑起来两个酒窝甜得谢泠半句嫌弃都说不出,“你们先坐,炒田螺一会儿就好。” “我姐姐做饭可好吃了!”拉着人坐下的谢星献宝似地说道,“肯定比你说的烤鱼好吃!” “是吗?”那小孩晃着腿看向正在那尝味道的谢泠,“你姐姐好漂亮啊。” “那当然!比你说的那个什么碧烟姑娘漂亮吧!” “嗯嗯嗯。”点头点得飞快,“你姐姐叫什么?” 听着这两个小孩对话,谢泠忍不住想感慨现在的小孩居然都这么会撩妹也是有点厉害的,但作为一个颜控,面对这么可爱的小孩子,她还是得承认,有被撩到。 “叫我阿泠姐姐就好了。”将炒田螺端上桌后,谢泠实在没忍住伸手摸了一把他的头。 小孩露出一个甜甜的笑,“阿泠姐姐好,我叫陆小凤。” 谢泠:……??????????? 等等??? 穿越了十六年一直以为这是个架空种田,结果你告诉我是武侠???   ☆、第二章 “你……你叫陆小凤?”谢泠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陆地的陆,大小的小,凤凰的凤?” 小孩的眼睛更亮了,“姐姐好聪明!” “呃……谢谢。”她摸着自己胸口,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平静一点,“你这名字……挺好听的。” “是啊我也觉得。”还在继续晃腿的陆小凤朝她甜甜一笑,“姐姐的名字也好听,是泠泠七弦上的那个泠吗?” 谢星听得几乎傻眼,“你还读过书?” 谢泠本人倒没这么惊讶,接受了这是个武侠的设定后她当然也立刻接受了眼前的小孩有主角光环的设定,“对,是那个泠。” “读过一点点。”陆小凤转向谢星那张呆滞脸,郑重其事道,“但是读书没意思。” 谢泠:…… 就算是主角你也不能这样随便带坏我弟弟啊! 炒田螺果然很对这俩小孩的胃口,没一会儿就被一抢而空,看着还是个孩童的陆小凤和自家弟弟抢一盘炒田螺,谢泠的心情是十分复杂的。 事实上她并没有看过古龙那部《陆小凤传奇》,同人倒是看了不少,但想也知道,就算是原著,也不会提陆小凤还只有七八岁时的事情,这样一想,先前的十六年里自己完全没发现这是个武侠,也是情有可原的。 吃过晚饭谢星还是嚷着想去钓鱼,被谢泠狠狠横了一眼才放弃,陆小凤见状便朝他做了个鬼脸,“那我走啦!” “我明天还来观音庙找你!”谢星一脸的不舍。 “观音庙?”正在刷盘子的谢泠挑了挑眉,有点惊讶。 “他住在观音庙里呀,好厉害的!” 陆小凤点点头又摇摇头,“你后天再来吧,明天我要去找我朋友的。” “那好吧。”谢星掰着手指算,后天好像正好是他姐姐休沐的日子,到时候能不能出门还是个问题。 “那我走啦!”陆小凤说完后又跑到她面前跟她道谢,“谢谢阿泠姐姐请我吃饭,下次我请姐姐吃烤鱼!” 对着这么可爱的一张脸,谢泠觉得自己心都快化了,除了点头别无反应,“好好好。” 如果是一个普通的八岁孩童住在观音庙那种地方,还穿得这么脏兮兮的,谢泠或许还会圣母心大发收留他一下,但此刻站在她面前的既然是陆小凤,她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要主动揽这种活比较好。 万千穿越小说告诉我们一个道理,主角总是与众不同的,强行干预没有好下场。 谢星大概也被她对陆小凤的温柔态度给吓到了,在陆小凤走了后怯怯地问她,“姐姐你很喜欢陆小凤吗?” “还好吧,但他居然长得这么可爱。” “比我还可爱吗?!” 她上下打量了几下自己的弟弟,“是比你可爱那么一点吧,谁让你只有一个酒窝呢。” 虽然从现代医学角度来说,酒窝是因为面部肌肉缺陷才导致的,但这种缺陷恰好正中她的审美,她也不想的。 得到这么一个答案的谢星十分泄气,鼓着脸不理她。 而她还在为失业这个人生挑战烦恼,根本懒得管他,刷完锅就出门打水去了,搞得坐在那等着她来安慰的谢星更气了,在她身后跳脚,“我不管!姐姐只能最喜欢我!” 谢泠无奈回头,“我的祖宗啊,我不喜欢你我还养着你干嘛,快别闹了,好好呆着,等我回来烧水洗澡睡觉。” 谢星这种占有欲也不是第一次出现了,最早是去年王大娘上门来要给她介绍一个刚中了秀才的青年的时候,一听到姐姐要嫁人,谢星连费尽心思从集市上抓回来的小金鱼都不管了,啪的一声把那个小水盆摔在地上,哇哇大哭,嘴里还止不住地喊道,“我不要姐姐嫁人,不要。” 王大娘一脸尴尬,谢泠倒是正好省了去想拒绝理由的功夫,摊手道:“大娘你也看到了,我弟弟还小,我这个时候定亲,我放不下心。” “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啦,万一人家之后中了举人……” 谢泠忍不住想他要真有能中举人的本事又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就想着找媳妇,但这种话说出来显然是不合适的,只能又强调一遍,她是不可能扔下谢星的。 王大娘走后,谢星终于止住了哭,但声音还有点哽咽,“姐姐不要嫁人好不好?” “好好好。”她应得也算真心,“姐姐不嫁人,你放心吧。” 后来王大娘再有上门的日子,谢星都是一脸凶狠地回她一句我姐姐说了不嫁人,谢泠也不管他,站在这一大一小中间打着哈哈,力求不得罪街坊。 不过小孩子嘛,不想放开这世上对自己最好的人,也是很正常的。 何况谢泠也乐意这么对他好下去。 第二日去医馆的时候孙大夫果然跟她提了要搬家去金陵的事,谢泠早有心理准备,没什么障碍就接受了。 孙大夫知道她父母双亡,还要养活一个弟弟,向来怜惜她,每个月的帮工钱总是比当初说好的多给一点,这会儿要走了,也不忘帮她找个下家。 “我有个师弟,比我有本事多了,大概这几日也要来扬州开医馆了,我和他提了提你,到时候你就去他那里帮工吧。” 谢泠感动得几乎掉下泪来,“真是太感谢孙大夫了!” “我也就随口提了一句而已。”孙大夫长叹一声,“我那师弟,也是个苦命人,妻子去得早,现在孤身一人带着儿子。” ……等等为什么这好像是一言不合就要做媒的节奏? “就是他儿子,不是很好相处,你多担待点。” 谢泠连连点头,忍不住腹诽道我是去当帮工又不是当后妈,到底为什么要管他儿子好不好相处啊。 她这么想的时候根本没预料到,在日后的某一天,她会十分狗腿地问那个“不好相处”的小孩,嗨,你需要后娘吗? 但这些都是后话了,此刻的谢泠,在拿到孙大夫给多一倍的工钱后,心情好得几乎要上天,在集市上转了一圈,买了两块牛肉,打算回去给谢星做一顿好的。 她一直很担心谢星会不会长不高,虽然她已经非常努力了,但还是经常陷入现代溺爱家长的怪圈,每天都担心他是不是营养不够,也不想想一个七岁的小豆丁本来也长不到多高去。 如此等了五日,孙大夫那位师弟总算到了扬州城,孙大夫也只来得及带着她上门认个脸熟就被孙子派来的人给接走了。 孙大夫的师弟姓西门,据孙大夫科普,是个天下有名的神医,谢泠不好意思说自己十六年来从没听说过,但为了将来工作顺利,她还是装出了一副久仰大名的模样,“西门大夫好。” 看上去顶多三十岁的西门大夫唇红齿白,一派弱不禁风的模样,很好说话,“你叫阿泠是吧,师兄同我提过你几回。” “嗯,我在孙大夫那里打了五年下手了,希望西门大夫不要嫌弃。”谢泠挠挠脸,告诉自己颜控症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发作啊! “五年了?”男人有些惊讶,“你十多岁便出来做帮工了?” 谢泠本以为孙大夫已经把自己的身家都同他交待清楚了,也是一愣,随即扯扯嘴角笑了一声,“没办法,爹娘去得早,家里还有弟弟,总不能让他跟着我饿死。” 不知道是不是这番话触动了他,谢泠感觉到他看过来的眼神稍微变了变,又听到他说,“你一个小姑娘,也不容易。”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西门大夫跟她讲了些在他的医馆帮工主要要做的事,包括帮他跑腿送药之类的,都是不重却有些麻烦的活计,但对于失业五天的谢泠来说,完全不是什么问题。 就在她打算拍着胸脯保证一定能做好的时候,有个穿了一身红的小女孩忽然从屏风后跑了出来,一脸好奇地盯着她。 ……等等?!不是说是个儿子吗?难道西门大夫有让儿子穿女装的奇怪癖好?! 没等她发散完思维,又有个穿着白衣的小孩儿跟着走了进来,不过连个眼神都不屑给她,对着那个红衣小女孩开口便是一句别乱跑。 “不要凶小柒,阿雪。”西门大夫说。 白衣小孩儿闻言稍微放缓了一点脸色,倒是那个小女孩,朝着西门大夫做了个鬼脸,“伯父,这个姐姐是谁呀?” “这是以后要在医馆做事的阿泠姐姐。”西门大夫又转向她,“我儿子西门吹雪和我世侄女重柒。” 谢泠:…… 都见过陆小凤了,她居然没有在听说孙大夫的师弟姓西门的时候联想到这里去,她真的要忍不住骂自己白看了那么多x江同人了吧! 不过话说回来,重柒是谁?原著有这个人物吗? ……算了反正她也没看过原著。   ☆、第三章 谢泠觉得自己的人生真是如魔似幻。 弟弟随手捡回家的小伙伴是陆小凤也就算了,新单位的少东家还是西门吹雪,那么问题来了,她有没有见叶孤城的机会? 毕竟在她有限的印象里,除了陆小凤和西门吹雪,也只记得几乎每一篇同人都会提到的西门吹雪将来的对手叶孤城这号人物了。 自从推翻了自己十六年来的既定印象后,谢泠就陷入了一种难以名状的焦灼情绪里。 这要真是个架空种田世界,她把弟弟拉扯到大娶妻生子,一辈子的目标也就这么完成了,但武侠就不同了,谁知道会不会下一秒就成为里面连个名字都留不下的炮灰。 谢泠没什么出息,也生不出认识了一群在未来会成为这个世界风起云涌人物的兴奋感,但现在的情况似乎也不是她可以说不的了,毕竟她和谢星的生活还得靠西门吹雪他爹发的工资才能得以维持。 没几日全扬州城都知道了这里来了个姓西门的神医,上来求医的人越来越多,谢泠也忙了起来,有时候踏着月色到家时谢星已经自己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弟弟总是很晚才能吃到饭这个问题让她发愁不已,但医馆刚开张不久,每日门庭若市,她也不好意思和西门大夫讲我每天都要提前下班。 知她难处,隔壁的林大娘主动提出要谢星每天晚上去自己家里吃饭,一个月给几吊钱便是,谢泠觉得这方法应该可行,便同谢星说了,“阿星,以后晚饭去林大娘家吃,姐姐每天回来得太晚了。” 却不想谢星宁愿挨饿也不愿意,满口拒绝,“不要!” “你总不能每天饿着吧?”谢泠叹了口气,十分头疼,“过段时间医馆没这么忙了,姐姐就能早点回来给你做饭了。” “她才不是想叫我一起去吃饭呢!”谢星鼓着脸朝她说道:“她就是想把你嫁给她那个傻儿子!” 这一句喊得着实嘹亮,吓得谢泠连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嘴,“你小点声!” 谢星蹬着腿挣扎不已,好不容易将自己的嘴巴解放出来,仍不消停,“我又没说错!” “那也别让人听了去了。”她敲了一下自家弟弟的小脑袋,“被林大娘听见你骂她儿子是傻子小心她又拿着扫帚追着你打!再说林大哥人很好,你别骂他。” 谢星当然不服,“但他就是傻啊!” 这句话倒也没说错,但谢泠还是不希望他这么说人家,别人如何是别人的事,与他们姐弟没什么关系。 十来岁的时候她一度发愁没有钱进账,做了些糕点在街上卖,因为比那些糕点店里的都便宜很多,味道也不差,生意好得很。 可惜没几日再上街摆摊的时候,才一放下东西就被一家糕点铺子的老板追着打,一边被打一边被骂是没爹没娘的小杂种,如果不是幸好被路过的好心人给拦下,怕是要去掉半条命。 后来冷静下来想想,她这种行为的确是触犯了那些糕点铺老板的利益,但是被骂没爹没娘的小杂种,还是让她红了眼。 所以哪怕谢星是她弟弟,她也看不得他拿着别人的弱点去攻击,这大约是谢星的被她溺爱着长大的过程里,最不能去触犯的一条原则。 “你不想去他们家吃饭没关系,但你若再骂林大哥是傻子,我也不会给你做饭了。” 原本就在委屈的谢星听她这么一说,顿时更委屈了,“姐姐你居然为了一个傻子凶我!” “你还骂?”她七窍生烟,还舍不得打他,“行了今晚的饭你也别吃了,我累死累活回来给你做饭,你——” 话音未落原本还乖乖在桌子前坐着的谢星已经跳下凳子往外跑了出去,一边跑还一边喊,“你虐/待我!我要离家出走!” 谢泠想追出去,奈何根本跑不过他,天知道一个八岁的小孩是怎么能跑那么快的,而且他还没吃饭! 想到这谢泠又有点后悔,教训弟弟分明是可以等吃完饭再说的,这会儿他什么都没吃跑了出去,担心的不还是自己。 炒到一半的菜到底还是没能继续炒下去,谢泠思来想去还是解下围裙追了出去。 她其实也知道谢星的重点在不想她嫁人上,但这件事她自认已经做过许多次的保证,懒得再一遍遍强调。况且在她看来,她嫁不嫁人不是很重要,谢星会不会被别人说没教养才比较重要。 鉴于这些日子听谢星提起陆小凤的次数太多,所以一出家门谢泠就直奔他们相遇的那个破庙而去。 月朗星稀,映得那破败的庙门也比白日里多了一分温和,然而对她来说区别并不大,目光才一触及到里面那怒目圆睁的罗汉,身体已经抖了一抖。 穿越前她就经常被室友们嘲笑胆子比鸟还小,居然还有勇气报考医科,当时她理直气壮地表示她只是敬畏鬼神而已! “阿星?阿星你在吗?”她完全不敢抬头,扶着破败的门框往里走,“阿星?” “阿泠姐姐?”有个声音从最中央那个石像后发出,谢泠原本就绷紧了神经,听到这声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又差点被门槛绊倒,就在她试图用力抓着门框稳住身形的时候,声音的主人已经从石像后迅速冲了出来。 “小心!”身量尚未到她胸口的小孩拉住了她的手腕防止她往后倒去,居然还有余裕用另一只手挠了挠脑袋,“阿泠姐姐怎么来了?” “阿星有来找你吗?”她急忙问道。 “有啊。”陆小凤点点头,“但他早就回去了呀,怎么了吗?” 谢泠一听头更大了,“我说了他两句,他喊着要离家出走,你跟他经常一起玩,知道他有什么经常去的地方吗?” 陆小凤惊呼一声,“他有这么漂亮的姐姐居然还要离家出走?” “先、先别管这个了,你帮我想想他可能会去哪里?”谢泠揉着脑袋,叹息道,“我近来太忙了,也不知道他会跑到哪里去。” “姐姐你别担心,他肯定吓唬你呢。”陆小凤安慰道,“我带你去我们钓鱼的河边看看吧?” 虽然信任一个八岁的小孩这种事听上去就很扯,但想到对方就是陆小凤,谢泠也还是跟着他一道过去了。 他所说的河边其实只是一条小溪,附近的居民倒是经常来此地洗衣服,谢泠懒得跑远,总是用井水解决。 溪边野草丛生,白天还好,夜晚时分风一吹,影影绰绰,总像是有什么活物藏在里头,看得她心惊胆战。 陆小凤一回头看见的便是她无比僵硬的步伐,再想了想方才在破庙门口她吓得发白的脸色,顿时了然,放慢步伐去拉她的衣袖,“姐姐我牵着你走吧,这里地滑。” 谢泠一边感动一边感慨,不愧是主角,哪怕才八岁呢,就这么靠谱这么体贴这么会说话,难怪将来能撩这么多漂亮妹妹。 可惜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谢星也不在那河边,四下里找了一圈都不见踪影,她都快急死了。 “要不姐姐回家看看?”陆小凤问她,“我觉得他不会跑很远的,这里没有的话,也许就已经回家了。” 她也希望是这样,只好点点头,“麻烦你了,我先回去看看吧。” “不麻烦,他是我朋友嘛。”陆小凤朝她笑了笑,“而且师父说了,帮漂亮姐姐的忙是应该的。” 谢泠完全不记得这家伙居然还有师父,亏她当年看同人一直以为这是个自学成才的主角呢,但正主都这么说了,想来应该也不会错。 “那我先回去了。”谢泠伸手摸摸他脑袋,“改日来我家吃饭,我给你炒田螺吃。” “好!”到底是个八岁的小孩,一听到自己喜欢吃的东西,还是连眼睛都亮了起来。 从溪边走回家的路上谢泠依旧忍不住担心,若是谢星没回去该怎么办,还能去哪里找他。 幸运的是,陆小凤说对了,他的确已经跑了回去,只不过蹲在门口满脸的委屈,眼泪蓄满了整个眼眶,见到她回来便再没忍住,抽抽搭搭地开口,“姐姐我错啦……” 她松了一口气,见到弟弟这番模样,自然还是心疼的,“怎么不进去?” “怕、怕姐姐……生气。” 这么可爱的脸哭成这般丑模样居然也还是能让她整颗心都软了下来,谢泠无奈地叹息,蹲下/身去,“是姐姐错啦,姐姐应该先让你吃饭的,饿了没,先进去好不好?” “呜呜……”谢星抱着她的腿不撒手,“我……我只要吃姐姐做的。” “好好好,姐姐再也不让你去别人家吃饭啦。” 将弟弟抱在怀中,谢泠也不想在这种时候再同他计较之前吵架骂人那事,却没想到他居然主动提起来了。 “我……我以后不骂林大哥是傻子。”谢星一边哭一边说,“姐姐、姐姐也……不要嫁给他好不好?” 谢泠想说本来就没这回事,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又听到他继续说道,“我长大后一定、一定会努力赚钱让姐姐过上好日子的!” “……好。”谢泠揉揉眼睛,把他扶起来,“我们先吃饭。”   ☆、第四章 谢泠没想到谢星所说的努力赚大钱并不是说说而已。 事情是这样的,之前一直在孙大夫那里治风湿病的一位老先生最近也来了西门大夫的医馆,西门大夫的方法和孙大夫不太一样,经常一治疗就要在那躺两三个时辰,于是那老先生便一直拉着谢泠扯东扯西,有一日忽然问她是不是有个弟弟。 谢泠只当他是从西门大夫那里听说的,应了一声,“是啊。” “那便是了。”老先生道。 她疑惑,“怎么了吗?” 老先生躺在那摸着胡子,语气里尽是赞叹,“你弟弟最近每日都来我儿子开的私塾旁听,说是想好好读书考个功名。” 谢泠几乎呆愣在原地,抓药的手都停住了,“……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事?” “五日前罢?” ……谢星的确是六天前的晚上和她闹的离家出走。 “他说姐姐每天在医馆做事已经很辛苦了,不想姐姐再出钱给他上私塾,就每日去我儿子那边旁听。” 谢泠目瞪口呆:“是……是这么回事吗?” 正在给一位孕妇问诊的西门大夫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同那名孕妇交待完后便转过头看了她一眼,“你们姐弟倒是都只会为对方打算。” “……我也没想到居然是这样。”谢泠挠着脸问那位老先生,“我能不能打听一下,上私塾的话——” “谢姑娘的弟弟很是聪慧,我儿子本来也想收他当个弟子,至于钱的事,我也不是很清楚。” “这样啊,那我这两日去问问。”要不是人还在医馆里站着,谢泠真的很想抽自己一个巴掌,亏她一直觉得对谢星的教育没出什么大问题了,居然忘了至关重要的一点,没让他去上学! 至于谢星有多聪明,她这个做姐姐的肯定是有发言权的,自然也听出了那位老先生并不是虚赞。 有个这么聪明的弟弟,累一点苦一点让他好好读上书将来考个好功名,倒也的确不错,不说能不能把武侠世界里那些炮灰剧情给避开,起码还是能稍微有那么一点保障的吧。 且再厉害的侠客,都不至于没事去以武犯禁,所以科举这个方向,可能还真可以避过一劫。 打定了这个主意后,谢泠隔天就去那位老先生的私塾把谢星的学费给交了,拜托夫子务必好好监督谢星。 夫子从自家亲爹那里听说了这件事,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应了下来,何况谢泠还多给了一点钱,说是感谢他之前让她弟弟旁听。 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这么会做人也是难得。 西门大夫对谢星上学这件事似乎也很上心,得知她安排完毕后又问了几句那私塾里的夫子人如何,谢泠想了想那位心宽体胖的夫子,点点头诚实道:“看着挺和善的。” “这样。”他沉吟了一会儿,忽然又转向坐在一旁安静无比的西门吹雪,“阿雪,你要不要也去私塾读书?我见你整日待在家中也无事可干——” 谢泠心说不是吧,难道要让西门吹雪和她弟弟当同窗吗那她这么费心费力是图什么哦! 幸好在西门吹雪抬起头来刚要开口的那一刹那,坐在他边上的重柒就已经跳起来了,“他不去!” 西门大夫叹气,“那好吧。” 谢泠:???你儿子还没开口吧? 不过这结果还是令她满意的,在重柒的要求下,西门吹雪并没有去私塾上学,而是继续待在医馆里同重柒一起玩耍。 谢泠曾经不小心瞥到他平日里在看的书,除了剑谱就是医书,很难想象一个八岁的小孩居然能每天都静着心看这些,但再想到这可是西门吹雪,似乎也没什么不对劲的了。 她觉得满意,谢星可就不了。 事实上谢星一开始的确是这样打算的,但是在旁听了几日后便深觉陆小凤说得对,读书没意思。 但是谢泠拜托了夫子多照看他,夫子便特别爱点他朗诵或者回答问题,偌大的学堂,恐怕就他一个是一次都不敢开溜的。休息日时去找陆小凤,还被对方嘲笑了一番,“我就说了没意思!” 他苦着脸:“我不知道有这么没意思呀,而且我姐姐都付过学费了,我不去一定会被她打死的。” 陆小凤摆摆手,不以为然的模样全然不像个八岁小儿,“阿泠姐姐那么疼你,不会的。” “别的也就算了,可她好像真的特别希望我去考科举啊!”谢星鼓着脸满面愁容,“还说什么能不能过上喝一碗豆浆倒一碗豆浆的日子就靠我了!” 陆小凤哈哈大笑,学着师父对自己做的那样,拍拍他的肩膀,“那你好生努力。” 两个人追逐打闹了一番,等到月上柳梢头,谢泠才从医馆赶了回来。 因为谢星开始上学的关系,她也养成了前一日做好第二日饭菜的习惯,回来后再热一下就能吃,省得弟弟饿得无心向学。 知道今日是他们私塾的休息日,谢泠原本是打算早些回家的,却不想今日的病人特别多,一拖便拖到了酉时,街上的店铺都已早早关门,一路走回来时半个人影都不见,也是吓得不轻。 “阿泠姐姐回来啦!”陆小凤先跳下凳子朝她跑过来,抢在谢星前面去抱她的腰,顺势蹭了两下,“我来吃饭可不可以?” 身为一个颜控,面对这么雪白可爱还带酒窝的脸能说不吗?当然不能。 “不过今天没有炒田螺噢。”她拍了拍陆小凤的头,“饿的话去找阿星要糕点吃,姐姐先去给你们做饭。” 谢星气得要死,但是想到上次和姐姐吵架后的事,又不敢任性和她闹,只能去瞪陆小凤,自以为低声地嚷道:“你身上太脏了!不准抱我姐姐!” “我来之前还特地洗了澡啊。”陆小凤不解。 “我不管!”谢星瞪大着眼不肯让步,“不准就是不准!” 陆小凤见过的世面可比他多多了,自然知道他这副模样是为了啥,加上他的确很喜欢这个朋友,所以还是点头应下,“好嘛,那我下次不抱了。” 可能因为她做饭做得的确好吃的缘故,陆小凤来的次数也越发地多,谢泠当初自己应下过什么时候都能来,总不能再把话吞回去,何况面对八岁陆小凤尚未长开却可爱爆炸的小脸,要她说出别来了这三个字,也实在是太难了。 多带一个人吃饭本不是什么大事,但长期多一个人吃饭的开销却也不小。 这个烦恼也不可能告诉谢星或者陆小凤,一方面相处下来她的确很喜欢这个人小鬼大还嘴甜的小孩儿,另一方面谢星在私塾里根本没交到什么朋友,算下来这么多年也就陆小凤这么一个朋友,断了他俩的来往对谢星来说也太残忍了。 谢泠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还是自己吃少一些算了,亏待小孩子总是不好的。 但十六岁的年纪,换到穿越前,撑死了也就是个高中女生,不说还在长身体,必要的营养还是需要的,总是只吃五分饱还是让她迅速地消瘦了下去。 最早发现这一点的自然是每天都会见到她又心细如尘的西门大夫,“阿泠你最近脸色一直不太好,是不是遇上什么难事了?” 被她带去医馆的糕点收买的重柒一听,连西门吹雪也不理会了,急忙跑到她边上,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语气惊恐,“阿泠姐姐是生病了吗?” “呃……我没事。”她摆摆手,“就是最近胃口不太好啦,过段时间就好了吧。” 西门大夫察觉到她并不是很想说,十分体贴地揭过了这茬,只说道:“总之若有什么难处可以和我说。” 谢泠掰着手指算了算,总不能在新单位呆了还不满两个月便要求老板涨工资吧,只好咬着牙否认,“真没事,谢谢西门大夫啦。” 就在她发愁怎样解决目前困境的时候,谢星和陆小凤又带了个小孩回来。 那小孩的衣服比陆小凤还破一些,眼神却亮得惊人,倒是也很有礼貌,见了她便乖乖问好,“阿泠姐姐好。” 谢泠只能一边安慰自己弟弟又有新朋友是好事一边去给他们做饭。整个做饭过程里,耳边几乎全是陆小凤和谢星对着这小孩夸赞她厨艺的言语,聒噪无比,却又叫人生不起气来。 做的是最普通的西湖醋鱼和清炒包菜,胜在为了招待客人她把整条鱼都做了,量大得很,不至于不够吃。 那个小孩仿佛几日几夜未曾吃过饭一样,吃得飞快,一碗饭下肚似乎只是一瞬间的事,吃干净了还捧着碗眼巴巴地望着她:“姐姐,还有饭吗?” “叫阿泠姐姐啦!姐姐只有我能叫!”谢星在桌下踢了他一脚。 “你也太幸运了吧,有做饭这么好吃的姐姐。”小孩一脸羡慕,看着谢泠给他又盛了一碗饭,接过来后露出一个笑容,“姐姐,我可不可以来你家吃饭啊。” 谢泠:…… “我不像陆小凤,我会给钱的。” 哇也太贴心了吧!   ☆、第五章 陆小凤带回来的小孩叫朱停。 谢泠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但实在是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对于朱停所说的会给钱,她也并没有多想,只说:“钱不钱的再说吧,喜欢吃就行。” 倒不是她不缺钱了,而是她觉得一个屁大点的小孩,哪来什么钱,要是为了这么几顿饭走上什么歪路,她可就是个千古罪人了。 然而朱停却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似的,笑眯眯地从凳子上跳了下来,走到她边上递给她一个东西,“姐姐你看这个。” 谢泠接过那个黑乎乎的小盒子,不知道它到底是干什么用的,只能又低头用眼神询问朱停,而对方指了指盒子最上方那个凸出来的部分。 后来回忆起这件事,谢泠也总是想不明白自己哪来这么多信任给一个小孩子,居然想也不想就按了下去。 黑盒子的前面一个挖出一个孔的部分忽然射出一颗打磨得相当圆润的小鹅卵石,直直地往前飞去,打到了墙上。 谢泠目瞪口呆,这玩意儿,说夸张一点就是个简易版本的玩具手/枪啊? 朱停还挂着那张笑脸,问她:“这个本来是我昨晚做出来和陆小凤一起玩的,陆小凤说如果多做一点可以卖钱。” “但他不缺钱啦,他就是喜欢吃好吃的。”陆小凤补充道,“我让他多做几个,阿泠姐姐你拿到市集上去卖,肯定能卖不少钱呢,早上李员外家的公子还想问我们买这个玩!” 谢星大概也是知道内情的,连连点头,并朝着她又夸了一通朱停,“朱停还会做好多东西的!每次他做出来的东西,我们学堂里都抢着问他换,不过只能用吃的换。” “他用姐姐做的糕点换到过一个会自己跳的竹蚂蚱!”陆小凤又道。 谢泠听得更目瞪口呆了,然而让她这么目瞪口呆的对象却根本不当回事,开口时问的还是——“对哦那个梅花糕好好吃!姐姐你什么时候再做?” ……天哪这简直是个值得供起来的小财神啊! 果然和陆小凤混在一起的人全是人中龙凤,这样看来谢星将来应该也不会差,状元考不中,普通的进士绝对没问题吧? 怀着这种对未来蓝图的美好畅想,谢泠开开心心地又给他们做了一顿饭后甜点。 用的是自己晒的葡萄干炖银耳,颗颗饱满,煮过之后甜味渗入汤内,连糖都不用再放,将八碗水熬至四碗再盛起来,香甜的味道引得这三个小鬼胃口大开,直呼好喝。 她自己倒是因为这段时间都吃得少的缘故,提不起什么食欲,最后留了一碗放在桌上,打算明天早上热一下当早饭算了。 天色已晚,朱停和陆小凤走的时候她还有些担心,但见他们俩毫无所谓的模样,也没有多说。 事实上就算已经相处了一段时间,她也还是时常会被陆小凤的心智成熟程度给惊到,就好比今日,那个叫朱停的小孩显然是陆小凤蓄意勾引过来的,能用这样一种委婉的方式帮她解决目前的困境,还能继续同谢星交好,不得不说聪明真是天生的。 他聪明,谢星也不笨,所以连朱停直接喊她姐姐都不阻止。 想到这里谢泠又有点感动,穿越了这么多年,虽然只过了八年的好日子后来一直在吃苦,但是养了这么一个可爱又贴心的弟弟,哪怕他偶尔调皮一点给她惹一堆麻烦,那也值了。 解决眼下最重要的经济问题后,这一晚的谢泠连觉都比之前睡得安稳,还做了个相当美的梦。 梦里面谢星考中了进士,春风得意马蹄疾,从金陵城回来接她。 街坊邻居总算没有在背后继续议论他们两个没爹没娘多可怜,全改口夸赞谢星小时候多聪明多有灵气,有今日他们早就预料到云云。 醒来时谢泠还止不住脸上的笑意,看了一眼朱停留下的那袋小玩意儿,觉得那样的日子总会来临的,八年弹指一瞬间,再八年自然也不会多难熬了。 就在她洗完脸刚要走出房门的时候,她忽然听到外面有桌椅被移动发出的声响,顿时完全清醒了过来。 不会是遭贼了吧,她想。 只是贼倒也罢了,但此刻谢星还在隔壁睡觉,万一那个贼闯到他房间里去可就不好办了。 想到此处谢泠的眼眸暗了暗,轻手轻脚地移动到墙角打开朱停留下的袋子,拿了个黑色的小盒子出来,紧紧地攥在手里,拇指按在那个凸出来的部分,另一只手去拉门栓。 父母留下的房子有些年岁了,开门关门都会发出吱嘎声响,谢泠感觉自己的一颗心都要从喉咙口跳出来,一拉开门只见到一个虚影闪过,下意识地将拇指按了下去。 “……咝……这是什么?” 谢泠想也不想就要按第二遍,可惜瞬息之间就被那个从房梁上闪下的虚影给制住了。 手腕被握得无法动弹,幸好那人只是好奇她手里的东西,拿下来看了两眼,很是惊奇,“倒是做得很精巧,是姑娘你做的吗?”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棱角分明却又带着柔和笑意的脸,鼻梁高/挺,眼眸清澈,眉飞入鬓,算不上俊逸出尘的长相,却带着一股常人难及的自在风流。 谢泠摇摇头,“那个不是我做的。”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即又解释道:“我不是贼,只是赶了几天的路经过这里,实在饿得不行,又正好闻到姑娘那碗汤的味道。”话说到这里,他又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然后才仿佛想起什么似的,松开她手腕,“本来想留一点钱在桌上,却不想还是吵醒了姑娘。” 谢泠对长得好看的人向来双标,加上余光瞥到桌上那碗甜汤的确已经空了,已经信了一半,“……一碗汤而已,没关系。” “不不不,毕竟是我闯入姑娘家中还惊扰了姑娘。”那人将黑盒子递回给她,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方才情急之下唐突姑娘了,还望姑娘见谅。” “没、没事。”谢泠接过来,幅度很小地摆了摆手,方才对方从房梁上跃下夺她手中这东西的时候身法鬼魅得她完全看不清,武功应当是极高的,这样的人若是真要为难她,怕是根本不用等到现在,更不用说把黑盒子还给她了,“我也只是以为遭了贼一时情急。” “不知此物是否是姑娘做的?”那人又问道。 她愣了愣,摇摇头,“不是我做的,是一位……一位友人做的,做来玩的小东西。” “如此。”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方才被这里面的东西打中,我还以为是暗器。” “不不不里面只是一些打磨过的小石子罢了。”谢泠有点尴尬,听他这么说,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公子可有被伤到?” 那人笑了一声,摇头道:“既不是暗器,那便没有了。” “那就好。”她松了一口气。 在他们俩即将结束对话的时候,隔壁房间的谢星居然也揉着眼睛推开了房门,看见主屋里站着一个从未见过的男子,顿时脑海里警钟大响,冲到谢泠边上试图用自己的小身板把她挡在身后,语气不善:“你是谁?!怎么会在我家!” 谢泠连忙拉住他,“阿星别闹,这位公子没有恶意的。”又对上眼前笑意更甚的俊脸,“舍弟年幼无知,还望公子不要计较。” 她不想得罪一个一看就武功高超的人,虽然她已经认识了陆小凤,和自己的少东家西门吹雪的关系也不赖,但是这两根大腿都要再过个十年八年才能抱,此刻若是和一个高手结仇,怕是根本等不到他俩长大的那天。 可能是这种小心翼翼的姿态太过明显,眼前这位高手也有些失笑,“令弟很可爱。” 谢泠也只能点头道谢,“谢公子夸奖。” 谢星却不买他的账,“哼,别以为夸我两句就可以接近我姐姐了!” ……妈的这小子到底误会到哪里去了,谢泠尴尬得几乎无地自容,只好生硬无比地转移话题,“那碗汤是我昨晚煮的,公子若是不嫌弃的话,不妨等我煮一碗粥?” “姐姐!” “好啊。” 她几乎是连拖带拽地把谢星拎去院子里洗漱,并且警告他不要再乱说话,“那就是个路过的侠客而已,你别乱说话了。” 谢星满脸狐疑:“真的不是来娶你的?” “……有你这个小魔星,谁还敢来跟我提亲?” “隔壁那个——”谢星说到一半又想起自己之前的保证,立刻换了个说法,“隔壁林大哥啊。” “我都说了不嫁了你就放心吧祖宗,赶快洗脸,洗完进来吃饭。”她无奈道。 因为算是要招待客人,这顿粥谢泠煮得比平时要认真许多,还扔了一把虾皮进去。 而那个被一碗甜汤吸引过来的高手就这么安静地坐在桌边等着她,假使谢泠回头,一定会看到他脸上若有所思又好奇的神情,沐浴在晨光中,将原本就极为出众的外形衬得更引人注目。 谢星洗漱完毕就大喇喇地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态度比方才好了不少,眼神闪烁,似是好奇他的来历,不过有谢泠的警告在前,他最终还是没开口说话。 幸好粥煮起来不慢,没让这一大一小一直面对面干瞪着眼。谢泠吃不准这人的食量,给他盛了满满一碗后又补上一句,“不够的话锅里还有。” “多谢姑娘。”那人接过她递的勺子,语气温和,“姑娘真是好心肠,在下感激不尽,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我姓谢,单名一个泠字。”她坐了下来,又补充道:“泠泠七弦上那个泠。” “好名字。”他称赞道,“我叫叶开。” “……” “树叶的叶,开心的开。” 第六章 谢泠整个人都呆滞了。 这种被雷劈中的感觉更甚于她得知弟弟带回来的小伙伴叫陆小凤的那一刻。 为什么呢?因为比起陆小凤和西门吹雪这两个名字,她对叶开这个名字其实还更熟悉一点。 毕竟那个天涯明月基的电视剧她还是有在室友的威逼利诱下陪着对方一起看完了的,当然剧情是真的不堪回顾的难看。 “叶开?”她努力想把自己的表情维持在一个正常的状态,但目光触及到对面人微微变化的神色便知道,还是失败了。 “怎么了吗,谢姑娘?” 谢泠对着这双清澈的眼眸,几度张口,还是没问出来那句,你是不是有个叫傅红雪的朋友? 从来没有人告诉她古龙大神写的故事全是发生在同一个世界的啊?! 好不容易接受了这里是《陆小凤传奇》的片场这个设定,现在来告诉她,其实还有《天涯明月刀》,这真的很令人崩溃! “姐姐我吃好了,我去学堂了。”谢星适时地出了声,小腿一蹬跳下桌去,顺便还提醒了她一句,“我记得西门医馆开馆比我们学堂上课要早的。” 谢泠浑身一震,顿时手忙脚乱起来,一边收拾桌上的碗筷一边还要拉住谢星,“你等等,你还没拿午饭钱呢!” 谢星退开一步,朝她摆手,“不用啦!朱停说中午请我吃饭,只要晚上我带他回来吃姐姐做的就好!” ……你这算盘打得也够好的。 “噗。”还坐在桌边的叶开忽然笑了一声,见她回头一脸疑惑,又解释道:“在下只是觉得令弟十分可爱。” 这话不管真不真心,至少听着是顺耳的,况且还是由一个这么好看的人口中说出,谢泠下意识地弯起唇角,“那是自然。” “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先在此谢过谢姑娘的甜汤和粥。”他倏地站了起来,抬手与她告别。 谢泠正想着要赶快去医馆呢,自然点头,“叶公子无需多谢,一碗粥而已。” “谢姑娘要去的西门医馆可是位于天香楼对面?”他忽然又问道。 “是啊。”谢泠点点头,想也没想便回了一句,“公子是要去天香楼吗?” “约了一位友人。”叶开勾起唇角,弧度虽浅,笑意却是十分真诚的,只听他又道:“若谢姑娘不介意的话,在下愿带谢姑娘一程,应当还能赶在医馆开门前到。” 谢泠:!!! 好人啊! 虽然早已认识了陆小凤同西门吹雪,但谢泠必须承认,直到此刻她才有了这是个武侠世界的实感,毕竟那两个小孩儿现在除了鬼点多一点,脾气差一点之外,与名动江湖的大侠和剑客还有很大的差距。 而说完一句得罪了便直接揽住她的肩膀带着她用轻功掠过一排排低矮的平房与巷弄直奔扬州城内最大酒楼而去的叶开,却是真正地让她感受到了,这里的确是有武功高强到足以飞檐走壁的侠客。 一路从家中飞至医馆门口,直至落了地谢泠才恍惚想起来,医馆的确是这个点开馆,可天香楼开门好像还有两个时辰的样子? 叶开见她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由好奇,“谢姑娘?” “呃……”她看了一眼紧闭着大门的天香楼,又想起叶开说的要事在身,还是不解,“天香楼还有两个时辰才开门……” “这我知道。”叶开笑了出来,“只是我来见的这位友人,正巧是天香楼的老板。” 谢泠点点头,“原来如此。” “总之没耽误谢姑娘的事便好。”他又道,说完偏头看了一眼医馆门前的招牌,“可惜今日不得闲进去拜会西门大夫了。” 谢泠其实也好奇他居然认识自己的上司这件事,但对方说完这句后便潇洒地一个飞身跃上了天香楼二楼,她只来得及用视线捕捉到一片飞扬的衣角。 医馆已经开门,她自然是先进去干活要紧。 再见到这人是三日后的事了。 谢泠在西门医馆的活是做十日休息一日,好不容易又等到一个可以休息的日子,干的第一件事便是收拾好了朱停源源不断送过来的各种小玩意儿准备去集市上卖掉。 朱停那双手精巧得超乎她想象,往往随手拿了根竹签在地上一画便动起手来,用的还都是再便宜不过的材料,在亲眼看着他做出一只会发出声音的木头画眉后,谢泠恨不得指天发誓绝对会紧抱这个财神的大腿,使出了浑身解数来给他做好吃的。 以至于这几日每到晚饭时间,连谢星这个吃了八年的人都满脸的期待。 就更不要提陆小凤与朱停了。 顺便一说,谢星还将那日清晨叶开闯进他们家喝掉了一碗甜汤的事告诉了陆小凤,陆小凤在饭桌上大惊失色,“叶开?小李飞刀的传人叶开?” 谢星一脸懵逼:“什么小李飞刀?” 陆小凤翻了个白眼,“我听我师父说,小李探花的传人就叫叶开,树叶的叶,开心的开。” “哎他也这么说的。”谢星完全没有小李探花的概念,还以为只是个普通的读书人,一边说一边给自己剥水煮花生吃,“树叶的叶,开心的开。” 谢泠蹲在那里整理朱停送来的东西,没注意听他们在讲什么,直到陆小凤大呼一声“真的是他啊!”才回过头去,“你们俩在讲什么?” 陆小凤还保持着那惊讶无比的表情,指着谢星说道:“他说三日前有个叫叶开的人闯进这里来了。” 谢泠想了想,还是决定纠正他的用词,“也不算闯进来的吧,是我留他喝了一碗粥。” “哇!叶开长啥样的?他的小李飞刀厉不厉害?” ……讲道理,叶开为什么要在她面前拿出小李飞刀啦? 知道这个小鬼有多聪明,谢泠还是决定装听不懂,“……那是什么?” 陆小凤故作老成地叹了一口气,“他既自称叶开,还是树叶的叶开心的开,那便一定是小李探花的传人了,我听我师父说,小李飞刀几乎从未失手过。” “这么厉害!”谢星张大了嘴,“可是我看他除了长得好看一些也没什么特别的啊?” “他既然还喝了阿泠姐姐的粥,自然不会拿刀对付你们啦,看不出他多厉害也是正常。”陆小凤道。 他在那和谢星讲述小李探花的事迹讲得眉飞色舞,谢泠也将那一袋小玩意儿分门别类得差不多了,打算去一趟集市。 她算了算,若是用朱停建议的价格卖还全都卖出去的话,这一小袋的东西,都够她好吃好喝地养活这几个小鬼大半年了。 ……妈的这种财神不抱不是人! 集市上卖玩具的摊贩并不少,谢泠初来乍到,自然占不到什么好位置,只能在街尾占了个位置,将东西摆出来。 出门前陆小凤跟她说物以稀为贵,让她先别拿那么多出去,她想了想,觉得颇为有理,最后只带了两只会叫的木头画眉鸟和七八个跳得特别高的竹编蚂蚱。 就在她摆完东西的瞬间,另一边忽然传来了一阵叫好声,她好奇抬头,只见一个穿着灰布衣裳的男人逃似的从她前面蹿过,还踢翻了她一只木头画眉。 原本还抱着围观一下什么好戏心态的谢泠顿时气愤不已,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叫住那灰衣人,便看见一个青色的身影迅速掠至他身后,而后又放缓速度,脚尖在他肩头一点,仿佛根本不曾用力一般,灰衣人却被定在了原地,再动弹不得。 饶是谢泠什么都不懂,也忍不住要感慨一声,“好俊的功夫!” 那青衣身影却闻言居然回过了头,“谢姑娘谬赞。” “是你!”她没想到居然会在集市上遇到他,“叶公子的事办完了?” 叶开抬手一拍那黑衣人的肩膀,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做的,就从他怀中拉出一个荷包来,做完这一番动作才又转向她,“差不多了,对了,方才我见他从谢姑娘面前冲撞而过,不知谢姑娘可有缺了什么东西?” 谢泠只记得那人踢翻了自己的木头画眉鸟,摇摇头,“我不曾少什么东西。” “那便好。”叶开颔首,又重新望向那人,并解了他的穴道,“若下次再被我撞到,可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事了。” 灰衣人自知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听了这句宛如得了救命药一般,立刻点头哈腰着再也不敢了便跑了。 谢泠蹲在地上看那只被踢翻的画眉鸟,有点发愁。 那一踢直接把画眉鸟的发出叫声的机关给踢坏了,现在它一直在叫,谢泠完全不懂这玩意儿的原理,自然束手无策。 叶开走上前来,看见的便是她捧着一只做得极为精巧的木头画眉皱眉的画面,那木头画眉还叫个不停,配着她发愁不已的神色,倒是有点可爱。 “需要帮忙吗?”他问。 谢泠捧着那只鸟抬头看他,苦恼极了,“这只鸟的机关被踢坏了。” “本来是可以随意控制它叫不叫的?”叶开觉得有点意思,干脆也蹲了下来,拿起她放在那的另一只,“这只鸟做得——” 话音刚落他便碰到了手上那只鸟发出叫声的机关,顿时两只木头画眉的叫声此起彼伏,虽算不上难听,但也不免有些聒噪。 谢泠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伸手去拿他手里那只,将机关拨了回去,“两只一起叫我可受不了。” 叶开一抬眼便对上她含着笑意的双眸,停顿了瞬息,而后也笑了一声,“谢姑娘说的是。”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谢泠几乎是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站在那举着那只坏掉了的木头画眉给自己当活招牌。先不说朱停做的东西的确特别精巧别致吸人眼球,光是拿着东西的人,大约就能将整条街上一大半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最后就连那只坏掉的都有人想要买,好在谢泠还没开口,叶开便已帮她回绝了,“这只不卖。” 坏的卖出去肯定卖不到好的价格,她想的是带回去让朱停修修好,等她下个休息日时再拿上街来。 然而叶开打的却是另一个主意,“毕竟是我追贼时让那贼人碰坏的,谢姑娘若不介意,可将这只鸟卖给我。” 谢泠怎么好意思收他的钱,只好挠着脸对他说道:“叶公子若是喜欢便送给叶公子了,只是上面机关坏了,我还得拿回去让人修好。” “哦?这么说来——”他停顿了一下,“我若跟谢姑娘回去,还能见一见这位巧手匠人?” ……是,但是他只有八岁。   ☆、第七章 半个时辰后。 谢泠一边淘米一边听陆小凤激动无比地向叶开倾诉自己的仰慕之情,心里还是生出了一种“这他妈不符合我认知里的人设”的感觉。 先不说这个一脸花痴的陆小凤怎么看都不像能长成一个风流多情浪子的模样,就连叶开,也和她认知里差得非常远。 天知道她以前对叶开的认知全来自于改编电视剧,提到这个人脑子里浮现的便是里面那个哭哭啼啼小姑娘的人设。 结果真人居然是这样的?! 算了,连穿越到武侠小说里都接受了并且安定地活了十六年,还有什么是不能的呢。 毕竟人生总是充满了各种意外的。 谢星带着朱停回来的时候她刚好把菜做完,谢星一进门便看到自己的好朋友正用十分崇拜的眼神看着一个很眼熟的人,等那人转过身来看向他,他顿时愣住了,语气不善,“你怎么又来了?” 叶开当然不会同一个小孩儿计较,只抿了抿唇笑道:“碰巧在集市上遇到了谢姑娘。” “你不要这么针对叶大哥嘛!”陆小凤试图缓和这一大一小中间的气氛。 端菜上桌的谢泠:…… 为什么这么快连大哥都喊上了! “哦对了,叶公子不是说想见见制木头画眉的人吗?”谢泠忽然想起这茬,指了指朱停,“便是他了。” 叶开的笑容有刹那的僵硬,“……真的吗?” 还是看他相当不顺眼的谢星哼了一声,“木头画眉算什么,朱停会的多着呢!” 朱停本人倒是很无所谓,走过来在陆小凤边上坐下,一扫桌上的菜,神色欣喜,“姐姐又做松鼠鳜鱼了!” 谢泠确实是知道他喜欢吃这个才特地做的,还花了不少时间,“多亏你做的东西卖了出去,否则我也舍不得买鳜鱼。” 说完她又看了一眼还处在惊讶中的叶开,摊了摊手,“虽然听上去不像是真的,但的确都是他做的。” “是我浅薄了。”叶开点点头,“有这种奇思的人,又怎会局限于年龄呢。” 这话说得太好听了,就算是眼睛里只有松鼠鳜鱼的朱停,也收回了对松鼠鳜鱼的深情眼神抬头对他露出一个笑,“不过要我做东西只能拿吃的来换哦。” 叶开想起三日前谢泠拿在手上的那个黑盒子,问他,“谢姑娘用过的那个可射出鹅卵石的盒子也是你做的吗?” “是啊。”朱停点点头,“对了,你是阿泠姐姐的朋友吗?” “才不是!”谢星否认道。 陆小凤见不得偶像一直被呛声,胳膊肘早就拐向了叶开,“你又不是阿泠姐姐,别帮她乱回答!” “哼我说不是就不是。”谢星瞪了他一眼,转头看见叶开正笑着看他俩拌嘴,更气了,“你笑什么!” 谢泠把盛好的饭端给他,顺手给了他脑门一个爆栗,“别闹脾气了,吃饭。” 就在她将筷子递给他们的时候,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谢泠因为是来借葱姜蒜的邻居,径直走过去开了门,刚要开口便愣在了原地。 ……站在门外的,居然是她的少东家西门吹雪。 这小孩向来话少,所以谢泠在呆愣片刻后便迅速回过了神先开了口,“公子怎么来了?” “我……”西门吹雪似乎有些为难,支吾了好一会儿才仿佛下定决心似的开口问她:“你还有没有梅花糕?” 谢泠哭笑不得,多少已经猜到他这是为了谁,但可惜的是,此刻就算是家中,也的确没有做好的梅花糕,只能抱歉道:“明日带给公子行不行?哪怕是现在做,估计也——” 西门吹雪一听没有,一张俊秀的小脸已经臭了起来,“今晚做不好吗?” 不是做不好是怕你等不了那么久啊! 然而对方毕竟是她的少东家,谢泠到底不敢说什么拒绝的话,“那要劳烦公子在此等候了。” 知道真正想吃梅花糕的人是个怎样任性的脾气,谢泠连坐下吃完自己的晚饭都顾不上,径直去灶边找出了好几日未曾用过的模具准备开始做。而跟着她走进来的西门吹雪一进门就看见有三个看上去与自己同龄的小孩正一脸不平地望着自己。 唯一一个情绪表现得不那么明显的青年其实也皱着眉,像是在谴责他大晚上的跑来麻烦人。 陆小凤早就听谢泠提起过医馆的西门大夫有个和他们差不多大的儿子,稍微想了想便猜到了他的身份。 然而就算是西门医馆的少东家,在谢泠的休息日跑过来要谢泠做糕点,搞得谢泠连饭都顾不上吃,这种行径他也是非常看不顺眼的。 若不是想着谢泠还在那医馆做事,他其实非常想让这个板着脸的臭小鬼赶快出去,别耽误他们吃饭。 谢星就没他考虑的这么多了,想也不想就翻了个白眼,“我姐姐都还没吃饭呢,凭啥要饭都不吃给你做梅花糕呀。” 西门吹雪哼了一声,不理睬他。 陆小凤见状,也没忍住低声嘟囔了一句,“大少爷脾气这么差。” 蒸梅花糕虽然繁琐,但谢泠做多了也算熟能生巧,拌完面粉又洗完葡萄干后,模具也差不多被下头的炭火烧热了,但是要做到下头有那一层松脆的壳还等再等一会儿。 她准备趁这个时间回去扒两口饭,却没想到才一出厨房就看到西门吹雪立在那,脸色更难看了,饭桌上的三个小孩倒是吃得很欢。 “呃……公子若不嫌弃,不如在这里用晚饭?”她指了指厨房,“梅花糕蒸起来比较久。” 西门吹雪摇摇头拒绝了,“不用。” “那……公子先坐会儿吧。”她搬了一张凳子给他。 西门吹雪没有坐,看了看她,忽然道:“……你先吃饭吧。” 谢泠觉得他这副模样其实还有点可爱,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我正准备去吃呢,公子坐会儿吧,总不能在这里站大半个时辰。” 不过哪怕西门吹雪最后坐下了,谢泠也觉得让他一个人坐在那看着他们五个人吃饭实在是很诡异的一个画面,没忍住又邀请了一遍,“公子真的不来吃一点吗?” 西门吹雪还是摇头:“不用。” 谢星本来就气不过他的态度,“哼我还不想给你吃呢!” “阿星!”谢泠阻止他继续讲下去,“吃你的饭。” “好啦,谢姑娘也先吃饭吧。”叶开适时地开口,为她夹了一筷牛柳,“你做得这么辛苦,我们先吃本就已经过意不去了。” “没事啦本来就是想感谢一下叶公子今日帮了我。”说到这里谢泠又想起那只被她塞在布袋子里的木头画眉,“哦对,今天有个贼人踩坏了木头画眉的机关,朱停等会儿可以帮我修一下吗?” 朱停正和鳜鱼战斗,头也不抬地说道:“没问题!” 谢泠吃了半碗饭,算着时间应该差不多可以去接着做梅花糕了,便放下了筷子回了厨房。 模具已经烧至滚烫,用蜂蜜水拌好的面粉慢慢倒了进去,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每倒一小层她便撒一些果脯进去,力求咬到最后都能吃到果肉,最后又在梅花面上添了一小把桂花提味,香味扑鼻而来,闻得她都有些饿了。 盖上盖后还得等上好久,但谢泠已经懒得再出去了,干脆倚边上发呆。 叶开进来的时候她正想着明天晚上吃什么这种人生中最难抉择的大事,锁着眉头纠结不已,一抬眼正对上对方戏谑的笑容,有点尴尬,“叶公子怎么进来了?” “谢姑娘还是再吃些东西吧。”他将手中那小半碗饭递过去,“我看谢姑娘很喜欢吃这道菜,便舀了一些进去。” 还泛着点热气的米饭上铺着令人食欲大开的宫保鸡丁,谢泠也不同他再客气了,谢过一声后迅速接过吃了起来。 “外间那位小公子便是西门大夫的儿子?” 谢泠一边吃一边点头,“是啊。” “倒是看不出这副脾气居然爱吃糕点。”叶开笑了一声。 虽然西门吹雪对她做的糕点大约也是有几分喜爱的,但是像今晚这种状况,谢泠不想也猜得到一定是重柒在和他闹呢,所以她也生不起西门吹雪的气来。 “他也就是冷淡了一些,相处倒是不难相处的。” 叶开没想到她对西门吹雪居然是这么个评价,也是一愣,随后才笑出声来,“谢姑娘真是与人为善。” “呃……算不上吧。”谢泠扒着饭,眨了眨眼,“他若不是我少东家,我肯定也是懒得理会他的啦,小孩子果然还是要像陆小凤和阿星那样才可爱的。” 至于朱停,那不是小孩子,那可是财神。 说完这句她才恍惚意识到,自己这算不算促成并见证了一场世纪性会晤啊?! 陆小凤和西门吹雪!就在今天!在她家的饭桌边!相逢了! 不过看今晚陆小凤脸上那不以为然的表情,她又忍不住怀疑起了自己从同人里看到的这两人是挚友的设定,真的没有像“叶开是个哭唧唧的小姑娘”一样ooc吗?   ☆、第八章 梅花糕快蒸完的时候叶开夸了一句好香啊,谢泠闻言立刻弯起眼睛朝他笑了笑,“那叶公子等会儿也尝一块吧?” “好啊,我相信谢姑娘的手艺。”他点点头,看着她掀开盖子又在最上头刷了一层油,动作娴熟又细致,一看便知是用了心去做的。 蒸出来的梅花糕绵软香甜,除了烫手之外什么都好,谢泠拿了一块咬上一小口,确认味道无误能得重柒欢喜,这才着手将剩下的装到食盒里去,食盒不大,只够装下一半,剩下的正好能给外面那三个小鬼分了。 叶开尝了一口后便赞不绝口,夸她手艺赛过城内那几家出名的糕点铺子。 这话是恭维还是真心谢泠是听得出来的,毕竟她自己比谁都清楚自己做的东西到底如何,奈何空有一身手艺,也没办法用这个赚到钱。 在去孙大夫的医馆打下手之前,谢泠的愿望一直是能够攒够钱自己开个糕点铺子,把那几家又贵又难吃的店生意圈抢过来。 愿望之所以是愿望,就是因为几乎没什么实现的可能性,连养大弟弟还需要靠自己省吃俭用,谢泠觉得她大约是一辈子都攒不够开铺子的钱的。 西门吹雪拿到了梅花糕后表情舒缓了许多,还向她道了一声谢。 虽然声音很低,但谢泠听在耳朵里也是十分舒心的,“没事,小柒喜欢吃我做的糕点我也很开心。” 还维持着一张冷脸的西门吹雪听到这个名字,表情略微一动,但还是什么都说,点头与她道了个别就走了。 谢星对着那个背影呸了一声,“他这也太过分了!” “他也不是自己想吃。”谢泠示意弟弟闭嘴,“而且他除了脾气冷了一些也没啥缺点。” 谢星非常熟练地翻了个白眼,“姐姐你就是看他长得好看才这么说吧。” ……妈的无法反驳。 但是平心而论,西门吹雪那张脸真的好看啊,比陆小凤还好看一个度。虽然造成这个差距的原因有一大半是陆小凤常年保持着脏兮兮的路边小孩这样一个状态,反观西门吹雪,年仅八岁,洁癖已经初露端倪,打了这么久的工,谢泠就没见他穿过白色以外的颜色。 所以好看归好看,谢泠还是不太敢与他有太多接触的,生怕一个不小心便弄脏了他的白衣服。 接下来的三个月内,谢泠每逢休息日便去集市上卖朱停做的各种千奇百怪的小玩意儿,事实证明小孩子是最懂小孩子喜欢什么的,朱停做的所有东西,都相当受同龄小孩的欢迎。 到后来几乎是只要她一出现在集市上,就能有一堆人蜂拥而上来买。 有了这笔收入,她不仅能给这三个小鬼好好做上不少好吃的,还有了买新棉花打被子过冬的余裕。 她倒是也问过陆小凤,冬天要不要从破庙搬到这边来住,反正谢星那张床大得很,完全睡得下他俩。 陆小凤眯着眼睛摇头,“我没关系的,而且冬天到了我师父就要回来了。” 谢泠不是第一次听他提到他师父,也已经不怎么当回事了,便随口问了一句,“你师父是谁?” “我师父姓江,不过说出来姐姐你也不认识的啦。”他坐在凳子上翻看谢星刚抄写完的八股文,一边看一遍笑,“你们怎么还在学这种。” 谢星也很烦躁,“我也想知道啊,这么简单的东西,居然一大半人都背不下来!” 看着他俩斗嘴打闹其实是极舒心的一件事,谢泠双手托腮,不免又幻想起了将来谢星金榜题名的画面。 她觉得应该不远了!毕竟谢星这么聪明,虽然是八岁才进的私塾,却已经比那间私塾里大部分的小孩子都学得好了,就连那个在西门大夫那治风湿病的老先生也经常同她夸赞谢星,“我儿子说从没见过这么聪明的小孩,你弟弟,将来大有可为啊。” 如果要从多年以后往前回顾的话,这句话大约也是没说错的,毕竟那位老先生并没有将“有为”的方向给说说明白。 此刻的谢泠当然更不会多想,只觉得送谢星上私塾这笔钱是花对了! 天气转冷,谢泠每日起床都变得比之前煎熬,所以也格外期待每隔十日的那个休息日。 西门大夫挺喜欢她这份勤快的,主动同她提议道:“你家住得远,每日晚半个时辰来也无妨。” 谢泠感激涕零,十动然拒。 为什么呢,因为西门医馆是按时辰给她算工钱的啊! 好在西门大夫早就习惯了她这副财迷模样,听到她拒绝也没有不开心,“你能照常来当然最好。” 明日是休息日,但今日重柒央着她要栗子糕,她一时心软便答应了,怕是晚上还得带着西门吹雪一道回家。 自从知道重柒是西门家的远房亲戚送来给西门大夫调养身体的,谢泠就对她格外照顾了一些,她想吃什么,能带都尽量带,不能带——不能带就让西门吹雪跟自己回去拿呗。 可叹西门吹雪见了这么多次陆小凤,两个人之间还是没有擦出友情的火花! 谢泠觉得,一定是当年看的同人ooc了。 栗子糕做起来最繁琐的是开头,要将生栗子去皮后蒸至熟烂再捣成泥,加上谢泠做东西向来龟毛,所以光是这个步骤就能花上近一个时辰。 整整一个时辰,她自然不可能一直待在厨房从而让陆小凤和谢星在那里坐着谈天说地就是不带西门吹雪。 哦,顺便一说,现在的西门吹雪,在她的几番邀请下,已经愿意坐下与他们一起吃饭了。 朱停这几日去走亲戚了,没来,谢泠做好了鱼正愁着一个人解决不掉,没想到西门吹雪居然也喜欢。 “公子要是喜欢的话多吃一点。”她没胆子给他夹菜,只能多重复几遍这样的话。 西门吹雪点点头,“谢谢。” 话音刚落果不其然谢泠又听到弟弟轻哼了一声,她懒得再去掰扯这几个小孩的关系,干脆不再理会,只顾招待西门吹雪吃鱼。 “对了阿泠姐姐,我师父昨日回来了,他说要带我去看我师叔,我大概要走一个月!”陆小凤忽然道。 谢泠点点头,“等你回来随时来吃饭。” “一个月这么久,你们是要去哪里啊?” “我也不知道,他总是神出鬼没的。”陆小凤皱了皱眉,“不过反正不会害我啦。” 三个月前叶开曾与她提过,陆小凤学的功夫有点眼熟,她当时没多想,现在回想起来,能被叶开说眼熟,应该也是不弱的。 但那些江湖侠客离她想要的生活还是太远了,所以她并不想深究。 次日一早谢泠起了个大早,匆匆吃了两块蒸多的栗子糕便出门了,上回有个员外公子一下子问她买了许多东西,还让小厮与她约好,今日还要继续过来。 对于此等大金主,谢泠自然是要认真对待,所以这一趟几乎把朱停留在这的东西全带上了。 冬日里逛集市的人比前几个月要少上许多,不过谢泠没这个烦恼,她几乎是刚到了往常摆摊的位置就有人围了上来。 “谢姑娘今日带了什么来?” “带了很多,还有点新的玩意儿,你们先看吧。”反正价格给的高就好。 王员外家的那个小厮也早早地等在了那里,见她摆了摊,迅速地扫了几眼便买下了近一半的东西。 围观人员当然也有不服的,但人家财大气粗,也不是强买强卖,不服也得服。 “上次那些,员外公子还喜欢吗?”谢泠顺口问了一句。 “公子非常喜欢。”那小厮低眉顺眼地回她,“谢姑娘下次来时我再过来。” 谢泠当然不会拒绝送上门的生意,连忙应下了,“好好好。” 送走了大金主,还有一堆小金主要伺候,谢泠收钱收到手软,盘算着今晚可以给弟弟带一只烧鹅回去。 就在她打算收摊的时候,眼前忽然多了一双黑色的靴子,她以为是来买东西的,下意识地回了一句:“今天收摊了,再过十日赶早吧。” 那双靴子却没有动,好一会儿后,谢泠才听到头顶有个声音开口,“我不买东西,只是有几句话想问下姑娘。” 谢泠抬头看了他一眼,以为是要问路,没多想,“公子有何事想问?” “姑娘所卖的玩具,皆是姑娘做的吗?” 这人说话时语气仿佛自带一种戏谑的意味,谢泠听了不太舒服,不过也懒得和他扯皮,“不是我做的,不过要买只能找我。” “原来如此。”他作恍然状,“那看来在下并未找错人。” “我说过了,想买的话再过十日赶早吧。”谢泠提起地上的包裹,站了起来,拍拍衣裙上的尘土,朝他笑了笑,“希望十日后有机会做公子的生意吧。” “姑娘且慢!”那人又叫住她。 谢泠疑惑,“还有事?” “实不相瞒,在下受朋友所托,前来调查一桩案件,此案——”他停顿了一下,轻扯嘴角,目光转向她那个包裹,“可能与姑娘所卖之物有关。” “啊?”谢泠不是很懂这个走向,“……什么案件?” “说出来吓到姑娘便不好了。”他摇摇头。 “那我凭什么相信你?” 那人听了这句话,脸上的笑意更甚,薄唇轻启,“我叫楚留香。” 谢泠:……冷漠.jpg   ☆、第九章 “姑娘不信吗?”他又问。 谢泠摆摆手,“我想还没人会闲着无聊跑到我面前来冒充楚留香吧。” 眼前的人穿一身蓝色的长衫,五官锐利,神色却十分从容,在听到她这句话后再度露出一个似有还无的笑容,“姑娘真是个妙人。” 谢泠将包袱背到背后,对他这句夸赞全没放在心上,倒是认真想了想他之前所说,而后才开口道:“香帅若是想查我卖的物什,从我这里查怕是查不到什么的,不如去查是谁问我买了。” 楚留香点头,“姑娘所言不假。” “但是买的人太多,我也未曾刻意去记,所以还是等十日后吧。”她指了指自己的包袱,“我手里有的暂时也卖得差不多了。” “敢问姑娘所卖之物——” 谢泠知道他要问什么,没等他说完便打断了他,“做这些东西的人绝对不会是你要找的人,他这几日也不在,香帅若不信,过几日他回来了我会带他一道来集市。” 话都被她说完了,楚留香自然也不好再纠缠下去,只得合上折扇,侧过半个身让出路,“打搅姑娘了。” “无妨。”谢泠扯了扯嘴角,摆摆手准备回家去了。 被楚留香这一耽误,她连烧鹅都忘了买,到家时才想起来原本有这个打算。 习惯了时常有人前来蹭饭的日子,今日只有她和谢星在,居然还觉得有点冷清。谢星也是一样,虽然平日里经常会嫌弃陆小凤同他抢姐姐,这会儿陆小凤真的走了,他坐在饭桌边又唉声叹气起来,“唉,朱停什么时候才走完亲戚过来吃饭啊。” “快了吧。”他提到朱停,谢泠又忍不住想到在集市上拦住自己的楚留香来。 说实话,楚留香和她想象中区别有点大。 那模样并不很像一个风流多情的浪子,看上去风尘仆仆,眉宇间甚至还蕴藏一些疲惫,五官棱角锋利太过,倒叫人不能单纯从好看不好看的角度去评价了。 不过即使如此,他立在那,依然是极吸引人目光的。 毕竟是楚留香。 至于他提到的要查的案件,谢泠在回到家中认真想了想后,也稍微明白了一些端倪。 朱停做的东西精巧至极,有些小玩具里面蕴藏的小机关,单独拆出来后用来谋财害命的确也不是不可能,只是这三个月来他们几个从未去考虑过这方面的问题而已。 想到这里,谢泠有点后怕。 这主意虽然不是她自己出的,东西也不是她做的,但到底是经她的手卖了出去,如果真的是因为这个而闹出了什么命案,就算怪不到她头上去,她也于心难安。 她不知道的是,楚留香虽然极客气地放她回去了,却还是暗中跟着她一路回到了她家中。 对方行走江湖多年,岂会被她两句话便糊弄过去放弃从她这条线开始查起。虽然以楚留香的经验,直觉她是并未说谎的。 他侧躺在屋顶上,神不知鬼不觉地掀开半片瓦,视线往下投去。 屋子里只有一个看上去十岁不到的小孩,不过能听见那个女孩的声音,她说:“你们私塾何时开始放假?” 小孩回她道:“还不确定,夫子没有说。” 没一会儿楚留香便看见了她端着一盘炒栗子走到自己视线范围内的身影,从上往下的角度刚好能看见灯火下的少女弯腰去揉小孩头发时露出的一小段本该藏在乌云般黑发中的脖颈,苍白细弱得惊人,他甚至怀疑自己一手就能扼死她。 这样的少女真的会与那般残忍的命案有关吗? 而且从下午的粗浅试探与打听来看,她虽然惊讶于他所说的事,却并没有因此慌乱不已,甚至主动提出愿意带制作那些机关的人前来见他。 若说是自己这个名字的面子,楚留香也是不怎么相信的。 这个少女在听到他自报家门的时候仅惊讶了半瞬,那态度有点像是听说过但毫无好奇。 楚留香都要怀疑自己是否已经毫无魅力了。 只见她在那小孩边上坐了下来,拨了一碗饭过去,“本来想给你带半只烧鹅回来,结果被人一打岔便忘了,我明日从医馆回来的时候再带吧。” 小孩儿语气里尽是抱怨,“若是朱停或者陆小凤在,姐姐就绝对不会忘记了。” “没有朱停你连烧鹅都吃不到,还计较这。”她笑了一声,伸手去掐小孩的脸,“况且你平日里在私塾吃他的还吃的少了?” 他看了一晚上,也没见到这幢屋子里有第三个人出现。月上柳梢头,寒风自湖的方向吹来,入骨的寒气扑面,但眼前又全是那屋顶下桌上饭菜升腾起的热气,即使并闻不到香味,肚子不适时地叫了两声,楚留香有些无奈,苦笑一声跳下了屋顶。 案子自然要查,但此刻的他大约更需要先找个地方饱餐一顿。 这案子是有人托胡铁花辗转拜托他的,怕是吃准了他讲义气,拒绝不了朋友的请求。 而现在稍微了解了一下情况后,他又觉得应下这个请求也不是什么折磨人的差事,至少这件案子绝不像他最开始以为的那般简单。 …… 第二日一早谢泠给弟弟煮了一碗粥便匆匆赶去医馆了,西门吹雪近日开始看医书了,西门大夫还要分出时间来指导他,所以落到她身上的事便更多了,加上因为西门吹雪在潜心研读医书的缘故重柒每日都缠着她问东问西,谢泠深觉自己时候要求涨工资了。 玩笑般地同西门大夫提了一句,对方居然一口应下,“本来我也觉得给你的工钱有点少,在寻思着怎么同你开口呢。” 这种事居然还要研究怎么开口!做人有这么多讲究真的不好啦! 像她这样缺钱的人,怎么可能会嫌钱少! “说起来,我还有件事要拜托阿泠你。”西门大夫忽然又道。 “嗯?”谢泠没有停下抓药的手,抬头看了过去。 对方欲言又止了会儿,好不容易才开口,“我过几日要去趟金陵,小柒身体不好,我就不带他们一起上路了,所以想将这两个孩子托付给你照顾几天。” 谢泠差点打翻手里抓了一半的药,“这样啊……” “阿雪说你家住不下,所以我想的是,你可以带着你弟弟在我这儿住几日,顺便帮我照看一下他们。”西门大夫说得忧心忡忡,“小柒太挑食了,阿雪又惯着她,没人看着不行。”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谢泠当然再找不到理由拒绝,只好点头,“那好吧。” 在她腿边翻她带过来小人书的重柒闻言几乎要跳起来,“阿泠姐姐来给我和阿雪做饭吗?太好啦!” 谢泠下意识地看了西门吹雪一眼,结果对方似乎毫无异议,头都没抬一下。 不过西门大夫说的过几日也是半个月后的事,所以她暂时没和谢星提。 谢星本来就看不顺眼西门吹雪,若是知道她得拖家带口过去给西门吹雪做饭吃,指不定要怎么闹呢。 三日后的傍晚,因为出门走亲戚而快十日没有来的朱停终于又一次寻来了他们家,得知陆小凤要走一个月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跟她撒娇说要吃鱼。 谢泠想起楚留香问自己的事,便问了朱停一句,“你做的那些东西,应当是没有别人会做的吧?” 朱停却摇摇头,“这些太简单了,聪明点的人拆开后可能就懂是怎么做的了。” 精巧成这样的机关,在他口中居然是太简单了。 谢泠再一次生出了一种“不愧是陆小凤的朋友”的感觉来,但这些东西被卷进案件的事,她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同朱停讲,犹豫了一晚上,连谢星都看出了她心不在焉,问她到底怎么了。 而她认真想了想,还是没说明白,只告诉朱停,“下一回我去集市卖那些玩具的时候,你同我一道去。” 朱停吃着鱼,她说什么都能毫不犹豫应下,想也不想就点了头,“好啊。” 就在她纠结着到时如何同朱停解释楚留香的来意以及那些玩具引发的风波时,楚留香其实已经趁着她不在的时间里与谢星“勾搭”上了。 是在谢星从私塾回家的路上。 作为一个上课调皮捣蛋毫无纪律态度差到令其他同学几乎无法忍受的问题儿童,谢星在私塾里其实很不受欢迎,加上他实在聪明过其他人太多,不喜欢他的小孩自然越发地多。 这天放了学后,住在城东的那几个小孩埋伏在他回家的路上想揍他一顿,正巧被躺在人家屋顶上的楚留香给瞧见了。 他只远远看过谢星一眼,所以开始时并未认出,但在谢星愤怒地吼出一句不准骂我姐姐的时候,他想起了这个声音。 再定睛一看,被五个小孩围在中间的那个正满面怒容,口气十分硬气,“要打架大家各凭本事,但是敢说我姐姐,我绝对要你们好看。” 随后是此起彼伏的谁要谁好看、你当自己是谁和不就是没爹没娘的小杂种么,楚留香一边听一边皱眉,想飞身下去阻止这场闹剧时,被围着的那个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揍出一拳,力度之大让那个最高的小孩瞬间惨叫出了声。 更出乎他意料的是,就算是以一敌五,那个小孩也没有落了下风。 这场面让他怀疑起了自己先前的判断,难道这对姐弟真的不简单? 否则何以解释她弟弟小小年纪这般快的身法,虽然全是野路子,但在这个年纪,能压得试图欺负他的人基本没有还手之力,可不是说着玩就做得到的。 “连课文都背不出,还想骂我姐姐?”揍完了人后他还生着气,鼓着一张小脸,眼神凶狠。 五个小孩屁滚尿流似的跑了,楚留香也适时地飞身而下拦住他的去路,“你姓谢?” 谢星仰着头看向他,一脸戒备:“你是谁?” “你打了他们,他们回去告状,他们的父母寻你姐姐的麻烦的话,你打算怎么办?”楚留香问。 谢星张了张口,随即垂下头,“……不关你的事。” 看出来他的窘迫,楚留香伸手拍了下他的肩膀,“行了,毕竟是他们出口骂人在先,不能说你有错,我们做个交易怎样,他们父母的事我帮你解决,你只需要告诉我——” 话还没说完,谢星已经先拒绝了,“关于我姐姐的事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楚留香不知道他这是又把人当成对谢泠有意思想提亲的了,但他要问的事本就与谢泠无关,所以只摇摇手指,“我只是想知道,你的功夫是从哪里学来的?” 谢星松了一口气,摇头道:“我没学过。” 顶多是看过几眼陆小凤的师父喝醉时动手的模样。   ☆、第十章 “没学过?”楚留香是真的十分惊讶。 “……是啊。”谢星点点头,不是很理解这人与自己搭话的目的,“还有事吗这位大叔,没事我要回家了。” 楚留香也不计较他的称呼,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他这豆丁身板,目光触及到他那双手的时候,神色又变了变,好一会儿后,他又问,“想不想学武功?” 谢星愣了愣,诚实道:“想,不过没时间。” 学武功的事,陆小凤的师父其实也同他提过,当时他没有立即应下,再后来他就被谢泠送去私塾念书了,跟着陆小凤乱跑的时间也越发的少,两个人见面往往是在他家一起等饭吃的时候,连带着也见不着陆小凤的师父,久而久之他也就忘了这件事。 但这会儿被这个奇奇怪怪一脸神秘的人拦着问了一句,谢星认真考虑了一下,觉得自己还是挺想学的。 别的不说,学了武功后和陆小凤抢炒田螺的时候总不至于总是落在下风吧? 楚留香可不知道他心里打的是这么幼稚可笑的主意,只问他:“为何会没时间?” “我要上学啊。”谢星叹气,“逃学的话夫子一定会告诉姐姐的。” “若我每天晚上前来寻你教你功夫,你学不学?” 谢星狐疑地看着他,像是在犹豫。 见他这副模样,楚留香习惯性地将手上的折扇摇开,谆谆善诱道,“跟着我学武功,你就可以保你姐姐安全了,这可比读书考功名来得快多了。” 果然,一扯到他姐姐,谢星便立刻有所动摇,“这么厉害?” “当然。”楚留香点头。 只见他皱着眉又想了许久,片刻后仿佛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样,问楚留香,“你武功很好吗?” 楚留香不是个喜欢自夸的人,但是难得见到一个让他生出收徒想法的苗子,还是诚实道,“应当还是能称得上一句很好的。” 谢星哦了一声,又问:“你和小李飞刀谁更厉害?” 楚留香顿住了摇扇子的动作,眉头微蹙,“你知道小李飞刀?” “见过两回。”谢星想起谢泠对叶开的好态度就觉得十分不开心,表情也跟着变郁闷了,“我朋友说他特别厉害,我要是跟你学了还是打不过他,那也没有用啊。” “你为什么要跟小李飞刀打?”楚留香不解。 “看他不爽!”理所当然。 楚留香哪里知道他所说的小李飞刀根本不是自己所想的那个人,更惊讶了,“李寻欢这样的人,居然能让你看不爽?” 谢星:“李寻欢是谁?” “……你说的小李飞刀啊。” “哦……”谢星想起来,陆小凤的确提到过,叶开是那个什么小李探花的传人,想来便是这人所说的李寻欢了,“我说的是他徒弟。” “叶开?” “对。”谢星点头,重新问了一遍,“你和他谁更厉害?” 若他问的是李寻欢的话,楚留香大约还是要看在前辈的面子上谦虚一下不作答——虽然答案估计还是我也不清楚,但既然不是李寻欢而是他的传人叶开的话,他倒还真能拍着胸脯说一句,“可能我厉害一些?” 听了这句,谢星当即下了决定,“那你教我!” 楚留香合上折扇,认真道:“你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谢星说得坚定诚恳。 “那从今日起,你便是楚留香的徒弟了。” “哦,师父好。” 楚留香见他那个反应,就知道他肯定是从未听说过自己的名字的,不过这也不奇怪,像他这样与姐姐相依为命长大,平日里只是在左邻右舍中调皮捣蛋的小孩子,没听说过自己也是正常。 但谢泠却知道他,莫非是从叶开那里听到的? 拜了个师父的事谢星回去后自然没告诉给谢泠听,毕竟他心心念念着要学好武功打得过叶开,怎么能提前让姐姐知道呢。 这天吃完饭后谢星主动去把厨房收拾了,谢泠感动不已,洗完澡就躺下了,完全不知道在自己睡着后,弟弟就跑到后院去找楚留香了。 谢星的资质是真的好,否则楚留香也不会动这份心思,更不要说他姐姐还与自己在查的命案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早些年胡铁花和姬冰雁也曾问过他,一身本事,为何不收一个徒弟,他实话实说表示尚未看到合适的,那两人还不信;但他想,若是让那两人见到了谢星,怕是也会一道拍着大腿感慨,这小子太适合当你传人了。 谢星的年纪对学武功而言其实已经算有些大了,但好歹还抓住了黄金年龄的尾巴,楚留香也不计较他先前打架时自己摸索的那些野路子,没在招式上拘着他,全凭他个人喜好发挥,再帮他纠正一些“事倍功半”的招式,指点起来也算轻松。 谢星在受了他第一晚的指点后就对这个便宜师父充满了崇敬之情,看他的时候双眼都在发光,“师父你也太厉害了吧!” 楚留香:“这不算什么,等把你纠正好了,我才能教你更好的。” “都听师父的!”谢星一想到自己即将在饭桌上抢得过陆小凤,整个人都很兴奋。 等陆小凤回来,自己定能让他知道,士别三日,不对,三十日,当刮目相看! “都听我的那就赶紧回去睡觉吧,你不是明日还要早起去私塾吗?” 他提到私塾,谢星又想起了自己回家路上的事,小心翼翼地问他,“那几个小混蛋家里……不会找我姐姐麻烦吧?” 楚留香在他吃饭的功夫里自然已经用钱摆平了这件事,直言让他放心,那几个小孩也不会再找他麻烦了。 谢星半信半疑地去睡了,第二日去私塾时,对方果然没一个敢上来同他继续打嘴仗的,谢星学着陆小凤的模样嗤笑一声,转头去戳朱停的手臂,“哎,今晚来吃饭吗?” “做鱼吗?”朱停向来是很会抓重点的。 “不知道,不过你来的话应该会做吧?”两个人的友情基础来源于陆小凤,这会儿陆小凤不在,能讲的话也少,不过幸好是在学堂上,一会儿夫子就来检查他们的课文背诵了。 这种事,谢星从来都是不需要担心的。 连谢泠都不知道,他在读书时几乎称得上过目不忘,旁人花半天时间背完的课文,他看一眼就全会了,还不是不求甚解的那种,融会贯通得很。 对此朱停的评价是——你真是天生要与陆小凤当朋友的。 谢星完全不觉得这是一种赞誉,呸呸呸了几次,不过还是在朱停背诵的时候偷偷给他比了口型。 楚留香的事他打算等陆小凤回来后再一起告诉他们俩,所以这会儿他揣着一个大秘密无处可说,上蹿下跳得更厉害,直接被夫子拎出来让他去罚站。 “我……”他不敢顶嘴,只好乖乖出去,余光瞥到昨晚堵自己的那几个人在那里偷笑,心想我早晚要好好教训你们一番。 他在学堂里不乖成这样,谢泠当然是完全不知道的,否则也不可能好吃好喝伺候着还每天好声好气地对着他了。 她只当谢星每日都认认真真地上课读书呢,加上知道他聪明,连学了什么都很少问。 纵是如此,谢泠这几日不觉轻松,烦得很。 这种感觉在又熬到一个休息日时更明显了,朱停还记着她先前提过的事,在去市集的前一晚问她,大约是什么时辰到市集? 谢泠想了想,“我早上来你家找你,然后带你一起去吧。” “那正好,我又做了些东西没来得及拿过来。”朱停说。 谢泠连忙摆手,“这些先再说,明日去市集,可能主要也不是卖卖东西。” 朱停没懂,但也只点了点头,没问下去。 第二日到了市集,楚留香果然已经等在了那里,见到她过来,虽然惊讶于她带的人居然是个小孩,但未曾表现在脸上。 他仍旧穿一件蓝色的长衫,一手拿着折扇,未曾展开,另一手背在腰后,动作从容不迫,语气礼貌,“十日之约到了,谢姑娘。” 谢泠点点头,“是,所以我把人带来了。” 说着她指了指一脸没睡醒表情的朱停,“我卖的那些物什,就是他做的。” 楚留香虽然觉得她不至于说谎,毕竟这种事要拆穿还是很容易的,但还是不太敢信,“……他?” 朱停半眯着眼抓着她的手问:“阿泠姐姐,这是谁啊?” “这位……这位大侠在查一个案子,与你做的那些机关有点关系。”谢泠想了想,如实解释道,“总之他问什么你照实回答就好。” 提到他做的那些东西,朱停总算清醒了一些,揉了揉眼抬头去看楚留香。楚留香也垂首看他,他与谢星也已当了七日师徒,自然也认出了这小孩是谢星在学堂里的一个朋友。 “谢姑娘所卖之物,全是你做的?” “是啊,很简单的东西。”朱停点头,毫不犹豫地承认了。 楚留香行走江湖多年,看得出来这两人没有半点蓄意骗他的痕迹,但若要让他相信那些东西全是朱停做的,自然也不可能仅凭他们两个几句话。 这一点谢泠也清楚,所以在看见楚留香有些迟疑的表情后,她便主动开了口,“若是香帅不信,不如找个没人的地方,让他做给你看。” “谢姑娘都这么说了,楚某却之不恭。”他抬手,“请吧。” 没人的地方多的是,但谢泠并不是很想带一个江湖人士回家,所以想了想还是找了一家酒楼要了一个雅间。 朱停一坐下就问她能不能叫一个松鼠鳜鱼吃,她无奈地应下了,“好好好,叫。” 等松鼠鳜鱼的过程里朱停拆开她那个包袱随便拿了两样东西出来,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拆成一堆细碎的木板木片,随后趴在那想了想,没一会儿就用动起手来。 楚留香皱着眉看他动作,流畅程度堪比胡铁花撕烤鸡,一时无比惊讶,但并未开口,只抬眼看了看坐在窗边剥花生米的谢泠。 朱停拆掉了一个木头画眉和一张小木琴,用那堆木板做出了个带着轮轴的小马车,做完的时候要的那份松鼠鳜鱼甚至还没来得及送上来。 不信也得信,楚留香伸手拨弄了一下那辆小马车,露出一个笑容来,“真是巧手夺天工。” “这种事不是亲眼所见毕竟是很难信的。”谢泠十分体贴地为他的短暂呆滞找了个解释的理由,而后话锋一转,“香帅所查之事我虽不是很清楚,但这十日内思来想去,也有些线索想告诉香帅。” “谢姑娘但说无妨。”楚留香道。 “问我买这些小玩意儿的人太多,我也不可能全都记住,不过近一个月内,王员外家的一个小厮时常一买便是几十件,也许会与你查的事有点关系。”她顿了顿,“不过这也只是我的推测而已,香帅不如自己去查。” 楚留香心神一动,“是城北那个王员外?” “是城西的。”谢泠十分肯定。 “好,多谢谢姑娘告知我这些。”楚留香抱拳道了一声谢。 松鼠鳜鱼正巧在此时上来,谢泠反射性地先接了过来给朱停拆肉,一边拆一边舀了两勺酱汁到他饭碗里,“吃慢一点。” 楚留香看这个画面有些失笑,原本打算走的,却不知为何也跟着一直坐到了朱停吃完,最后还主动揽过了账付掉了。 谢泠有点不太好意思,刚想说什么就被他一个摆手阻止了,“谢姑娘算帮了我一个忙,这也是应该的。” “香帅太客气了。”她挠了挠脸。 “谢姑娘还是直接唤我楚留香吧。”他笑了一声,并不打算这么快让她知道谢星的事。 谢泠还没来得及回答好不好,吃饱喝足的朱停先叫了起来,“你是楚留香?!” “不像吗?” …… 当天晚上的朱停,在等吃饭的时候用一种充满炫耀的口气拍着谢星的肩膀说,“你知道吗,我今天跟阿泠姐姐去见了楚留香!” 谢星:??? 我每天晚上都见?!   ☆、第十一章 “不过他和传闻中长得好不一样啊,我以为会是特别魁梧的那种。”朱停说。 谢星哦了一声,眼神往厨房飘去,“我姐姐……认识他?” “大概认识吧?楚留香还让阿泠姐姐别再喊他香帅了。”朱停回忆了一下,十分确认地点点头,“嗯,而且楚留香也知道阿泠姐姐姓谢啊。” 谢星心想那是因为他是我师父啊! 但是这件事他暂时并不想让谢泠知道,所以想了想还是没在家里同朱停说。 “这样啊。” “嗯,他好像在查什么案子吧。”朱停当时虽然一直在吃,但也把谢泠和楚留香的对话听了个大概,“不然估计也不会重出江湖。” 可怜谢星都喊了好几日的师父了,却根本不知道这个师父有多厉害,听到朱停这样说才好奇道:“楚……楚留香他,以前在江湖上很有名?” 朱停偏过头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你居然不知道楚留香?!” ……我知道的?我还是他徒弟? 但他还是摇摇头,“不知道他有多有名。” “盗帅楚留香啊!”朱停拍着桌子喊道,“这世间没有楚留香偷不到的东西,他若要偷一件东西,哪怕那件东西在大内皇宫,也一定会到他手上。” “……这么邪门?”谢星说完又捂住嘴,在心里道歉师父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没想到你居然有这么厉害! “就是很厉害。”朱停拼命点头。 “什么很厉害?”谢泠端着菜走出来,随口问了一句。 谢星张了张口,“呃……朱停说姐姐你带他去见了楚留香。” 谢泠点点头,“是啊,他在查一个案子,顺手帮个忙而已。” “什么案子?” 这个问题,其实谢泠也不是很清楚,毕竟楚留香就没有说明白,不过倒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当时她还算是个嫌疑人,不对,哪怕是现在,在楚留香心里,自己可能还是没有完全洗清嫌疑。 但查案的人毕竟是楚留香,谢泠相信以他的品行,在搞清楚事情原委之前不会轻易去定旁人的罪,所以也并不十分担心。 或者比起担忧楚留香查的案子,不如更愁如何同谢星提去西门医馆住的事。 西门大夫再过几日就要出发,她再不同谢星讲给他个接受的时间怕是到了那日要闹翻天。 故而吃过饭朱停离开后谢泠便试探着同谢星开了口,好比早死晚死都得死,不如快些让他接受会死的事实。 “阿星你等等,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谢星狐疑地看着她,心底是极紧张的,他生怕师父在姐姐面前漏了馅,开口时甚至有些颤抖,“姐姐怎么啦?” “西门大夫过几日要去金陵一趟,所以医馆的生意大约会停一段时间。”她想了想西门大夫说的日子,“大约七日后罢。” “那你可以多休息几天了啊。”谢星听到是这个,立刻松了一口气。 谢泠却摇摇头,“算不上能休息,他拜托我帮他照看西门公子和他的世侄女。” “……西门吹雪并不需要照看吧?”谢星想起他那张冷脸就先抖了抖,“他整张脸就写满了离我远点四个字。” 谢泠被这个形容搞得忍不住笑了一声,“倒是贴切。” “本来就是啊!”为了让自己的话更有说服力一点,他又补上一句,“陆小凤都这么觉得。” “就算不管他,西门大夫将他世侄女托付给我照顾,我总还是不能拒绝的。”谢泠叹了一口气,“所以七日后你得跟我一起住医馆去,住到西门大夫回来。” “……还要住过去?!”谢星当然不干,就算他不讨厌西门吹雪,住到医馆去了,他还怎么每天偷偷见楚留香。 “西门大夫的世侄女身体不好,而且人家一个大少爷一个大小姐,总不能让他们住过来吧。”谢泠伸手去揉他脑袋,“这不是正好,那边离你私塾也近一些嘛。” 虽然知道谢泠说的没什么错,但谢星还是十分生气,“西门吹雪就是想让你过去给他做饭吃吧!” “……也不是。” 说重柒想她过去做饭可能还说服力一点。 “不管是怎样,也不用我们一起住过去吧?”谢星还在挣扎,拍着胸脯跟她保证,“他们一定要你住过去的话,我一个人在家也没关系的!” “你连生火都不会,就别给我添乱了。”她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别闹了,反正也不会太久的,西门吹雪也没那么难相处你放心吧。” 谢星看着她略带央求的神色,还是点了头,“好吧。” 当天夜里楚留香来的时候他十分气愤地向对方控诉了西门吹雪这个人,从没礼貌到脾气差,甚至连长得太好看也成为他看不顺眼的点,抱怨了许久。 楚留香听得哭笑不得,“你这可是要去住天下第一神医的家了,有什么不满的啊。” “有这么厉害?”谢星不是很信,但是一想到眼前这个人也比他以为的要厉害不知多少倍,又有点信了,“对了师父,你认识我姐姐呀?” 楚留香摸摸鼻子,坦言道:“我今日才见过她,不过我没同她讲你拜我为师的事,放心吧。” “那就好那就好!被她知道我就死定了。”谢星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顺便将眼睛往上一翻,“她真的特别希望我能考中进士。” 楚留香沉吟了会儿,“考个进士,对你来说应当也不算难吧。” “师父你也太看得起我了。”谢星忙摆手,“我是真的对读书一点兴趣都没有,要不是——” “要不是为了你姐姐?”楚留香帮他了下去,失笑道,“你这个年岁想这么多也没有用,别恼了。” 谢星经常无意识展露出身上极其成熟的一面来,经过多日相处,楚留香也深知让他成熟并且让他刻意伪装这种成熟的人便是谢泠。 这对姐弟都是挖空心思要对对方好,饶是他这个无父无母多年的人,也难免有些触动。 他想这徒弟也算是收对了。 毕竟自己那一身的本事,若是传到一个心术不正的人手里,怕是也极麻烦。 谢星的出招路数愈发有模有样,进步神速,天赋之高实属罕见,加上他学的本就不是什么固定的招式,年纪小小,倒也有了几分令人看不透的莫测。 楚留香不是没想过自己收徒是否收得太草率了,然而在指点了他这么多天后,他便将那想法抛在了脑后。 七日时间一眨而过。 谢泠在征得西门大夫同意后也将他们即将在医馆住一段时间的事告诉了朱停,并且欢迎他随时来医馆吃饭。 对朱停来说,有好吃的自然一切好说,哪怕从他家与医馆几乎隔了半个扬州城。 她带着谢星住去西门医馆,最开心的当属重柒。 在重柒眼里,谢泠基本就等于好吃的糕点,对那些糕点的爱意甚至让她生出了要让谢泠嫁去她家的想法。 而且作为一个完全被娇宠长大的大小姐,她几乎一直是想说什么便说什么,甚至还觉得自己想到的是一个绝妙的主意,开口时都带着炫耀的意味,“我一直想问,阿泠姐姐可有婚配?” 谢泠下意识地摇头,随后又瞥到谢星一瞬间变得难看的脸色,试图揭过这茬,“小孩子别关心这种,先吃饭,吃饭。” 谢星还是哼了一声,“我姐姐不嫁人。” 重柒睁大了双眼,纤细的手指指着他,语气满是责问,“阿泠姐姐这么漂亮还心灵手巧,你居然希望她嫁不出去?” “我才不是——!”谢星要被这小姑娘气死,但心里还想着来之前谢泠同他说过的重柒身体不好,不能欺负她,只能生生压住了怒气甩下一句话,“反正也与你无关!” “怎的与我无关了?”重柒龇牙咧嘴地转向谢泠,大声道,“我五哥说了,以后要找嫂嫂,一定会让我选个我喜欢的!我五哥哥可好啦!长得比阿雪还好看呢!姐姐你看怎么样?” 谢泠真的不是很懂为什么又变成了一言不合就做媒的节奏,“还、还是算了吧,我目前、目前真的没有嫁人的打算。” “我五哥哥真的可好啦,我觉得你们特别配!”重柒还是不放弃。 大约是看穿了她的尴尬,西门吹雪适时地帮她解了个围,抬手给重柒夹了一筷豆芽,“不要挑食。” 重柒最讨厌豆芽,当然不干,“不要豆芽!” “挑食不给糕点吃。”西门吹雪板着脸道。 玉雪可爱的小姑娘当即撅起了嘴,委屈得不行,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一般,谢泠最见不得这种场面,刚要开口,就被西门吹雪一个眼神制止了。 天知道一个八岁小孩的眼神是怎么能这么有威慑力的。 只见重柒皱着一张脸,像吃毒/药一般一根根吃完了自己碗里的豆芽,一边吃还一边嚷,“等伯父回来我要跟他说你欺负我。” 西门吹雪完全不为所动:“他也不希望你挑食。” 围观全程的谢星觉得,他还是想回家啊!   ☆、第十二章 西门大夫给他们姐弟安排的房间连在一处,谢星趁着谢泠泡澡的工夫在这座宅子里四处走了走熟悉了一番地形,总算找到了楚留香昨夜与他说的那处假山,稍微放下了心。 说是假山,其实也约有两人高,而且离他们那两个房间还挺远,谢星觉得谢泠应当不会半夜没事跑到这地方来。 嗯,师父真是太聪明了。 入了夜听到隔壁房间再无动静后,谢星才又一次偷偷溜出房间往那里过去。 楚留香已在那里等着他,见他比在家中时还更轻手轻脚的模样,摸着鼻子笑他,“你就这么怕被你姐姐知道?” “当然怕啊,在她眼里学武功绝对是不务正业。”跑到假山后站定,谢星终于松一口气,“所以我一定得学成了才能告诉她,这样她想阻止都来不及了。” 楚留香自然不会去打击他的积极性,听他这么信誓旦旦地说,立刻摇着折扇笑道:“那便开始吧,还记得昨晚我用的那一招吗?” 谢星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记得!” 师徒二人不用内劲拆了半个时辰的招,楚留香全程将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拿着那柄合上的折扇去挡他的拳掌,看似行云流水不费力气无比简单,实则每一下动作都在脑海中演示过上百次。 要挡下年仅八岁的谢星自然不难,难的是挡下的同时留一线让谢星继续出手变招的机会,这种锻炼办法说来简单,做起来却是极难的。 大约也只有像楚留香这样对许多名家功夫都有所涉猎的博学之士才能做到。 “你不用勉强自己学我,你觉得哪种角度最舒服,最适合发力就用哪种。”他在挡拆之间提点着谢星,“比如现在,我是反手拿着扇子的——” 谢星的悟性非常高,话音刚落掌已成拳,侧过半个身直指他的面门,电光火石之间,那柄合着的折扇就如同一尾游鱼从他掌心滑落,却在最后一刻捏住了扇面,拇指一发力,扇柄直直地往上飞去,阻住了谢星的拳。 局促的呼吸声还在耳边回荡,谢星仍然不太敢相信自己居然半招都未能破掉,“师父你也太厉害了吧……” “你才学了几日,就想着比我厉害,胃口倒是不小。”楚留香帮他顺了下气息,“还早着呢。” “那我得学多久才能打得过小李飞刀啊?” 这个问题倒还真不好回答,楚留香沉吟了片刻,还是诚实道:“等你能打得过我,自然也打得过他了。” “……所以你也没有比他厉害很多?”谢星很会抓重点。 楚留香失笑,“小李飞刀例无虚发,又不是阿猫阿狗,你把人家当什么了?” “这我不管,反正不能让姐姐嫁给他。” “等等?”楚留香有点不明白,“谢姑娘与叶开……?” “我觉得姐姐对他好好啊,比对她说过最可爱的陆小凤还好!”谢星认真回忆了一番叶开离开扬州那日谢泠做的那一桌菜,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但是他一看就很穷吧,嫁给他姐姐是过不了喝一碗豆浆倒一碗豆浆的日子的。” 听到这里,楚留香实在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伸出手摸摸徒弟的头,“好罢,那你只能认真跟着我学了。” “嗯!”谢星用力点头。 楚留香同以往一样,并未停留很久,指点了小半个时辰便走了,谢星看着师父飞身翻过院墙的身影,羡慕完毕,自然也打算回房间去睡觉,岂不料甫一转身就看见一身白衣的西门吹雪正皱着眉看向自己。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西门吹雪倒没像以往那样懒得理会他,而是抬手指了指刚被楚留香翻过的院墙,“他走的时候。” 谢星张了张口,一时想不到什么合适的解释,只好装出一副恶狠狠的模样来,“不准你告诉我姐姐!” “不关我的事。”西门吹雪瞥他一眼,径直走了。 他这么说,谢星可不这么想。 所以回到房间后谢星硬是在床上发愁到了天亮,辗转反侧无法入眠,谢泠来敲门的时候他才稍微有了点睡意。 “阿星快起来。” 他困得神魂俱裂,硬撑着穿完衣服拉开门,还不忘偷偷观察谢泠的脸色,感觉与昨晚并无什么大差别才稍微放下了点心。 “怎么困成这样?”谢泠问他。 他打了个哈欠,摆摆手,“睡不习惯。” “比家里的床舒服你倒睡不惯了。”谢泠伸手帮他整理好衣领,“我蒸了包子,你多带两个去私塾,给朱停。” “噢,好。”应完之后他又想起西门医馆离自己的学堂只有两条街的距离,顺口问了一句,“那我午间是不是也要带他来这里吃饭?” 谢泠点点头,“他家离得远,还是让他上这来吧。” 她想的是,以朱停那双巧手,大约还能顺便逗还在生西门吹雪气的重柒开心起来。 本来就体弱多病的小姑娘,再闷着气可不好,这会儿西门大夫还不在,若闷出什么病来,她大约只能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乱奔了。 西门吹雪作为惹重柒生气的罪魁祸首,却是全无悔过的意思,坐在桌边吃她蒸的包子时还挑剔了一句,“下次可放些笋干。” 谢泠:……哦。 你是少东家你说了算。 所幸把朱停叫过来这个办法真的奏了效,谢泠用一整条松鼠鳜鱼换他给重柒做了一尾栩栩如生的木金鱼,不仅眼神点得活灵活现,身体还能被折起,甚至按下鱼头上的机关便能让它不停抖动。 重柒拿着那尾鱼爱不释手,脸上总算有了笑容,直夸朱停厉害。 谢泠一边觉得安慰一边忍不住去瞥西门吹雪的表情,觉得这位公子眉头仿佛皱得更厉害了一些,忍不住在心里感慨,果然剑神与陆小凤在撩妹手段上的差距是天生的。 总的来说,除了偶尔要听重柒一遍一遍念叨阿泠姐姐你真的不要来当我五嫂吗之外,在西门医馆住着的日子,谢泠还是过得极舒心的。 毕竟从十二岁开始,她就未曾过过什么清闲日子了,现如今连着小半个月都只需要做饭吃饭睡觉,感觉脸都跟着圆润了一圈。 楚留香再见到她的时候也有此感,不过从他的角度来看,脸上稍微多一些肉的谢泠,比起先前那个苍白瘦弱到几乎能被风吹断的模样还是要好看许多的。 柳眉杏眼,唇红齿白,双颊含粉,哪怕穿着最不起眼的粗布青衣,也遮不住她的万般可人。 这样的女孩子站在门前被为难,他当然是看不过眼的。 更不要说谢泠还是他徒弟最在意的姐姐。 “我知道的真的全告诉你了啊,这位大人。”谢泠挠着脸,十分苦恼,“不是我不带你去见制作机关的人,而是他一会儿可能就回来了,能不能劳烦大人在此稍候片刻?” 而站在她对面穿着飞鱼服的男人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碧眸一暗,“多久?” 谢泠正想说大约半柱香便够,就瞥到一个蓝色的身影从医馆屋顶飞下,落在自己身前半步距离。 “若我未曾猜错,阁下应当也是来查金陵城那几桩命案的?” “你是?”那人再没掩饰皱眉的动作,看过来的眼神极冷。 “我是谁不重要。”楚留香抬手阻止了想要说话的谢泠,“重要的是我手里有那几桩命案的线索,不知这位——官爷有没有兴趣?” “你有线索?” “当然。”楚留香这些日子虽然收了个徒弟每夜都在认真指点,但谢星去学堂的时间里,也依然在查那几桩案件,虽然还没到水落石出的程度,但也绝对敢说搞清楚了不少事情。 谢泠被他挡在身后,还有点发懵,又插不上话,只得偏头去张望谢星与朱停是否回来了。 那个表情冷得能冻死人的捕快看了楚留香好一会儿才道,“你知道什么?” 楚留香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视线从他的头发移至他腰间悬挂的令牌,忽然一顿,勾唇露出笑意,“这要看这位大人从何问起了。” 只可惜没等到这人再开口,谢星与朱停已经从街尾跑了过来。 谢星一眼看到的便是姐姐与师父站在一起的画面,想都没想就直接把对面的人放到了‘不是好人’的范围里,小跑着扑向谢泠,“姐姐!” 朱停跟在他身后打着哈欠,抬眼看见楚留香,愣了愣,“楚大侠怎么在这里?” “阿星你先进去吧。”谢泠揉了一把弟弟的头发,想将人推进去,结果最近还算听话的谢星居然抱着她的腰纹丝不动,“我不!” 她只好不去管他,拉过朱停,同那个捕快开口道:“大人想寻的机关制作者便是他。” “他?” “我可以作证。”楚留香抢在谢泠前面开口,“大人若是不信,可随我去一趟扬州六扇门。” “你是六扇门的人?”捕快脸色稍霁,但语气仍然冷得很。 楚留香唇畔弧度更明显了,“我知道冷大人从金陵赶来,一定也是很想查清此事真相的,楚某人不才,来得早了几日,已有一些头绪,愿与冷大人共探一番。”   ☆、第十三章 身着飞鱼服的捕快最终还是点头应下了楚留香去六扇门一看的提议。 谢泠站在医馆门口刚要松一口气,便听见楚留香又开口道:“久闻六扇门神捕冷血大名,想不到居然会在此处得以一见。” “冷血?!”谢泠有点懵,想也不想就问了一句,“……不是神侯府的吗?” 话音刚落,站在她身前的冷血表情一瞬间变得极为古怪,开口时声音居然也有一丝不稳,“你知道神侯府?” 谢泠下意识地去看楚留香的反应,结果对方一脸的不解,顿时仿佛明白了什么,“算、算是知道吧?” “神侯府?”楚留香疑惑道,“那是何处?” 冷血却未曾理他,只死死地盯着谢泠,目光如炬,仿佛要将她盯出一个洞来。 虽然对方仅仅睁着那双好看的绿色眼眸不曾开口,但谢泠却好似从里面看出了些询问的意味。她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紧张得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我……我只是曾经听说过这样一个地方。” 楚留香更疑惑了,这世间居然有他未曾听闻过的地方? 而且看冷血的反应,似乎谢泠所说的那神侯府,的确是与他有点关系的。 全江湖的人知道,六扇门在五年前忽然多了一个叫冷血的神捕,一柄无鞘剑令许多江洋大盗闻风丧胆。 然而冷血声名鹊起之时,却无一人知晓他的来历。楚留香也曾于酒桌上顺口问过在六扇门的朋友,得到的答案是六扇门内也对此一无所知。 可现在谢泠提到的那个神侯府,显然让传闻中对任何事物都无悲无喜无情无绪的冷血有了不同于传闻的反应。 只见他睁着那双碧色眼眸,一刻不眨地看着谢泠,好一会儿后才终于又吐出一句,“你还听说过什么?” 谢泠张了张口,有些不知道到底要如何说起,尤其是还当着楚留香和谢星的面,但冷血的反应又让她完全不敢瞎掰,只能含糊道:“我听说神侯府有四位神捕,你……冷大人是最小的那一位。” 对面的人表情未变,眼神却蓦地收敛了许多,良久之后才又道,“你说的不错。” 他们俩这场没头没尾的对话让谢星和朱停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唯独楚留香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谢泠全身心都用在怎么应付冷血的问题上去了,根本未曾注意到这种细节,直到楚留香又一次开口邀冷血去扬州六扇门才回过神来。 她觉得自己会表现得如此失态也是情有可原,毕竟从谢星带回了陆小凤到自己在集市上遇到楚留香,好歹碰上的全是古龙作品里的人物,这会儿忽然冒出来一个冷血,怎么想怎么诡异。 所以当天傍晚在医馆门前又一次见到找上门来的冷血时,谢泠也并没有很惊讶。 冬日里夜长昼短,两人在相顾无言了片刻后,月已爬上柳梢头。 冷血身上仍然穿着那身飞鱼服,神色之冷就如他的名字,像是组织了许久语言,良久才开口,开口时却依旧有些迟疑,“你,也是宋人?” 理智告诉谢泠最好不要在一个捕快面前说谎,何况这捕快还是个天下闻名的神捕,但她也深知实话实说会是什么效果,纠结来纠结去,只能扯扯嘴角试图蒙混过去。 这表情落在冷血眼里意味自然不一样,再联想到她知道神侯府有四位神捕,他几乎已默认谢泠是同他一样一觉睡醒便到了此处的宋人。 谢泠盯着他的神色变化,忍不住在心里感慨,这误会大了。 但目前看来,除了继续让他误会着,大约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至少对于冷血来说,这大概是唯一说得通的理由。 确认对方与自己一样是穿越,即使是来自完全不同的时代和次元,谢泠也不可避免地生出了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情怀来。 所以即使知道对方并不是什么热情如火的性子,谢泠也没能克制住与他多攀谈了两句。 “所以冷大人是五年前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身在此处的?” 冷血点头,话仍是能少则少,“嗯。” “不过我还是没想到冷大人居然加入了六扇门。”谢泠摇摇头,笑了一声,“所以当时听到楚留香这么说才会这么惊讶。” 她只是这么随口一感慨,也没想过要问出什么原因。两人萍水相逢,若非那份误会,怕是一辈子都生不出什么交集来。 但谢泠还是自认稍微能够理解他那么几分的。 毕竟一觉醒来身边再无任何熟悉的人和事,对再冷漠的人来说都不是什么好的体验。 年关将至,她在这个世界的第十七个生辰也即将来临,这将近十七年的工夫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前头她忙着拉扯谢星长大,也的确很少再回忆起自己穿越前的事,这次阴差阳错遇上冷血,倒让她忍不住追忆了一番。 可能也要加上近来吃好睡好累不着的缘故,这天夜里谢泠难得失了一次眠,听着房间里的更漏一声一声响至五更天才稍微有些睡意。 谢星起来时见她一脸倦容,吓了一跳,“姐姐你没睡好吗?” “啊,还好。”她摆摆手去厨房端出刚煮好的白粥,再给他配上从家中拿来的咸菜,“你吃完了赶紧去私塾,别迟到了。” 谢星昨夜与师父在假山后拆完招又聊了快一个时辰,也困倦得很,喝粥时还差些烫到自己。 西门吹雪坐在他对面,是不是抬眼打量他几下,谢星始终撇着嘴没开口,直到谢泠重新回到厨房去才颇为不耐道:“你看我作什么?” “你晚上太吵。”西门吹雪言简意赅。 “关你什么事!”谢星最烦他这副冷静无比的模样,“也没见你在睡觉啊。” “这是我家。”西门吹雪又瞥他一眼,放下手中的碗站了起来往厨房过去了。 “喂你!”谢星以为他要告诉谢泠,忙追了过去拉住他的衣服。 “放手。”西门吹雪再不掩饰皱眉的动作,眼神冷得像要杀人,见他始终不放又重复一遍,“放手。” “不准告诉我姐姐!” “放手。”第三遍了。 八岁的西门吹雪尚未佩剑,但八岁的谢星却已跟楚留香拆了快一个月的招,最懂怎样用巧劲去压制人,如若不是西门吹雪无意之中见过他与楚留香拆招,大约还要在他手上吃亏。 但说到底,两人都仅有八岁而已。 谢泠揉着眼睛从厨房里出来时看到他们扭打在一起,眼珠子都快掉地上去了,“你们俩在干什么?!” 谢星手里还揪着西门吹雪的领子不肯放,咬紧了牙关要将人往地上摔,西门吹雪也不示弱,反手掐住了他脖子,动作虽比他好看很多倍,可下手却一点都没马虎的。 “阿星快松手!”谢泠也顾不得别的了,急忙上去试图分开他们俩,值得庆幸的是她说的话勉强还有点用处,谢星在狠狠瞪了西门吹雪几眼后还是松开了手,但嘴上仍没消停,“哼!” 西门吹雪的衣服在这一番扭打里被扯得不成样子,全无往日高冷气息,不过谢泠完全不敢笑话他,只能挡在谢星面前先帮他同西门吹雪道歉,“阿星他调皮捣蛋惯了,公子不要跟他计较好不好?” “……” “我给公子做栗子糕好不好?” 西门吹雪看着她抿着唇着急上火的样子,哼了一声,“我不喜欢这个。”然后便甩袖走了。 谢泠当即松一口气,刚要回头去教育弟弟就看到他撒腿跑了,一边跑一边嘴上还喊着我要来不及上课了夫子要骂我的! 她差些背过气去,又追不上他,只能先去收拾这两个家伙的碗筷。 午间吃饭时谢星果然没回来,西门吹雪的脸色仍然不太好看,谢泠根本不敢再惹他不快,只好埋着头不再说话。 重柒不知道早上那一幕,还觉得奇怪,“阿泠姐姐很累吗?” “啊?没有啊。”她抬起头对上这小姑娘带着关心意味的小脸,心头一暖,“许是昨夜没睡好,吃过饭睡一觉就好了。” 重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转向西门吹雪,“那阿雪你又是怎么了?” 西门吹雪瞥她一眼,神色冷峻,“吃你的饭。” “我关心你!你又凶我!”重柒十分委屈,“你最近怎么这么凶!” 话音未落,西门吹雪已经放下了碗筷。 这下谢泠是真的有点慌了,“公子!” “我没事。”西门吹雪朝她摆了摆手,但仍然没有解释什么,皱着眉转身走了,留她和重柒在桌边面面相觑。 重柒满口抱怨:“阿雪最近真的越来越凶了!” 谢泠其实也觉得和谢星打了个架应当不至于对他有这么大的影响,但她一样想不透原因,只好叹一口气往嘴里又扒几口饭,“可能有什么烦心事吧。” 可是西门吹雪能有什么烦心事呢?   ☆、第十四章 这夜楚留香并未来西门医馆,谢星也没有从屋内偷偷溜出来。 西门吹雪站在映着银月的塘边,表情冷得全不像个八岁的孩童。他从识字以来,看过的剑谱与医书已多过许多人一辈子会看的量。 但纸上得来终觉浅,真正见到一流的高手出手,便会知道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何况那人还是踏月留香的盗帅楚留香。 不知道这人身份的时候他只是惊叹于他招式的行云流水,不自觉地多看了好几夜,以对方的功夫,自然是不可能像谢星那样根本没察觉到他的存在,然而一次都不曾点破这件事,任由他看着。 几日后得知他便是楚留香时,西门吹雪也不可谓不惊讶。 但这似乎也更好解释为何他教谢星时是这般独辟蹊径了。 只是谢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进步,旁观的他却渐觉烦闷无比,连剑谱都有些看不下去。即使心中明白这些问题与谢星本人并无干系,西门吹雪还是克制不住看他不那么顺眼的心。 不过好歹他们一家还承着谢泠的情,重柒也极喜欢谢泠,他绝不至于真的做出什么针对谢星的事。 哪怕是早上那一场毫无风度可言的扭打,也是谢星明知道他不喜他人碰自己衣衫还死不放手才酿成的。 对方出手的瞬间他几乎是反射性地用了楚留香曾经用过的招式去挡,打的时候没想那么多,冷静下来后方觉后怕。 他从未想过自己居然会有用到这种诡谲又清灵招式的时候,形虽不似,神却同楚留香如出一辙。 这与他的性格几乎全然相反。 如果是步入弱冠的西门吹雪,哪怕是看了不留余力出手的楚留香如何出手,怕是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然而道心坚定的前提是清楚自己道心何在,此时此刻年仅八岁的他,即使再早熟,也没有那一份知觉。 他尚未明白不管是手中的剑谱,还是眼前的楚留香,都不是能决定他的剑到底如何的存在。 在静立了一夜后,西门吹雪蹙着眉去取出了自己从太原带过来的那柄剑。 父亲曾与他说过,在清楚剑于他为何物之前,不要轻易去碰。这一年多来他也的确是这样做的,但在经历了这样一遭后,他深觉只有那柄剑能给自己真正的答案。 大约是他脸色太过不好看,走进前厅的那一瞬间,他清楚地看见了谢泠姐弟一同一愣的神情。 谢星倒是不怵他,眼神从他的脸移到他手中的剑,顿了顿后,忽然开口问道:“你今天怎么这么晚?” 西门吹雪在他对面坐下,抬眼看了看他,“有事?” 谢星撇着嘴挠着脸,再开口开得无比艰难,“昨日……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 西门吹雪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这是被谢泠逼的,但他的确没有怪他的意思,所以也懒得追究,点了点头便喝起粥来。 不一会儿谢星就吃完了饭去私塾了,厅内只剩下他与谢泠二人,耳边只有瓷质的勺子与碗碟接触时发出的清脆声响。谢泠觉得气氛不太好,探询地问道:“公子是否有什么烦心事?” “……也不算。”西门吹雪摇摇头。 “昨日之事——” 西门吹雪抬手打断她的话,又摇了一次头,“没关系。” 比起和谢星打了一场毫无风度的架这件事,他更关心自己打这一场架时反射性用出的招式。 但谢泠不懂武学,与她也并没有言深的意义,何况此事若是讲起来,谢泠大约就要知晓谢星拜楚留香为师的事了,到时候—— ……可能还会再有一场毫无风度的架。 这让西门吹雪熄了所有与她说下去的念头,干脆迅速地喝完了粥抱着剑走了。 谢泠一个人坐在厅内慢悠悠地喝着自己那一份,忍不住感慨现在的小孩真是一点都不可爱,心事这么重还偏要藏着不说,眉皱得都快能夹死苍蝇了,却还死撑着讲没事。 午间谢星带着朱停回来时,重柒自告奋勇地说要去叫西门吹雪来吃饭,正巧谢泠还在炖汤走不开,也并不清楚这位少爷平时喜欢去哪里,便挥挥手随她去找了。 只是没想到找回来的居然不止西门吹雪一个。 看着那身眼熟的飞鱼服出现在自己眼前时,谢泠差些以为是她眼花了,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冷……冷大人?” 等开饭等得无比心焦的谢星也吓了一跳,“你怎么又来了?你要查的事我……你要查的事那个楚留香不是已经都告诉你了吗?” 幸好谢泠也呆滞着,根本没注意听他不小心说漏嘴的那一个“我”。 冷血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他,又将目光转向谢泠,并未说话。 率先打破这沉默的是把人叫过来的重柒,她拉着西门吹雪的手与他一起入座,声音和笑容一样甜,“阿雪说在与这个哥哥说正事不要吃饭,我只能把这个哥哥一起叫过来啦!” 谢泠回过神来,点了点头,虽然还是没懂冷血到底为什么会又出现在这里,但还是作出了习惯性的反应站了起来就要往厨房走,“那我去给冷大人添一副碗筷。” 谁料冷血居然在这时出了声,虽然听着似乎有些不太自然,他说:“不用了,我,不吃。” 这反应没来由地让谢泠想起了第一次来她家时的西门吹雪,一时没忍住勾了勾唇,“冷大人莫要客气。” 冷血抿着唇,略微偏过了些头,“真的不用。” 这动作恰好能让她看见本该被藏在他发内的发红耳尖,与那一头墨绿长发完全相反的颜色。更是不衬他那一身冷峻的飞鱼服。 谢泠几乎要笑出声来,但没再勉强他,“既然冷大人坚持,那便算了。” 大约是看见了她忍笑的表情,原本只是在耳尖浮现的那一点红居然还不受控制地爬到了侧脸处。 谢泠坐下拿起碗筷时不忘又偷偷抬眼看他一眼,心想这人那个怕女孩子的毛病看来根本没治好。 他们吃饭时冷血不自觉好几次将眼神往谢泠身上投去,似是好奇又似是探究,但始终不曾再开口。 谢星察觉到后偷偷扭过头瞪了他一眼,谢泠自然全看见了,心知他又脑补过度症发作,恨不得翻个白眼。 她觉得冷血对自己存有好奇之心也挺正常,毕竟穿越这种说出来都不会有几个人相信的事,发生在了不止一个人身上不说,居然还让他们相逢了,想想便不可思议得很。 只可惜她并非他误解中的宋人,所以也算不得他真正的老乡,唉。 结果这顿饭西门吹雪一改以往的速度,吃得飞快,朱停都还没放下碗,他已站起了身,“我吃好了。” 重柒大惊失色:“阿雪你才吃了多少?!” 西门吹雪扫了一眼自己那个已经空了的碗,“够了。” “他说够了便够了呗,难道他还能饿着自己啊。”谢星就想他赶紧带着冷血走,当然帮腔,“柒柒你别管他了,先吃你的。” “阿雪不吃我也不吃啦!”重柒撅起嘴,一脸郁闷。 两个都是不好得罪的主,谢泠头大无比,只能祭出杀招,“小柒乖,好好吃饭,吃完我给你做藕丝糖。” 重柒的牙不太好,偏偏还特别爱吃甜的,前头谢泠一直谨遵西门大夫的嘱咐限制着她的甜食,像藕丝糖这种东西,自然是能少做就少做,惹得重柒非常不平,但又不敢和一样在认真限制着她吃甜食的西门吹雪反抗,每次见朱停吃都羡慕得两眼汪汪。 趁着她为了藕丝糖欣喜若狂的空当,西门吹雪总算得以抽身。 两人沿着回廊行至塘边,并未有人先开口。 良久,西门吹雪才拿起先前被冷血挑至一旁的那柄剑,回答他先前问自己的那个问题:“我的确未曾用过剑。” “你很适合用剑。”冷血语气平静几无起伏,“但不是这样的剑。” 西门吹雪愣了愣,下意识地低头去看自己手中的剑,映着寒光,古朴而锋利,是一把谁都无法否认的好剑。 “我指的不是你手中的剑。”冷血又道。 他本不是话多之人,纯粹是见了这少年百年难遇的天分和与之不配的迷惘,才忍不住上来点醒他。 这种事,若换了踏破时空之前的他,大约也是做不出来的。 “你手中的剑是一柄好剑,但你却不懂剑。”他顿了顿,“横竖可伤人,击刺可透甲。凶险异常,生而为杀。这才是剑。” 话音未落,西门吹雪便感觉到眼前的人身上忽然迸发出一股强烈的杀气,同时他手中那无鞘软剑也已刺出。 铺天盖地的杀意向自己涌来,却在离他毫厘之处方向一偏,直直地朝着他身后的树而去。 “这才是剑。” 两人合抱的老柳树干被这一道剑气从正中间劈开,应声而倒,溅起塘内冲天水花。 冰冷的池水落在身上,沾湿他二人的发梢,西门吹雪却并未察觉到一丝寒冷,再抬头时眼神明亮无比,似是一扫多日阴霾,“我明白了。” 冷血当然是知道他一定会明白才如此做的,所以也并不惊讶,只微微颔首后收回软剑,“那就好。” 比起他俩指点完迷津后和谐无比的气氛,才一走近就被溅了一身水的谢泠看着横亘在自己眼前的那半棵柳树,满心只剩下了“……………………”   ☆、第十五章 谢泠简直要崩溃了,连本来准备拿给这两个人的糕点都不想给了! 这叫什么事啊,好好一棵柳树说劈了就劈了,还溅她一身水,天知道她有多怕冷,被这刺骨的池水一淋,一个哆嗦,差点连手里的食盒都没能拿稳。 罪魁祸首站在那看着她,似乎也是没有想到她会突然出现,开口时声线有点不稳,“……抱歉。” 西门吹雪闻言也回过了头,看着谢泠被冻得嘴唇发白,也有些过意不去。 谢泠知他性格,也知道他能露出这等带着歉意的表情已属难得,干脆摆摆手,认命地跑过去将那食盒递给他,“小柒说你肯定没吃饱,还是再吃些吧。” 冷血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泠叹了一口气,“冷大人也吃些吧,我先回去换件衣服。” 换下这一身湿透的衣服后谢泠还是浑身发冷,瑟缩着搓了好一会儿手掌才稍微好转。 生气自然还是生气的,但对着向她露出歉意的少东家,谢泠又觉得,算了,反正树是他家的,湖也是他家的,他爱怎样怎样吧。 结果刚一拉开门准备出去,就看见冷血神色忐忑地站在门前。 两人眼神甫一对上冷血便匆忙垂下了头,声音压得很低,“方才,真的抱歉。” 他一低头,谢泠便又看见了他泛红的耳垂,这次实在是没忍住笑出了声,“没事,冷大人也不是故意的,无需放在心上。” 冷血大概没想到她被淋了一身的水还能笑得出来,抬头看了看她,视线一接触到她还滴着水的长发,又迅速低下了头。 谢泠被他的反应逗得不行,原本剩下的那点不爽也没了,顺势换了个话题,“说起来,冷大人今日怎会来西门医馆的?” “与先前那个案子有关吗?”她又问。 冷血点点头,“是。” “呃,楚留香他查到的有什么问题吗还是——?” “不是。”讲到案子,冷血的反应总算稍微正常了些许,“他们在找做机关的人。” “他们?”谢泠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是问我买了机关去害人的人?” “嗯。”冷血原本是打算藏在暗处等那些人找来再一举拿下的,却没想到先意外见到了在塘边练剑的西门吹雪,估算着那些人此刻应当还在谢泠的原住处四处找人呢,便现身指点了西门吹雪两句。 不过就算是在那里找人,此刻也应该打听得差不多了,医馆内却毫无动静,也让他有些不解。 这案子说来骇人,实际上在查到那些机关的事后却是再简单明了不过,况且有楚留香的线索在那,冷血没费什么工夫就搞清楚了其中关键。 那位王员外也是看到了自己儿子在玩那个可以射出鹅卵石的黑色盒子,才起了不该有的心思,让手下匠人研究了一番盒子里的机关,制了一批能射出更锋利暗器的盒子,再高价卖给水寇。 朱停做的东西多是旁人见所未见的,在得了一次好处后,王员外越发感兴趣,安排自己的小厮找谢泠买了许多次。 虽然里头的机关的确精巧,经过一些改装,更是有极大的杀伤力,但那些水寇也不傻,从王员外几个嘴巴不牢靠的手下那问出了原委。 无利不往,此刻这两方人马都在找谢泠。 楚留香担心谢星可能也会有危险,主动担了保护谢星的任务,而呆在西门医馆引蛇出洞则便是冷血的任务了。 虽然这两条蛇直到此刻都未出现。 这倒不是冷血估算错误,只是他并没有想到会有人抢在他前头在谢泠的原住处就掐住了那两条蛇的七寸。 事情要从因为交了个新朋友所以想介绍他与谢星认识的陆小凤说起。 跟着师父从金陵回来的路上陆小凤遇到了一伙贼人,那伙贼人当然没有想打劫他和他师父这两个一看便是一对穷鬼的人,而是语气不善地围着一顶软轿,“现在出来我们还能留你一条命。” 他定睛一看,路上横七竖八地躺了好些个人,看着都是小厮装扮,许是那软轿主人的手下。 他师父懒得动弹,正巧又想试试他功夫是否有所进步,打发他去解决那伙贼人,正好杀了他们个措手不及。 毕竟谁能想到一个孩童居然能有这般功夫还这般狡猾呢。 普通山贼里当然找不到他的对手,只是人多势众,还是让他疲于应付,最终漏了一个趁着他不注意冲进了那顶软轿。 陆小凤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师父!” 师父坐在树上应了一声,却纹丝不动。 他急得要死,甩开还缠着自己的那个贼人,匆忙冲了过去。 在他离那轿门还有半步距离之时,他忽然听到里头传来一个温和有礼的声音,那人说:“多谢。” “诶?!”陆小凤惊讶极了,一把拉开轿门,只见里头坐着一个锦衣小公子,看上去与自己差不多的年纪,正制着那个冲进来的贼人,不过显然力气不太够,显得十分吃力。 他忙出手点住了那贼人的穴道将他往外一扔,“哇原来你会功夫啊,吓死我了还以为来不及!” “我只会些粗浅功夫而已。”那锦衣小公子朝他露出一个浅笑,“还是多亏了你。” 师父也总算从树上下来了,走过来看他们俩都没事,松了一口气,“还算不错,总算我没白教你。” 陆小凤翻了个白眼,“我用的是师叔教的移花接玉。” “……你是移花宫弟子?”锦衣小公子十分惊讶。 他想了想,“不算吧,毕竟我师父不是移花宫的。” 虽然说自己是恶人谷弟子感觉没有移花宫弟子来的威风??? 锦衣小公子叫花满楼,家就在扬州城内,陆小凤觉得这名字比自己的好听多了,加上这人温和有礼,和谢星朱停都不一样,顿时让他好感大增。 花满楼的那些小厮还昏迷着,陆小凤正愁着要怎么办,对方已经拿出一个银哨用力一吹,不一会儿后,空中便飞来一只毛色发亮的黑雕,在他们头顶盘桓了两圈后稳稳地落到花满楼的手臂上。 等花满楼写传回去的书信时,陆小凤才发现他提着笔根本不曾低头,双眼始终朝着自己的方向,心下奇怪,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果不其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你……”这话好像不是很好问出口,他犹豫着吞了回去。 哪知道花满楼不仅猜到了他想问什么,还十分坦荡地开了口,“我眼睛看不见,字可有写歪?” 陆小凤凑过去看了一眼,顿时觉得生无可恋。 这小子眼睛都看不见居然还能把字写得这么工整好看!简直太打击他了! 两人一见如故,攀谈起来更是没完没了,等得他师父都不耐烦了,“你不是吵着要回去问你那个阿泠姐姐要吃的吗,还不走?” 陆小凤一拍脑袋,“哦对!” “这位小公子应当也是要回扬州城吧,不若一道上路算了。” 花满楼也没推拒对方一番好意,当即应了下来。 去了一趟金陵,陆小凤都已经把谢星每日要去私塾这件事给抛在脑后了,一路上磨着花满楼与他一起去谢泠家,说是要给他介绍自己的好朋友,而且还有好吃的可以吃。 花满楼对好吃的倒不是很感兴趣,但是听他兴高采烈的声音,心情也有跟着变好,干脆跟着去了。 三个人便同那两伙在寻谢泠的人撞上了。 若只有陆小凤和花满楼这两个小孩倒也罢了,但他们撞上的还有曾是天下无双鬼灵精之名的陆小凤之师江小鱼。 比起陆小凤那半吊子的移花接玉,江小鱼甚至都没施展出五绝神功便轻松撂倒了所有人。 谢泠不在,屋内的桌凳上甚至还落了一层灰,陆小凤皱了皱眉,“阿泠姐姐居然不在家?” “你之前说过她弟弟在城南的那间私塾读书?”江小鱼顺了一把徒弟的头毛,“不如去那边看看?” 陆小凤这才想起来这件事,忙点头道:“对对对,先去私塾看看。” “我家也在城南,一道过去吧。”花满楼顿了顿,“城南的私塾,好像只有我家门口那一家?” “什么?!你家门口?!”陆小凤大惊失色,“你是花如令的儿子?” 花满楼点点头,“嗯。” “整个扬州城姓花的也就这一家,你居然才反应过来?”江小鱼十分嫌弃道,“你看看你,跟着你师叔学了几日,人都变傻了。” 陆小凤:“……” 时间尚早,谢星他们还没下课。 陆小凤偷偷地溜了进去,往里面瞄了一眼,看到昏昏欲睡的谢星和已经睡着的朱停,稍微放下了点心。 如果谢家真的出了什么大事的话,谢星肯定不可能是现在这副德行。 花满楼等在私塾门口也是无聊,干脆回了一趟就在路对面的花府,让家人确认完了自己的安全才又出来。 花如令一直愧疚前几年忙于生意疏忽了对小儿子的照看以至于他生了疾病都没有及时得到救治最后失了明,得知他路上遭到打劫结果被人救了,当即要他请那两位恩人进府。 陆小凤激动无比。 他还没进过这么大的宅子呢!   ☆、第十六章 花如令对这对师徒几乎是千恩万谢,这态度让原本想进来蹭吃蹭喝的陆小凤十分惶恐。 当然之后知道了花满楼双目失明的原因后,他又觉得花如令这份态度也并不稀奇了。或者说比起花如令的态度,他更好奇在这个年纪就经历双目失明这种事的花满楼,究竟是怎么长成的这个温和有礼的性子。 在花府作了一下午的客后,花如令原本还想留他们师徒二人吃晚饭,但陆小凤还想着在谢泠家遇到的那些人,忍痛拒绝了山珍海味同他们告辞。 出花府大门时正巧私塾刚下课,陆小凤一眼瞥见走在一起的谢星和朱停,连身后的师父都顾不得了,直直地冲上去拦住他俩。 近一个月未曾见面,谢星见到这家伙还是很开心的,“你回来啦?!” 朱停揉揉眼睛看他一眼,皱了皱眉,“你怎么回来了?” 这差别待遇让陆小凤忍不住朝着朱停龇了龇牙,“我走这么久才回来你就这个反应啊!” 朱停懒得理他,将目光投向他身后那个正挂着笑打量自己和谢星的青年人身上,“这是……?” 陆小凤这才想起来师父还在呢,忙回过身去同他俩介绍,“这是我师父!” 谢星点点头,“噢,你经常骂的那个嘛。” “你!”陆小凤被他气死,“快闭嘴!” “行了,我还能不知道你在背后怎么编排我的。”江小鱼嗤笑一声,揉了一把他的脑袋,“你们别站这儿了,不是还有正事要说吗?” 谢星懵逼:“你能有什么正事?” “真的是正事啊,我和我师父午时到的扬州,直奔你家去了,结果却撞到一伙人也在那,看上去好像要找你们麻烦的样子?”陆小凤皱着眉回忆了一番那些蒙着面的黑衣人的身法,“武功也不差。” “……啊?”谢星也吓了一跳,停住了脚步,“你确定是要找我和我姐姐的麻烦?” “我们进去的时候正好听到他们说到什么姓谢的,那一块就你们一家姓谢的吧?”陆小凤挠着脸回忆道,“对,就你们一家,我肯定没记错。” 谢星当然知道他没记错,所以才更一头雾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那先不说这个。”陆小凤摆摆手,“我进去的时候看见你家桌椅上都落了灰,又是怎么回事?” 讲到这个谢星又忍不住想翻白眼,“我们最近住在西门吹雪家。” “什么?!”陆小凤惊讶道,“西门吹雪?那个脾气臭得要死的西门吹雪?” 对“脾气臭得要死”这一点深有体会的谢星无比哀怨地点点头,“就是他。” “怎么会住到他家去啊?”陆小凤不解。 “西门大夫去金陵了,拜托我姐姐照顾他们。”谢星顿了顿,“噢对了,他以前不是经常来我家要糕点吗,原来是为了个漂亮小姑娘啊!” 陆小凤:“……” 怀着对漂亮小姑娘的好奇,陆小凤相当不要脸地跟着朱停和谢星一起回西门医馆了。 江小鱼走在最后,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淡,终于在这条街走到尽头之时转过了身开口道:“这位英雄跟了一路,不知所为何事?” 话音刚落,前面走着的三个小孩全停住了脚步。 回过头的瞬间他们便听到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江大侠果然如传闻中一般敏锐。” 陆小凤不识得这人,但他眼力不差,只一眼便知道这蓝衫青年功夫卓绝应当不亚于自己的师父,否则以他师父的性格,才不会用这种语气开口。 然而没等他们师徒作出什么反应,朱停疑惑的声音已经先响了起来,“楚留香?” “什么?”陆小凤不敢相信,“他是楚留香?” 谢星也点点头,“嗯。” “原来是盗帅。”江小鱼的气息收敛了不少,“不知盗帅一路跟着我们——” 楚留香摇开自己的折扇,似笑非笑地扫了一眼还处在惊讶中的陆小凤和一旁的自家徒弟,“此事说来话长,不过我的确也是要去一趟西门医馆,不妨去了再说?” 这回换他们俩走在前面,陆小凤就更没顾忌了,拉着朱停的袖子悄声问他:“你怎么会认识楚留香的啊?” 朱停想了想,十分诚实地回答道:“阿泠姐姐带我去见过他。” 陆小凤捂住嘴没让自己叫出声,好一会儿后冷静下来,感慨万分,“阿泠姐姐太厉害了吧不仅认识叶开居然还认识楚留香!” 他提到叶开,谢星又想起自己之前想弄明白的那个问题,“他们谁厉害一点?” 陆小凤陷入了纠结,平心而论他清楚楚留香的名气更大,但小李飞刀又是他长久以来的目标,他怎么舍得贬低,只好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啊。” 私塾离医馆不远,没一会儿便到了。 谢星站在外头叩了一会儿门,“姐姐,我回来了。” 不一会儿里面便传来拔门栓的声音,然而站在门后的却不是谢泠。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楚留香,“冷大人。” 冷血扫了未曾见过的陆小凤师徒一眼,似是在询问这两人的身份,但没开口,只略微颔首便放他们几个全进来了。 穿过平时用来问诊的大堂一路从回廊往里走,尚未进那亮着灯火的厅堂,陆小凤已经闻到了令他怀念无比的饭菜香气。 “阿泠姐姐!”他小跑着进去,非常熟练地露出自己两个酒窝朝谢泠笑,“我回来啦,你有没有想我?” 谢泠的确完全没想到居然能见到他,愣了愣才伸手去捏他的脸,“当然想你啦,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陆小凤献宝似的朝她眨眼,“我一回来就来找你啦!” “好好好,想吃什么我给你做。”谢泠心都快化了,忍不住又捏了两下。 “先别管吃的了。”陆小凤想起午间那群黑衣人,正色问道:“阿泠姐姐你最近有得罪谁吗?” 话音刚落被他甩在身后的那几个人也进来了,谢泠又一愣,“楚……这位是?” “这是我师父。”陆小凤介绍道,“我师父江小鱼,不过阿泠姐姐应该没听说过。” ……不,我听说过。 谢泠觉得自己的嘴角都快抽搐了,但还是要保持镇定:“原来如此。” “我和我师父中午去你家的时候遇到一群黑衣人,好像是来找你们麻烦的。”他顿了顿,“不过我师父已经全解决啦。” 谢泠已经从冷血那里知道了其中原委,听陆小凤这么一说,顿时觉得所有的事情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也是松一口气,“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还是多谢你和江大侠。” 楚留香听了他们的对话,也瞬间明了。 这种巧合显然是他和冷血都没能料到的,不过倒是省了他们的事。 开饭的时候谢泠忍不住想道这大约是西门医馆最热闹的一回了,不仅桌边人多,还个个不凡。 楚留香,江小鱼,冷血,还有没长大的陆小凤与西门吹雪。 这个阵容,还居然是坐在一起吃她做的饭菜,谢泠简直想仰天长叹。 吃饭期间陆小凤一直在逗重柒玩。 因为身体原因一直被拘在医馆内不得出门的重柒大约也是从没见过讲话这么好玩的人,咯咯笑个不停,惹得西门吹雪不停皱眉。 不过皱眉归皱眉,西门吹雪始终没有真正拉下脸来,所以谢泠也没阻止陆小凤不停讲笑话的行为。 比起这几个小孩,楚留香冷血和江小鱼互相打量之间暗流涌动的气氛才让她崩溃,这顿饭几乎食不知味。 幸好冷血吃过之后就告辞回六扇门了,他走了之后江小鱼才若有所思地感慨道:“原来冷血这么年轻。” “五年前他捉拿上官天野时也不过弱冠年纪。”楚留香停下筷追忆了一番,“虽然最后传言他还是放走了上官天野,但能捉到他本已属不易。” 楚留香言语中全是毫不掩饰的赞赏,“若非如此年纪便能创下这般壮举,他也不至闻名天下了。” 江小鱼也点头,“这倒是。” 楚留香自从收了谢星当徒弟后,也从谢星那里知道了他先前那些没有章法的招式是有一回在观音庙那看到陆小凤那喝醉的师父在随便比划,从而学了几个动作。 他之前倒是也想过那人会是谁,结果真见到了还是令他大吃一惊。 不过若是江小鱼的话,那些招式这么不拘一格又蕴藏灵性也算是说得通了。 这两人交谈起来时总有些相见恨晚的意味,谢泠一边听一边吃,时不时抬头看他俩一眼,结果正对上楚留香投过来的眼神,一时尴尬。 幸好吃完饭准备回家的朱停及时打破了这份尴尬,站起来同她告别。 不过听冷血说了那些机关闹出的风波后,谢泠却不怎么放心他独自回家了,但西门医馆到底是别人的地方,她没那个资格留人住下。 “还是我送你吧。”楚留香看了她一眼,忽然开口道。 “不用了,我每日都是自己回去的。”朱停摆手拒绝。 楚留香勾了勾唇角,“那好吧。” 谢泠还想再说什么,被楚留香抬手做的那个嘘的动作给阻止了。 “他只是不知道这段日子每日我都有暗中跟着他罢了。”朱停出去后,楚留香才又开口道,顺便站起身来向谢泠告辞,“先谢过谢姑娘招待。” 谢泠抿了抿唇摇头,“香帅太客气了,是我要谢谢香帅。” “那便别再这么喊了。”楚留香失笑,“我先行一步。” 陆小凤讲了一堆笑话,正口干舌燥,见楚留香走了,连忙凑过去问谢泠,“阿泠姐姐你怎么会认识楚留香的?” 谢泠耸耸肩,把朱停那些小机关的事讲了一遍,末了感慨,“此事也多亏了他与冷大人。” “还有我!”陆小凤嚷道。 她笑着点头,“是是是,还有你。”   ☆、第十七章 在陆小凤回来后的第三日,西门大夫也总算从金陵回来了。 谢泠终于完成对方交待的任务,顿时松了一口气,开开心心地带着谢星回去了。 重柒极为不舍,吵着不肯让她走,最后还是西门吹雪冷着脸拉住了这个小姑娘,“别闹了。” 谢泠其实也不太舍得她,便蹲下/身摸了摸她的脑袋,“有什么想吃的同我讲便好了,我还是可以给你做的。” “呜……”重柒揪着她的袖子又不死心地问道:“阿泠姐姐你真的不愿意当我五嫂吗?我五哥哥真的很好很好的。” 谢泠:“……” 西门大夫看不下去了,咳了一声,“小柒别闹了。” 重柒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伯父你不觉得我五哥哥和阿泠姐姐真的很配吗?” “……阿泠不乐意,光你觉得有什么用?”西门大夫走过来拍拍她的脑袋,“行了,你别为难阿泠了,她还得回去给弟弟做饭呢。” 重柒把头摇得更狠了,“我也要阿泠姐姐每日给我做饭!” “所以你就是因为想让阿泠给你做饭才想让她当你五嫂?”西门大夫失笑,“你也太胡闹了。” 谢泠十分崩溃的同时深表同意,逃似的走了。 有一段时间未曾睡家中床铺,当晚忙完躺下后谢泠居然觉得浑身都不舒服,忍不住嘲笑自己真是娇气,过了几天有钱人的日子竟适应不回来了。 所以虽然浑身难受,谢泠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只当自己需要重新习惯身下这张床。 最后却是在满头冷汗中痛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谢泠其实还未处于完全清醒的状态,但她清楚地知道那种痛感到底是从哪里来了,手隔着衣衫按着小腹却半点缓解不了,腿用不上力气,腰仿佛已经断了,翻个身都艰难无比。 终于意识到是怎么回事的时候谢泠差点背过气去。 她居然把大姨妈这件事给彻底忘了。 穿越之前她就是个痛经痛到每个月都仿佛去地狱走一遭的人,穿越之后营养跟不上,没有像一般女孩子那样十三四岁便初潮,加上赚钱照顾谢星已经把她的生活全填满了,哪还会想起这种在她眼里就是折磨的事。 但想不起并不意味着它就不会来了。 谢泠痛得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泪腺,不一会儿脸上泪水混着汗水,糊了一堆的头发,她也没力气抬手去拨好。 最开始的时候还想着别吵到谢星休息忍着没叫出声,后来痛得只觉得有一把刀在小腹里不停地绞,脑袋都不太清醒了,哪还克制得了。 谢星同楚留香推开门进来时看见的便是她躺在床上满脸泪水的模样,嘴里发出的全是痛苦呻/吟,叫人听了都揪心。 “姐姐!姐姐你怎么了?!”谢星忙冲过去。 楚留香原本是指点完了谢星准备走的,结果两人刚一从后院回到屋里,就听到谢泠房间里传来一声痛苦过一声的呻/吟,谢星被吓得半死,想也不想就推开门拉着他一道进去了。 “师父师父,我姐姐好像在流血!”谢星急得也快哭了。 楚留香:“……” 他想他大概知道谢泠为何是这副模样了。 但——这种事,就算是楚留香,也没有什么处理的经验啊? “怎么办啊师父呜呜……”谢星看着她还在不停往外涌泪的眼睛,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师、师父……” 楚留香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把他拎起来,“你姐姐没事的,你先跟我出来。” “真、真的吗?”谢星头一次不是很信他,“可是床上全是血……” 楚留香头疼极了,又不好跟他解释,只能先把他拎出去,“我保证你姐姐没事,你在这等着,我去趟西门医馆。” 这句话让谢星总算稍微冷静了一点,狠狠点头,“师父你要快点回来。” “那是自然。”楚留香叹一口气,踏着月色用轻功往西门医馆赶去,他倒不是不知道如何帮谢泠缓解疼痛,但没有药材都是白搭,所以还是得去一趟医馆。 西门大夫已经睡了,被他直接闯了卧房叫醒居然也没生气,尤其是听他仔细描述了谢泠的状况后,当即下床去前堂给他抓了两幅药,并详细告知了他该如何煎药。 一直到楚留香走了西门大夫才蓦地反应过来,不对啊,谢泠家中不是只有她和她弟弟两个吗? 这也是楚留香情急之下没有多做解释的缘故,在回到谢家开始煎药后他便想起来了。不过比起可能造成了西门大夫误会,此刻更重要的自然是尽快缓解谢泠的痛苦。 谢星已经止住了哭,蹲在那看他煎药,不过眼睛还有点红,“姐姐刚刚好像昏过去了。” “昏过去也好。”楚留香一边看着砂锅内正熬着的药一边叹气,“昏过去她也少疼一些。” “师父你不要骗我,要是姐姐——” “停。”楚留香打断他,“我说过了,她没事。” 至少性命绝对无忧就是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女孩子疼成这样,仿佛真的去了半条命一样。 药煎完的时候谢泠还昏迷着,楚留香端着那碗汤,有点发愁要怎么给她喂下去,谢星站在一边紧锁眉头,试探性地喊了她一声,“姐姐?” 一点反应都没有。 “你去厨房看看有没有芦苇杆”他长叹一口气,“洗一下拿过来。” 谢星听话地去了,不一会儿就拿着一根回来,一脸疑惑地递给他。 楚留香接过来,又叹一声,“太脏了,算了。” “啊?” 他正色道:“我真的不是想占你姐姐便宜。” 话音一落他便喝了一口手中的药汤,弯下腰印上谢泠紧闭的唇,将那口药汤喂了进去。 他发誓他心中的确光风霁月得很,半点旖旎情思都没有。 然而喂最后一口的时候,尚在昏迷的谢泠忽然无意识地哼了两声,唇舌也有了动静,甚至还咬了他一口,像是在推拒这全是苦味的药汤。 而他一时不察,差点因此呛到自己,好不容易喂完,发现自己舌尖都被咬破了,顿时无言。 谢星还处在目瞪口呆的状态里,见他手中的碗空了才愣愣地开口,“这个……喝了便能好了吗?” 楚留香诚恳道:“应当能缓解她的疼痛。” “哦……”谢星点点头。 “你家还有没有多余的棉被?” “师父你要睡这里吗?!” “想哪里去了。”楚留香没好气地拍他脑袋,“你姐姐现在受不得寒,若有多余的棉被,给她加一条吧,别冻着了。” 其实谢泠现在更需要的可能不是棉被,而是换掉那身已经被冷汗浸透的衣服,但这种事楚留香自然不好帮忙。 只能期盼着她好转一些后快些醒了。 所幸西门大夫开的药的确起了一些作用,谢泠喝下后脸上的表情已经没之前那般痛苦了,只是仍旧瑟缩着身体,加了被子也不抵用。 谢星困得在她床边趴着睡着了,楚留香想了想,还是抬手把他抱回了自己的房间,帮忙盖好了被子才离开。 折腾了大半夜,他其实也累得很。 谢泠再醒过来时天已经亮了,痛感减轻了许多,令她松了一口气。 她原本只当自己是痛得昏过去了,结果准备下床的时候发现自己床上多了一条被子,顿时吓了一跳。 “姐姐你醒了没?”谢星在外面喊。 她揉着脑袋死活想不起来昨晚痛昏过去后发生过什么,只觉得浑身难受急需泡一个热水澡,“我醒了,你等会儿。” 谢星却根本没等,直接推门进来了,见她脸色已经不像昨晚那样苍白得吓人才放下心来,“姐姐你好了?” “我没事。”她顿了顿,目光触及到床上多出来的那条被子,又问,“昨晚你进来过?” “是啊。”谢星点点头。 “被子你拿出来的?” “嗯。”的确是他拿的没错。 谢泠只当是他半夜被自己喊疼的声音吵醒了给自己加的,加上她刚醒不久,头还有点痛,也没问下去,打发他赶紧去私塾别迟到了。 至于她,肯定是已经来不及去医馆了。 等她终于恢复了一些精神洗过澡洗过床单衣物后已近午时,偏偏小腹处还是坠得难受,一点胃口都没有,想了想还是决定去医馆,半天也能拿钱啊,何况还能让西门大夫帮忙诊个脉看看。 穿越之前她便体寒,本以为穿越后换了个身体会好一些,结果昨夜疼得她差点升天。 况且这具身体还同穿越前不一样,瘦弱纤细不说,还从未经历过这种程度的痛,一时怕是根本无法习惯过来。 西门大夫见她来了却仿佛见了鬼,“阿泠你怎么不在家休息?” “反正躺着也……”她说到一半才觉得不对,“您……您知道?” 西门大夫点点头,“昨夜有个青年来我这儿让我给你开两副药。” “青年?!”谢泠无比惊讶,“他……长啥样?” 西门大夫回忆了一番,“很是英俊?” “……没别的了吗?” “他穿一件蓝色的衣服。” 谢泠:“……” 好了她知道是谁了。   ☆、第十八章 西门大夫探了一下她的脉,为她开了两副调理身体的药。末了忧心忡忡地告诫她:“阿泠你天生体寒,光吃药不抵用,平时也得自己注意着些。” 至于到底要注意哪些,谢泠其实是很清楚的,毕竟上辈子就被医生们告诫过无数次。 “这几日你就好好休息吧,好了再来。”西门大夫又道。 谢泠也只好点点头,拿着那两副药回家去。 一路上她都在想楚留香为何会在自己家中出现,奈何想破脑袋也没有个答案。 还有谢星,既然那被子是谢星给拿出来的,那他昨夜应当也是见到了楚留香的,西门大夫说楚留香去要了煎四物汤的药材,那想来药也是他煎的,可她居然完全没有喝过药的印象? 带着一肚子的疑惑在床上躺了小半日的尸后,谢泠又开始痛得直打滚了。凭着穿越前的经验,她挣扎着爬了起来,准备去做饭转移一下注意力。 然而有一段时间未曾回来,家中已经没什么食材,翻遍厨房,居然除了三把米只剩下一些面粉。 这个点市集早散了,谢泠抓着脑袋犹豫许久,决定今晚做刀削面算了。 陆小凤带着人来的时候她刚揉完面团,出了一身汗。 大概是她的确像西门大夫说的那样看上去憔悴不堪,陆小凤刚一进来就非常紧张地问她:“阿泠姐姐你生病了吗?” 谢泠摇摇头,“我没事,有点累而已。” 说完转过身她才看见跟着陆小凤进来的那锦衣小公子,不由疑惑道:“这位是——?” “这便是我之前同你们说过的在回扬州路上认识的。”陆小凤兴高采烈地同他介绍,“今天正好又在街上遇到他,就带他过来了。” 谢泠点头表示了然,“是这样啊,那你们先坐会儿。” “姐姐今晚做什么吃?”陆小凤问她,问完不等她回答又立刻扭头对那个锦衣小公子极力吹捧她的厨艺,“我跟你说,阿泠姐姐做的菜真的很好吃,绝对不会比你家的厨子差。” 对方点了点头,清秀的小脸泛着几丝红晕,像是在不好意思,“打扰姐姐了。” 这小孩如此乖巧可爱,谢泠觉得让自己无端烦躁的姨妈期都没那么难以忍受了,当即笑道:“不打扰,本来我也是要做饭的,不过今日我忘记去买菜了,晚上只能吃刀削面。” “阿泠姐姐做什么都好吃!” “行了,也就你们不嫌弃我。”谢泠手上还全是细碎的面粉,生生忍住了去揉陆小凤脑袋的冲动,“你们坐会儿,阿星和朱停应当也快回来了。” 谢星和朱停的确很快就回来了。 谢泠在厨房里熬制刀削面的底汤,没注意听他们的对话。 热气弥漫中她一时没看清,加上小腹坠痛的缘故精神也恍惚着,削面时竟一不小心削到了自己的手。 “啊——!”这一下痛得她喊出了声,右手里的刀也应声而落,发出哐当声响。 在外间等着的谢星最先冲了进来,“姐姐怎么了?” 谢泠看着只来得及削了一半的面团和自己还在流血的手,也很崩溃,“没事没事,不小心切到手而已。” 她说得轻巧,实际上那一刀切得极深,皮肉翻起血流不止,饶是她想把面给下完,也得先止住血才行,否则这一锅的面估计也没法吃了。 几个小孩大惊小怪起来她也拿捏不住,只能任由他们推着出了厨房。 谢星跑去找包扎用的东西,朱停则是自告奋勇去厨房帮她下完了面,陆小凤坐在她边上一脸担忧不过还是在安慰她:“阿泠姐姐你放心,朱停也会做饭的。” “我知道。”她笑了笑,“就是没能好好招待一下你这位朋友,有些对不住。” “没事的他不会介意的!而且以后还可以再来嘛。”陆小凤一边说一边用手肘去戳那锦衣小公子,“花满楼你说是不是?” “当然。”小公子笑着应道。 谢泠:“……” 她早该想到的,与陆小凤差不多年纪的有钱人,还这么温和有礼,不是那个眼盲心不盲的花满楼还能有谁。 包扎好伤口的时候朱停也煮完了那锅面,在厨房口招呼陆小凤进去一起端,谢泠坐在那看着谢星一脸担忧的神色,忽然又想起困扰了自己一下午的那件事,问道:“昨夜楚留香来过?” 谢星张了张口:“呃……来过。” “他怎么会来?” 这问题便不好回答了,谢星昨晚以为她生了什么重病,急得要死,把瞒着她拜师的事都抛在了脑后,今天一天也没想过要编个什么理由来搪塞过去,顿时卡了壳。 谢泠把他拉扯到这么大,对他不可谓不了解,见他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个不停就知道他在准备扯谎呢,“你是不是准备说你不知道啊?” “我……”谢星皱着眉咬牙,“我真不知道呀。” “不知道你还用想这么久?”谢泠没好气地横他一眼,“你可想好了,不说实话日后被我知道了——” “什么实话?”端着面出来的陆小凤及时打断了她的放狠话行为。 谢泠一天没吃过东西,饿得很,看到这碗冒着热气的面,食欲也上来了,加上还有其他人在,决定先放过他,“先吃饭。” 面是她亲自揉的,筋道自不用说,一碗下肚浑身都舒坦了起来。 朱停一边吃一边感慨:“我煮的还是不如阿泠姐姐。” “也很好啦。”陆小凤吃得满头大汗,不忘问花满楼,“好吃吧?” 花满楼的吃相相当优雅,但看得出也是喜欢的,至少头点得很快,“好吃。” 唯有谢星满脑子都是要如何解释他师父昨夜在此出现的事,头都不敢抬。 但一碗面又吃不了多久,等陆小凤他们仨吃完走人后,谢星还是得痛苦无比地抬起头来。 谢泠扫了他一眼,像是在笑他这副模样没出息,“想好怎么骗我了?” “我怎么会骗姐姐!”他忙否认,又小心翼翼道:“但是姐姐能不能答应我不要生气……” “看来你是知道我一定会生气啊?”谢泠觉得好笑,“倒是说说看到底为何?同你有关?” “你先答应我不生气。”谢星凑过去抱着她不撒手,“答应嘛!” “我只能答应不打你。”谢泠凉凉地说。 谢星没辙了,只好松开她,闷声道:“他……他收了我当徒弟。” “什么?!” “就是……他昨夜是来教我武功的。”谢星一脸悲壮。 谢泠是真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也是无言,好一会儿后才又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总不至于是昨晚收你当徒弟的吧?” 话都说开到这份上了,谢星也不瞒她,“我们去西门医馆前。” “……都这么久了?!”她震惊,“这么大的事你居然瞒了我这么久?” “我、我怕姐姐你生气啊。”谢星缩着脑袋,又补充道:“但我绝对没有耽误上课!夫子今天还夸我聪慧的!” 谢泠谅他也没有这个胆子,但还是无法冷静,“那你是每天晚上跟着他学?” “是、是啊。”他点头承认。 听到这个答案谢泠其实也不惊讶,说实话她甚至都没有很生气,只是有点无力罢了。 她送谢星去私塾就是希望他们俩的将来能尽量避开江湖这摊浑水,没想到到头来不仅没避开,还直接与楚留香这样的人物扯上了师徒关系。 “你可真够出息的。”她叹了一声,“好好读书不好么?学武功做什么?” 这个问题谢星倒是答得理直气壮,“学好了我才可以保护姐姐啊。” 谢泠听到这个答案心里更不是滋味了,“我不用保护啊,我就希望你好好读书将来金榜题名。” “书我会读。”谢星的声音又变闷了些许。 “好了,我都没说你什么,你还委屈起来了。”谢泠看不得他沉下脸不开心的模样,“既然木已成舟,我还能逼着你同他断绝师徒关系不成。” ……他不想说他真的这么担心过。 “他今夜来不来?”谢泠又问。 “……来。” “来便好。”谢泠站起来开始收拾碗碟,“我得去会会他。” 谢星觉得这一刻的姐姐浑身都充满了杀气,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除了点头应下别无选择,“好、好吧。” 他倒是也想通知楚留香要不今晚别来了,但拜师至今,一直都是楚留香前来找他,他对自己这个师父的行踪,是完全不清楚的,想通知也无从通知起。 穿越前谢泠就是个一到生理期就特别嗜睡的人,穿越后依然如此,收拾完厨房的时候她已经困得不行,但一想到还要堵楚留香,硬是撑了下来。 谢星不敢反抗,只好乖乖蹲在后院与她一起等楚留香。 楚留香来了这么多回,摸清了她的作息,选的一直是她入睡之后的时辰,也没想到她今晚居然会不睡觉来堵自己。 他低头瞥了一眼恨不得把自己埋起来的谢星,再对上谢泠困倦的面容,开口道:“谢姑娘知道了?” 谢泠听到这句话,清醒不少,转头去看谢星,“你回去睡觉。” “啊?” “你这是什么反应,我还能吃了你师父不成?”谢泠哼了一声,“去不去?” “去去去,我这就去。”谢星担忧地看了自己师父一眼,头点得飞快。 他回房后谢泠才真正拉下脸来。 楚留香见她摆出这副表情,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谢姑娘有话不妨直说。” “那我就直说。”她顿了顿,“我弟弟只是个普通小孩,怕是当不得香帅的徒弟。” “他可不普通。”楚留香抿唇。 “是吗?”谢泠不为所动,“能有多不普通?香帅若是想收徒,倒不如去收西门公子。” 她提到西门吹雪,楚留香自然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这小孩之前看他与谢星拆招的事,笑了笑才回道:“西门大夫那个儿子的确是武学奇才,天资罕有。” 然而没等她再开口,他又道:“不过他没有阿星适合当我徒弟。” 靠,打死她都不信谢星武学天分能高过西门吹雪好不好! 这位盗帅,你讲话要凭良心啊!   ☆、第十九章 “事情既已说开,我自然也没必要骗谢姑娘。”楚留香缓缓道,“西门家那位公子的确是人中龙凤,但杀气太重,哪怕我乐意收他当徒弟,他怕是也瞧不上我的。” 西门吹雪的杀气重不重谢泠不知道,她只知道不能让楚留香真的把谢星拐去学武功了,先不说学不学的成会不会耽误他读书的问题,光是顶着“楚留香的徒弟”这样的一个名头,谢星就不可能过得轻松。 她能不能过上喝一碗豆浆倒一碗豆浆的日子是其次,谢星要是因为这个名头过得不好,她可没脸下去见爹娘。 “香帅是执意要收我弟弟当徒弟吗?” “谢姑娘是怀疑我不是认真的?” 谢泠克制住翻白眼的冲动,“我希望你不是认真的。” “那看来谢姑娘的希望要落空。”楚留香叹一口气,“我理解谢姑娘的担忧,但——” “没什么但的。”她打断他的话,“以香帅的身份,想收徒弟什么样的收不着?何必在他身上多花时间?” 这油盐不进的模样还真让楚留香有些头疼,“谢姑娘无非是希望阿星好好读书罢了,我自认并未耽误他读书?” 要不是知道对方听不懂也无法理解,谢泠真的很想把自己原本打算用在本科毕业论文里的小孩子睡眠质量对健康状态的影响调查结果背一遍给他听听! “谢姑娘爱弟心切我明白,但阿星这样的天赋,若是从未学过倒也罢了,开了这个头再让他断掉,未免太可惜。”楚留香又道,“而且他也喜欢。” 如果说前面那些谢泠还能不理会的话,最后这句可真是直接戳了她的心。 她把谢星从襁褓里拉扯到现在,足有八年之久,自然清楚谢星的性格,从谢星跟她坦白的那一刻露出的表情她就知道,谢星的确是喜欢的。 但是要在保证他的安稳生活和他喜欢中选一个的话,谢泠还是会想选前一个。 她也知道自己这个样子有点管太多,可是没有办法,她除了厨艺身无长物,能做的无非是给他做几顿饭让他吃饱穿暖,他当了楚留香的徒弟,惹了什么麻烦,自己不仅帮不了任何忙,甚至可能成为他行走江湖的负担。 这种未来,年仅八岁的谢星自然不会去考虑,她却不能不去考虑。 “我这个人没什么出息。”谢泠垂下眼,声音有些闷,“我也知道香帅你说得对,但我就这么一个弟弟,我只希望他好好的,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 楚留香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接话。 他觉得谢泠说这番话并不是在求他的回答,大约只是在表明立场罢了。 只听她停顿片刻又道:“香帅是名扬天下的人物,觉得我这么想太没出息也是正常,觉得我管太多我也承认,但天下之大,要找一个有武学天赋的徒弟,也不是很难,香帅又何苦执于眼前呢?” 说来说去,她还是希望谢星跟自己划清界限。 楚留香活到现在,见过的费劲心思往自己身边凑的女人也不在少数了,倒还是头一次有这么嘴上仿佛很把他当一回事实际上只想离他越远越好的姑娘。 “我能问个问题吗?” 谢泠:“但说无妨。” “以谢姑娘对阿星的影响力,若是要求他与我断绝师徒关系,他就算不舍,也定会应下。”楚留香一边说一边将目光移至她咬得有些发白的唇上,脑海内不知为何想起了昨夜喂药时的场景,顿时又觉舌尖一痛,没忍住自嘲般地笑了下,“谢姑娘又何苦来让我做那个断绝关系的人?” 谢泠觉得楚留香这是在讽刺她明明坏人都当了还想维持着点好形象,但这个指控于她而言没什么不好承认的,所以她颇为无谓地撇了撇嘴才开口道:“因为我不想开口直接逼迫他啊。” 话说到这个份上,楚留香也是一时无言,良久才回她:“谢姑娘的提议,容我考虑几日罢。” 不管他愿不愿意让步,能摆出这个态度,谢泠已经挺惊讶的了,自然不好再咄咄逼人。 “那还请香帅考虑完后尽快答复我。” “那是自然。”楚留香点头,叹了一声,“毕竟阿星可是我这辈子唯一收过的徒弟。” 如果不是知道陆小凤早已有师父了,谢泠其实还挺想建议他去收陆小凤当徒弟的。 早在穿越之前,她其实就一直觉得这两人是能当朋友的,可惜现在看来,好像年龄差的有点大。 两人聊完这件事,谢泠也差不多又困了,方要转身,又被他喊住。 “虽然我认为谢姑娘也清楚。”他说道:“但我还是想告知谢姑娘一声,当日阿星愿意拜我为师,也是想学了武功可以保护谢姑娘。” “……” “他不是觉得好玩,也不是觉得拜我为师有面子,毕竟在此之前他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他纯粹是——” “我知道。”谢泠抬起头,又下意识地咬了咬唇,“正因为如此,我才不想他学啊。” 毕竟我可是他姐姐,怎么也该是我护着他一辈子。 但这种话说出来就太矫情了,所以谢泠低笑了一声后便拢了一下鬓边碎发,转过身回房去了。 楚留香站在原地看着她瘦弱的背影,忽地又想起刚赶到扬州查案那日,一路跟着她回到此处,而后攀上屋顶看他们姐弟吃饭的场景。 真有意思。他想。 因为应下了谢泠“好好考虑”的提议,隔天入了夜后,楚留香没有去找谢星。 他倒不是真的想放弃这个徒弟了,只是觉得只过一日这么短,谢泠肯定还没有卸下防备,指不定就在后院等着自己呢。 事实上他的猜想也并没有错,谢泠的确连着熬了三天的夜等在那里。 连着三日睡不好对她的工作状态影响极大,可怜西门大夫还以为她是身体虚弱得撑不下去,劝了她好几回一定要好好注意身体。 重柒也跟着担忧无比,但忧心的话往往说到最后就成了——姐姐你来当我五嫂便不会这么辛苦了呀! 谢泠只能将绝望的眼神往西门吹雪投去,对方可能是自觉吃了她不少饭菜糕点,总是非常上路地及时去帮忙转移重柒的注意力。 再见到楚留香是她总算从生理期中解脱出来那日,地点却不是她家,而是西门医馆。 西门大夫显然对他,或者说他那身蓝衫还有印象,看见冲进来时先挑了挑眉,再下意识地看了谢泠一眼,“你找阿泠?” 楚留香的神色难得严峻,眉头微锁,薄唇抿成一条线,开口时声音有些沉:“阿星出事了。” 谢泠差点没站稳,“怎么回事?!” 西门大夫闻言也皱了皱眉,“发生什么了?” 楚留香伸手扶住她,没让她直接歪下去,语气里带点安抚,“他人没事,谢姑娘放心。” “到底怎么回事?”不说说明白,她怎么可能放心。 “先前我与冷大人都在查的那个案子,谢姑娘知道多少?”楚留香问她。 谢泠深吸一口气,认真回忆了一番当初冷血那言简意赅的描述才开口道:“我知道有两伙人都在找我,但是当时……不是被江大侠给解决了吗?” “我与冷大人本也是如此认为的。”楚留香叹了一口气,“结果还没完,今日阿星准备从私塾回家时,差点被一个蒙面的刺客带走,幸好他够机灵,直接逃进了花府。” “他没伤着吧?!”谢泠一听到刺客又紧张了。 楚留香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担心,他没事。” “他还在花府?” “是,他还在花府。”他停顿一下,语气一转,“比起这个,谢姑娘现在更该担心的其实是自己。” 事实上自从楚留香来找她的那一回起,谢泠已经没有再去集市上卖过朱停做的小机关了,一来是这段时间来事情太多没空去,二来是她其实也怕得很,不管是从自己的安危角度还是从也许这种行为变相地害了人这个角度来说都是。 楚留香见她发怔,以为她尚未从谢星遇到刺客的消息中缓过来,又安慰了一句,“花如令的宅子,谅他们也不敢乱闯,谢姑娘放心。” 谢泠回过神来,点点头,“我知道。” “想找你的人不知道那些东西是朱停做的,而且朱停那边有江大侠与他徒弟,也是安全的。” “那些机关虽然精巧,但也不至于——?”谢泠不解。 楚留香闻言笑了一声,“机关是可以仿,但也只能仿罢了。他们看中的其实,是制作这些机关的人在这方面的能力。” 那群人不知道真正的制作者不是她而是朱停,先前想找她时又被楚留香与冷血设了个局,最后主动撞到了江小鱼的手里吃了个大亏,所以这回卷土重来才会想到直接去私塾抓谢星来要挟她。 不得不说这个算盘打得的确是挺好。   ☆、第二十章 与西门大夫解释了一番后,谢泠便告辞对方跟着楚留香往花府去了。 西门大夫并没有对楚留香的身份表现出多少惊讶,倒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而后嘱咐她一路小心。 老实说,有楚留香在,谢泠其实不是很担心这短短几条街的安全。 到这个时候,她还是得承认,楚留香的确是个好人。 还是个武功很高的好人。 时近日暮,冷风刺骨,昏鸦乱嚎,长街上的行人寥寥无几,行色匆匆。谢泠跟在楚留香身后半步的位置,脑海内想的仍是之前冷血提过的这件事牵扯了多少命案,一颗心悬着始终无法落地。 她是真的未曾想过随手一卖能惹出这么多事来,早知道会这样,当时哪怕饿死也不会把朱停做的东西拿去卖啊。 可是事已至此,后悔并没有什么意义。 楚留香虽然不曾回头,但也能感受到她情绪的低落,凭借这段时间与这对姐弟的相处,他多少能猜到谢泠在确认了谢星的安危后继续失魂落魄是为了什么。 “谢姑娘不用如此挂怀。”他忽然开口道,“这不怪你。” 谢泠却不这么认为,但这个当口下,她并没有和楚留香争论的意愿,只沉默地摇了摇头,加快自己的脚步。 楚留香余光瞥见她被垂下的额发遮住的双眸里似有水光,想摇开折扇的动作蓦然一顿,最终什么都没再说出口。 他想谢泠现在最需要的还是见到完好无伤的谢星,然后再好好休息一番。 就在他们拐入通往花府的那条街时,谢泠忽然被一股大力推至一旁,尚未回过神来,就看见有青黑色的箭矢破空而来,直直地从她耳畔擦过,发出嗖嗖的声响。 “小心。”楚留香挥扇挡开剩下那几支羽箭,还要分神将她护住。 谢泠惊魂未定,又被他揽到身后,没来得及开口便听见他开口询问自己,“谢姑娘没事吧?” “我没事。”她整个身躯都被挡着,自然无事,只是头一次面对这样的阵仗,反应不过来而已。 前来追截他们的这三个刺客功夫不弱,配合也极有默契。 若是只有楚留香一个,他自认可以在几息之内迅速脱身,但带着一个不会武功的谢泠,倒还真有些难办了,尤其对方还用箭。 为首的黑衣人见楚留香动起手来毫不含糊,也顾不得那么多,手一挥,又是六支羽箭飞射而来。 角度皆不同,楚留香若想避开自然轻松无比,但要去挡却又难的很。 谢泠觉得自己的心都快从喉咙口跳出来了,下一刻身前的人竟忽然转过身将她拦腰抱起,脚尖一点,用常人根本不敢想象的角度直直地掠上了檐顶。 风在耳边呼啸,黄昏的最后一点余光终于消失在天际,一片昏暗中,谢泠听见楚留香说:“冒犯了。” 这种时候,也难为他居然还有闲心讲这句,谢泠有点无言。 那三个刺客自然不会就此罢休,所以楚留香只在檐上停顿了片刻便放下了她,随后独自飞身而下。 他动作间行云流水,尽是风流,谢泠却根本没办法欣赏,因为她其实恐高。 之前叶开用轻功带着她飞去医馆的时候因为离地面不算太远,感触还不深。这会儿却是站在一间酒楼的楼顶,足有五丈高,还是重檐结构,谢泠总觉得自己一个脚滑就该直接滑下去了。 下边的楚留香再动起手来便没了什么顾忌,出手快而准,在三人夹击之下也照样稳占上风。 只见他手掌翻飞,触及刺客肩头便使得对方动作一滞,衣摆随着动作迎风乱舞,掌力火候控制得恰到好处,手一抬人应声而倒。 谢泠试图让自己盯着他打架的英姿转移一下注意力,但是毫无用处,腿还是止不住地发抖。 就在楚留香解决第二个刺客的瞬间,那个为首的黑衣人忽然将剑势一收,飞身踮往谢泠对面那一栋矮一些的小楼,再一个回身,就要往着谢泠的方向冲来。 谢泠本来就怕得双腿直打颤,看着这人直直地往自己飞来,吓得连呼吸都屏住了。 太快了,她甚至都没办法稍微挪动一下位置。 黑衣人的剑直指她的肩头,电光火石之间,一道蓝色的身影飞身而至。 谢泠觉得自己仿佛听到了布帛撕裂的声音,却没有痛感传来,再睁眼一看,那剑尖的确已刺穿了她的衣衫,却在离她皮肉仅差毫厘的地方停了下来。 闪烁着冷光的剑锋被楚留香徒手捏住,一寸都不得再往前。 就在谢泠想松一口气的时候,那黑衣人忽然直接弃剑,双手朝她肩膀的方向抓来,她反射性地要躲,却因为檐顶的踏足地过于狭窄的关系一脚踩空,整个人往后仰去。 亏得楚留香眼疾手快,及时揽住了她的腰。 但即使如此,这种整个人几乎悬空的感觉也让谢泠恐惧不已。 那黑衣人也尚未放弃,伸手抓住了她的脚,那力道让谢泠实在没忍住痛呼出声,腰间的手臂似乎收紧了一些,谢泠被他单手揽回怀里,下巴硌在他肩上,其实还有些难受,但这种难受的感觉同脚上传来的痛感相比简直微不足道。 这个角度她看不见楚留香是如何出手的,只能听到掌势带起的风声。 那风声并不大,却像是刻意被放慢了一般。 “呃——” 伴随着身后传来的痛苦呻/吟声,谢泠也察觉到楚留香紧绷的身体总算有了片刻的放松。 黑衣人躺在了檐顶,大口喘着气,再用不上力起身来。他的手里还拿着谢泠的一只鞋,楚留香安抚似的用空着的那只手拍了拍谢泠的背,给她顺了一下气,语气比过往缓上不少,他说:“没事了。” 谢泠脚疼得根本站不稳,也克服不了对这个高度的恐惧感,就差没哭出来了,再低头一看自己的鞋还在那家伙手上,顿时无言。 楚留香扶着她,倾身帮她取下那只鞋,看向她时敛了些笑意,“先下去吧。” 和被抱上来时不一样的是,被抱下去时楚留香看着她发白的脸色,连横抱都没用上,直接以这种挂在他肩头的姿态将人送到了地面上。 谢泠只能单脚站着,且尚未缓过神来,甚至忘了要先松开手里揪着的楚留香的衣襟,幸好对方也不在意,又安慰她一遍,“没事了。” “我……抱、抱歉。”她虽然仍忍不住觉得委屈,但想到这事的罪魁祸首大约还是自己,楚留香只是个被拖累的,还是先开口道了一句歉。 楚留香却摇摇头,弯腰帮她把鞋穿好,知道她脚还疼着,动作很轻。 “还是我抱谢姑娘过去吧。”他盯着她被扭至错位的脚腕,叹了一口气,“又要得罪谢姑娘。” 哪怕谢泠脸皮再厚,也知道这事他其实完全没必要管,心中自然过意不去,下意识地摆摆手道:“算了,我自己走吧。” “没法走的。”楚留香失笑,“谢姑娘在西门医馆帮工,应当知道骨头错位后不能乱动吧?” 谢泠:“……” 最后还是没有抱成。 谢泠趴在他背上向着花府的方向过去的时候,头一次觉得这条街居然有这么长。 她能够闻到身下的蓝色长衫不知何时染上尚未散尽的腊梅香气,其实这种香气与楚留香一点都不衬,但萦绕鼻间居然也并无任何违和之感。 可能是这一刻的气氛太好□□静,谢泠才安定些许的心情又变得极为复杂,甚至掺杂几丝难受。 的确她活到现在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阵仗的打斗,拳拳到肉,掌掌触身,不是对面被打至再无还手之力便是她落入敌手。 这种她最不想面对的局面,居然还是来临了,而且还这么快。 我只是想好好过日子有吃有穿而已,原来这都这么难,她忍不住想。 穿越至今近十七年,谢泠头一次生出了这般挫败的感觉,这是连父母死后自己没钱养谢星时都不曾出现过的情绪,岂料来势凶猛,根本不给她任何的缓冲时间。 而且脚腕处还时时传来钻心的疼痛。 太难受了。 楚留香背着她,自然能感受到她略微颤抖的身体,虽然幅度很轻,但终是没能遮掩住,更何况还有温热的眼泪直接直接落至他脖颈上。 “谢姑娘——” “你别说话。”谢泠急忙打断他,“我一会儿就好了,就一会儿。” 说到最后时尾音仍不可抑制地带了些哭腔。 从后颈滑下来的泪珠也越来越多。 楚留香想了想,还是停了下来,从袖中摸出一方手帕往后递去。 谢泠接了过去,声音比之前更闷,“……我洗过后再还你。” 他想说不用,但想了想谢泠的性格,还是将话吞了回去。 这不长不短的半条街走到尽头时,花府的大门终于到了,谢泠也止住了哭。 花府的小厮早在门前候着,态度极为恭敬,亦不多话,只沉默地引他们往里头走。 灯火通明的江南豪宅处处精致,亭台楼阁,花园假山,皆是巧夺天工,只可惜不管是谢泠还是楚留香,此刻都没有驻足欣赏的兴致。 已经到了别人家里,谢泠自觉还呆在楚留香背上未免太不礼貌,挣扎着要下来,楚留香也没拦着她,略蹲下些放她下地,而后立刻转身扶住了她。 谢泠的手里还攥着那方手帕,上头的鸢尾刺绣都已被浸湿,楚留香扫了一眼,没有开口。   ☆、第二十一章 谢星坐在大厅里,正小口地喝着花家厨子煮的甜汤,一边喝一边同花满楼道谢。他看上去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惊吓,脸色很好,就连吃东西时习惯性皱眉的表情都没有变。 站在厅门外看见这一幕的谢泠差点又要掉下泪来,不过还是努力克制住了。 谢星一抬头看见的就是自己师父扶着姐姐走进来的画面,顿时就急了,汤也顾不得喝,跳下椅子跑过去,“姐姐你怎么了?” 谢泠摸摸他的脑袋,“我没事。” “先坐下吧。”楚留香看了看他们俩,叹一口气,扶着谢泠往边上的椅子过去。 她在方才那一场惊心动魄的打斗里其实也未曾受什么严重的伤,离她最近的那一剑也被楚留香即使制止了,相比被那一剑刺穿,只是脚腕处骨头移了位,似乎也并不是特别难以承受。 花满楼让人他们上了热茶,然后才开口问谢泠可有伤到哪里,花府里有一位大夫,虽然可能比不上天下第一神医,但应当还能帮上些忙。 他把话说得谦虚,谢泠和楚留香却都知道,那位大夫的医术定是不错的。 否则以花家的待客之道,怕是根本不会主动提起这茬。 事实上这种程度,谢泠自己都知道该怎么治,但她天生怕疼怕得要死,要她自己去动手是决计不可能的。 得知她伤了脚腕,谢星眼睛都红了,“姐姐也遇到刺客了?” 谢泠哭过一场,心情已经恢复不少,也能平静地安慰他,“没事,不严重。” 就在谢星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外头忽然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 “是香帅来了?” 谢泠闻声望去,只见一个中年人信步往花厅内来,他穿一身裹了金边的黑衣,鬓边染白,神色自若,气度很是不凡,但这些在她看清这人长相的瞬间全被她忘在了脑后。 楚留香注意到她变得有些奇怪的脸色,有点好奇,但未曾问出口。 他抬手向走进来的人行了一礼,“花老爷。” “香帅大驾光临,花某有失远迎。”中年人同楚留香说完,又低头看了她一眼,“这位便是谢小友的姐姐?” 谢泠再傻也猜到他身份了,不敢怠慢,想站起来同他表示一声感谢,但稍一动便被楚留香按住了。 只听楚留香替她答道:“是,不过方才来时路上我一时不察让谢姑娘受了点伤,谢姑娘行动不便,还请花老爷见谅。” “受伤?” “我已派人去请大夫了。”花满楼适时地插上一句,“阿爹放心。” 谢泠还沉浸在之前看见这位花老爷长相时的震惊中,花满楼派人去请的大夫已经到了。 因为伤的是脚腕,在这大厅里治总是不太方便的,花满楼心细,主动让侍女带她去右侧的厢房休息,楚留香见她打算单脚一路跳过去,实在没忍住勾起嘴角,“还是我抱谢姑娘过去吧。” 谢泠:“……” “背也可以。”他补充道。 她想了想在来的路上自己尝试走的那两步到底是个什么效果,还是点头接受了楚留香的好意,“麻烦了。” “七童也一起去吧,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谢姑娘尽管与他说。”花老爷忽然开口道。 “阿爹说的是。”花满楼笑了笑,走上前去。 被花老爷喊花满楼的这个称呼一提醒,谢泠才想起来早被她忘记八百年的那些具体人设,对哦,花满楼头上好像还有好几个哥哥的吧? 所以—— “姑娘的脚腕伤得不严重,只是治起来可能会有些疼。”那位跟着花满楼进来的大夫在看过她的脚腕后沉吟着开了口,“姑娘若实在疼痛难忍,叫出声也无妨。” 谢泠收回心神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肿得吓人的脚踝,深吸一口气后咬着牙道:“没事,您动手吧。” 疼是真疼,毕竟是骨头移了位,要将它移回来等于重新经一遍当时被那贼人抓住脚时狠狠一扭的疼痛。 大夫动手的时候谢泠额上冷汗都下来了,双手紧紧地抓着身下的床单,一刻都不敢松。 谢星大气都不敢喘一声,蹲在床边盯着她的表情,仿佛比她还害怕。 幸好这过程不算长,忍过了最疼的那一小会儿后,谢泠也缓过来不少。 说起来还要感恩前段时间的生理期,让她对疼痛的忍耐度又恢复了一些,虽然可能还是只有穿越前的一半不到。 “姐姐你还好吧?”谢星看起来还是很紧张。 谢泠用抹了抹额上的冷汗,“好啦,我真的没事,这不是好好的在这吗?” “师父骗我,他说一根头发都不会让你掉的!” 谢泠:“……还真没掉?” 她还真没想到楚留香有对谢星作下这等保证,看来楚留香对这个徒弟是真的挺上心。 但是显然谢星还是嫌弃他让她脚腕受了伤,龇牙咧嘴地表示师父是个骗子。 花满楼在一边听得止不住地笑,“阿泠姐姐现在没事了便好。” 他一出声,谢泠才想起在大夫动手前自己脑子里一直在想的那件事,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张口问道:“你是不是有个……大约二十七八岁的兄长?” 花满楼一愣,点头道:“是啊,姐姐识得我兄长?是哪位兄长?” “……我也不知道是哪位。” “二十七八岁,不是我大哥便是我二哥。” “他与花老爷长得很像,可以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谢泠笑了笑,“所以方才在花厅看见花老爷时我很惊讶。” 这回回话的却是站在花满楼边上的那名侍女,“那想来是大公子,二公子长得更像夫人一些。” “我想也是。”花满楼也点头,“所以阿泠姐姐识得我大哥?” “算是吧,他帮过我一个忙,大约五六年前的时候,只是我一直不知道他姓甚名谁。” 谢泠一边说一边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场景,还是忍不住感慨道:“当时多亏了你大哥,否则我可能都活不到今日。” 这话听得谢星差点跳起来,“姐姐你说什么?!” 花满楼也好奇,“我大哥帮了阿泠姐姐什么忙?” 若没有今晚,那件事大约也能算得上谢泠活到现在经历过最惊险的事了。 那会儿她才十多岁,省吃俭用地用父母留下的钱养了谢星两年,但再怎么省吃俭用,没有进账,钱早晚会用完。 谢泠想来想去,决定做一点“新奇”一些的糕点去街上卖,为了迅速赚到钱,她打听了几家糕点铺子的价格后,把自己的价格压得很低。 现在想来这种行为的确是很欠揍的,而且她当时还不知道脑子进了什么水,居然就蹲在扬州城最大的那家糕点铺子对面卖自己做的那些糕点。 起初自然是卖得很好,但没过几日,那家糕点铺的老板就忍不了了,查了查她的底细,知晓她无父无母,没人撑腰,便带着一群小厮出来将她打了一顿。 那顿打其实也不算多重,但当时的谢泠只是个十多岁的小姑娘,再加上省吃俭用了两年,本就比常人瘦弱,被那些身强力壮的小厮一顿打,差些就缓不过来。 是花满楼那位兄长看不过去将他们拦了下来。 谢泠当时已经接近半昏迷状态,甚至没听清楚他是如何与那糕点铺的老板交涉的,等她清醒过来时,已经在天香楼里躺椅上了。 坐在桌边的青年眉目如画,语气温柔,“你醒啦?” 谢泠那会儿脑洞特别大,看见身旁陈设富贵堂皇精致无比,还以为这人救了她之后要把她卖往勾栏院,吓得魂不附体,抱着他的腿跟他哭诉自己还有弟弟要养。 虽然回想起来很是好笑,但当时她的确哭得满脸都是泪,说得字字真心。直到那青年实在绷不住笑了出来,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你想哪里去了,我看你脸色很差,带你来吃顿饭而已,何况你晕着,我想送你回家也不知你家住何方。” ……太尴尬了。 不过幸好对方是真好人,没计较她一番胡话,还把她扶起来让她坐下。 谢泠至今记得那人给她点了天香楼最为出名的蟹粉狮子头和拆烩鲢鱼头,好吃得她几乎把舌头都吞下去。 “吃慢一些,不够还有。” 谢泠听着他温和的语调,恨不得蹲下来再哭一场,真是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 青年请她吃完一顿饭后又送她回了家,走之前还又揉了她脑袋一遍,夸她一个人养活弟弟了不起,末了问她愿不愿意去医馆当帮工,可能有些累,因为那医馆的大夫年事已高,抓药跑腿都得她来。 谢泠是真的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当即点头,“愿意!” “那便好,你明日去回春堂等我就成。” 回春堂便是孙大夫的医馆,谢泠满怀希望地过去了,孙大夫也似乎已经知晓了她家中的情况,半句都没多问就收下了她。 但她却没能等到那个说让她在回春堂等他的青年。 后来谢泠也问过孙大夫,孙大夫说并不认识她所说的人,只是那日清晨有个小厮急匆匆地送了一包银子来,要他收下个姓谢的小姑娘在此帮工。 得到这个答复,谢泠也不纠结了。 至少她知晓那青年是真心实意地想帮她,后来没来兴许只是被什么事给耽误了,再后来—— 再后来的话,像他这样出手阔绰的好心人,大约也已把这件事忘了罢。 谢泠不觉得自己是他救过的唯一一个,所以对对方可能早就不记得了这个可能性也接受得相当之快。 回春堂的确很忙,但对她来说好歹是一份稳定的工作,除了还是和穿越前一样辨不清大部分中药的药性之外,她在回春堂的帮工生活可以说是极顺利的。 谢星并不知道这件事,现在听她提起,简直被吓得又快哭了;花满楼则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如此。” “是啊,所以真的要多谢你大哥。”谢泠顿了顿,“他现在可在这府上?” “不在。”花满楼答道:“大哥自五年前去金陵参加会试后便留在金陵了。” “……这样啊。”谢泠有些可惜,“那算了,反正由你转达我的谢意也是一样。” “不用啊。”花满楼笑了笑,“大哥他虽然从仕后长留金陵,但过年时总会回来一趟,到时阿泠姐姐来找他便好。” 谢泠听他说得笃定,也只好点头应下,“好。” 腊月都已过半,想来那位花大公子应当不久后便会回来。   ☆、第二十二章 因为脚还伤着,家中也可能有贼人候着,当晚的谢泠干脆应了花如令老爷的邀请与谢星一起在花府住下了。 她本来还有些不太好意思,后来得知花满楼与谢星陆小凤很是投缘,交到了朋友让花如令十分欣慰时,也从善如流地接受了这番好意。 令她没想到的是,楚留香居然也留了下来,还在晚饭过后来她房间看她。 已经固定好的脚腕已无之前那般疼痛难忍,但谢泠还是没有下地行走的勇气,再想想这人都见过自己姨妈痛成不人不鬼的模样了,也就干脆放飞自我,倚在床上,头发散着都懒得整理,歪着头问他,“香帅怎么来了?” “自然是来看谢姑娘到底如何了。”楚留香一眼瞥见她放在床头的那块手帕,笑了笑,“今日之事,到底还是我大意了,对不住谢姑娘。” “可别。”她摆手,“没有香帅的话,我大约已经被抓过去了,我也不是恩将仇报的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楚留香顿了顿,“我答应阿星护你周全,但——” 他一说到这个,谢泠便想起谢星去睡觉之前叫嚣的“师父骗我!”,顿时没绷住笑出了声,好一会儿后才止住,“真没什么,当时那种情况,我本来都做好摔死的准备了。” “我原也不知道谢姑娘怕高。”楚留香其实不知道她在笑什么,但看她弯起一双剪水双眸,脸上还飞起若有似无的红霞,着实比哭起来时可爱许多,不自觉地盯着看了会儿才收回神。 谢泠被他盯得还以为他已被谢星控诉过了,又一次摆着手道:“阿星他胡扯你别理就行。” “胡扯什么?” 她一愣,随即改口,“没什么,我是想说香帅你考虑得如何了?” “谢姑娘与阿星现如今处在这么危险的境地里,这件事今晚不如暂且放一放?”楚留香摸着自己的鼻子试探性地问道,“谢姑娘认为呢?” 谢泠承了他的人情,一条命还是他救回来的,自然不好摇头说不,何况楚留香所说的只是暂且放一放,而不是不再提。 “也行。”她点点头。 “那谢姑娘好好休息吧。”他满意地笑了,走到她床前替她将被子掖好,“我不打扰谢姑娘了。” 谢泠自父母去世后,还是第一次尝到有人帮忙掖被子的滋味,心情有些复杂,一抬眼又正对上他蕴藏笑意的眼神,也就是离这么近的情况下,谢泠才总算又一次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个人。 不得不说初见时的楚留香因为风尘仆仆的关系,比之现在的神采飞扬,真是宛若两人。 “机关案那件事,不用担心。”楚留香又说了一遍,“睡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方才的气氛是他二人相识以来难得的和谐,谢泠居然也顺从地颔首,之后偏头闭上了眼睛。 呼吸也随之趋于平稳。 楚留香盯着眼前这张睡脸,略勾起唇角,似是漫不经心又似是小心翼翼地将她有些乱的额发拨好,这才关上门出去了。 第二日一早谢泠醒的时候还发愁了好一会儿,这个状态怕是去不了医馆,艰难地洗漱完毕后才想起来,就算脚没什么问题,这个当口上,出门对她来说也是不行的。 想到这里她也就释然了。 谢星也是一样,不好再去私塾,花如令做主让他跟着花满楼那位夫子旁听几日,这提议让谢泠千恩万谢,当然也让谢星痛苦哀嚎了好久。 “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连家都不能回了,我居然还要读书!我的天啊!我也太命苦了!” 花满楼安慰他:“我家夫子人很好的。” “……面对你这种学生,当然很好的啦。” 面对我可能就想打死我了吧,他绝望地想。 不过不管他怎样哀嚎,到点了还是在谢泠的强烈要求下被花满楼带去上课了。 谢泠一个人闲着,虽然有财大气粗的花家借她的轮椅,但她也没力气到处走动,干脆在花府的园子里坐下。 大寒已至,这江南庭园里的花木也凋零得厉害,不过有一株开得正好的腊梅,看起来已有一些年岁,清冽的香气随着风扑鼻而来。 有点像是昨晚在楚留香身上闻到的气息。 她百无聊赖地在那数枝干上的花朵,数够五遍后才发现,有两个人影在斜对面的廊下站了许久。 花家财大气粗,光是这个园子就大得很,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谢泠并看不清那两人的脸,然而从衣着上判断,也知道那是楚留香与冷血。 大约是在那商讨如何解决那机关案罢,她想。 又过了一会儿他们好像是商讨完了,楚留香从回廊里穿过来,跨过一座横着的白玉桥走了过来,正巧起风,谢泠坐在那歪了歪头,瑟缩了一下上半身,考虑着要不要干脆回房间去。 但楚留香离她已经仅有几丈远,她只能继续坐着看他一步步上前来。 “谢姑娘在赏花?” 谢泠看他毫不客气地在边上那张石凳上坐下,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就要喝,开口阻止道,“水已凉了。” “无妨。”楚留香还是喝了。 谢泠也无谓得很,不再纠结,问他,“香帅方才是在与冷大人商量此案吗?” 楚留香摇摇头,“不尽然。” “……?” “我还问了两句谢姑娘所说的神侯府。”他盯着她不太自然的神色,话锋一转,“可惜冷大人并不愿多说。” 谢泠耸耸肩,“我知道的也不多。” 楚留香也没揪着她问,坐在那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已经冷掉的茶,“不过我想问谢姑娘一个问题,和这个无关的。” 谢泠:“什么?” “谢姑娘还是坚持不让阿星学武吗?”他眉宇间的疑惑不似作假,“假使机关案短期内无法解决。” 谢泠卡了壳。 说实话这个假设她也不是没考虑过,但每每想到一半,就总会安慰自己,现在是冷血与楚留香在联手处理这个案子,一定会没问题,等解决完了,她与谢星便能恢复以前的生活了。 但既然在案子的事上,她能够相信楚留香,又为何在收了谢星当徒弟后保证谢星的安全这件事上,无法相信呢。 更何况,以昨日的境况,谢星若没有一点功夫底子,怕是也没那么幸运能逃进花府大宅来。 “我没有挟恩图报的意思,我只是从谢姑娘的心情出发,建议谢姑娘好好考虑一番。”楚留香说得很诚恳,“的确他天资之高让我不舍得放手,但有点武功傍身,不管对他还是对谢姑娘,总没有什么坏处的。” 谢泠想摇头,但是对着他认真的脸几度张口,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便垂下头。 楚留香还在继续讲:“我这几日认真想了想,谢姑娘最担心的,其实是他身为我的徒弟会不会被我的仇家找麻烦吧?” 谢泠差点脱口而出你怎么会知道,但一想到他是楚留香,又觉得这么洞察人心也在常理之内,只抿了抿唇,算是默认。 “若是谢姑娘担心这个,大可以放心。”楚留香说,“我问过他,他连陆小凤和朱停都未曾来得及告诉,我也不曾与其他人说过,就连花老爷也只以为我是在查此案所以顺手帮你们一把,知晓他是我徒弟的,到现在为止也不过你我二人与他。” “……花满楼也知道。” 谢泠还记得昨晚谢星看着大夫给她治脚腕的时候对楚留香的控诉。 花家的侍女与那位大夫可能不知道他说的就是楚留香,但花满楼肯定是清楚的。 “他的话,倒也无妨。”楚留香忽然笑了出来,“说实话这位小花公子,也着实让我惊讶了一番。” 谢泠不解,疑惑地看了看他,“……因为眼疾?” “我从前也认识一个有眼疾的人,也是生了一场病之后双目失明,从此耳力胜过一般人许多。”楚留香神色很复杂,“那场病虽然未曾妨碍他的武学天资,他照样是个惊才绝艳的人物,然而他毫不满足,兴许是认为若是没有那场病会更好吧,结果把自己困了一辈子。” 他虽说得平淡轻巧,但谢泠却不知为何听出了一些可惜的意味。 不过经历一样并不代表什么,至少从她与花满楼的两回接触中,她便可以肯定,这个年仅七岁的孩童,是真的心中只有宽容与光明。 “花满楼绝不会如此。”谢泠十分笃定地说。 “是啊。”楚留香赞同,“所以若是这位小花公子的话,我相信他也不会对旁人透露。” 谢泠没想到他又绕了回去,但她的确认为楚留香说得对。 “何况阿星是知道谢姑娘你希望他能考取功名的,读书他定会继续读,学点武功,和读书也并不矛盾。” “香帅真是能言善辩。”谢泠感慨,“其实以香帅的功夫,想神不知鬼不觉地继续教他也不是不行?” “但我不想对女孩子说谎。”楚留香放下手中的白玉青花茶杯,语气带些戏谑,“而且还是这么漂亮的女孩子。” 谢泠被这句话噎得哑口无言,只能偏过头去不再看他。 视线不接触,但耳朵尚能听到他的声音。 他说,“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第二十三章 谢泠有点愁。 借住在这样的富豪之家对人家来说可能完全不算什么,但对她来说,还是颇为不好意思。她想着是不是该做点什么表达一下自己的谢意,然而她除了厨艺身无长物,但花家这么有钱的人家,怕是也看不上她做的菜啊? 花满楼记挂着她提过的与自己大哥的渊源,隔天收到在金陵当官的大哥来信,还特地跑来告诉她,大哥再过十日便回来了。 “说起来,你大哥叫什么?”谢泠好奇。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花满楼微笑道,“我大哥叫花溪云。” 再问过其他几位的名字后,谢泠真的很想说一句,花老爷你给儿子取名完全是图省事吧,七个儿子,居然只有一句诗就全解决了?! 不过这些暂且不论,想到总算有机会再见那位恩人一面,谢泠还是很开心的,虽然她也不确定对方到底还记不记得五年前被他随手救下的她。 这两日冷血来得很勤,多是来找楚留香。 虽然谢泠并不能想象这两个人,一官一贼,合作无间的画面,但它的确发生并出现了。毕竟案子与她的安危息息相关,所以做米虫的同时,她还是经常去问楚留香目前查得如何了。 楚留香也不瞒着她,“冷大人查到那几名刺客与王员外和那群水寇都没什么关系,所以一时半会儿怕是安全不了。” “……我和阿星总不能在这里过年。”谢泠崩溃,“已经这么打扰花老爷了。” “谢姑娘就当为无辜惨死的人想想。”他劝慰道,“这件事必然是需要解决的,已然折了这么多人进去,若是再把你和阿星折进去,莫说是我,冷大人也会很自责。” 他说得的确有道理,谢泠只好牵动嘴角勉强笑了笑,“我明白。” “谢姑娘也不用思虑过重。”楚留香一直是洞察人心的好手,从她神情早已猜出她焦躁的根源还是不想欠花家太多人情。 他本想安慰她,花如令就算只看在楚留香三个字的份上,也定是诚恳地欢迎他们姐弟借住的,但这话说出来好像又有些挟恩图报的意味,为免她再多想,楚留香还是没说出口。 最初在集市上远远观察谢泠并上去问话的时候,他曾猜想这个姑娘应当并不简单,但相熟了才知道,她真是再简单不过了。 她只是想让他弟弟过得好,其余的事,大约还要包括她自己开心与否,于她而言都没有这么重要。 命案的事其实已有一些眉目。按照冷血查到的,派刺客的人大概还是水寇们的一位大主顾。 但再往下查,千丝万缕仿佛全部在迷雾背后,如何都拨不开。 楚留香寻思着应当亲自去金陵一趟看看,但被冷血阻止了。 花府护卫森严,但到底还是没有真正的顶尖高手守着,一个不察被人混了进来神不知鬼不觉中带走谢泠,也不是不可能。 “冷大人言之有理。”楚留香皱着眉点头,忽然想到他离开金陵时胡铁花说过的话,又道,“若是冷大人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可到紫金山下的山神庙找一个酒鬼,就说——就说是老臭虫让你去的。” 冷血挑了挑眉应下,“好。” 他启程回金陵后,楚留香每日闲着的时间也多出不少。 已经“消气”的谢星又开始每晚偷偷去找他,缠着他赶快多教他一些本事,能让他早日护得姐姐安全。 楚留香当然欣然同意,“你姐姐若是不乐意呢?” 谢星哭丧着脸,“不乐意也不成了,最多我少吃几顿饭,她便舍不得了。” 这机灵鬼还真是比谁都了解谢泠,真真是亲生的姐弟。 但想到谢泠对这件事才稍有松口,楚留香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把之前教的那些放一放,先教谢星如何在危险的境地里保命。 要做到这一点,最重要的自然是有足够好的轻功。谢星在这上面有得天独厚的优势,他并不担心。 夜里练功练得辛苦,白天跟着花满楼上课时自然瞌睡不停,难为花满楼分明对他的行为一清二楚却没同谢泠讲,偶尔谢泠问起时还会帮他说好话。 这种好话如果是由陆小凤口中说出来,谢泠可能还要觉得是不是可信度不够,但看着花满楼那一脸的善良纯洁,她根本生不出任何的怀疑。 就这么过了三四日后,谢泠才忽然想起来,楚留香借给她的那方手帕还在她床头放着。 她问花府的侍女要了清水和皂角,那个被花满楼拨过来照料她的侍女还很惊讶,“姑娘若是要洗衣物,交给我便好了。” 谢泠想了想,还是拒绝了,“不用,也算不得衣物。” 手帕上绣着蓝色的鸢尾,针脚细密,很是精致,谢泠一边洗一边猜测这估计是他某位红颜知己给的。 说实话同楚留香接触多了之后,她才总算稍微能够理解为什么能有这么多女人为他倾心,毕竟他的确体贴又风趣,进退有度又懂人心。 虽然只用这块手帕擦过眼泪,但谢泠还是洗得十分认真。 可惜天气不好,晾在那快两日才干透。 楚留香就住在左侧的一间厢房里,帕子晒干后谢泠想了想决定赶快还掉,便让侍女帮忙推着轮椅送她过去。 侍女们这会儿都已知道左厢房里住着的便是名动天下的盗帅楚留香,能有个凑过去多看几眼的机会总是好的,所以应承得分外爽快。 谢泠看着那个粉衣少女脸上的红晕,再看看自己手里那方手帕,顿时忍不住想感慨,这人还真是一代祸水。 令她惊讶的是,楚留香居然不在。 好在花家别的不多,就是下人多,谢泠逮了个在这片伺候的侍女问他下落,那侍女恭恭敬敬地回道:“方才有人来找楚公子,他们往花园里去了。” 谢泠道了一声谢,心想难道是冷血? 可楚留香不是说他去金陵了吗? 来人的确不是冷血,而是楚留香与冷血说过,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去紫金山下找的胡铁花。 他也没想到胡铁花居然会来,很是惊讶。 “老臭虫你居然查了这么久都没查完?”胡铁花嗜酒如命,早上找来时还喝了半葫芦的酒,见到他居然在花家吃好喝好,眼睛都瞪直了,语气一变,“不会是又遇到什么——” 楚留香与他从小一起长大,对方一皱眉便知道到底要说什么,更不要说话都说了一半,但这回胡铁花还真打趣错了,“事情比我想象中的要复杂一些,而且六扇门也介入了。” “六扇门?他们能做成什么事?”胡铁花不以为然。 “话不能这么说。”楚留香反驳道,“也得看他们在让谁介入。” “整个六扇门上下,能做成事的,也就那个……”说到一半他忽然福至心灵,“……他们让那个冷血来调查这件事?” 楚留香点点头,“就是他。” 胡铁花刚想感慨这可真是大手笔啊,便看见有个粉衣少女推着一辆轮椅向他们的方向过来,他下意识地用手肘去戳了一下在倒酒的楚留香,“找你的?” 楚留香这才回过头,正对上谢泠满是好奇的眼神,手上动作一顿,问道:“谢姑娘怎么来了?” 谢泠看了一眼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那人,总觉得汗毛都快立起来了,但人都到了这,总不好白跑一趟,于是她伸手递上那方手帕,“洗好了,还你。” 楚留香原本都已忘了这茬,接过来时才想起,只好笑道:“麻烦谢姑娘了。” “这位是?”胡铁花忽然开口问他。 他难得迟疑了一下,“这位便是卖那些机关的谢姑娘。” 胡铁花的眼睛睁得更大了,脱口而出:“不会吧?!” “是我,不过东西不是我做的。”谢泠主动接了话,“所以近来多亏香帅了。” “不是你做的?”胡铁花不解,“那是谁?” 谢泠不识得他,虽然看他与楚留香交谈时很是熟稔,但也无法放心,只耸耸肩,“一位友人做的。” 最后还是楚留香向她介绍了一番说这是他的好兄弟,他便是受了这人的嘱托前来查案的。 谢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如此。” 胡铁花在得知有楚留香护着她还是让她伤了脚之后拍桌大笑了许久,直呼老臭虫你也有今日。 谢泠看他们俩似乎还有话聊,没说几句就走了,不过还是听到了胡铁花在身后笑得有些不怀好意地问楚留香,“说实话,这位姑娘,是不是也是你的——” 后半句被楚留香及时打断,“别乱说话。” 侍女已推着谢泠出了花园,所以她并未听到这俩人接下来的对话。 胡铁花自然是不信的,他早习惯了楚留香去一个地方结一段缘,现在听到楚留香居然矢口否认,满心的惊讶,“真不是?” 楚留香哭笑不得,“我骗你作甚?” “那还借手帕还手帕的,不至于吧?”胡铁花仍然半信半疑。 听他这么说,楚留香也认真沉吟了片刻,“我只是见不得漂亮的女孩子哭罢了。” 胡铁花与他一道长大,从他表情也能看出他并未与自己胡扯,不过这事对楚留香来说,倒真是新奇得很,“这不像你啊。” “哪里不像了?”楚留香明知他指的是什么,还是往另一个方向扯去了,“我向来怜香惜玉。” 哪怕他这么讲,胡铁花也还是觉得不太对劲,但方才看谢泠与楚留香的相处,似乎又的确并没有什么暧昧在。 不过这种事,楚留香总是比他有经验一些的,他没道理担心楚留香处理不好,想到这里他也就懒得再追问下去了,继续与老友喝酒。 因为允诺了谢泠不告诉旁人,楚留香也没同胡铁花提自己收徒的事,两人又聊起了机关案,胡铁花对冷血充满好奇,一直问他这传闻中的神捕是否真有这般厉害。 楚留香可惜道:“原本你兴许有机会见他一面,我以为你还在金陵,让他若是需要人帮忙便去找你。” “那可真是太不巧了,他前脚来我后脚走。” “总有机会的,他也不会在金陵呆太久,顶多年后就回来。”楚留香叹了一声,“话说回来不止是他,我近日在扬州,还见着了江小鱼。” “江小鱼?!”胡铁花更惊讶了,“他不是销声匿迹许久了?” “是啊,这江南水乡实是藏龙卧虎。”说到这里他又忍不住想起自家徒弟的那位好友,抿唇笑了笑,“江小鱼收了个非常有意思的徒弟,那小孩儿以后一定大有可为。” “能得你这般评价,想来十分不凡?” “那是自然。”   ☆、第二十四章 胡铁花有没有留在花家留在扬州谢泠不知道,也没空去关心楚留香的这个朋友。 还掉手帕后的第二日正午,侍女忽然同她说,大公子从金陵回来了。说实话听到这个消息的谢泠并没有像自己想象中那样激动,反倒是愣了一下,而后低头看了看自己还伤着的脚,忍不住心想,完了啊这是真要在这里过年的节奏。 “大公子就在花厅,姑娘要去见一下吗?”侍女问她。 谢泠觉得人家回来见个家人,自己贸然跑去打扰总不太好,何况人家也不一定还记得自己。 她这么想着,决定等明日再说,反正据花满楼说,他大哥得呆到正月初五才走,总不至于见不到。 结果却是花溪云先找了过来。 他是从自己七弟那听说的谢泠的事,事实上他对当年救下的那个小女孩也还有些印象,要说原因的话,大约是谢泠当时哭的模样实在是又可怜又有点好笑。 而且他虽然顺手帮过不少人,但像那次一般说好了让人等着他最后却失约的却是唯一一次,想不记得都难。 花满楼走在前头给他带路,走得很稳,一点都不像个失了明的,他看在眼里也颇为感慨,当初他也不是没担心过这一场病会让花满楼从此消沉下去,结果他的这个七弟不仅没让他失望,甚至都能说得上让他惊喜了。 他们兄弟的感情向来很好,当年他失了约没去回春堂找谢泠,便是因为花满楼生了病,他不放心把弟弟扔给下人们照顾,没能走开。 那时花满楼身体底子便不太好,后来他去了金陵赶考,又留任金陵,家中剩余的人对花满楼的照顾不如他在时那般细致,这才让花满楼被那场急病给搞得失了明。 他们俩到右厢房的时候谢泠正对着厨房送过来的那碗面发呆,她是个无辣不欢的人,结果花家的厨房把她当伤员照顾,连面条都是清汤寡水的,简直太令人崩溃了。 “阿泠姐姐在吗?”门外忽然响起一个清亮的童音。 谢泠行动不便,听到是花满楼的声音,只抬了抬头,“进来吧。” 她手里还握着一双筷子,刚想放下,就看到了那个跟着花满楼一道进来的人。 他穿一件月白的长袍,腰间悬着一块碧玉,长发束冠,面容温和,嘴角挂着一抹浅笑,眼神略带探究意味,但并无恶意。两人目光甫一交错,便双双认出了对方。 花满楼适时地又开口道:“我大哥回来了,他也记得阿泠姐姐,我便带他来看一看,姐姐在吃饭吗?” 谢泠看了看那碗几乎未曾动过的面条,点了点头,“是、是啊。” “你都长这么大了。”花溪云有些感慨,打量了一番她身下的轮椅,“脚如何了?” 充其量只算得上一面之缘的恩人居然会用这样稀松平常的口气与她说话是她未曾想到过的,她摇摇头,“没什么问题,很快便好了。” “那就好。”花溪云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幼弟,笑了笑,“七童方才与我讲了他是如何识得你的,倒也挺巧的。” “是挺巧的。”谢泠也抿唇,捏了捏手里的筷子,“当年多亏花公子。” “举手之劳而已,我总不好看着他们当街打死一个小姑娘。”花溪云摆摆手让她不用介意,“我听说你那弟弟,现在也与七童一道上课呢?” 他提到这个,谢泠内心对花家的感激之情更甚,忙点头道:“是,花老爷有心了。” 花溪云觉得她这态度未免有些太诚惶诚恐,但想到幼弟与自己讲述的谢泠这段时间的遭遇,又觉得一个这样的女孩子有这种反应也是正常,于是忽略了过去。 “阿泠姐姐不用这么客气。”花满楼笑着说,“不过我刚才和大哥提到你说的那件事才知道,当时大哥没能去找你是因为在照顾我。” “是这样啊。”谢泠恍然大悟,“其实我当时也只是想与花公子道一句谢,毕竟花公子救了我一条命不说,还介绍我去回春堂做事,帮了我和我弟弟大忙。” “都是陈年往事了。”花溪云说,“况且我听闻孙大夫平日里挑剔的很,你能在回春堂留下,也是靠的你自己的本事。” 三个人聊了会儿,他便带着花满楼走了。走之前他还提醒了谢泠一句,那碗面放太久都快糊在一起了,要不还是让厨房换一碗吧。 谢泠有点尴尬,厨房换一碗也不给加辣椒啊,将就一下得了。 不过拜这碗面所赐,当天夜里谢泠胃里翻腾得难受无比,辗转反侧了许久都不曾睡着。 人睡不着的时候便容易多想,尤其谢泠最近还没事忙整天当米虫,楚留香之前说的那些话,已在脑海里浮浮沉沉了很多遍。 虽然对方说的时候语气五分认真五分戏谑,但除却那些任何女孩子都爱听的称赞,其余的话,楚留香也算讲得诚恳。 如果未曾遇到这回的事,谢泠大概还不至于这么快动摇,但这会儿姐弟两个都要寄人篱下,事情比她想象中要严重多了。 而楚留香甚至都愿意退一步不让任何人知道谢星是他徒弟,她不得不承认,对方真的是把她的想法猜了个透彻。 这种犹豫有焦躁的心情一直伴随她跨过了这一年的除夕。 虽然因为种种原因,他们姐弟头一次在外过了年,但好在还有一样留在这的楚留香过来与他们一起吃饭。 谢泠看着这对师徒相处得无比融洽,心里既有些安慰又有些酸涩。 她想或许放着谢星去学一些也没什么,毕竟事到如今她不想惹麻烦,麻烦却主动惹了上来,假使楚留香未曾受人之托来查这件事,她兴许已经被那些心怀不轨的人给抓去了。 谢星亦察觉她态度有所软化,起码对着楚留香的时候不管脸色还是语气都比之前温和很多,但他仍没把自己又偷偷去找楚留香的事说出来。 他希望谢泠在伤好之前别想这些了,起码——起码要过个好年。 除夕一过便是谢泠的生辰,以往在家的时候谢泠总会早起给自己做一碗面,现在没这个条件,脚也没好透,她干脆在床上多赖了两个时辰。 而后再磨蹭着洗完漱,都已是日上三竿的点。 侍女忽然敲门问她在不在,说是大公子过来了。 谢泠吓了一跳,不知道这位恩人大年初一找过来干什么,但这反正是人家的地盘,人家想怎么走她的确是管不着的。 花溪云这一遭穿得比先前厚重许多,进来时身上仿佛还带着寒气,谢泠看看他貂皮披风上细小的水珠,再看看他手里提着的食盒,有些迟疑地问道:“花公子是出去了吗?” 对方笑而不语,只走过来将那食盒放到她面前的桌上打开,热气同香味一道扑鼻而来。 是她喜欢的蟹粉狮子头,下边还有一碟金钱虾饼,外壳被炸至金黄,一看便知咬上去定是先酥脆后松软,诱人无比。 “七童说谢姑娘你厨艺胜于我们家的厨子。”花溪云将那两样菜摆好,并递上筷子,“不过我记得你对天香楼的蟹粉狮子头也是喜欢的,正巧我这几年回乡很少再去了,今日想起便去买了,不妨与我一起再试试?” 谢泠也不是傻子,稍微一想就猜到他是那天晚上看见自己对着那碗面一口没动才有的今日举措。 不可谓不感动。 “我也是昨夜从七童那里听到,你弟弟说今日是你生辰,跑去厨房想学煮面。”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对谢泠笑了笑,“不过你一定宠他宠得厉害。” 谢泠当然知道谢星在厨房里有多大的破坏力,尴尬无比,“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麻烦的,反正也不是我收拾。”他玩笑道,“不尝尝这个吗?冷了可不好吃。” 像是怕谢泠拘束,他手里的筷子已经先伸了出去,原本就散发着诱人香味的狮子头被轻轻一夹后,香气更是浓郁扑鼻。 再看他动作优雅地吃下一小口,谢泠觉得自己口水都快留下来了,当即遵从自己的内心也伸了筷。 天香楼的蟹粉狮子头与记忆里的味道已经有了细微的差别,但不管哪种味道,总归是她吃不起的好吃味道。 两次都是沾了同一个人的光才得以吃到这么贵的东西,谢泠也很是感慨,吃的时候又道了一遍谢,“花公子有心了。” 两人分食了那两道菜,期间花溪云讲了几句花满楼失明前的事,言语里不无可惜,谢泠听他语气便猜得出他是极喜爱这个弟弟的,这种心情其实非常好理解,毕竟她也是有弟弟的人。 “不过说实话,花满楼这样的弟弟,应当是极省心的吧。” “就是太省心了啊。”花溪云摇摇头,将最后一块金钱虾饼拨过去给她,“太懂事了,全家上下最不需要人担心的便是他,若非如此——” 讲到这里他神色又有些低落,谢泠看在眼里,也很是可惜,“花公子的心情我理解,我有时也希望阿星不用太懂事,可是反过来想,他早些懂事,日后如果我不在他身边他也能应付得来嘛。” 花溪云思忖了一瞬,莞尔道:“是,你说得对。”   ☆、第二十五章 谢星最终还是没能搞出一碗像样的面来,磨蹭到傍晚时才挣扎着放弃。 他从厨房偷偷溜回右厢房的时候正巧撞上闲着没事干的楚留香,对方随口问了一句你这副模样是做什么去了。 这问题可真是让他忍不住要大倒苦水:“我想给我姐姐做一碗面,可是下厨居然这么难!” 楚留香看着他灰头土脸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伸手揉了一把他毛绒绒乱糟糟的脑袋,“怎么忽然想起来要下厨?” “今天是姐姐生辰啊。”谢星叹了一口气,表情更郁闷了,苦恼道:“我看她每次下厨都简单得很,怎么我就不会呢?” “原来今日是谢姑娘生辰?”楚留香挑了挑眉,十分惊讶,再看他一脸丧气的表情,笑了笑,“做不来便做不来罢,你乖一些比什么都能让她开心。” 谢星闻言,又叹一口气道:“那可真是没办法呀,我学了武功就等于干了最让她不开心的事了。” 这是句实话,楚留香也没什么好反驳的。 不过该说的他都已与谢泠说明白,别的不说,光是能让谢星在再遇到什么事的时候有保命的能力这一点,应该就足以动摇她。 楚留香活到这个年纪,难得遇到一个想认真教授的弟子,若真就此放过,他觉得自己将来肯定会后悔,倒不如趁着这个谢泠开始犹豫的当口尽快将她说服。 毕竟在说服一个女孩子这种事上,他还是有些自信的。 从谢星那得知今日是谢泠生辰,楚留香想了想后便跟着这个小徒弟一道拐去了右厢房。 大约因为是个沉沉的阴天,谢泠屋内早已掌起了灯,推门进去后正巧能看见映在门口屏风上的一道人影,松松垮垮地绾着发,正倚在床边翻书。 “姐姐!”谢星一进去就看到桌上已经空了的碗,知道她已吃过晚饭,凑过去看她手中的书,“你在看什么。” 谢泠正看从侍女那里拿来的话本入迷着呢,也没注意到底进来了几个人,习惯性伸手去推谢星的脑袋,“别闹别闹,让我看完这页。” 而等她看完那最后两行再抬起头时,却是正对上楚留香有些戏谑的眼神,那眼神直指她手中的话本,谢泠顿时无比尴尬,她猜楚留香一定知道她看的究竟是什么,只能咳了两声,假作什么都不知道一般把话本合上放到一旁。 “咳……香帅怎么也来了?” 当着小孩子的面,楚留香也没把话题引回话本上去,只答了她的问题,“阿星说今日是谢姑娘生辰,正好我有一物要给谢姑娘。” 这话一出,谢星都瞪大了眼,“师——你之前没说啊?” “本就是给谢姑娘的。”楚留香回道。 谢泠莫名其妙:“什么?” 只见楚留香从怀中拿出一柄相当精致的匕首。 匕首柄上镶着一块鸽蛋大小的红宝石,在灯火下流光溢彩,看得谢泠目瞪口呆。但实际上比起这块宝石,更惹人注目的是它的鞘,并非是普通的完全闭合模样,以至于也未曾完全遮掩住里头的刀锋发出的寒光。 “这匕首是我很久以前偶然所得。”他解释道,“柄上的宝石是个机关,用力按下后便能迅速出锋,可省了拔去鞘的时间,遇上什么恶人,应当也能派上些用场。” 他说完后便把匕首递了过去,谢泠还在犹豫要不要接的时候谢星已经一把拿过,语气惊叹,“好漂亮啊!” “正好也是谢姑娘的生辰,不如就当是我赠的贺礼。”楚留香看着谢星爱不释手的样子,又补充道,“谢姑娘若不介意,我教你如何用它?” 能得楚留香这样一句话,谢泠更是没想到。 单纯的匕首倒也罢了,但他那个意思,显然是还想教她一些用那匕首防身的手段。 不得不说这对目前的谢泠来说是个极大的诱惑。 况且楚留香也没给她慢慢考虑的时间,从谢星手里重新拿回那匕首,用力按动那颗宝石,瞬间亮出了刀锋。 纵使谢泠对兵器一窍不通,也能从这匕首刀锋闪现的寒光看出来,这当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 实际上她还是低估了楚留香拿出来的这把匕首,莫说削铁如泥这么简单的要求,这把匕首可是连最坚韧的金丝软甲都能划破的。 谢星听到楚留香主动提出要教授谢泠用这把匕首,眼睛都亮了,甚至又顺口喊出了师父两个字,“师父你太好啦!” 虽然听到这声师父还是有些无奈,但经过这几天的冷静思考,谢泠本也打算再退一步试试了,索性当没听到不计较。 她想不论怎样,楚留香说的话总是可以信任一下的吧? 不过怎么用这把匕首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学会的,这会儿弯月都已爬上枯树梢头,再折腾也没什么意思。 楚留香想了想,说:“明日开始怎样?正巧冷大人回来前我同谢姑娘都去不了别处。” 谢泠还没来得及点头应下,外头又响起了颇有节奏的敲门声。 “阿泠姐姐在吗?” 是花满楼。 谢泠忙打发谢星去开门,裹着狐裘的花满楼站在门口,脸上全是笑意,“外面下雪了,大哥让我来问阿泠姐姐要不要一起去花园里喝两杯酒。” “下雪了?!”出生到现在还没见几次雪的谢星很是激动,头探出去看了看,语气欢腾,“哇姐姐,真的下雪了!” 看这两个小孩这么开心,让她也没了继续呆在房间里的欲/望,“好啊,我一会儿就过去,不过得劳烦花公子等会儿了。” 谢泠想的是不能顶着这副倦懒无比的面容出去,起码得稍微收拾一下,干脆打发谢星先同花满楼过去。 然而后面那一句还没说出口,楚留香已经先截住了她,“我在外间等谢姑娘吧,谢姑娘行动不便,我推你去花园。” “太麻烦你了……”她摆摆手,“我自己也行。” 楚留香却摆摆手,“花园里假山石太多,路也不是平整的,白日里倒也罢了,入了夜怕是不太好走的。” 他说得这么诚恳,谢泠觉得自己再拒绝似乎也有些不识好歹,只好点头,“那麻烦香帅等我片刻。” 她倒诚实,说片刻便是片刻,和楚留香印象里的‘准备收拾仪容的女孩子’全不一样,只大约看得出重新梳了一下头发洁了一番面。 不过到底年纪小,哪怕仅仅洗过一把脸,看上去也容光焕发得很,白里透红的脸蛋仿佛能掐出水来。 楚留香一直觉得谢泠长得其实很漂亮,尤其是那双眼睛,明亮得仿佛有星辰在里面长居;一定要说有什么缺点的话,那大约是太瘦了。 但她瘦归瘦,整个人看上去总是极有精神的,仿佛多艰难的境地都能笑出来。 所以上一回看到她哭时,楚留香也不免惊讶。 他们俩到花园的时候花满楼那几个兄长都已入了座。 两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花家这一辈的儿子齐聚一道,从花溪云到花满楼,的确个个都是人中龙凤。 “这位便是谢姑娘吧?”坐在花溪云右侧的青年率先开了口。 虽然谢泠是个不折不扣的颜控,但她一定要说,被一大群帅哥盯着看的滋味一点都不好啊! 尤其是那个问她是不是谢姑娘的,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对方的眼神十分意味深长。 不过幸好这群人更在意的是推着她过来的楚留香,谢泠看着楚留香与他们攀谈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当即松一口气,花溪云适时地递过来一杯酒,“我三弟是酿酒的好手,这酒后劲很小,却也听醇,你试试看?” 谢泠闻了闻,有些迟疑地抿了一口,果真清甜十分,却半点不腻,也不冲人。 “好喝!”她称赞道。 花溪云莞尔,“喜欢就好。” 他们俩坐在那饮酒的时候,花府的下人也在花园的另一侧布置好了烟火,没一会儿夜空里便升腾起了绚烂至极的花朵。 也亏得这园子大,隔了一个湖,烟火的声音听起来也没那般刺耳,谢泠看了好久,不自觉地多喝了好几杯酒,等结束的时候已有几分醉。 她从前便是这样,喝多少在面上永远看不出来,只有真的醉得过了,有醉意从动作神态里表现出来,旁人才真的信,噢原来你是真的醉了呀。 这会儿其实比那种状况要好上许多,但她许久不曾喝酒,醉得快一些也是在所难免。 楚留香将她推回房间时还听到她窝在轮椅中嘀咕着什么一定要金榜题名啊,没忍住笑出了声。 一夜好眠过后,楚留香便如同昨日所说开始教她如何用那把匕首。 谢泠原本并不相信他能有什么办法拯救自己这种半点底子都没有的普通人,更何况自己还坐在轮椅上,但楚留香却摇摇头,“对付绝顶高手的确是很难,但武功一般的,应当不难。” 他示意谢泠拿好匕首,放慢了出掌的动作,但并未省略招式,“比如这样——” 那手掌直取她的面门,但在楚留香的控制下,停在仅差毫厘的地方。他见谢泠还愣在那里,倾身过去抓住她拿着匕首的手,往上一转,“谢姑娘直接刺,不用担心,伤不到我。” 轻而锋利的匕首的确很适合在近身时出其不意地完成一击,谢泠也是在真正挥出那一刻才意识到,这把匕首有多好用。 然而楚留香这个人型靶子尚未当够半刻,先前好几日不知跑哪里去了的胡铁花忽然又找了过来。 谢泠正玩得开心,卯足了劲要碰到楚留香的手一回,这会儿看他动作略有停顿,自然认为机会来了,反手便是一绞—— 当然还是失败。 这人分明注意力都已不在眼前,却仿佛手上还长着眼睛似的,毫不费力就能制住她,似乎削铁如泥的刀锋也只需他心念一动便能断开。 但谢泠也知道,他毕竟是楚留香。自己这种一点底子都没有的人,真要是能伤到他了,楚留香也不用教她了,回去继续练武才是正经。 胡铁花还是同之前一样,口没遮拦得很,走近看见她手中的匕首,想都没想便是一句,“老臭虫你居然舍得把这东西拿出来了?” 谢泠一愣,只听胡铁花喘完一口气后又道:“还有你居然送女孩子匕首?”   ☆、第二十六章 楚留香听胡铁花这么说也只笑而不语。 倒是谢泠,听了胡铁花方才那口气,忍不住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宝石,有些迟疑地开口道:“这个……很珍贵?” “这把匕首可是老臭虫压箱底的宝贝。”胡铁花朝着她挤眉弄眼,“我都好久没见他拿出来过了。” ……她现在还回去还来不来得及??? 大约是看穿了她的想法,楚留香摆了摆手,“谢姑娘不用介怀,我只是平日里甚少用兵刃罢了。” “这倒是。”胡铁花赞同了一句,“而且他送出去的东西,断没有收回的道理。” “是,所以谢姑娘还是收着吧。”他侧过脸低头向她眨了眨眼,“不然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谢泠:不带这样的吧?! 幸好胡铁花也极捧场地附和道:“是是是,这样的。” “好了先不说这个,你之前跑哪去了?”楚留香适时地换了个话题,“怎么除夕都没见你人影?” “我去找你说的江小鱼那个徒弟了。”胡铁花提到这茬就难掩痛心,“现在的小孩真是了不得啊,我居然还输了他一壶酒。” “早跟你说他有意思得很了。”楚留香并不意外。 “太有意思了,难怪能入江小鱼的眼。” 谢泠坐在那听他俩聊陆小凤,也忍不住有点感慨,自从谢星遇到刺客那日起,他们俩便住到花家来了,这么多天没见朱停和陆小凤,的确还有点想念。 但机关案要解决怕是还早得很,只能盼着陆小凤什么时候想起来花满楼这个朋友然后找过来了。 她叹了一口气,仰头看向正与胡铁花漫天乱扯的楚留香,扬了扬手里的匕首,“还继续吗?” “继续,继续,当然继续。”胡铁花抢在他前头答道,“你们继续,我还约了陆小凤晚上继续赌的。” 楚留香失笑,“他师承江小鱼,十有八/九也是同轩辕三光学过几招的,你和他较劲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老臭虫你这话可就不对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直很想找轩辕三光赌一回。”胡铁花反驳完又看了她一眼,“算了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们俩,你们快继续。” 谢泠总觉得胡铁花的眼神也十分意味深长,但纵使她猜得到这人究竟在想什么,这会儿也只能受着了,谁让她手里就拿着楚留香赠的匕首呢。 胡铁花走后他二人又在花园里拆了大半个时辰的招,结束时楚留香出手的速度已比之前快了不少,虽然于他而言可能还是极慢的,但谢泠还是为自己的微小进步感到十分开心。 这大约是受伤以来她最心无杂念的一天,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更好地用这把匕首,一直到吃饭的时辰都兴奋极了。 谢星见了她这副模样也十分无语,“姐姐你原来也想学武啊。” “这也算不上学武。”楚留香摇摇头,“取巧罢了,真的从头开始学武对谢姑娘来说反而没这么实用。” “不过还是谢谢香帅。”她诚恳地给他倒上一杯酒递过去,而后举起自己面前那一杯,“我敬香帅一杯。” 这酒可比昨夜花溪云给的要后劲大多了,楚留香识酒无数,一闻便知,本想告诫她少喝一些,没想到才一接过就看见她拿起自己的一饮而尽,登时无奈。 但女孩子都这么爽快了,他自然不能示弱,只好也一样喝尽杯中酒。 谢星坐在边上跃跃欲试,“姐姐……我能不能也尝尝啊?” “不行。” “不行。” 两人异口同声,说完又忍不住都笑了一声。 “就一点点都不行吗?”他扑过去蹭谢泠撒起娇来,“姐姐你让我试试嘛,陆小凤他师父都不管他喝酒。” “那你要他师父还是要我啊?”谢泠才不动摇,“你倒是选一个?” “这怎么能选!我又不是他师父的徒弟!”他说到这里忍不住停顿下来瞥了眼就在对面的自己师父,见楚留香笑得玩味,哼了一声,“但我师父也不让我喝,这就很过分了。” “没大没小。”谢泠没好气地拍他脑袋,“你夫子就没教过你尊师重道?” 这话一出,不仅楚留香脸上笑意更甚,就连还在蹭她手臂的谢星都愣了一下,但他刚想再开口,就看见楚留香将食指放在嘴边摇了摇,是个让他噤声的姿势。 ……好吧,尊师重道! “这酒与谢姑娘昨晚喝的不一样。”楚留香见她还想再倒一杯,终于还是出言提醒,“少喝一些罢。” 酒劲还没上来,谢泠也没觉得脑袋晕,以为是他夸张了,摆了摆手,“我酒量——还可以的?” 楚留香:“……” 昨夜那种酒都能喝醉这叫还可以? 对自己有错误估计的结果就是谢泠这一晚又喝醉了,而且说胡话现象比昨夜还严重一些,还揪着他袖子对他正色道:“楚留香你,你是个好人。” 楚留香:“……谢谢。” 当然凡此种种,睡过一觉的谢泠是根本记不得的,她只觉得自己做了个十分香甜的梦,难得又一夜好眠。 最值得开心的是,好眠过后还见到了昨天还在可惜许久没见的陆小凤与朱停。 大概因为过年的关系,朱停换了一身新衣服,看上去比之前有精神得多,得知她受了伤最近不能下厨,难过得不行,“阿泠姐姐你一定要快些好起来啊。” 谢泠十分感动,“一定的一定的。” 他们俩是跟着江小鱼过来的,而江小鱼在把这两个小孩送到她房门口后便去找楚留香喝酒扯淡了,谢泠对大侠之间的交流并不感兴趣,宁愿蹲在房门口看他们几个小孩玩耍。 陆小凤也不知道是不是从谢星那里听说了前两日是她生辰的事,居然跑去花园里剪了几枝腊梅放在瓶子里插好了给她。 谢泠笑着接过来的时候还忍不住想这可真是江南无所有聊赠几枝冬了。 但不得不承认有些人的泡妹天赋真的是天生的,那几枝腊梅的确选得好插得好,连楚留香见了都称赞了一番。 当然他不知道这出自陆小凤的手笔,见谢泠抱着花瓶还以为是她让人折了几枝腊梅想放在屋内,“谢姑娘这几枝花插得颇有意趣。” 还蹲在廊前给花满楼讲笑话的陆小凤翻了个白眼,“这是我送给阿泠姐姐的!” 虽然替楚留香尴尬,但谢泠还是没能抑制住脸上的笑意,笑得差些抱不住手里的花瓶。 事实上楚留香本人倒是挺无所谓,见到她难得开心成这样,反而觉得这一番错认也很是不赖,至少比那几枝花更能逗得谢泠开怀。 “江大侠真是收了个好徒弟。” 陆小凤朝他做个鬼脸,“毕竟他除了收徒弟眼光好之外没什么长处了。” 这对师徒互相埋汰的模样比他想象中还有趣,他想如若不是被江小鱼捷足先登了,遇到陆小凤这样的小孩,他大约也是忍不住想收来当个徒弟的。 别的不说,光是同他说话,这辈子就寂寞不了了。 “哦对啦阿泠姐姐,柒柒说她也很想你。”陆小凤昨日刚去西门医馆走过一遭,方才见到许久不见的小伙伴太过兴奋给忘了,这会儿才想起来,“至于那个摆臭脸的——” “……你还是别提他了。”谢星咬牙切齿。 没想到这回陆小凤却摆摆手不同意道,“哎你也别对他有太大意见嘛,他除了总是摆臭脸之外,人还是可以的。” 谢泠目瞪口呆。 在她受伤的日子里到底这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友情的火苗已经燃烧起来了吗?!好突然啊?! 只听陆小凤认真反驳着谢星:“而且我跟你说,这个人其实就是死要面子啊,你管他什么表情,冲上去捏几下他就挂不住啦!” 谢星一脸懵逼:“真的吗???” 陆小凤点头点得飞快,“真的!” 谢泠觉得自己面部肌肉都快笑到抽搐了,虽然她认为死要面子这句评价对西门吹雪来说是极贴切的,但只要一想到陆小凤或者谢星冲上去捏他的脸这个画面,她就忍不住要昏过去了。 “不过他现在开始练剑了,要是他忽然提剑砍你你一定要跑快一点!。”陆小凤又补充道。 谢星对西门吹雪的水平还停留在之前打的那一架上,所以十分不以为然,“有这么可怕?” “我师父都说他是剑术天才!” “噢。”我师父也说我天赋异禀啊。 最终他俩还是没能就要不要去捏西门吹雪的脸达成共识,谢泠笑得快背过气去,楚留香看到最后没忍住伸手拍了拍她的背给她顺了顺气。 不过在西门吹雪到底如何的问题上,他同江小鱼其实是持一个态度的,“西门家那位公子的确是不世出的剑术天才。” 谢泠完全不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毕竟她清楚西门吹雪将来可是能担起“剑神”这样名头的人。 不过谢星不信也无所谓,谢星从小到大最大的优点就是被她严肃教育过的错不犯第二遍,上回与西门吹雪打的那一架让谢泠好好说了一通后,他已作过保证,以后同这小公子井水不犯河水。 谢泠并不担心他会同陆小凤所说的一般去捏人家脸然后被人提剑砍三十里。 当晚花满楼邀请他们几个都留下吃饭,胡铁花也不知从哪里又过来了,一脸神神秘秘地把楚留香叫到一边。 陆小凤坐在谢泠右手边,见了胡铁花先呀了一声,而后做了个鬼脸,“你还欠我三十个葫芦的酒呢!” 楚留香闻言也是一愣,随后大笑一声,“他大约是还不起的,就当我欠你的吧。” 江小鱼带着他们离开后,谢泠才从楚留香那知道胡铁花送来的消息究竟是什么。 还是与那机关案有关。 不过这个线索着实是让他们都未曾想到,以至于谢泠听到的时候也愣在了原地。 胡铁花送回来的消息是,冷血在金陵那受到了重重阻挠,六扇门的总捕头已经直接将此案结案。   ☆、第二十七章 楚留香才一说完,谢泠便愣住了不敢相信,“结案?” 他点点头道:“冷大人是这么说的,具体情况我目前也不清楚。” “那现在……?” “我打算去一趟金陵,恐迟则生变。”他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偏头看向谢泠,“如此,谢姑娘便不好继续留在花府了。” 谢泠本来也觉得借住在别人家里十分不好意思,这会儿听他口气,似乎另有妥帖安排,自然不介意挪个地方。 只听楚留香沉吟了片刻道,“我会让胡铁花暗中注意好朱停家附近的动静,为免有心人拿他作筹码,西门医馆倒是不用费心,至于谢姑娘你,我只能拜托江大侠带着他徒弟一道住去你家了,谢姑娘看这样如何?” “江大侠那边——” 楚留香知她顾虑,摆了摆手,“江大侠那边谢姑娘不用担心,他也很想此案早日了结,但如今这种了结法,怕是大家都看不过眼。” “这我知道。”她有些苦恼地挠挠头,“可是只能辛苦他与两个小孩儿挤一间房了。” 这个问题楚留香倒还真没想过,现在听她提起,才回忆起来谢家的确只有两间房。 “江大侠不拘小节,想来也不会在意。”楚留香说得笃定。 谢泠虽然很想吐槽他那个理所当然的语气,但也知道他所言非虚,毕竟她第一次听说“陆小凤的师父”这样一个存在的时候,完全不知道对方姓甚名谁,只知道陆小凤是被他师父扔在城外观音庙里的。 ……真的挺不拘小节的。 事情虽已安排好,不过要实施也得过了今夜。 谢泠见他不急着连夜离开,便试探性地又问了一句,“香帅是明日一早走?” “明日先送谢姑娘回去。”他话音刚落,廊下正对着他们俩的一盏灯笼忽然灭了。 谢泠下意识地抬头,正巧对上他同样一愣的眼神。只见他抬手轻松取下那盏灯笼扫了一眼,“燃尽了而已,无妨。” “噢。”她应了一声。 然后再没人开口。楚留香也没急着将她推回房间,两人一坐一站在廊下呆了好一会儿,直到夜空中忽然飘起雨丝。 晚来风急,原本不算大的雨点被狠狠一吹打在脸上亦有些疼痛。谢泠从放空的发呆状态中清醒过来,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动作,就感觉身下的轮椅被人往后一拉。 楚留香的声音听上去似乎也有些苦恼,“下雨了,回去吧。” 她想这苦恼应当不是来自于这几点雨,大约还是为了那迷雾重重的机关案。 不过楚留香到底是楚留香,露出一瞬的苦恼已属难得,将她送回房间后,又已恢复之前的笃定自信神色,走之前还嘱咐她睡个好觉不用担心。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事已经影响她正常生活好一段时间的关系,谢泠这会儿其实并没有很担心,反正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了,有江小鱼在的话,想抓她的人也基本得不了手。 第二天一早谢泠醒的时候先见到的却不是楚留香而是花溪云。 花溪云并不知道她要走,是来给她送酒的,并邀请她晚上与花家一家一道吃饭,说是明日就要返金陵去了,就当送他。 “花公子太有心了,可……我今日便要走了。”谢泠只能拒绝。 “走?”花溪云挑了挑眉看向她的脚,“你的伤?” 谢泠摇摇头,“这个问题不大,我这些天来一直在打扰你们家,甚至还呆在花府过了年,花老爷大度不与我计较,我总也不好一直呆下去。” “你不用这般客气。”他笑着说道:“我爹他老人家这几年总算想起来先前忙于生意忽略了七童,对他可上心着呢,七童在外头交到朋友,自然也是我们家的朋友。” 但即使他这样说,谢泠也还是要走的,楚留香说恐迟则生变,她其实也恐。 “还是下次吧。”她叹了一口气,“花公子是我恩人,这回花家又帮了我们姐弟一个大忙,等花公子下次回扬州,我请花公子吃饭。” 花溪云见她的确已做好决定,也不坚持,莞尔道:“也好,正巧我对你的厨艺好奇得很。” “微末之技,登不了大堂。”谢泠有点尴尬,在她看来像这位花大公子一样的大少爷,肯定是平日里随便进天香楼这种地方的,估计真的吃到了她做的东西可能还会失望。 两人聊了片刻,楚留香就从另一侧厢房找了过来,还牵着尚未完全睡醒还有些迷糊的谢星。 谢星见到花溪云倒是还记得这是好朋友的哥哥,张口喊了一声花大哥。 他这副迷迷糊糊的模样比平日里还可爱许多,就连花溪云都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问道:“阿星没睡好?” “呃……还好。”当着谢泠的面,他还是没敢说是这是因为昨晚他硬是缠着楚留香多教了他好几招。 不过谢泠也不傻,看他那副既困倦又心虚的表情便猜到了,只是事已至此她觉得自己再阻挠没有意义。 既然危险不仅避不开还会主动找上门,那么就像楚留香说的那样,能让他有保住性命的能力才最是要紧。 “我等会儿送谢姑娘回去,不知这辆轮椅——” 楚留香这话还没说完,花溪云已经先答了,“她脚还没好透,轮椅自然是跟她一道回去。” “那便谢过花公子了。”楚留香从善如流地替谢泠应承了对方的好意,“另外这几日也多谢花公子招待。” “香帅光临府上,本是我们的荣幸。” “话不能这么说,能见到传闻中开国以来最年轻的吏部侍郎,我才是十分荣幸。” 谢泠听了楚留香这句话才知道花满楼口中的“大哥在金陵做官”到底是个什么官,惊讶得差点没合上嘴,“吏部侍郎?” “原来谢姑娘不知道?”楚留香挑眉道。 谢泠:没人跟我说过啊??? 花·最年轻的吏部侍郎·溪云看着她满是不敢相信的表情也没能绷住笑,“有这么惊讶?” “是……是有点吧。”谢泠十分尴尬,“毕竟花公子这般年轻。” 而且按照花满楼所说,他是五年前去金陵赶考的,用了五年就从一个考生做到吏部侍郎,这简直太匪夷所思了?!更不要说他还是商贾之家出身。 不过惊讶过了仔细想想,花家这个商贾之家到底还是和普通的商贾之家有本质区别的。再怎么轻商,对于富到花如令这种程度的商,旁人自然也不会去在意他们“商”的身份了。 “我就当你是夸奖我了。”花溪云止住笑,“既然你已决定要走,我亦不好强人所难,不过先前你说的我可是记住了。” 谢泠忙点头,“那是自然,等花公子下次回来,我定为花公子接风洗尘。” 走之前花满楼也过来了一趟,谢泠很喜欢这小孩,便邀他有空常来玩。花满楼十分开心地应下,将他们三个送到花府门口才止步。 谢泠手里抱着花溪云送的酒,有些感慨,再瞥到还是一脸倦容的谢星,忍不住开口劝诫道:“你看啊,好好读书还是很有出路的,虽然到花公子这种程度肯定是没希望了,但他都跟我夸奖你要是好好读下去,将来中进士还是没问题的。” 谢星一脸绝望:“姐姐我连秀才都还没考上呢……” “有梦想总是好的啊。” “这个梦想太遥远了!” 楚留香在她身后推那辆从花家带出来的轮椅,只笑而不语地听着他俩说话没有开口,一路行至大门紧闭的西门医馆那方才沉吟道:“对了,谢姑娘最近也别去医馆了。” 谢泠很无语,楚留香到底是多不放心她?!她又不是分不清轻重,这种时候总不能为了工资丢了命。 更不要说大年初四这种时间,医馆开不开门还未知。 但楚留香出言提醒毕竟是好意,所以她还是点点头应下,“我知道。” 他们三个到家的时候,江小鱼和陆小凤已经等在那里了,同谢星的无精打采不一样,陆小凤有精神的很,一见到她先扑过来蹭了两下,而后才伸手去戳谢星的脸,“……你昨晚做贼去啦?” 谢星正同睡魔殊死搏斗,连和他斗嘴的心情都没有,打了个哈欠,“是啊是啊。” 见他实在是困,谢泠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去睡吧,记得给自己换一床被子,有段日子没回来了。” “好。”谢星点头应下。 他进去后楚留香才偏头去看江小鱼,开口道:“这边一切事宜,我便托付给江大侠了。” 江小鱼人过而立,却始终改不了那种吊儿郎当的做派,只扯了半边嘴角露出一个笑,“香帅所托,我当然是不敢不认真的。” “有江大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楚留香说完,又低头看了谢泠一眼,“我得赶去与冷大人会合,谢姑娘保重。” 谢泠点点头,“一路顺风。” 大约是如他所说恐迟则生变,简单的告别过后,楚留香就走了。 谢泠坐在轮椅上看着这人匆忙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她自然是希望这件事早日解决的,不说影不影响她与谢星的生活,光是欠了楚留香这么多人情并可能还要继续欠下去就让她非常头疼。 虽然她知道楚留香这么帮她不止是因为收了谢星当徒弟,也因他本就是这样一个性格。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能得到那么多敌人朋友的尊敬吧。 “哎呀我怎么忘了让他先把酒给我!”陆小凤一拍脑袋,“失策!” 谢泠被他这一声唤回了神,偏头看向那对师徒,开口道,“进屋坐吧?” 陆小凤立刻自告奋勇地帮她推轮椅,一边往里走一边问她,“我师父说楚留香在查的那个案子还没查完?” “是。”她无奈,“否则也不想劳烦你师父。” 江小鱼却摆摆手,“没什么劳烦的,反正我也好奇得很。” “好奇什么?”陆小凤不解。 谢泠也疑惑地看他,结果他只扫了他们一眼,笑而不语。 毕竟不熟,在对方这个反应下,她也不好继续追问。 屋内的桌椅都落了灰,谢泠本想着还要招待人住,起码得先做个扫除,再一低头看见自己的脚,顿时泄了气。 陆小凤看她表情便猜到她想法,“阿泠姐姐你还没好,就别忙啦。” “是啊,你若忙出个好歹来我没法同香帅交待。”江小鱼伸手掸了一下桌面上的灰,颇为不在意地吹了吹那两根手指,“就交给我这个徒弟算了,让他对得起来吃的那么多顿饭也好。” 谢泠想说不用,陆小凤却抢在前头应了下来,“好啦师父说得对,我来吧。” 十五岁之前的小孩子,每长一年身量变化都是肉眼可见的,谢泠见过他太多回所以才感受不深,但在他拿起扫帚认真扫起地来时才惊觉他似乎长高不少。 也亏得是早就开始习武,陆小凤比一般的小孩子体力充沛得多。忙上忙下帮她把屋子给打扫了一遍,一分都不含糊。 结束时还仰着一张全是汗水的小脸求表扬,谢泠心都快化了,从怀里拿出一块手帕给他擦汗,“辛苦你啦。” “不辛苦!”他毕竟深谙与女孩子们的相处之道,邀功的同时不主动言累不说,还顺势夸她一句,“姐姐一直都这么照顾我才辛苦,应该的!” 他在这卖萌求抱,江小鱼这个师父却是只哼了一声,“你也就对女孩子献殷勤时不喊累。” “哇师父你这样真的很过分吧。”他蹭着谢泠的腿朝江小鱼做鬼脸。 “我说错了?”江小鱼懒洋洋地反问道,“你以为你这段日子每日去西门医馆是为的什么我不知道?” 他这么一说,谢泠也忍不住回忆起了当初陆小凤第一回见重柒时将她逗得咯咯笑的画面。 “我明明还有和西门吹雪进行了友好的切磋。”陆小凤翻了个白眼,“不过他才正式用剑多久,居然都这么厉害了。” “你要是少花点时间对女孩子献殷勤,也会很厉害。”江小鱼诚恳道。 “不带这样的啊!楚留香也对女孩子献殷勤,还不是很厉害!”他非常不服。 谢泠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伸手戳了戳陆小凤的酒窝,“你已经很厉害啦,以后会更厉害的。” 陆小凤非常得寸进尺地又蹭了她两下,两眼汪汪,“还是阿泠姐姐最好!” 又漫天胡扯了一会儿后,谢泠才从江小鱼那里得知,自己在花家的时候其实楚留香已经出手解决过好几回之前那种刺客。 江小鱼大概也没想到她对此完全不知情,“香帅没告诉你?” “……可能是觉得告诉我也没意义吧。”谢泠耸耸肩,“毕竟我一点忙都帮不上,只能给他拖后腿。” “他若真是这样想,又何苦来拜托我。”江小鱼叹了一声,“江湖传言楚留香走到哪哪就有他的红颜知己,现在看来似乎也——” 谢泠:“……江大侠你误会了。” 江小鱼:“你的意思是你是他红颜知己?” 谢泠:“……不是。” 江小鱼笑得狡黠无比:“那我哪里说错了?” 所幸他说完这句后便适时地换了个话题,重新涮起自己的徒弟。 谢泠坐在那看这对师徒斗嘴,先前郁闷的心情被一扫而空。 争论的重点还是在江小鱼嫌弃这徒弟整天致力于泡妹上,关键是还泡不到,简直丢人。 陆小凤已经不正面反驳了,揪着当年被利诱当了这人徒弟的那句话不放,“你以前还骗我说你认识小李飞刀呢!” “噢。”江小鱼不为所动,“你之前不是说你见过叶开了吗,现在改拜他为师还不晚。” “我又不想学这个!”陆小凤气死了。 这一回江小鱼的表情倒认真了些许,“那你想?” “我崇拜他啊,他是我的目标,我想赢过他!” 如果楚留香在场,定会觉得这句话颇为耳熟。可惜谢泠听了只觉得莫名,“赢过他?” “小李飞刀例无虚发。”江小鱼解释道:“这小子一直做梦能创出比小李飞刀更精准的武器呢。” ……不对吧?!他难道不该致力于用手指夹住小李飞刀吗??? “不过我估计他这辈子也只能做做梦了。” “哼。”陆小凤扭过脸去不理睬他。 “别不服啊。”江小鱼停顿了一下,“况且就算你做到了,在普通人眼里,也不会比小李飞刀厉害了。” “怎么会?!”一会儿都没能绷住,陆小凤又转回脸来。 “这类武器,再厉害也不过一句例无虚发,人们充其量觉得你同他一般厉害罢了,兴许还会觉得你是在东施效颦。要让人觉得你比他厉害——”他轻声笑道,“还不如琢磨琢磨如何让它不能例无虚发。” 陆小凤的眼睛都亮起来了。 谢泠目瞪口呆,她这是见证了灵犀一指这门功夫的灵感来源吗???   ☆、第二十八章 找到人生新方向的陆小凤连西门医馆都不去了,开始缠着江小鱼过招。他们俩倒不避着谢泠,但是动作太快,她眼睛根本跟不上,看了也是白看。 偶尔扫一眼,她也只会忍不住想,之前楚留香在教她的时候,实在是——太放得下身段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明面上已经“结案”的关系,回到家中的几天内并没有什么麻烦找上门。 不过这件事牵扯重大,就算照江小鱼估计那边应该不会这么快有新的动作,但谢泠完全不敢就此放下心来不去管它而随意出门。 对此江小鱼倒是很不以为意,“这会儿他们应当主要在应付金陵那边的事呢,手暂时伸不到那么长,你也无需过于担忧。” 这番话同楚留香嘱托的倒是不太一样,谢泠知道他们俩都没有诓骗自己的道理,但不知为何,她总还是更信任楚留香一些。 江小鱼大约也清楚她内心所想,说完后便笑出了声,“不过不出门自然最好。” 她的脚已经可以下地,不过这几日的饭菜却是陆小凤有样学样做的,味道倒也不赖。 这件事让谢星非常不服气:“你居然也会做菜?!” 陆小凤看他的眼神宛若在关怀智障,“我什么时候说我不会了?” “你会做饭你那个时候还骗我带你回来吃饭!”谢星龇牙咧嘴地表达自己的不满,“太过分了!” 这话根本就是歪曲事实,陆小凤当然也是不认的,“我那时好心请你吃烤鱼好不好,而且是姐姐好心要留我吃饭,又不是你做的。” 谢泠一边听他们俩拌嘴一边帮他们把盘子里的鱼翻过身来,拆好肉夹给他们,“小心鱼刺。” 这俩人一边愉快伸碗一边还要计较哪块大一些,然后又是一连串的“这是我家!”和“这是我做的!”在她耳边炸开。 就在谢泠想要出声阻止的时候,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急而有力的敲门,或者说拍门声。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已经火速吃完饭坐在一边闭目养神的江小鱼,对方也瞬时睁开了眼,抬手阻止她想要站起来的动作,“我去。” 谢星和陆小凤亦收了声。 门吱嘎一声开了,外间站着的却是个令她未曾想到的人。 是西门吹雪。 说实话谢泠还没有见过西门吹雪狼狈成这副模样过,一身衣衫被雨打的透湿,额发黏在脸上,脸色却是比他的衣服还白。 “公子?” “西门?” 西门吹雪没理会站在门口的江小鱼,径直走进来去拉她,“重柒……不太好。” 谢泠一惊,“什么不太好?她生病了?” “……我不知道。”西门吹雪摇摇头,抓着她的手抬眼看她,“能不能,去看一下她?” 谢泠虽然也很担心着急,但第一反应仍是他真的没找错人吗? 她不过一个在医馆抓药打工的而已,而他们家可是有一个神医啊?! “我父亲不在。”西门吹雪抓着她手的力道又重了一些,她甚至觉得手腕处有些许疼痛感传来。 而他又补充道:“……我不识得这种症状。” 看他慌张成这样,谢泠也顾不得去想这人先前看的医术都看到那里去了这种问题,张口问道:“公子你别急,先给我讲一下她的症状?” 西门吹雪言简意赅地描述了一番,话还没说完,谢泠和江小鱼已经都皱起了眉。 江小鱼比她更先一步反应过来,“哮喘?” 谢泠猜想西门吹雪的确不知道这类毛病到底该怎么办,但尽管如此她还是很想掐一把自己这位少东家。 她虽不懂中医,但好歹有原本学过的医学知识在,又迅速地问了几个问题后,最终还是确定是哮喘无误。 恐怕还是急性的。 这种毛病,小孩子发作起来尤其凶险,尤其重柒本就身体差得很,如果放任不管可能还会有性命危险,想到这里她便坐不住了,“我跟你去看看。” 话音刚落谢星先嚷了出来,“姐姐你不能出门啊?!” 陆小凤的神色也有点迟疑,谢泠只能看向江小鱼,深吸一口气道,“江大侠既然猜到,也该知道这种病拖不得,我得去一趟,他们俩就麻烦江大侠照顾了。” 江小鱼看了一眼正瞪着西门吹雪的谢星,再看一眼谢泠的表情,最终还是点点头,“你小心些。” 外头下着倾盆大雨,又是一片阴沉沉的黑夜,谢泠觉得手中的伞撑不撑开意义都不大,但还是聊胜于无。 西门吹雪急,她也急。 并不是把楚留香的嘱咐给抛在了脑后,只是在得知重柒的症状之后,清楚地明白,若是放一个不懂哮喘的西门吹雪独自回去,怕是帮不上重柒什么忙。 她在医馆做事这么多年,虽然到底算不得一个大夫,更谈不上什么“医者无私”,但终归不能“见死不救”。 事实上比起自己出门可能会遇到什么危险这回事,她这会儿更挂心的是西门吹雪留重柒一个人在那,哮喘有没有加剧。 雨将她的衣衫淋得无一处干的地方,但冷都是其次了,最让她难受的其实是才好转不久的脚腕。 待两人赶到西门医馆时,谢泠几乎又已快站不住。 西门吹雪也注意到了她的表情似乎有些痛苦,皱着眉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我没事,小柒在哪里?”她咬着牙摆手,“她这种状况耽误不得,快带我去。” 情急之下,她对着西门吹雪都提不起好语气,动作也收不住,幸亏对方也和她一样着急,衣服更是被大雨淋湿了两遭,洁癖症也发作不了。 重柒在后头的房间里,症状比她想象中要好一些,但看上去仍然十分难受的模样。 谢泠脑海里还能记得起的关于急性哮喘的急救办法也不多,当然最主要的问题在于,在这个地方她那些建立在现代医学基础上的办法大部分还不能用。 西门大夫怎么就偏偏这时候出了门呢? ……对,西门大夫! 她确认完重柒的口中没有异物,将人用力扶起帮助她呼吸。而后一手扶着她转过身去,“西门大夫走之前有没有提过如果小柒有什么事他留了药在哪?” 西门吹雪摇摇头,“……没有。” 不至于吧?!以西门大夫的医术和医德,在确认重柒有哮喘的情况下,没道理一点准备都不会做? 想到这里谢泠又问了一遍,“公子你再仔细想想?” 这回回答她的却不是还有些愣神的西门吹雪,而是被她扶着坐起来的重柒,瘦弱的小女孩儿揪着她的袖子用力将她的手往枕头下的方向带去。 谢泠立刻会意,从她枕头下翻出一个香囊,但拿出来后重柒却摇摇头,又指了指西门吹雪。 浑身湿透的西门吹雪这才仿佛终于想起来什么似的往外跑去。 谢泠拿起那个香囊放到鼻下闻了一闻,气味已淡得几近于无,的确是抵不了用的。幸好西门吹雪迅速拿来了西门大夫留在此处的新香囊。 确认重柒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后,谢泠才松了一口气。 小姑娘倚在床头脸色仍旧白得可怕,张了张口,却没发出声音。谢泠看得心疼,揉揉她的脑袋。 “公子可还记得西门大夫有关于小柒的其余嘱咐吗?” 这个问题西门吹雪倒回答得顺畅,“不能受凉。” ……那便不好通风了,毕竟外头有这么大的雨。 她叹了一口气,余光瞥见西门吹雪仍旧紧抿着唇的表情,想了想开始开口道,“公子若是自责——” “我……” “也是应当的。”现在松下一口气来,她总算能讲了,“小柒也就是运气好,撑到了我过来,若是我不过来呢,你便想不到西门大夫留下过什么话什么东西了?!” 广大学医的同胞在嫌弃病人的熊家属时大约都是这种恨铁不成钢的心态,谢泠生气起来连“他是西门吹雪,是自己的少东家,将来还是剑神”这个事实都懒得管,语气强硬得可怕。 “她今日多遭的这些苦,全因你慌了神未曾及时想起,方才若不是她将那香囊拿出来,她现在能不能好转还另说!” 西门吹雪沉默着,并不反驳。 他知道谢泠没有一句话说错,也并不觉得谢泠区区一个医馆帮工用这种训斥的口气与自己讲话有何不妥。 重柒忽然呼吸不过来痛苦地倒在那的时候,他是真的慌了神,在那一瞬间脑中一片空白,最后实在毫无办法,冒着雨跑去了谢泠家。 谢泠讲得对,若是他不慌成那样,早些想起来父亲曾经提过的事,重柒便能少承受一些痛苦。 “我知你担心她,但光是担心救不了她,生病的是她,结果她都还比你冷静一些知道要如何做。”谢泠停顿了一下,偏过头又看了一眼脸色惨白的重柒,“你若总是这般不冷静,看的那些医书又有何用?” 又或者不止医书。 说完这一番话后,谢泠方觉胸口那股憋着的气松了下去。 西门吹雪仍旧垂着头,也不说话。 她这个这个脸色不比重柒好多少的家伙看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心软,“我话说得重了一些,但还望公子好好想想。” “无妨。”他总算开口,并摇了摇头。 “先去换身衣服吧,小柒这里我看着。” 西门吹雪:“……不用。” 谢泠觉得气又上来了,敢情她刚刚全白说了?! 她反问道:“你若是病了谁照顾她?难道公子你还指望我在这儿照顾你们两个?” 西门吹雪却只是盯着她,好一会儿后才垂下眼眸低声说:“阿姊也去吧。” “……你们医馆这也没有我能换的衣服吧。”谢泠揉着太阳穴回道。 “有。”他说得笃定。 谢泠有些狐疑地跟着他出去拿衣服时才意识到,西门吹雪刚刚是不是—— 喊了她一声阿姊? ……卧槽。   ☆、第二十九章 西门吹雪还真给她拿了一套衣服。 那套衣服布料舒服,式样大方,颜色也很是朴素,但针脚细密非她自己的衣物可比。 谢泠怕冷,先前急火攻心所以才不觉察,这会儿骂完西门吹雪冷静了下来,方觉被冰凉雨水包裹全身的滋味一点都不好,两排牙齿都要打起架来。 到这时候身体底子的差距就体现出来了,一样是被淋了一身的雨,西门吹雪还多淋了一回,看上去只是脸色有些苍白而已,而她换上干净的衣服后还在那瑟瑟发抖缓不过来。 西门吹雪被她说了一通后,也不知道是想明白了什么关窍,居然还主动去煮了一大锅姜汤,分给她一碗,当然表情依然是冷的。 谢泠穿了他给的衣服,还喝着他煮的姜汤,颇有种我是不是在做梦的感觉。 重柒的状态好了不少,她看了半个晚上,总算放下心来,转过头去问西门吹雪,“西门大夫去哪里了?” 西门吹雪皱了皱眉,“不知。” 他说不知,那就是真的不知了,所以谢泠也没问下去,只拍拍他的肩膀,“你去睡吧,小柒这里有我。” 这回西门吹雪没拒绝,微点了下头转身出去了。重柒拉着她的手跟她撒娇,“姐姐你别和阿雪生气啦好不好?” “不生气了,他担心你嘛,我也知道。”谢泠帮她拢了拢鬓发,“睡吧,我今晚在这陪你。” “姐姐也上来。”她往里面挪了挪,笑得很甜,“和我睡很暖和的。” 两个人睡的确是很暖和的,尤其是在这种冬雨夜里。 重柒今日折腾了这一遭,大约也是很累,没像平常那样闹腾,抱着她胳膊和她说了会儿话便睡了。虽然说的话依然离不开“来当我嫂嫂吧”这个主题,但谢泠听过这么多回早已无谓。 反正笑而不语就行了。 她倒是没怀疑过重柒讲的是不是真的,毕竟从她的容貌和穿戴上,有眼镜的人都能猜出她家定是有钱极了,怕是比西门家更甚,养出一个哪哪都好的高富帅,不奇怪。 第二日一早江小鱼带着陆小凤和谢星找了过来,谢泠睡了个不□□稳的觉,正头疼着呢,就看见西门吹雪和陆小凤在花园里打了起来,吓得不轻。 被她拉扯起来打扮好的重柒却并不惊讶,语气更是稀松平常得很,“陆小凤又来找阿雪打架了呀。” 谢泠:“……” 从重柒那里知道这种场面经常上演之后谢泠也懒得管了,反正怎么着也出不了人命。 这两人打完后,谢星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从花园另一头跑过来,瞥见她手里牵着的重柒,先问候了一声,“柒柒你没事吧?” “没事啦,多亏姐姐。”重柒对他笑了笑,而后便松开了谢泠的手往西门吹雪和陆小凤的方向跑了过去。 谢泠站在原地看这几个小孩笑闹,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缓解因没睡好而生出的眩晕感,问谢星:“你们早饭吃了没?” “江前辈买了包子。” “吃了就好。”她拍拍弟弟的脑袋,“你怎么不过去玩?” 谢星撇撇嘴,“陆小凤要找他试自己的新招式,我……师父让我暂时别在旁人面前露手的。” 他这么一说,谢泠才想起来当初楚留香对自己的那个承诺,也是一愣。 “不过——”谢星停顿了一下,抬眼瞥了她一下又飞快地低下头去,“不过西门吹雪他……他知道楚留香是我师父。” “……他怎么会知道?”谢泠不解。 谢星见她只是疑惑,并未生气,便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下他们俩住在西门医馆的那段时间西门吹雪夜里撞见过楚留香的事。 谢泠却是想起了他当时与西门吹雪莫名其妙打了一架,问他:“那你们俩打架是因为?” 当时的谢星当然不敢说实话,咬死了一句“我看他不顺眼”,现在学武拜师的事都已败露,自然不用再扯这个谎,但说实话,他自己都不是很懂那天他为啥就和西门吹雪打起来了。 “我——其实我也不知道啊?不过我当时以为他要告诉你我师父的事来着……”谢星挠着脸说,“可他也没说。” 姐弟俩想来想去都猜不出个所以然来,但谢泠起码还是可以确定,西门吹雪应该原本就没想过要告诉她,倒不是为谢星着想,只是与他无关的事他懒得理会罢了。 午饭是在西门医馆吃的,谢泠许久没有下过厨,怕自己手生,就叫了陆小凤一起进厨房帮忙。 陆小凤手脚麻利得很,剥蒜剁姜样样在行,还能在她炒菜的间隙里讲笑话逗她开心,一顿饭做下来,谢泠笑得不知前仰后合了多少次。 幸好味道还在,不管是重柒还是谢星都非常给面子地吃了许多。就连江小鱼都夸了一句,“谢姑娘的手艺还是这么好。” 谢泠想说其实有好几个菜是你徒弟做的,但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就听到在她右手边坐着的西门吹雪说道:“这个不是阿姊做的。” 他指了指江小鱼方才夹了一筷的炒包菜。 “……公子吃得出来?”谢泠惊了。 “你刚刚喊什么?”谢星和陆小凤也惊了。 西门吹雪并不在意这两个人的反应,只皱了皱眉,又看了看谢泠,“阿姊炒得会淡一些。” 谢泠自己都没有在意过这些,听他这么说也夹了一筷尝了一口,“……是比我做的味道要重一些。” 谢星吃她做的饭最久,却根本没分辨出来,气呼呼地吃了两口,“区别不大啊!” “是不大。”西门吹雪平静地回道。 陆小凤笑嘻嘻地打圆场:“哎呀那证明我做的也不比阿泠姐姐差多少了!” 谢泠立刻接话:“是是是,好吃。” “原来陆小凤你真会做饭啊?”重柒也十分惊讶。 “我会的可多了!” 江小鱼&谢泠:“……” 谢泠原本打算吃过饭就回去,结果这顿饭吃到一半时西门大夫忽然回来了。 他并没有拿什么包袱行李,双手空空,不像是出了远门,见到家中居然有这么多人也是一惊,目光触及到谢泠时更是停顿了许久,“阿泠的脚好了?” 谢泠没想到他居然知道这事,“是,好了不少了。” “那就好。”西门大夫扯了扯嘴角,眼神一直未曾从她身上移开。 饶是谢泠脑筋还没转过来,也察觉到好像有什么不太对了,西门大夫这是怎么了? “父亲。”西门吹雪忽然放下筷子站了起来。 而西门大夫也是仿佛才回过神一般,深吸了一口气,“怎么了?” 这对父子最后也没能说下去,对视了片刻后一道出去了,留剩下的一桌人面面相觑。 但主人既已回来,要走起码得道个别。吃过饭后谢泠又在花园里等了会儿,顺便给重柒梳了一个新学来的发式。 小姑娘的头发柔软得让她爱不释手,捣鼓起来也满是成就感,最重要的是重柒还长了一张这么明艳动人的脸,梳怎样的头都好看得叫人忍不住赞叹。 “姐姐之前脚受伤了所以没来吗?”重柒问她。 谢泠思忖片刻,没否认,“有这个原因。” “我可想你啦,还让阿雪去你家找过,阿雪说你不在。” “之前有段时间的确在别人家作客。”她伸手捏了一下重柒的脸颊,“趁我今天在,想吃什么赶紧说?” 重柒立刻笑开:“姐姐最好了!” 这一句其实并非临时起意,谢泠是觉得,像昨晚那种情况其实自己是很为难江小鱼的,毕竟人家应下了楚留香的请求,所以今日回去后,她还是能不出门便不出门的好。 不知下次来医馆究竟是什么时候,这小姑娘的心愿自然是能满足多少便满足多少罢。 走的时候已是傍晚,西门大夫依然不见人影,西门吹雪倒是出来了,还送她送到了门口。 对方皱着眉郁郁寡欢的模样让她有些在意,看在那声阿姊的份上,谢泠也没能忍住问了一句,“公子是否有什么烦心事?” 西门吹雪仍旧皱着眉,抬眼看了看她,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无妨。” “那我便走了。”她停顿片刻,与他解释道:“我尚有些事未曾解决完,大约有段时间不能来医馆了,本想与西门大夫说一声,现在只能让你代为转告。” “父亲知道。”他答得很快。 “那就好。”谢泠松了一口气,却听到他又开口说道:“父亲今日失态是因为阿姊穿了我母亲的衣服。” “……” “他大约睹物思人。” 谢泠明白他这是在为西门大夫解释,虽然听到这件事心情的确是有些复杂。 但听他那个意思,西门大夫应该是非常想念亡妻的,于是她斟酌了一下还是试探性地开口问了一句,“那这衣服?” “衣物而已,阿姊无须挂怀。” 这语气淡漠得让谢泠有些无法理解,但西门吹雪显然并不想多说,讲完这几句后便转身进了门。 在前头等她的江小鱼他们也听到了这番对话,陆小凤啧了一声,“一个是痴情种,一个却冷漠成这样,若不是长得实在是像,我都要怀疑西门是否是他爹亲生的了。” 谢泠也觉得这很神奇,但她又觉得,西门吹雪也并不是完完全全的冷漠,若真是那样,昨夜也不至于慌神了。 当然她只是想想罢了,都没有说出口去反驳陆小凤,根本未曾想到不久之后便应验了。 因为重柒死了。   ☆、第30章 二月初一,阴,疾风卷地。 谢泠几经折腾的脚腕已好了个彻底,闲在家中无事可干。前几日朱停又耐不住无聊跑了过来,原本被楚留香嘱咐了“暗中照看朱停”的胡铁花自然也过来了。 他与陆小凤从饭桌上赌到饭桌下,输多赢少,可就是执着不放弃。谢泠简直被这种精神给感动。 胡铁花对她所做的饭菜也很是满意,吃过几次后便爱上了,当即怂恿朱停多来蹭饭。 朱停虽然惯常一副懒得搭理大部分人的模样,却一点都不傻,早就猜出了这是楚留香留在这保护他的人,原本他是很讨厌有人这样若即若离地跟着自己的,但他与胡铁花在“吃”之一道上又实在是投缘,最后也懒得与他再计较。 谢泠今日蒸多了糕点愁吃不完,陆小凤自告奋勇地说愿意帮她送一些去西门医馆。 谢星当即嘲笑他是还没对柒柒死心,不过太可惜啦,人家眼里只有那个脾气差的要死的西门吹雪。 陆小凤也不跟他扯皮,拿了谢泠装好的食盒就出门去了。 这一出门,带回来的便是那个“重柒死了”的消息。 他说得千真万确全不似玩笑,眼底的伤感也做不了假。 但谢泠还是不太敢相信。 “怎么会……?” 大约是听出她声音中的颤抖,陆小凤又一次认真地摇了摇头,再开口时声音比之前更低,“我……我都看见棺材了。” 他手里还提着那个已经空掉的食盒。 谢泠几乎要站不住,指甲用力地掐了自己的手心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是……是怎么回事?” “西门大夫说是染了风寒高烧不退,她本就身体差,便没能撑过去。” 重柒的确是极畏寒的,这一点她是清楚的。 穿越十六年,谢泠一直知道这里的医学水平还是比较落后这个事实,但亲耳听到一个不久之前还在与她撒娇的如花似玉小姑娘的死讯,还是让她既震惊又伤心。 她自认与重柒的感情和这屋子里的几个小孩儿是要差一些的,但这种猝不及防的死亡于她而言还是太过难以接受了。 从六年前被花溪云救下后开始在医馆做事到今日,她也算见过了不少的死亡。但人果然还是自私的动物,一样是死亡,与自己有过更深厚交集的人死亡时,那些曾用来劝慰亡者家属的话,便显得可笑起来。 屋内听到这消息的人全都沉默着不知道如何开口,最终是江小鱼叹息一声,问自己的徒弟,“那女娃儿……是何时去的?” “说是今晨。”陆小凤的声音也有些哑,“西门大夫说……她生前很是喜欢姐姐你,姐姐若是不嫌麻烦,便去走一遭吧。” 谢泠原本还在努力克制在眼眶中的泪水瞬间滴落,再开口时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掩着脸点头。 屋内的人除了胡铁花之外,都是曾与重柒或长或短相处过的人,在去送她最后一程这件事上,自然也一个都不能少。 谢泠好不容易止住泪,准备过去时,一抬眼却看见了一个阔别一月的身影正站在院子里。 那人仍旧穿着一身蓝衫,却是比初见时更风尘仆仆,但不掩意气风发,视线触及到他们一行人时似有疑惑,“发生何事?” 仍旧是江小鱼开的口,“西门神医家那个女娃儿去了,我们过去看看。” 其实以江小鱼的身份,原本并无这个必要,只是当初应下了楚留香的请求,此刻谢泠与自己徒弟又是绝对要去的,他便于情于理都得跟着走这么一遭。 楚留香自然也记得她口中的女娃儿,虽然只是在一张桌上吃过饭而已,但他尚且能想起重柒是个极爱笑的漂亮小姑娘。 最重要的是,年纪比谢星和陆小凤还要小。 这么小的女孩子,居然说去便去了。 难怪谢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都止不住地在流泪。 “香帅既已回来,先前那事大约也……”谢泠揉了揉眼睛,“不论怎样,我……我总得过去一趟。” 楚留香知道她想说什么,也知道她的坚持,事实上他原本就没打算阻止她前往医馆,当即侧过身让开,语气温和,“谢姑娘不介意的话,在下也一道过去吧。” 医馆的大门紧闭着,谢泠叩了会儿才等到一身白衣的西门吹雪来开门。 站在她面前的西门吹雪紧抿着唇,眼神如古井般平静无波,直到开口唤她时才稍微泄露了一丝情绪。 他哑着声音唤了谢泠一声阿姊。 分明脸上并无情绪,却仿佛已将所有人隔绝在他外头,一步都不得再靠近。 “带我,去看看她吧。”谢泠闭了闭眼,头一次像对谢星陆小凤朱停那样一般,伸手拍了拍西门吹雪的肩头。 不管这尚且细弱的肩头日后能担起剑神的名头还是别的什么,她只知道,此刻的西门吹雪,就如一根把自己绷到最紧的弦,可能不需要旁人去松他也会慢慢恢复过来,毕竟他是西门吹雪,但她还是不忍心。 西门大夫的脸色也很是不好,站在堂前紧锁眉头,见她来了才稍微抬了抬眼,声音沉得很,“阿泠来了。” 重柒的棺材就在他身后,尚未合上。 谢泠每走一步都在努力压抑哭声,但纵使不发出什么声音,眼泪还是不停地从眼眶里滚下来。 躺在里头的小姑娘表情安宁得很,红唇白肤,仿佛只是安静地睡了过去,乖巧得不像话。 “她身体不好,被我圈在医馆不得出门,也没认识几个人,唯独与你亲厚一些,你能来看看她,她应当也会开心的。” 楚留香站在谢泠身后,看着她捂住自己的嘴低声抽泣,泪水沿着她的手指一路滑落到地上,发出啪的一声声响。他垂首从怀中取出上回便借给过她的手帕,但并未递过去,只拿在自己手中替她拭去了面上的泪水。 虽然此时此刻大约也拭不净。 谢泠想起上一回在这里给重柒做糕点时自己还在想,那案子何时了结还不清楚,所以难得见上一回,便多满足重柒一点是一点。 却没想到那便是最后一回。 “谢姑娘节哀。” 谢泠摇摇头又点点头,一句话说得支离破碎:“她才、才……这么这么小。” 陆小凤与谢星的眼睛也红得很,虽然没哭。 楚留香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伸手轻拍着谢泠的背给她顺气,又看了一眼躺在棺材里的重柒,忍不住想起了第一回见这小女孩时自己的猜想。 ……许是猜错了? 大约是察觉到了他目光中的疑虑,站一旁的西门大夫也看了他一眼。 而他对上那番眼神,认真想了想,最终还是什么都没问。 谢泠是真的伤心,从医馆回来后连晚饭都没有吃,一直把自己关在厨房不肯出来。 陆小凤同谢星倒是想劝,但一进去看见她在蒸重柒最喜欢的梅花糕时又都噤了声。他们俩也都还记得第一回见西门吹雪是何时的事,那时候的陆小凤对西门吹雪可是一万个看不上眼的,那时的谢星也不知道他是为了谁大老晚地跑到自己家来要梅花糕。 正如谢泠说的那样,重柒她,才这么这么小。 哪怕从最开始所有人都清楚她体弱多病的事实,也却都不曾想过,她最后只能活到这个年岁。 “让你姐姐发泄会儿吧。”楚留香叫住想再度进厨房看看的谢星,扫了一眼正坐在不远处那张桌边的江小鱼师徒,开口道:“我有件事要办得先走,你再过一个时辰再进去看你姐姐,劝她早些休息。” 谢星应了一声,也没问他去办什么事,“我知道了。” 楚留香伸手摸摸他脑袋,“你也别想了,我会尽快回来。” 他说是尽快,可真回来时也已是凌晨,谢星那间房的灯已熄了,他原以为谢泠也该睡了,结果从谢家屋顶掠过时才惊觉,厨房里仍点着灯。 谢泠还在。 梅花糕都已冷了,可她仍站在那模具前,呆愣着不发一言,许久才眨一次眼。倒是已经不再哭了,可眼底的伤心难过还是叫人看了便忍不住心软。 楚留香没有刻意放轻脚步,但她也未曾在意,头也不回。 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已然熄灭的炉火都安分得毫无声响,他听到自己开口,“谢姑娘。” 谢泠这才恍然收回心神,转身去看他,“你……怎么过来了?” “自然是担心谢姑娘。”楚留香叹了一声,“我明白谢姑娘的心情,不过再伤心也不抵用,不是么?” 楚留香自然是将这些看得很透的,可她一个俗人,两辈子加起来,也是近不惑的年岁,却还是做不到云淡风轻。 “何况阿星很担心你。”楚留香又道。 “……我没事。”她只是太难过了,活到现在还没有一日之内掉过如此多的眼泪,却仿佛半点都未曾真正发泄出来,一回到家中厨房,便忍不住想起重柒与她撒娇时的模样。 “子时都过了,谢姑娘还是回房去睡吧。”楚留香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哪怕不睡,合眼躺下也是好的。” 事实上他不说谢泠还真未意识到子时都已过了,她的确毫无睡意,但也知道楚留香这是为她好,只好点点头,“好。” 楚留香见她应下,总算稍微展露了些许笑意,“我知谢姑娘很喜欢那个小姑娘,虽然今日离别叫人神伤,但将来也许会再见呢。” 这话说得神神叨叨的,谢泠也没有多想,只当他是为了安慰自己。 毕竟穿越了一回后,由不得她不相信那些前世今生的说法。 但楚留香却又说,“我不会骗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不信我也要信楚留香啦你们说是不是【。 · 订阅掉得特别厉害_(:з」∠)_ 我觉得后文也没有这么难看吧呜呜呜 我还是提前把抽奖搞了吧顺便也是为科二攒个人品【。 微博@一个奚 第一条微博就是抽奖啦,关注不关注无所谓,转发时也不用附带订阅截图,转就行了。 8.20开奖,抽一根娇兰小黑裙,色号自选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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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他只知道那小姑娘叫小柒,那日在谢星对陆小凤的一番介绍下,他才知道,原来这小姑娘是名为重柒。 重,双也。 再一联想先前听闻的活财神掌上明珠差些被贼人绑去的事,这小姑娘的身份便好猜得很了。 这位西门神医背后有高手,不能得罪的事早已成为江湖上默认的事,将女儿送至他的医馆,的确是安全的。 然而就他观察下来,重柒的身体虽然有些弱,却也还过得去,甚至比谢泠还好一些。 以西门大夫神乎其技的医术,怎会连高热都无法解决让她死了呢?更不要说她还是这样的身份,若真出了什么事,活财神还不与西门神医拼命? 唯一的解释便是,“重柒”现在的这个身份也已不能再用。 当然这些也只是楚留香的猜想罢了。 在推断出了大致的情况后,他便忍不住又去了一趟西门医馆。 西门大夫却是仿佛已料到他会来一般,带着他去了对面早已关门打烊的天香楼。 天香楼下的暗阁里,活财神正气定神闲地煮着茶,那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刚死了掌上明珠。 “香帅怕是早猜出了小柒的身份,故而白日与阿泠一道来的时候满腹疑惑地看了我好几回。”西门大夫笑着请他坐下,“我与朱老板商议之下,还是觉得瞒不住香帅你,不如直接告知于你。” 到这个时候,楚留香自然也已知道,重柒这一场死亡的确是西门神医造出来掩人耳目的。 “朋友的朋友也是朋友,我相信香帅看在姬先生的份上,也会替朱某人保守这个秘密。”活财神眯着眼睛笑道。 这话说得客气,楚留香却知其中实则有威胁的成分在。 姬冰雁与活财神有许多的生意往来,当年他也是因着这层关系才与活财神有过一面之缘,奈何这一面过于久远,所以见到重柒时他也只觉眼熟,却是绞尽脑汁想不出为何。 现在活财神知道他猜到了重柒未死的事,又特地提了一句姬冰雁,自然是在提醒他,不要多嘴,便是不去断朋友的财路。 “多年不见,没想到朱老板还记得在下。” “香帅大名,我怎敢轻易忘记?”活财神见他坐下,笑了一声解释道:“香帅怕是也听说过我那女儿差些被人绑去的事,不瞒香帅,这伙贼人现已查到了我将女儿送至此处的事,我想来想去,只能请神医与我一同做一个局了。” 楚留香点点头表示理解,“原来如此。” “但瞒得过旁人瞒不过香帅你。”西门大夫叹了一口气,“香帅心细如尘,怕是今日见到小柒‘尸体’时已有推测。” “我也只是猜想罢了。”楚留香应道。 “此事关系我女儿的安危,我不敢冒任何险,说实话香帅的人品我是信得过的。”朱老板停顿了一下,又道:“但也请香帅勿要告诉旁人。” 不说别的,光是看在朱老板与姬冰雁还有生意往来的份上,楚留香便不得不答应下来。 其实他颇有几分感慨,毕竟看今日包括西门家那位公子在内的众人反应,那份伤心都做不得假。 尤其是谢泠,哭得仿佛眼泪流不尽一般的模样也让人有些动容。 结果重柒实际上并没有死。 ……或者这两人要的便是这样的效果。 毕竟连西门吹雪都是这般反应了,追查而来的人也该信了“急病去了”这一说。 “两位的意思我明白了。”楚留香沉吟片刻,应了下来,“此事本也与我无关,我自然没有挡路的道理。” “我是怕香帅担心阿泠,将猜想告知于她。”西门大夫笑了笑,“毕竟她今日哭得那般伤心,我亦有些不忍。” 楚留香扯了扯唇角,“谢姑娘是个坚强的人,也是个靠得住的人,我想神医比我清楚得多。” “这倒是。” 最后却是朱老板先叹了一声,“是柒柒说待她很好的那位姑娘?” “是。”西门大夫点头,忽然又仿佛想起了什么一般,补了一句,“她还闹着要阿泠当她五嫂呢。” 楚留香并不知道重柒还讲过这样的话,也是一愣。 活财神家的那位五公子他是知道的,从小便以俊美出名,长到如今的弱冠年纪,怕是比从前更惹人注目。 “她倒是想得好。” “玩笑话而已,阿泠也未曾当过真。”西门大夫一边说一边看了楚留香一眼,眼神里似乎带些戏谑的意味,但转瞬即逝,“不过她同阿泠感情的确是极好的。” “倒是委屈了这位谢姑娘。”活财神疼女儿,对于一样疼爱他女儿的人,如何都会看得更顺眼一些,“日后总有机会再见的。” 这话楚留香犹豫了一番后还是告诉了谢泠。 以活财神和西门大夫对这件事的谨慎态度,会主动提起谢泠,本就已经证明他们将谢泠划入了可信任范围之内。 而楚留香又实在不忍看她伤心成这样,只能在不说破的前提下给她个希望。 反正不管谢泠到底往哪个方向去想了,都不会出去乱说便是了。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这种信任感究竟是何时开始建立起来的。 谢泠难得睡得这般晚,第二日醒来时浑身不适,眼睛更是肿得无比难受,稍一揉又酸涩得差些滚下泪来。 但让她继续躺着她也没有睡意,只好起来给他们做早饭。 虽然不清楚楚留香昨晚后来到底走没走,走去哪里,但她煮粥时还是比平日里多撒了小半把米。 谢星被她的眼睛吓了一跳,大概以为她是哭了一夜,犹豫着安慰她,“姐姐你也不要太难过了。” “……我知道。”她想扯出一个笑,不过到底自然不了,“我没事,快去坐吧。” 谢星哦了一声,一步三回头地出了厨房。谢泠看着锅里的粥,忽然又叫住他,“你师父在吗?” “在啊,一早就——”说到这他又迅速捂住自己的嘴巴,好一会儿才放开,“我是说……师父他一早就过来了。” 谢泠当然不会猜不出他差些脱口而出的话是什么,但事到如今,她也没有了阻止的心思,只当没听出来,跟着他一道避重就轻,“那问问他吃过饭没,没有的话一起吃吧。” 谢星噢了一声,一溜烟小跑着出去了,嘴里还嘀咕着肯定没有。 但姐姐交待的事当然还是要做,所以不一会儿后楚留香也进来了。 谢泠没想到这人会直接进厨房来,手上动作一顿。 楚留香一眼看到她肿得吓人的眼睛,也是一愣,但非常识趣地没提,“我是想进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谢泠见他说得真诚不似作假,便指了指自己已经盛好的几个粥碗,努了努嘴,“正好我怕烫。” “好。”这种温度对楚留香来说自然小菜一碟,一个伸手便稳稳当当地拿好了四个。 她点点头,“麻烦你了。” 楚留香想说这算不得什么,但一偏头看见的就是她隐没在腾腾热气中倾身去尝锅中汤味道的侧影。 那热气将她面容遮住大半,只留一个大概的轮廓,因为动作的缘故,露出一截纤细的后颈。 这画面没来由地让他想起他们初见那回。 糟糕的是,好像直至今日,他还是有些想知道,自己的手若是触上去,会是如何一番画面。 谢泠试了一下汤的味道,自觉应该不差,松了一口气侧过身去取放在另一边的汤碗,余光瞥见他仍旧拿着那几碗粥站在门口,有些不解地挑了挑眉。 楚留香微勾唇角,笑得极浅,“看谢姑娘下厨很有意思。” “下厨能有什么意思?”不都是一样的吗? “所以是看谢姑娘你下厨啊。” 作者有话要说:  约定俗成的同人设虽然被我给改了【。 但还是有点关系哈哈哈哈哈 不过你们为什么都觉得西门爹谋划了什么大咪咪!他只是帮个忙而已啦(。 . 因为又有读者妹妹提出时间线疑惑2我就再说一遍QAQ 武林外史和飞刀系列的时间线是我特地打乱把武林外史往后调的,这是个到结尾才能揭晓原因的梗(。   ☆、第32章 谢泠总算回过味来,却也并未表现出害羞或尴尬,只耸耸肩指了指自己已经盛好的汤,“该吃饭了。” 楚留香失笑,他可以确定谢泠是听得明白他那弦外之音的,又或者说他方才脱口而出的那句话本就已经十分直白了,谢泠连装听不明白的余地都没有。 但她仍然若无其事得很,仿佛楚留香什么都不曾说过。 如果不是恰好在出厨房门时侧过头瞥见她略有些泛红的耳根,楚留香还真要被她这反应给诓过去了。 谢星和陆小凤师徒早已在桌边坐好,陆小凤见到楚留香也是从厨房里出来的,有些惊讶,再见到谢泠哭得红肿的眼睛,便忍不住想讲些让她开怀些的话。 “哎,楚前辈也在啊。”陆小凤接过他递过来的粥碗,眨眨眼睛,“前辈还欠我三十个葫芦的酒,莫不是忘了?” 楚留香看着他朝自己挤眉弄眼,顿时心领神会,微笑道,“自然没忘。” “不过你去金陵的日子,胡前辈可是又输了我好几回。”他感叹一声后低头吹了吹冒着热气的粥碗,“是不是仍然记在你账上?” “我对朋友向来是很好的。”楚留香也喝了一口粥,诚心赞叹道:“谢姑娘的手艺,比天香楼的那位大师傅也差不离了。” 这句夸奖可比方才在厨房里那一句让谢泠受用得多。 这世上没有女孩子不喜欢被夸赞,尤其夸赞之人还是楚留香这样的人物。只是对谢泠来说,楚留香那些很能讨女孩子欢心的话,实是有些消受不起。 她不能不承认这个人的确是很吸引人的,不管是从长相风度还是行为处事,都无可挑剔到迷人的程度。 但也就是太迷人了。 所以才叫人不敢靠的太近,生怕一不小心泥足深陷闹出什么笑话。 “香帅谬赞。”她抿唇笑了笑,“粗茶淡饭,难为大家都不嫌弃。” “哎,我可是同香帅不一样的,我是吃惯粗茶淡饭的。”江小鱼摆手看向楚留香,似是看出了什么门道,眼里全是莫名的笑意,而后话锋一转,“说起来,昨日忘记问香帅了,机关案的事,现如今究竟是何状况?” 他不说,谢泠差些都要忘了还有这回事。 楚留香本也打算吃过饭后与他们讲这件事,现在被江小鱼问起,腹稿倒也已打好,说起来并非毫无头绪。 “此事说来话长,总之还是多亏了冷大人。”他停顿了一下,又叹一声,“只是可惜了六扇门就此失去了一位好捕快。” 谢泠被这个说法吓得差些呛了一口粥,滚烫的粥在喉咙里滑过,虽然熨帖,但也有些难受。见她眼神惊恐,嘴都还没合上,楚留香又几乎掩不住笑意,“谢姑娘想哪里去了,我是说冷大人已离开六扇门自立门户去了。” “……这样啊。”她松了一口气。 “想寻机关制作者的虽不是六扇门总捕,但也算有些关系,原本这些牵扯朝政的事我是不想管的,但那人一直不愿放弃,手里更是染了太多无辜人士的血,不让他收手,怕是后患无穷。” 他说得不清不楚,像是在避讳什么,说实话谢泠没太听明白,但一抬眼看见江小鱼一脸若有所思地与楚留香交换了个眼神,又觉得大约是自己智商不够。 事实上楚留香也不是故意说得这么云里雾里的,实是他应下了帮手的那位,将此事的细节烂在心中。 说到底牵扯到了朝堂便没那么单纯了,能直接命令六扇门总捕的人,普天之下也没几个,一般的勋贵,哪怕位置站得比六扇门总捕高一些,也要为着将来兴许有亲朋好友犯了事有求于人家的缘故给他们几分面子。 所以在金陵查至二皇子头上时楚留香并不是特别惊讶,虽然随之而来的问题是此事将变得极为棘手。 楚留香行走江湖多年,解决的大小事宜亦多不胜数,但全是江湖事江湖毕,这还是他第一回与皇族对上。 所幸尚未真正对上,便有比他更早洞悉这一切的人主动找上了门。 没能尝试一番侠以武犯禁的滋味倒还让他有几分可惜。 但与当朝太子的一番交谈商议也一样让他颇为震动。 二皇子的确是精于算计,从市井小玩意儿上看到了于他而言的长远利益,只要能将那做机关的人掌控于手中,对自己养的死士和军队都是极大的助力。 只可惜棋差一招,居然到头来还是输给了一个十岁孩童。 在见到太子之前,楚留香一直觉得这个年岁的孩童里,谢星与陆小凤已是其中顶尖的聪慧过人;见过之后倒也不是觉得他们俩被太子比了下去,毕竟是不同方向的聪明。但太子身为一个十岁孩童,却对整件事知道得一清二楚,并与他二哥玩得乐在其中。 虽说生在皇家,心肝不多个几窍是过不顺遂的,但太子这种,显然是几个兄弟心肝上的窍加起来都及不上他一个人的。 楚留香与冷血承了太子的情,自然都是感激的。 就连冷血那个离开六扇门的决定,也是太子在背后推动的。 六扇门的确乌烟瘴气需要整顿,冷血又不是个能在勾心斗角上有什么建树的性子,还不如等太子这趟整顿完了再重新回去接手。 他原本还担心太子也会对做机关的人产生兴趣,没想到一直到二皇子的势力被料理了个干净,太子都没提起这茬。 最后是送他走的那一场宴上,滴酒不沾的太子用一种甚是嘲讽的口气讲了一句,“二哥觉得自己算无遗策,却连治国之本都搞不明白,只懂走旁门左道,如此也不怪我收拾得彻底了。” 楚留香和冷血都有些惊讶,但惊讶过后又觉得,也只有头脑这般清楚明白的人,才能让皇帝从他开蒙后便立刻下诏立了太子。 那位二皇子,到底还是差了他许多。 这些内情楚留香自然不能全都掰开揉碎讲出来,幸好谢泠也没有追根究底的习惯,听完后并没有多问。 他哪里知道,谢泠是根本不知从何问起。 倒是谢星一边听一边喝完一碗粥后,问出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那现在那件事是了结了吗?” 楚留香点头,“自然是了结了。” “了结了就好。”谢星很开心,下一秒又哭丧起了脸,“……不对哦,那我是不是又要去私塾了?” 陆小凤非常不厚道地笑了,“是啊,不仅要去,也可以准备考秀才了。” 谢星恨不得爬到桌子对面掐死他,他这一提,谢泠肯定得想起来要帮他报名参加乡试了! 虽然照夫子所说,考个秀才对他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但一想到开了这个头之后谢泠便会让他一路考下去,谢星便恨不得装得什么都不会连个秀才都考不上。 楚留香最清楚他心里的弯弯绕绕,再加上走了一个月对他的练功进度疏于管教,自然要为他说两句话,“阿星年纪还小。” 谢泠闻言扫了他一眼,好一会儿后才像是妥协了一般,“也是,再等等吧。” “好!”谢星应得比任何时候都快。 在确认机关案已了结后,江小鱼便带着徒弟走了,走之前师徒俩认真同谢泠告了一个别。 陆小凤泪眼汪汪地表示他要跟着师父回去见师娘了,这大半年来他们师徒在外头晃荡得够久了。 事实上他不说谢泠还真看不出江小鱼是个有对象的人,毕竟他随性慵懒得不像话,这个年纪还一身的少年气,呆在谢家的一个月里干得最多的事是与两个小孩玩弹弓和投壶,兴致来了还会跑去湖里抓鱼,毫无大侠风范。 “那我也只能祝两位一路顺风了。”谢泠拿不出什么雅致的临别礼,只能给他们多装一些干粮,末了弯腰去揉了一把陆小凤越长越好看的小脸。 陆小凤知道她喜欢自己脸上那俩酒窝,主动蹭了她的手几下,“姐姐就放心吧!” 江小鱼敲了一下徒弟的脑袋,“行了,别撒娇了,又不是将来不回来扬州,要不是你师母说想你,我才不带你回去。” 眼看这对师徒又要进入互相嘲讽的状态,谢泠面上总算有些笑意。 她十分诚恳地对江小鱼这段日子的照顾道了谢,对方还是摆摆手,并不在意,“我也是受人之托,你不如多谢香帅几句?” 谢泠听着这个满是打趣的口气有些头疼,“……这自然少不了,但也要谢谢江大侠。” “你这么说的话,我还吃了你这么多顿饭呢。”江小鱼停顿了一下,偏头看了一眼正站在院子里被谢星缠着说话的楚留香,出于善意提醒了一句,“玩笑归玩笑,但像楚留香这样的人,你还是少招惹为妙。” “……我知道。”谢泠长舒一口气,不知自己究竟是为什么要解释,“我同他本也没什么,他帮了我不少而已。” “一个男人倾心倾力去帮一个女孩子,不图点什么,说出来谁信?” 谢泠想了想,自己好像还真没什么可以被楚留香图的啊,真要说他在图什么的话,那大概也是图谢星能继续当他的徒弟。 但这个理由他们正默契地保持秘密中,自然不好宣之于口。 所以听到江小鱼的这番话,谢泠也只能扯扯嘴角谢过。 谢家连着一个月吃饭都是热闹无比,现在走了那对师徒,朱停也没抽空过来,到晚饭时分,又显得冷清起来。 谢泠甚至忘记了现在没这么多人吃饭的事,煮多了小半锅饭,幸好天气还冷着,放在那也不会因馊掉而浪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江小鱼临走时状似忠告的那番话,吃过饭收拾厨房时谢泠不可抑制地回想起了从认识楚留香起两人的种种相处。 其实她自己比谁都清楚,比之当初,是有些不一样的。 毕竟他帮了自己那么多回,还教给了她此刻最需要的东西,更不要说还会在看见她掉泪时认真安慰。 想真正云淡风轻一点都不在意都难。 但又尚不足以—— 算了打住吧。 她撇撇嘴,将洗好的碗碟放回原处。 对她也好对楚留香也好,这种不一样还是能免则免吧。 作者有话要说:  问:为什么你要把这个太子写这么**? 答:因为他日后会面对作者武侠本命的谋反,还很会装逼——“卿本佳人,奈何从贼?” 问:你本命会出场吗? 答:写他我时速三百不到,当然不出场!!! · 我挂完水还是坚强地码完了……自己都感动Orz 么么哒爱大家。   ☆、第33章 谢泠看着面前那个包装精致的盒子,有点呆滞,“给……给我的?” 只带了两个随从过来的花满楼点点头,笑得很甜,“是的呀,大哥托人寄了好多回来,我便把他说给谁阿泠姐姐的这个送来了。” “花公子真是太有心了。”谢泠还是很惊呆,但好歹记得要有基本的的礼数,“你——你帮我谢谢他。” “这个自然。”花满楼歪着脑袋应下,“不过姐姐也可以等今年过年时亲自与我大哥道谢嘛。” 谢泠的确是与花溪云约定过下次再见的,甚至还说过要请他吃饭。 “我还欠着花公子一顿饭,这回可该再请他一顿了。”她又扫了一眼那个用锦缎包裹的礼盒,“不知这里面是……?” 这个问题花满楼便不清楚了,因为花溪云并未写在信中,只好摇头,“大哥信中并未言明,姐姐拆开看看便知道了。” 话音刚落,不知去哪缠着楚留香练功练了一整天的谢星也回来了,见到花满楼端坐在桌边笑意盈盈地谢泠说话,也是一愣,“哎,你来啦?找我吗?” “是啊,许久不见了,正好把我大哥要我带给姐姐的礼物送来。” 谢星哇了一声,“你大哥送了什么?” “姐姐还没拆。”他笑眯眯地说。 这番对话全落入了比谢星晚几步踏入门口的楚留香耳朵里,再一低头看见桌上那素雅大方的礼盒,眉头顿时一蹙。 谢泠拆盒子的时候还有些心痛,这么好的锦缎,居然就用来包礼物了,花家可真有钱啊。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木质的圆盒,前端还带一把锁,不过不需要钥匙,一拧便开。圆盒内被分隔开了好多小格,每一个小格子中都放着不同形状的果脯,并不大,但形状可爱又不失精致,叫人见了便心生欢喜。 “原来是百香阁的果脯。”花满楼鼻子尖,盒盖一打开便闻出了那味道。 金陵城内百香阁,谢泠不知道,楚留香却是知道的,糕点与果脯都是一绝,主人家也秉承着一日之卖二十份的习惯,无一日例外,据说要得一份他们家的果脯,现在开始排着队,都得在两个月开外才能到手了。 也不知道那位花公子是如何买到的。 “好香!”谢星夸赞了一句,扭头看向一脸惊喜的谢泠,跃跃欲试道,“我能尝一块吗姐姐?” “行了别看我,想吃就吃吧。”谢泠抬眼看了看进门后一直站着的楚留香,鬼使神差般的问道:“香帅要试试吗?” “我不嗜甜。”他摆摆手。 到底是不是真的不嗜甜反正谢泠是不知道的。 但架不住花满楼无意识地拆台,“这个并不太甜,前辈真的不试试吗?” 楚留香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既如此,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事实上在他看来,这百香阁虽有几分名气,但味道却是配不上名气的,顶多是比一般的果脯更入味罢了。 但这话总不能当着送礼人弟弟的面就讲出来,何况谢泠在吃了一块后,脸上的笑意都快止不住了,“真的好吃!” 花满楼显然很开心,“姐姐喜欢就好。” “等花公子今年回来,我一定得多请他吃两顿饭。”谢泠说,“不过天香楼这种地方我也请不起,还望他到时不要嫌弃。” “大哥向来不拘于这些,用他的话说,好吃便可。”花满楼笑着回道。 楚留香看着她若有所思了会儿就开始打听花溪云有什么忌口,一时无言。 讲句实话,这感觉是挺心塞的。 偏偏花满楼还回答的事无巨细,恨不能把他大哥的所有喜好都一股脑顺手倒出来给谢泠看。 这心思真是太明显了,但他还没什么立场有意见。 “对了,大哥信中还提到要我将这个交给姐姐。”花满楼又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说是无意中得到的,猜想姐姐应该会喜欢。” 谢泠也很是好奇,花公子说的话应当不假,但装在信封里的东西,会是什么她会喜欢的? 花满楼把那信封递了过来,像是在示意她拆。 她接过时才瞥到上头的字,一行蝇头小楷,写得极隐蔽,仔细看了会儿才看清是“大内糕点秘方”六个字。 “天啊。”谢泠比之前更惊讶,心里全是对花溪云的佩服,“花公子居然连这个都找得到?!” “是什么是什么?”谢星好奇地凑过来看那信封,一字一顿地念道:“大、内、糕、点、秘、方,哇……” “原来是这个?”花满楼大概也没想到,但瞬间反应过来,“那这个姐姐应该的确会喜欢吧。” 怎!么!可!能!不!喜!欢! 谢泠简直想仰天高呼,这世上怎么会有花溪云这样乐于助人还善解人意的高富帅! 难怪养得出花满楼这样的弟弟,简直想长歪都难。 如果说之前吃到那果脯时谢泠只是开心的话,这会儿的表情已可以用惊喜来形容。 楚留香看在眼里,也只能在心底叹一声,这位花大公子真是厉害极了。 “你若是回信给花公子,一定要记得替我转达谢意啊。”谢泠拿着那份大内糕点秘方,整个人都快飞了。 花满楼满口应下,“姐姐放心吧。” 当天晚上谢泠便没忍住用了那张秘方上提到的法子去做了芙蓉糕,谢星和花满楼都非常捧场地夸赞好吃。 谢泠非常满意,但一转头看见楚留香一边吃一边皱眉,顿时不解,“……香帅不喜欢?” 楚留香合唇咬下最后一口,对上她满是期待的清亮眼神,还是说了实话,“很好吃。” “那就好。”她眯起眼睛露出笑容,“我本来还担心是不是太甜不合你口味。” 楚留香自然摇头,“谢姑娘做的都挺合我口味。” 这句话让坐在那优雅地吃着芙蓉糕的花满楼动作有了片刻的停顿,但旋即恢复正常。 楚留香是何等的眼力,自然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但他也只当没看见。 反正花溪云本人不在。 花满楼往谢家走的这一遭相当程度上治愈了谢泠这段日子来低落的心情。从这个角度出发的话,楚留香觉得花溪云送的这两份礼还是挺有意义的。 但他有些想不透,这人官至吏部侍郎,又是吃惯了山珍海味见惯了天姿国色长大的,为何会对谢泠这般在意这般好? 他只知道这两人在花家短暂地见过几面,却不知道那并非他们第一次见面。 多年之后得知原因竟是如此,也是惊讶多过释然。 可惜此时此刻,他只觉得心塞。 谢泠似乎独独在面对他的时候习惯性往后退,一步雷池都不敢越,像花溪云这等做法,换了他来,兴许她还会忍痛连那秘方都拒了不要。 虽然多少清楚这种差别待遇与他行事不无关系,但心中气闷也是难免。 谢泠可没工夫也没心思理会他到底在想什么,西门医馆过了丧事,已重新开馆,她闲了两个月,也总算可以重新去工作了,只可惜把作息调整回那个时间还是不免痛苦。 她一忙起来,谢星便更无顾忌,武功上进步神速,好在他还清楚要尽量不在人前显露,偶尔在私塾里与人吵架动起手来,也顶多稍微使使巧劲,并不与那些同窗较真。 楚留香对这种有免费又美味的饭吃,有听话的徒弟调、教的日子很是满意,反正他出门在外时幕天席地都是常有的事,这会儿只是与徒弟挤一张床,算不得什么,住得那叫一个开心。 谢泠也不赶他,只是对他的态度一如既往的礼貌。 每每思及此处,他便忍不住有些怀念那个会在他背上哭的谢泠。 谢星是个鬼灵精,整日与他呆在一起,靠蒙的都能猜到自己师父大约是对姐姐有什么想法。但他一来不知道楚留香花名在外,二来自认识楚留香以来便受了许多帮助,早就坚定不移地认为师父是个好人了,胳膊肘自然要朝着他拐。 不过他还是很担心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寻了个机会认真问楚留香,“师父你是不是很穷?” “……何出此言?” 谢星犹豫了一下,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开口道,“因为我姐姐她说过想豆浆喝一碗倒一碗嫁入豪门当阔太太啊。” 楚留香:“……” 谢星:“所以你要是很穷的话是很没希望的,她一定不喜欢穷人!” “我不穷。”楚留香诚实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谢星捶着桌子,“光是不穷可不行啊!” 楚留香想了想,若是比家产,他还真完全不可能拼得过花大公子,但豆浆喝一碗倒一碗的生活,大约还是供得起的? “唉算了,就算你穷也没事啦。”谢星见他不回答还以为他真的是堪堪维持在不穷的程度,“姐姐说过的,未来姐夫我不喜欢她就不要的!” 他自然是喜欢楚留香的。 “她还真是疼你。”楚留香虽然并不惊讶谢泠会说得出这样的话,但也有片刻的失笑。 这对师徒背着谢泠的这番交流谢泠并不知道,但在谢星几次朝着她夸赞楚留香有多好多好之后,她也不可能完全意识不到。 ……但这他妈又不能直接对着弟弟说你省省吧我拒绝和这种人设的人谈恋爱。 楚留香不仅帮过她,还真心待她不错,最重要的是,大家谁都没有说破,她要是直言拒绝岂不是显得很自作多情。 谢星的夸赞词无非就那几句:人好!长得帅!武功高! 她听了虽无法反驳,却也忍不住觉得好笑。 其实在她看来,楚留香最迷人的地方应当是他身上永远有股意气风发的气质。 而那股气质,也是旁人如何都学不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没办法,花大的初始好感太高了【。 以及给香帅[蜡烛] 不过昨天有条留言说得对啦,他就是这样让人明知不可靠近最后却还是会失败的人嘛。 · 感谢小天使们关心!我没事啦! 可能事情多,最近卡文卡得太**了ORZ 幸好都是提前一天晚上码字,不然根本不能日更(望天 · 另外感谢地雷和手榴弹=3= 大明黄!!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7-08 13:04:45 闲敲灯子落棋花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6-07-10 08:33:35 绿爷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6-07-11 11:15:07 言筠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7-11 11:25:58 千千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7-11 18:33:09 02YZQ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7-12 09:37:44 寿比南山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7-12 12:42:55 02YZQ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7-12 12:57:52 十三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7-12 14:01:00 言筠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7-12 21:32:00 尺素书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7-12 22:12:02 02YZQ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7-13 09:22:53 02YZQ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7-14 09:22:39 明明R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7-14 11:34:58 言筠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7-15 09:15:11 尺素书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7-15 11:38:54 吱吱枝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6-07-15 20:58:21 言筠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7-16 10:34:44   ☆、第34章 在得了那份大内糕点秘方后,谢泠很快便把里头提到的几种糕点都尝试着做了一遍,不得不说给皇族吃的东西的确是有过人之处的,就连对糕点爱意一般的谢星这一趟都嫌吃不够。 楚留香倒是好像不怎么喜欢,虽然每一种都会很给面子地尝上一两块,但也仅止于此了。 谢泠当然没有勉强他的道理,只好问问他有什么喜欢的食物,看看能否在正餐上做些他喜欢的。 虽然对方那个“谢姑娘做什么我都挺喜欢”的回答让她很是无奈。 “香帅不说,我便只能随便做了。”谢泠叹一口气,又想起他之前说的不嗜甜,“我尽量都少放些糖。” 楚留香扯了那一句,怎么也得扯到底,“根据谢姑娘喜好来吧,我没关系。” “让客人跟着我的口味来也太失礼了。”谢泠叹一口气。 ……他还能说什么,你可以不把我当客人? 总是在莫名其妙的地方碰壁实在是让他深感挫败,连在与胡铁花喝酒时都爽快不起来。 一道长大的情分自然不比旁人,胡铁花在第一杯酒下肚时已经满腹疑惑,“老臭虫你愁什么呢?” “也没什么。”他清楚与胡铁花讲了也是白讲,干脆不提,“喝酒。” 胡铁花见他一脸的不想提,也不追问,“喝酒喝酒。” 这实际上是一顿饯别酒。 机关案事毕后,胡铁花也已无留在扬州暗中看着朱停的必要,而他本身又是个闲不住的人,让他长时间呆在同一个地方实属为难他,这会儿寻到走的机会自然不可放过。 事实上他本是想与楚留香一道走的,毕竟他们上回从蝙蝠岛上出来临时被这个案子绊住脚步,都没去金家祝寿,现在事情了结,前去道一声抱歉也是应该的。 但楚留香却说他不走。 在胡铁花过去三十多年的记忆里,楚留香一直是个比他更不能长久逗留一地的性格,这回在扬州,本已停留许久,虽然后来又跑了一趟金陵,但回来也有一段时日了,完全不见他有走的打算。 这对楚留香来说,是非常不寻常的。 有疑惑就要问,何况是有关于楚留香这只老臭虫的疑惑。 “你真不走?” 楚留香答应了谢星要把自己的本事全教给他,这会儿当然不可能走,但原因却不能对胡铁花直言,“不走,我尚有些事没办完。” “机关案不是都结掉了吗?你还有什么事?”胡铁花问道。 “当然是比机关案还重要的事。”楚留香避重就轻地回他,“怎么?你想我陪你上华山去?” 胡铁花听到华山二字头已先痛起来,连连摆手,“你饶过我吧,我可消受不起她。” “说来奇怪,你分明也喜欢她,却为何总这样?”酒一杯杯下肚,带些调侃意味的询问也更容易出口了。 胡铁花顿时沉默,欲言又止了好久都不曾真的张口说出些什么。 楚留香本就没指望能听到答案,倒也无所谓得很,又给他俩面前的空杯满上酒,“你不想说便算了。” “也不是不想说。”他抓了抓自己的脸,像是非常苦恼,“我自己都不清楚是为什么,又如何告诉你呢。” “……等你搞清楚自己是怎么想的,可能就来不及了。”楚留香低叹一声,“虽然我也不想多嘴,但这种事——” “好了好了,那老臭虫你就不要多嘴了。”胡铁花连忙打断他,一脸不想听下去的表情,闷了一杯酒。 “行行行,不说。”楚留香笑了笑,“那你离开扬州后要往哪里去?” “先回一趟武昌吧。”他一绕回来,胡铁花又想起了之前他们讲的话题,“你还没说到底是什么事呢。” 楚留香动作一顿,“等时机成熟了再告诉你。” 虽然这个时机成熟,起码得好几年后了。 谢星要将他一身本事学去,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他越是这么遮遮掩掩的,胡铁花便越是好奇。人一好奇,自然就容易去瞎猜,加上楚留香这段日子一直住在谢家,胡铁花过去找人的时候经常能见到他坐在树上看着在院子里洗衣晾晒的谢泠,想不多想都难。 “之前你说谢姑娘同你没什么关系,现在看来似乎也不是这样?” 楚留香并没有忘记自己的确这么说过,“……你觉得呢?” 胡铁花没想到他会把问题抛回来,但听到后仍然认真想了想才开口道:“我觉得你最好还是真与她没什么关系。” “……为什么?” “你居然还问为什么?!”胡铁花一脸诧异,“老臭虫我不信你看不出,她同你那些红颜知己根本不是一个路数上的,像她这样的女孩子,还是好好嫁个人过安定些的日子来得好。”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便是若与楚留香扯上了什么暧昧,便安定不了了。 饶是楚留香有反驳的意愿,也不知从何反驳起。 他的确是不能昧着良心说,与自己有什么关系也能过安定日子的。 “所以我才问你到底走不走。”胡铁花叹了一口气,“先不论你要做的事到底是什么,你住在人家家里,这朝夕相处的,哪怕从前没什么,也难保今后有什么了。” 他没说下去的是——等有什么之后呢?你又不是能在这个地方停留一辈子的人。 但他知道楚留香是听得懂的。 “我住在那不是因为她。”楚留香皱着眉解释了一句,“不过你说得也有道理。” 换了别的女孩子,胡铁花大约也懒得说这一番话,但他好歹吃过谢泠好几顿饭,相处不长却算得上愉快。 如果说在花家那短暂的几面之缘还让他时不时想调侃一下她与自己的老友,那么后来见到了伤好之后的谢泠每日忙上忙下照顾弟弟与弟弟的朋友,便已让他熄了那些打趣的念头。 这样的女孩子,求的本就不是楚留香那样肆意畅快的人生。 “你清楚就行了。” “我自然清楚。” 两人手中的酒杯轻碰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在楚留香与胡铁花道别的同时,在重新开馆的西门医馆抓药的谢泠其实也心烦意乱得很。 西门大夫不知为何似乎也认定了她与楚留香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语重心长或明或暗地劝了她好几回,话里话外的意味自然也离不开“你们不合适”。 谢泠心想这我比谁都清楚啊。 但说出来旁人却是不信。 “像楚留香这样的人,会迷恋上也是正常的。”西门大夫一脸的‘我理解你’。 谢泠:“……” “但绝非良配。” “……我真的不傻啊西门大夫。”谢泠无奈极了,“何况我同他本就没什么。” “我也只是提醒你一句,你有分寸就好。”见她否认得彻底,西门大夫也不再纠结这个话题,反倒叹了一口气,“说起来,我有件事想拜托阿泠你。” “什么事?”谢泠疑惑。 西门大夫眉头紧蹙着回道:“我有些担心阿雪。” “公子他……” “他在练剑。”西门大夫一边说一边忍不住摇头,“但他……有些不太好。” 到底是为了什么不太好的他们心里都清楚,但此刻多提无益。谢泠哪怕看在西门吹雪那声阿姊的份上,听了他爹的这句拜托,也得去看看他。 西门吹雪的确是在练剑,就在当初被冷血一剑劈开一棵树的那个池边。 一袭白衣纤尘不染,长发散在脑后却丝毫不见凌乱,动作间气息敛得极好,但走近了听到那飒飒的风声却又叫人忍不住跟着一道悲伤起来。 他大约是早察觉了谢泠的靠近,在俩人距离一丈远的时候停下了动作,回过身来看了她一眼,低声唤她:“阿姊。” 谢泠盯着他苍白的脸色和泛着青的双眼,忍不住心疼,但又不敢直言,只好走上前去帮他擦了擦汗,“就算练剑,也注意着些休息吧。” “我知道。”西门吹雪表情没变,但也没抗拒她的动作,直愣愣地站在原地不动,手不自觉地握紧剑柄。 谢泠没注意到这等细节,用手帕擦去他额上汗水后又不知能说什么,只好再拍拍他的肩膀。 西门吹雪却忽然将目光投向她身后,神情总算有些许变化,出声时亦带些疑惑,“你回来了?” ……谁回来了? “来看你练得如何。”身后响起一道低沉悦耳的声音,谢泠下意识地回头,只见已不着飞鱼服的冷血束着发站在自己后头,神色冷峻。 两人眼神对上时冷血似乎微挑了下眉,大约是在跟她打招呼。 谢泠还记着楚留香说过的冷血已经离开六扇门自立门户的事,但一时也想不到别的称呼,只好朝他点点头,继续用以前的称呼,“冷大人。” 冷血的眼神从她捏着的手帕扫过,最终还是落回到西门吹雪身上,言简意赅地评价道:“你进益很大。” 西门吹雪对他是有几分尊敬的,此刻听到他认可自己的剑,表情总算有所松动。谢泠见状连忙抢在他们俩之前先开口,“难得冷大人过来了,不如与公子一道坐下说话?” “也好。”西门吹雪应了下来。 谢泠顿时松了一口气。 她真的怕这两人就这么站在这交流起如何用剑来了,而西门吹雪的状态显然是肉眼可见的差劲,再练下去不出事才怪。 哪怕他精神力再强大,此刻也只是个不到十岁的孩童罢了。 毕竟曾有过在这里住的经历,谢泠对西门医馆内院里各种东西的摆放清楚得很,轻车熟路地给冷血泡了一杯茶,又给西门吹雪煮了一碗糖水送过去。 事实上这两个人坐在一道也没几句话可以讲,但至少气氛比与旁人一起时和谐多了。 谢泠看着西门吹雪十分乖觉地喝下半碗糖水才稍微放下些心,但一偏头看见冷血一口茶都没动,又有些疑惑尴尬,“冷大人不喝茶?” “……不是。”冷血幅度很小地摇摇头,一句不是回得艰涩无比。 见他这番反应,谢泠也不知还能接什么话了。 然而她那可惜又好奇的眼神实在是丝毫不加掩饰,没一会儿冷血便有些绷不住表情了,略转过头,迅速地拿起面前的热茶一饮而尽,都没让谢泠那句小心烫来得及说出口。 再厉害的剑客刀客,咽喉以内总还是脆弱的。 看着冷血越发不自然的神情,谢泠真的很想捂住脸说句抱歉。 西门大夫正好也在此时关掉了医馆的门进来,他不认识冷血,在看见对方的那一瞬间显然有些惊讶,不过那惊讶也只维持了瞬息,随后便语调自然地问,“这位是?” 谢泠见他开口时看的是自己的方向,忙答了一声,“这位是六扇门的……呃前捕头?” 六扇门出名的捕头不多也不少,但年轻到这种程度的却是少有。 加上谢泠介绍他时用的那个“前”字,顿时让西门大夫猜出了他的身份。 “可是冷血冷少侠?” 冷血点点头,似乎并不意外他会猜出。 “久仰冷少侠大名,未曾想到第一次见面居然是在我家中,不知冷少侠前来所为何事?” 这问题谢泠倒是清楚的,可惜不好插话;反倒是西门吹雪,饮完了那碗糖水后忽地站了起来,对着他父亲说:“他教过我用剑。” “哦?”西门大夫似乎想起了什么一般,笑了出来,“原来那棵树是冷少侠的手笔。” 冷血想站起身来的动作瞬间一顿,从谢泠的角度又正好能看见他瞬间涨红的耳朵。 ……这位前神捕大人真的也太可爱了一点吧! 一个问题,这是第几次了??? 作者有话要说:  楚留香:连竹马都劝我不要谈这场恋爱!这真的很过分吧! 冷血:我真的不擅长和女孩子说话怎么办??? 楚留香:那快不要和她说话了! · 我今天就要出发去考场附近住一晚啦~明早不能更新,明天下午考完科二回来后再更新TVT 下次更新大概在明天晚上?……如果过了的话大概会写快一点吧(抱头 不过不管怎样反正日更不会断啦……就是不能准时九点更新啦抱歉QAQ希望大家原谅我!!!!   ☆、第35章 冷血在西门医馆一直呆到天黑才走。 他与西门吹雪在池边练剑的时候谢泠仍然不太放心,但又怕打扰他俩使西门吹雪分心,只好远远站着。 西门大夫对冷血似乎很感兴趣,也没阻止西门吹雪与他的来往。 一直以来谢泠都认为他是那种“放养型”的家长,直到今日与他一起站在竹林里看那一大一小练剑的时候不小心瞥到他目光里的关切和疼爱,才惊觉并非如此。 这对父子的关系,兴许也没有她想象中那样冷淡。 “阿雪这个样子,我实在是放心不下。”西门大夫忽然叹了一口气。 边上没有旁人,这话自然是对谢泠说的,可是谢泠也不知道到底能回什么,只好一样叹了一声,“……总会好起来的吧。” “是啊,总会好起来的。”他说完之后又笑了一下,只是笑意未达眼底,“他从小便不跟谁亲近,肯喊你一声阿姊,自然是乐意亲近你的,日后若是……” “若是?” “没什么。”西门大夫摇摇头,“日后的事,日后再说吧,眼下我只希望他快些好起来。” 谢泠听他这么说,也不再问下去。 她其实比西门大夫更确定,西门吹雪是一定会好起来的,否则日后也无法成为剑神。 然而即使如此,她也无法用这个理由来宽慰自己不担心他。 太阳落山的时候冷血与西门吹雪总算停下了动作,谢泠也松了一口气,把自己做好了放在厨房里的甜汤拿过来给西门吹雪。 同楚留香不一样,西门吹雪极嗜甜,虽然常年冷着脸,也从不主动表明自己的喜好,但到底十岁不到,碰到中意的味道难免多用几口,也正是如此才被谢泠给摸清了他的口味。 甜汤煮得很多,西门父子都在喝,她想了想,也给冷血盛了一碗。对方接过去的动作十分僵硬,若是细心的话还能发现他眼神又不知飘往何处了,总之就是不敢对着谢泠。 不过说实话,看一个英俊帅气的青年一秒从冰山面瘫模式切换到害羞窘迫模式真的是很有趣的。 要不是看他实在是眼珠子都不敢稍加转动,谢泠少不了又要忍不住去逗一下这位神捕。 然而她熄了这个心思准备回去了,冷血却仿佛忽然想起什么来一样,迟疑着叫住了她。 虽然这个‘叫’是连个完整的称呼都未能发出的—— “呃……” 谢泠有点疑惑,“冷大人有什么事吗?” 大约是要说正事,冷血的表情又恢复了先前的冷淡,“楚留香。” 话音刚落谢泠便看见西门大夫又一次投来了相当意味深长的眼神。 谢泠有点无奈,随口猜道:“……你要找他?” 冷血点了点头。 “那冷大人跟着我走便好了。”她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把后半句他就在我家给吞了回去。 讲道理,再听一遍西门大夫的“谆谆善诱”,她可能真要折掉几年阳寿。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医馆。 谢泠说的是让他跟着自己走,结果他就真的跟在自己三尺后,半步都不带往前的。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她不用努力找话题避免尴尬,只需当身后没有人就好。 到家时正是晚饭的点,谢星已下了课,朱停也在,楚留香坐在这俩小孩对面,不知在给他们讲什么江湖异闻,隔老远谢泠便能听到他们的笑声。 他见到冷血也微挑了挑眉,似是惊讶,“冷大人?” 谢泠猜想他俩是真的有正事要讲,朝楚留香指了指平日里他和谢星睡的那个房间,意思是可以过去讲。 不过冷血却没动,扫了一眼趴在桌上的谢星和朱停,斟酌了一下直接开口道,“金陵那边,想你走一趟。” 他不用把话说得多明白楚留香便懂了,许是太子有什么事要找自己。 “什么时候?” “这个月内。”冷血说。 这个月才起了个头,倒是不急,他沉吟片刻才回道:“我知道了。” 谢泠一到家就进了厨房,根本没注意去听他们的对话,生完火才出来同他们说一声今晚吃什么,再看冷血还直愣愣地站在那,客气了一句,“冷大人要不要留下吃顿饭?” 楚留香下意识地看了冷血一眼,只一眼便看出他在犹豫,怕还是想答应的成分居多。 不过这也不奇怪,冷血从前是吃过谢泠做的菜的,而谢泠那一手厨艺毕竟都快及得上她的人一半可爱了。 “冷大人也留下吧,正巧我们有段日子不曾见过了,不若一道喝杯酒?”楚留香也邀请了一句。 他这话说得几乎以主人姿态自居,还一脸的理所当然,搞得谢泠也接不上其余的话,只能顺着说下去,“那我去取花公子上回送我的酒,那个好喝。” 楚留香:“……” 那酒的确好喝,毕竟是花家的少爷用了上好的材料和极精细的功夫才酿出来的。花溪云素来大方,完全不替自己弟弟心疼,给了她不少,所以她也不知道自己一口下去是多少银子。 楚留香虽是其中行家,但完全不想替花溪云点出他送的东西有多贵重,喝得更是畅快。 与他们俩相比,冷血便显得拘束多了,尤其是他的位置就在谢泠对面,整顿饭几乎就没怎么抬过眼,只顾着闷头吃。 楚留香是知道他怕女孩子的,但看着谢泠一直时不时瞟冷血两眼,一脸的想笑不敢笑,还是忍不住眯了眯眼。 一顿饭下来,谢泠几乎一个人喝了半坛酒,起身收拾碗筷时眼神都有些飘,难为说话还流利着,见到冷血似乎准备走了,忙晃着过去拉住人。 一屋剩下四个人都不解其意,只听她低声道:“冷大人若是空闲,能否多陪陪公子?” 虽然只用了公子这一泛称,但其他人却都奇异地听明白了,她这是担心西门吹雪呢。 重柒的事虽已过了,但此刻骤然又被提出,就连谢星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悄声同朱停说,“那个臭脾气也挺惨的。” 朱停对重柒的印象仍是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吃甜的,哪怕记不太住相貌,也还记着她那艳羡的眼神,“是啊。” 他们俩在那感慨的时候,楚留香已眼疾手快地将她扶好站稳,又偏头看一眼冷血,“她醉了。” 冷血也知道她醉了,但想起她方才那句情真意切的拜托,又觉得不回一声不太好,只好憋了许久憋出一句,“我……会常去医馆。” 谢泠虽然醉了,但还能听明白人说话,听到冷血总算开口,忙十分感动地说道,“冷大人你是好人!” ……为什么听起来这么耳熟? 但楚留香自认同醉了的人没啥好计较的,叹了口气把人扶回了房间。 再出来时冷血与朱停都走了,谢星双手撑着脸看着他,语气苦恼,“师父你要去金陵?” “是得去一趟。”楚留香伸手摸了下他的头,“不过得等月底。”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冷血没说太子找他是什么事,那什么时候回来便是说不准的,但谢星的眼神又满是不舍,楚留香只能说,“我尽快。” “我跟你说,我和朱停今天回来的时候,在街上见到叶开了。”谢星长叹一声,“希望姐姐不要见到他!” 楚留香对他坚信谢泠中意叶开这件事也无奈得很,只好从另一个方向劝慰,“那你还是得好好练功。” 谢星的头点得飞快。 夜里师徒二人又是一番拆招。 谢星尚在长身体,楚留香也不至于拘着他练到特定的时辰,见他有了困意便打发他去睡,而自己飞身掠上屋顶吹了会儿风。 三月里凉风依然彻骨,晚饭时那点酒意被狠狠一吹便散了不少。 送走胡铁花后楚留香其实一直在想,自己是不是真该离谢泠远一些。 至少目前来说,他是真的舍不得伤害到谢泠的。 他向来不觉得自己肆意畅快的人生有什么问题,感情之事也是你情我愿,但这回谢泠对他敬而远之的态度又实在让他好奇又在意,越是如此,便越是想看看她心中到底是如何想的。 如若不是胡铁花的提醒,他恐怕还要在这迷障里走上好一会儿才能反应过来,若真给他试出来了谢泠对他是否也有所不同,对她亦是不公的。 他坐在屋顶吹风的时候,躺在房间里的谢泠也被渴醒了,但头昏脑涨的,仅凭着直觉摸到了厨房喝水。 楚留香听到下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方神游回来,忙跳下去看她。 住了十六年的地方,她不点灯也知道怎么走,站在灶台边喝够了晾在那的凉白开,刚要转身就撞上一堵人墙,头脑尚未清醒,下意识地摸了上去。 楚留香抓住她在自己肩头作乱的手,缓声道:“谢姑娘小心些。” 他本也只打算将谢泠送回房,却没想到她会在听到自己开口后噢了一声,而后带着笑意张口道:“是你呀……” 她身上的酒气尚未散尽,混着她发梢上的香味闯入他鼻间,竟出奇地好闻。 楚留香自知自己的鼻子时灵时不灵,但却不知这会儿灵得是否是时候。 素日坚强的女孩子喝醉了居然还有些缠人,站在他身前笑个不停,说完一句后便又没了后续。而他抓着她的手腕带着她一路往房间过去,还得帮她注意着不要磕碰到桌椅,“谢姑娘快些睡吧。” 谢泠被他推到自己房门口,习惯成自然,迈步迈得还算稳健;楚留香站在房门口看着,刚要放下心转身,便看见她一个踉跄就要往前摔去,电光火石之间他已掠至床边及时扶住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目前还早然而整天脑子里都是车(。 · 虽然考试没过但还是谢谢所有祝福的小伙伴啦么么哒=3= 开奖前应该能过吧(。 更晚了抱歉!明早还是老时间!   ☆、第36章 谢泠半个身体都倒在他身上,发梢更是直接扫到了他的脖颈,动作之间扎得他痒得慌,偏偏喝醉的人还毫不自知,大约是已经把他当成了床,扒着他的肩头还想做个翻身的动作。 楚留香哭笑不得,只好先往后退把她扶到床上,顺了顺那一头有些凌乱的长发,顺便帮她盖好了被子。可惜刚要站起身来,盖好的被子就被她一脚蹬开了。 虽然只有窗缝里透进来的几许月光,但他还是借着这光线看清了眼前人泛红的脸颊,发丝凌乱神态慵懒,眯着眼睛的时候倒还有些像她经常去巷口喂的那只猫儿。 他自然也看清楚了此刻的谢泠是睁着眼的。 两人四目交会时总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酝酿着破土而出一般。 没有人开口说话,气氛沉寂地过分,楚留香的右手还抵在她脑后,看她这副眯着眼闭口不言的模样,不自觉地动了动揉她发顶。 不是什么软和的头发,但很是柔顺,倒也能称得上一句发如其人。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他刚要收手,谢泠就宛若被顺毛顺得很开心一般在他手上蹭了两下。 这动作让他更舍不得移开手了。 好一会儿后,她又像是在厨房时那样咯咯地笑了起来,不知是不是想到了什么让她格外开怀的事,楚留香叹了一口气,这才倾身重新捞起那条被子给她好好盖上,四周都好好掖了一下,确保她一时间蹬不掉。 谢泠呜了两声,像是在抗议,可惜四肢都包裹在被子中,如何动都动不舒坦,急得她甚至委屈了起来。 他认识她至今还没见过她这副模样,略带好奇地看了会儿,心知她这会儿也听不到,自言自语道,“你还是这样更可爱些。” 没说出口的自然是虽然原本已很可爱。 折腾这一遭让他原本就微薄的睡意跑得一干二净,等谢泠睡着后干脆没回隔壁谢星的房间,而是重新掠上了屋顶。 是个难得的晴月夜,若是能配上一壶好酒大约能更好,可惜花溪云赠给谢泠的晚饭时分已喝完,此刻他坐在屋顶,也只能就着朗月稀星饮霜露了。 天亮的很快,他也早早地听见了下头的动静,懒得动弹,干脆一如初见那日一般掀开一片瓦,看着谢泠揉着眼睛走到厨房开始给谢星准备早饭。 这画面在他住在谢家的这段日子里早已看过无数遍,但必须得承认,每看一遍他都会想起她那截后颈。 瓷白光滑,似是稍一用力便能留下难以消掉的红痕。 说来奇怪,谢泠分明是个十来岁就风里来雨里去,每日走很远一段去医馆帮工的小姑娘,脸上脖上的皮肤倒是好得像个被娇养长大的大小姐。 唯一的遗憾是那双手,洗衣做饭多年下来,如何都是留下了许多茧的。 但这点遗憾在见到她下厨时的模样后,又显得微不足道了。 锅子里冒出热气的时候,楚留香总算放回了那片瓦,纵身跳下屋顶,推开门走了进去。 他一夜未睡,精神却好得很,径直进了厨房,扫了一眼谢泠在切的咸菜,“这也是谢姑娘自己腌制的?” 谢泠还困扰于自己做的那个梦,现在直接见到梦中自己胡闹撒娇的对象,有些尴尬,低声应道:“是。” 楚留香见她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也大概猜到她是在为昨夜尴尬,干脆略过不提。 两人没说上几句话,锅里的粥就熬得差不多了,谢泠盛好一碗后习惯性往边上一推,头也不抬地说,“帮我拿桌上去。” 楚留香笑着颔首。 外头的敲门声也是在此刻响起来的,直接打破了这片刻的温情。 自然还是楚留香先反应了过来,伸手拦在她面前,“我去吧。” 谢泠自从机关案后便时常告诉自己少逞能,当然不会拒绝,只点点头将第二个碗也盛满,准备着喊谢星出来吃饭。 外间传来敲门人与楚留香的对话声。 那人上来便问:“谢姑娘在吗?” 楚留香没答,反倒是问他,“阁下找她所为何事?” “你是?” 要说这巧也是真巧,这句你是话音刚落,谢星便从自己房间里揉着眼睛出来了,往门边看了一眼,顿时就全然清醒了过来,龇牙咧嘴便是一句:“你怎么又来了?!” 门外的人并不在意他的坏态度,只摊了摊手,“我应过陆小凤再来扬州时要来找他,可那观音庙中并无他踪迹,只好过来找你们姐弟问问了。” “他早就跟他师父走了!”谢星翻了个白眼,仿佛不信他说辞,“你也可以走了!” 谢星讲话时毫不收敛声音,自然也全落入了谢泠耳中。 所以在谢泠从厨房里出来后看见站在自家门口的叶开时,也并非十分惊讶。 叶开见着她倒是十分惊喜的模样,喊了一声,“谢姑娘。” 谢泠忙放下手中的粥碗走了过去将人迎进来,“原来是叶公子来了,我还当谁来找陆小凤呢。” “可惜不巧。”叶开从善如流地坐了下来,余光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楚留香。 他二人虽然不曾见过面,可也听闻过对方许多次,况且许多习惯并不难认,叶开只用了片刻便猜出了他的身份,抱拳道,“久仰香帅大名,未曾想今日居然得以一见。” 他说了到招呼恭维的话,楚留香自然也不能就这样干坐着,“我亦久仰小李飞刀大名。” “你比他厉害,为什么要久仰他啊!”谢星完全不给叶开面子。 叶开却笑了,“大约因为小李飞刀还要加上我师父的份?” “哼。”谢星还是不理他。 谢泠第一回见叶开就是因为自己煮的一碗甜汤,现在人家再度上门来,虽然本意不是吃饭,但到底是饭点,她不好意思让人家看着他们三个吃,没怎么犹豫便又添了一副碗筷。 叶开也不推拒,“有劳谢姑娘了,倒是没想到有机会再尝谢姑娘手艺。” “不过是一碗粥而已,哪称得上手艺。”谢泠摆摆手。 吃饭期间叶开讲了他当初与陆小凤做下的约定,而后可惜了一番时间的不凑巧。 楚留香沉吟了片刻,给他指了一条路,“他师父倒是提过是往南去的。” 江南再往南,地界本就不大了。 “他师父?”叶开也记得是有这么个人,然而陆小凤不曾提到过他师父的名字,他也就没问过。 楚留香见他表情不似作假,再回想了一遍,江小鱼的确是不曾用心遮掩身份的,只是旁的人见了他也大多认不出罢了。 于是他实话实说,“便是江小鱼江大侠。” 叶开惊讶了片刻才缓过神来,笑道:“我猜想他来历应该不凡,却是没想到居然有这般不凡。” 楚留香诚恳道:“我第一次知道时亦很惊讶。” 他们两个人你来我往地说了一通,谢泠已经迅速将早饭解决,准备去医馆了。 也是因为这段日子楚留香一直住着的缘故,她早已习惯,话说出口时都懒得再思考斟酌一句,走之前随口就是一句我先走了,家里你看着。 路上再回想起来时她简直恨不得掩面了,还望叶开不要误会她与楚留香才好。 这段日子被西门大夫误会了这么多回,她已经很心力交瘁了,再来一个误会的,她大约连解释都不想解释了,爱怎样怎样吧。 何况她自己心里清楚,不管是她对楚留香,还是楚留香对她,大约都不能拍着胸口保证,是完完全全的光风霁月。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动物,这种站在悬崖边的感觉太要命了,哪怕崖壁上的花开得再鲜艳再吸引人,她也无法鼓足勇气去摘。 开了春,医馆也重新忙起来了,这一日谢泠忙得几乎脚不着地,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不过也幸好如此,免了又听西门大夫一通说教。 不过西门吹雪已经很少再到前头来了,谢泠只能趁着中午休息的空当去后边给他煮东西吃,希望能稍许逗得他开怀。 冷血也差不多是中午时分到的,见了她微颔首算是招呼,而后直奔池边与西门吹雪讲剑。 这些她听不懂,也乐于不凑在那给他们留下点空间。 倒是西门大夫见了,很是感慨,“冷少侠能来陪阿雪片刻,我也放心些。” 谢泠也点点头,“他与公子应当的确投缘。” “他喊你阿姊,你却还喊他公子?”西门大夫忽然这么问道。 她一愣:“……也是从前喊惯了,您这么一说,那我也——” “你也喊他阿雪吧。”西门大夫揉了揉眉心,脸色十分不好,那表情似有千般愁苦想要吐露,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此刻的谢泠只当这是做父母的心疼孩子罢了,根本未曾往别处想去。 后来明白了他千方百计让自己与西门吹雪关系更亲厚一些到底是为的什么,谢泠都只剩下一声叹。 也是造化弄人。 西门吹雪对于她忽然换了个称呼这件事不是很在意,反正不管谢泠喊他公子还是阿雪,他都会应。 看他今日脸色已好过昨日,谢泠也稍微感到宽慰了一些。 因为病人多的缘故,午间过了后西门大夫让儿子一道去前头帮手,事实上西门吹雪抓药的速度还快过她不少,正好提高效率。 对于他医术方面的精进,西门大夫也没有吝于赞赏,并告诉他若是对此道真有兴趣,学下去亦是不错的。 但他反正日后定不会靠开医馆来谋生,所以主要精力还是放在了剑上。 原本这该是个相当轻松的下午,毕竟有西门吹雪出来给她分担抓药,可尚未松快上半个时辰,有个住在谢泠隔壁巷崴了脚的媒婆忽然进了医馆大门。 谢泠拜隔壁王大娘所赐,见过那媒婆几次,两人都很是不喜对方,谢泠是觉得她烦,那媒婆是觉得她除了长一张好脸别无长处还总是拒绝自己替她相看的亲事不识抬举。 这会儿再见到,互看对方一眼,谢泠也忍不住想起旧事,无奈得很,但医馆开门就是要做生意的,只好先问她,“脚是如何崴了的?” 治这个甚至不用西门大夫出手,她便想着早送走人早好,直接主动上手替她解决了。 两人在大堂角落里坐着,那媒婆到底还是犯了职业病没忍住,问她这唇红齿白的大夫可有续弦了没? 谢泠很是无奈:“没有。” “那你就不想?” “……不想,您还是别替我操心了,我自己有分寸。” “我若未曾记错,你也有十七了。”媒婆一边说一边又扫了一眼在同病人讲煎药注意事项的西门大夫,那口气仿佛已是她想西门大夫娶谁人家便能立刻听了她的话去娶的一般,“你想啊,他虽然年纪大了些,也有个儿子,但他有这么大一间医馆,你若嫁了,养你弟弟不也轻松许多吗?” 谢泠恨不得扭头就走,然而还得帮她擦药油,只好埋头不发声,好不容易才将这每次见了她都要替她瞎操心的媒婆送走。 其实那媒婆虽然压低了声音,但整番话还是落入了西门吹雪耳里,谢泠一回头见到他盯着自己便已猜到三分,顿觉尴尬。 还是西门吹雪先开的口,“阿姊无需挂怀。” “……嗯。” “其实母亲临终前是希望父亲再娶的,不过他不愿意。” ……你还说下去了!更尴尬了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西门吹雪:其实你当我后妈也没关系我不介意 谢泠:…… 陆小凤:哦那西门你以后喊我舅舅 西门吹雪:…… ———— 鉴于总是有人误会我还是要说!第二章那句需不需要后娘真的是玩笑呃! 她和西门大夫是亦师亦友的关系,与男女之情还是差很远啦……(。 早上好么么哒!   ☆、第37章 “你们俩讲什么呢?”西门大夫结束了给一个老顾客的针灸,从里面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谢泠:“……” 好在西门吹雪见她一脸的不想提,也只淡淡地说了句,“没什么。” 大约是清楚儿子的性格,西门大夫得到这个答案后便甩手去看下一个病人了,根本没有追问。 谢泠这才松了一口气。 就这样忙活了一个下午,快关门的时候,西门大夫忽然很重地咳了几声,谢泠背对着那个方向整理药材,听见他那称得上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忙转过身去想给他倒一杯水。 他这般咳嗽也有一段时间了,谢泠先前虽然也都听到了但始终不曾在意,加上这段日子忙,更是没想起来要问。 这回听着似乎更严重了一些,不由得有些担心,“您没事吧?” 西门大夫接过她递上来的水,幅度很小的摆了摆手,像是在说没事。 “您这咳得我听着都心慌,要不还是休息几日?”她并不太信。 “休息了你可没工钱拿。”西门大夫不以为意地拒绝了这个提议,抿了一口水,“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 再说下去就有怀疑他医术的嫌疑了,谢泠只好作罢,重新回过身去整理药材。 反倒是西门吹雪,站在她边上,眼神晦暗,不知在想什么,但到底什么都没说出口。 走的时候外头下起了雨,谢泠没有带伞的习惯,想着去后头借一把。 医馆的门虚掩着尚未关紧,她想敲门的手刚抬起,就听到里头传来那对父子的对话声。 西门吹雪的语气似乎比平时多出不少波澜,“我不回太原。” “……不回也好。”西门大夫叹了一口气,“离你叔叔说过的时间本就还差两年,在这阿泠还能看顾你一二……咳咳……!” 这仿佛要把肺咳出来的咳法让谢泠听得完全无法不担心,看来下午自己听见的那几声,已是他克制之下的了。 但哪怕再问一遍,她想西门大夫应当也不会说。 最终她也只能在心底叹了几口气,抬手推开了虚掩着的门,对上父子俩都有些惊讶的眼神,扯扯嘴角,“外头下着雨,我回来借一把伞。” 西门大夫也笑,笑意很浅,转头吩咐西门吹雪,“阿雪去后头给阿泠拿一把。” 伞很快就拿来了,是一把浅黄的油纸伞,看得出有些年头了,但做工精良,每一根伞骨都劈得毫厘不差,几乎称得上一模一样。 谢泠谢过一声后与他们告辞,转身带上门的时候听到西门大夫好像是又说了一句什么。 然她步伐太快,人已落入雨中,耳边回响的尽是雨点打在油纸伞上发出的噼里啪啦声响,对门内的对话声却是只勉强捕捉到了几个推断不出具体意味的词。 太原、放心、剑。 还是乍暖还寒的日子,越下越大的雨不是一把伞可以轻易遮住的,到家时谢泠的衣服已湿了一半,一进门便冷得直跺脚。 楚留香原本在与谢星讲自己的另一个挚友,并承诺等日后有机会了一定带他去见对方一面。 师徒俩交流得开心时谢泠一边呼冷一边合上伞推开了门。 雨太大,那把伞几乎没有起到什么大作用,只堪堪没让她的头发也一并湿透,肩头和前襟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不过楚留香最先注意到的还是她冻得有点发白的嘴唇,被她无意识地咬着却也不见多少血色。 谢星也知道她怕冷,也顾不上腹内空空的饥饿感,“姐姐你先去洗个热水澡吧?” 谢泠也有此意,瑟缩了一下身体,从边上摸了一块干净的方帕去绞自己被打湿的发尾。 “还得先烧热水。”她长呼一口气,准备往厨房过去,没想到才走了两步就被楚留香给拦住了。 “我去吧。”他的语气是难得的不容置喙,“谢姑娘还是先去换一身衣裳,小心着凉。” 烧个水而已,本来就没什么好推来推去的,何况他说得挺有道理。谢泠点头道:“谢谢。” “举手之劳而已。”楚留香笑了笑,忽然从怀中拿出了那块她曾借用过的绣着鸢尾的手帕,而后伸出手擦上她的额头。 虽然隔着那层手帕,但不同于自己那一身冰凉的微热温度触及上来时,谢泠还是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 “别动。”楚留香停顿了一下,又凑近一些,解释道:“大约溅到了些泥水。” 谢泠僵硬着身体站在原地,一抬眼看见的便是他那双总是饱含写意风流的眸子,但此时此刻里头却只有温柔,衬得他原本称得上冷峻的眉眼一并柔和了起来。 她额头上的确是溅到了一点泥水,但也不多,没一会儿就擦去了。 楚留香收回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道:“好了,我去烧水。” 谢泠站在原处怔了好一会儿,在谢星一句“姐姐你快去换衣服啊”后才回过神来。 她简直想给自己一拳,她居然就这么对着楚留香温柔又认真的神情看呆了。 好比人原本就在悬崖边了,虽然已经警告过自己不知多少遍,却还是不可抑制地生出了要不就跳下去的想法。 ……这太危险了。 谢星却不这么觉得,看她露出这种自己从未见过的情态,就知道师父应当是有戏的,颇有种替姐姐找到好归宿的自豪感。 楚留香烧了两大锅的水轻巧地给她提到房间里,见她换完了衣服正坐在床边搓手,神情却是十分恍惚,试探性地开口喊了一声,“谢姑娘?” 谢泠原本就还沉浸在方才被他擦拭额头的事里,又听到他的声音忽然响起,忙抬起头来。 这模样有些像是只受惊的兔子,他忍不住想。 “水好了,谢姑娘洗个澡去去寒气吧。” “麻烦你了。”她抿了抿唇垂下眼。 如果眼神不交会,是不是可以更坚定一点告诉自己不要往下跳呢。 谢泠坐在木质浴桶里抱着自己的膝盖,深吸了一口气,说实话,她一点都不喜欢自己这个犹犹豫豫的矫情模样。 这种低落感一直持续到洗过澡去做饭时,直接导致的后果便是两个菜炒得十分不走心,出来的味道连她自己都有些嫌弃。 难为谢星和楚留香居然还都很给面子地吃完了,反而搞得她有点抱歉。 这顿饭吃得似是同以往没什么区别,但楚留香是何等的敏锐,早在刚下筷的时候就发现了谢泠在刻意避开自己的目光。 虽说她一直在不动声色地往后退,可像今天这样带些慌乱倒还是第一次。 谢星也有察觉到他俩之间气氛不太对,但他已经先入为主做了“姐姐肯定也喜欢师父”这个判断,吃完饭便抹嘴跑回了房间,留他们两个坐在那面面相觑。 “我收拾一下。”谢泠装作无谓地站了起来,并不看他,“你自便。” “我来吧。”他也站了起来,抢在她前面将碗碟收好到自己手上,“谢姑娘最好还是饮碗姜茶早些睡。” 谢泠站在那,心绪十分复杂。 她真的挺怕自己习惯了楚留香对自己的温柔和照顾之后像穿越前恋爱时一样一头就栽进去,从此再无理智可言。 那种状态她不是没有经历过,虽然现在回忆起来也已久远得很了,甚至连那时情窦初开的对象到底长了一张怎样的脸都记不太起来。 但将一颗心完完全全牵在一个人身上的感觉,却是很清晰的。 真要那样了,旁人的劝告大概也半点用都抵不上。 第二日去医馆时,西门大夫也察觉到了她情绪的烦躁,问她是否有什么烦心事,不介意的话自己或许还能出一些主意。 谢泠很是感激,但是想到他对自己的种种劝慰,又把那一腔积在胸腔里的话吞了回去。 虽然她想她即使不说,西门大夫也肯定早认定了她和楚留香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关系。 “你不想说就算了。”西门大夫长叹一口气。 “……本来也没什么。”她揉着太阳穴解释道,“可能因为我昨晚淋了雨冻了一场又没睡好。” “你身体底子不好,还是得小心些。”西门大夫咳了一声,“手伸出来,我替你探一下脉。” 而她盯着对面人苍白的脸色,实在忍不住说了一句,“您可别只说我,我看您这身体底子比我还差呢。” 西门大夫的动作一顿,脸上竟浮现出一丝苦笑,“我也是没办法。” 谢泠看着他的表情,忽然就想起了昨晚在门外听到的咳嗽声,顿时有些迟疑。 “行了,不用担心我。”西门大夫及时出声阻止她胡思乱想,“你去看看阿雪吧,冷少侠也在。” “他们俩练剑,我过去也听不懂。”谢泠耸耸肩,“等午间给他们做点吃的送去就好。” 只是午间未到,西门医馆便来了一位让西门大夫直接提前关门的客人。 说客人是因为这人一看便不是来看病的。 他不仅一身的杀气,肃穆得叫人不敢接近,脸上还戴着一个狰狞的面具,并不露出真容。 西门大夫却似乎并不怕他,脸上甚至还有些笑意,“你来了。” 那人扫了谢泠一眼,似有询问的意味在里头,不过不一会儿就重新转过头去,对西门大夫开口道,“来了江南,也没见你有所好转。” “本就是受人所托。”西门大夫大概并不想多谈这个,将话题引向了自己的儿子,“阿雪说暂时不回太原,我不会勉强他。” “我不是为他来的。”戴面具的人说。 “阿泠替我去沏一杯茶吧。”西门大夫忽然转头看向她,吩咐了一句。 谢泠听得出他想支开自己的意思,应了下来便往后头去了。 西门吹雪就在后头,大概是刚练完剑,人还有些喘,见她过来唤了她一声,“阿姊。” “冷大人走了?”谢泠一边沏茶一边随口问了一句。 他点点头,目光投向她手中的茶杯,皱了皱眉,“给我父亲的吗?” “不是,是一位戴面具的客人。” 西门吹雪却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愣了愣,好一会儿后才道,“原来是他来了。” “你认识他?” “是我叔叔。”他恢复了冷淡倨傲的神情,言语里也不再有情绪起伏。 但谢泠还是没来由地觉得,西门吹雪应当很不喜欢他口中的这位叔叔。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重要人物233333 太好猜了不搞红包了,穷(。   ☆、第38章 “我来吧。”西门吹雪又说。 谢泠愣了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手里的茶杯已经被他拿了过去。 她看着他端着那杯茶掀开帘子走了出去,步速比平时似乎要快上一些。 西门吹雪的反应着实反常,她想应当是因为他那位叔叔的缘故。 她在西门医馆帮工也已有大半年了,对这对父子的了解仅限于去年孙大夫去金陵之前对自己的介绍,其余的一概不知。 虽然还是有些好奇,但是想到那个戴面具的人看过来时让自己毛骨悚然的眼神,谢泠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用她把茶送出去,她正好乐得不出去,蹲在厨房里给西门吹雪煲汤。 也是在这时候她才忽然想起,昨晚自己折返回来借伞的时候,西门大夫的确有对西门吹雪提到过一句“你叔叔”,只是当时她更在意对方那听着就叫人心慌的咳嗽声没有多想。 当然,就算是现在,多想也想不到哪里去。 西门吹雪送了一杯茶过去后便回来了,在厨房口探了个头,见她一脸的神游天外,也没出声。 谢泠煲完汤试味道的时候才注意到他就站在厨房口,有点惊讶,又想起外头那位客人,犹豫了一下问道:“等会儿是否要多添一副碗筷?” 西门吹雪摇摇头,“他走了。” 谢泠没来由地松一口气,她是真的有点怕那位客人,能不同桌吃饭自然再好不过。 也亏得如此,他们这顿午饭吃得倒还算愉快,吃到一半的时候,西门大夫还仿佛想起来什么似的,问了一句冷少侠怎么没留下吃饭。 西门吹雪皱着眉回道:“我留他了,他拒绝了。” “那便算了,总不好勉强人家。”西门大夫一边说一边给自己舀了一碗汤,尝了一口后露出一个淡笑,“阿泠的手艺是真好。” 谢泠见他们俩都挺喜欢,心情也跟着明媚了不少,“喜欢就好啦,反正我也就这点长处。” “怎么会?”西门大夫并不认同她这个说法,“你长处多着呢。” “是吗?”谢泠忍不住笑,语气十分轻快:“那多一点长处能涨一点工钱吗?” 西门大夫也跟着笑了一声,“行啊,下个月便给你涨。” 谢泠本是随口一句玩笑,没想到他还真应下了,但以她家里的状况,钱当然是越多越好,才不在这种地方瞎矫情,当即回道:“那我可记住了噢。” “你记着吧,万一到时我忘了提醒我一句。”西门大夫说,“不用不好意思。” 这话让谢泠被楚留香搞得心烦意乱的情绪顿时一扫而空。 果然什么喜欢不喜欢,悬崖跳不跳,在钱面前全是虚的。 涨工资的好消息让她整个下午都有干劲得很,回家路上甚至还哼起了不知名的小曲,连阴雨连绵的坏天气都没能影响到她的心情。 一路上连晚上要做什么菜都已想好,只差回去直接动手了。 然后她就在推开家门而入时又见到了令自己莫名胆寒的那张狰狞面具。 那狰狞面具的主人这回却连一眼都吝于给她,直直地盯着楚留香。 隔着面具谢泠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却下意识地止住了脚步没有再往里走。 楚留香也没有像平时那样与她先打招呼,而是皱了皱眉,抿唇对那人道,“此间主人回来了,玉教主若不介意,咱们换个地方再叙?” “江湖上都说盗帅最不缺的便是红颜知己,今日再见我方知此话不假。” 谢泠站在门口,既插不上话也不怎么敢动弹,直到楚留香忽然站起来,“玉教主就当给楚某一个面子。” “看来盗帅今日是打定主意要拦我了?”他没有动,语气也没有变,身上的杀意却再不掩饰。 ……到底什么情况?!为什么看上去很像一言不合就要打架了?! 楚留香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半步,“玉教主若是动手,在下自当奉陪到底。” “我本也不想伤了与姬老板的和气。”他停顿了一下,终于将目光投向在门口站着的谢泠,那眼神像是在打量一件物品,还是相当破烂的那种,好一会儿才转回头来又开口道,“不过生意嘛,和谁都是做,盗帅认为呢?” 类似的话楚留香从朱老板那已经听过一回了,可惜上回朱老板的条件于他而言无关痛痒,这回却是难办得很。 他早听说过西方魔教的教主玉罗刹行事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却怎么也没想到能不按常理到这种地步。得知侄子因失了玩伴反而有剑术上的进益后,觉得十分有趣,居然想把让西门吹雪有几分另眼相看的谢泠也一并捎上,试试看西门吹雪的反应。 说实话,就算他今日想要的不是谢泠的命是别人的,这种把人命当儿戏的行径,也是让楚留香无法认同的。 何况在楚留香看来,他那种用人命来试一个不确定结果的逻辑本身就是可笑至极。 只可惜玉罗刹功夫当年第一回见面时便与自己不相上下,现在怕是也差不离,用武力让他打消这个念头看来是不可能了。 而且中间还夹着个姬冰雁。 “所以玉教主也是打定主意要动手了?” “这要看盗帅能为这位谢姑娘做到几何了。”他轻笑一声,“都说楚留香从不在一个女人那里停留很久,但怜香惜玉之名又不是假的,我也很是好奇。” 谢泠完全懵了,这两个人说的每一个字她都听得懂,为什么连在一起她就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讲什么了??? 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若我拼尽全力,玉教主岂不得不偿失?”楚留香道。 “哦?”玉罗刹终于有些惊讶了,不过下一刻便大笑出声,“看来姬老板真的没有骗我。” 楚留香一愣,还是问出了口,“他是如何与玉教主讲我的?” 玉罗刹止住笑,朗声道:“姬老板说的是——楚留香这个人虽然惜命,但为了他的红颜知己,倒还是会尽心尽力的。” 话说到此处,楚留香也明白了过来,前头玉罗刹找上门来扯的那一通只是想看看他听到自己想要谢泠的命时是何反应罢了。 虽然是被戏耍了一通,但他竟然根本生不出气,只觉庆幸。 庆幸这个神秘莫测自己也没有必赢把握的高手并不是真的要对谢泠动手。 他余光瞥见还在门口站着的谢泠仍然一脸的不解,不自觉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笑来,“那我也只能说他到底是极了解我的。” 一直到玉罗刹走后,谢泠都处在懵逼状态中。 楚留香怕吓着她,并不想跟她解释这个玩笑的始末,在她疑惑的眼神投过来时下意识地避开了,但到底没能管住手,揉了一把她的发顶,“没什么事,不用担心。” “西门大夫这个弟弟……”她斟酌着用词,“有些……吓人啊。” “他身份特殊,也是难免。”楚留香只透露了一点就没再说下去了。 谢泠其实对这些江湖秘闻不是很感兴趣,见他也一脸的不想多说,就没问下去。但她刚才是真的有被那股杀意吓到,这会儿腿还打着颤呢。 而他一低头见她这副表情,也猜到她是真的怕,刚要移开的手一顿,缓声又重复一遍道:“没事了,放心吧。” 不管是他眼神里的安抚意味还是他轻拍她脊背的动作,都让谢泠找回了不少的安全感。 不过两人很少贴得这么近,加上楚留香那个安慰的动作,竟有些像是在拥抱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谢泠几乎是立刻红了脸。 好巧不巧,在玉罗刹到来的那一刻就被楚留香迅速塞到房间里去的谢星正好听不到外头的动静了,在这一刹拉开门跑了出来。 谢泠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欲盖弥彰地抬手将鬓发拨到耳后,“我去做饭。” 楚留香低头看了一眼正朝自己做鬼脸的谢星,有些无奈,“你还笑。” “嘿嘿,师父你不要气馁呀,我姐姐她就是这样的!”谢星笑嘻嘻地说。 “行了,在她面前你还是少说两句。”楚留香可没他这么乐观。 “这我知道!不过我说真的啊,从小到大我见过不少喜欢她的人了,只有对着师父你的时候她才会这样!”他说得万分笃定。 楚留香不知道他口中的不少喜欢她的人,其实就是隔壁王大娘曾经试图给谢泠说的那一堆亲事对象。 不过认真说的话,倒也不能说这句话有错,毕竟包括再隔壁的林大娘那个儿子在内,那些人都的确是挺喜欢谢泠的,只可惜无一例外都被拒绝得相当干脆。 相依为命的亲姐弟对对方的情绪的感知自然胜过旁人一筹,何况谢星还这么聪明,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谢泠对自己师父绝对是喜欢的。 他们俩在外头说,闪进厨房里的谢泠其实也在想同一件事。 她沾了一些凉水拍了拍自己的脸,仍旧烫得她自己都不怎么敢信,脑海里还是楚留香的手方才从她的发顶一路往下停在后背的画面,甚至连那只手轻拍自己脊背的频率都能回忆得一清二楚。 令她更想蹲下来捂住脸的是,分明还隔着好几层衣物呢,她却能生出有温度从他掌心直接传达至她身上的错觉来。 “完了完了……”她又往自己脸上拍了些凉水,试图让它不再发烫,嘴里忍不住喃喃自语。 又默念了无数遍要理智冷静理智冷静后,谢泠才终于长舒一口气开始生火做饭。 有了昨晚的教训,这一顿饭她完全不敢走神,但让她无比崩溃的是明明是一样的食材,煮出来的味道就是不如中午在西门医馆煮得好。 ……妈的,只能怪楚留香了吧! 莫名背了个锅的楚留香吃得倒是挺开心,又夸了一次她的厨艺。 谢星也帮腔:“是吧!我姐姐做饭超好吃的!” “……你们还真给我捧场啊。”谢泠还是在怨念那个汤煮得不如中午时,叹了一口气。 楚留香对她的反应十分不解,再看她紧锁着眉,一脸愁容,试探性地问道:“谢姑娘有什么心事吗?” 谢泠并不去看他,生怕一不小心就泄露了自己心底所想。 毕竟如果要说心事的话,怎么想都全是他。 是的,全是他。 帮她穿鞋,送她匕首,教她防身的招式,安慰她夸赞她。 不刻意去回忆也许还意识不到,她居然全都记得清清楚楚,一件都不带少的。 这可真是太糟糕了。 作者有话要说:  玉罗刹:姬老板说得好对!楚留香真好玩啊!! · 我发现我,真的好喜欢写害羞的泠妹啊(((   ☆、第39章 当晚谢泠做了一个梦。 梦里面楚留香背着她往花府走,可那段路似乎怎么都走不到尽头。她趴在楚留香背上,手里揪着他给的手帕,每往前一步都不自觉地绞紧手,几乎要将那方手帕给扯破。 眼泪已经止住,但呼吸间依旧全是湿润的气息。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将头埋在他颈间,额头贴上温热的皮肤,浑身都要烧起来了,却不想挪开。 楚留香的脚步很稳,声音却很远。 他说,“谢姑娘放心吧,阿星没事的。” 是了,这人一直都这般洞察人心,一句就点破她心中最担心的问题。 梦境断在她感觉泪水又一次涌出的时候,谢泠用力地眨了几下眼睛,眼前一片昏暗,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是干的。 不过却再难入睡了,一闭上眼脑海里全是各种各样的楚留香,又是无奈又是烦躁地抱着被子在床上打了两个滚。 一直到五更天的时候,谢泠才又有了些睡意,不过却已是起床的时辰了。 同住一道屋檐下一个多月,她很清楚以楚留香的作息,这会儿也已起来了,想到这她又不怎么想下床洗漱。 不过也只能想想而已,又听到一声隔壁的鸡鸣声后,谢泠还是迅速翻坐了起来换好了衣服。 天还没有彻底亮起来,没开窗户的厨房内更是昏暗。好在她每天早上雷打不动地在这间厨房做饭已有八年,闭着眼睛都知道油盐酱醋都放在哪。 香气渐渐盈满整间厨房时她听到身后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撒葱花的动作顿时一顿,一个不察全给扔在一块了。 对着锅内不知道被摊得多诡异的这张饼,谢泠又想掩面挠脸剁脚了。 楚留香站在她身后,自然也看见了那把全被撒在一处的葱花,“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谢泠认真想了想,实话实说,“你出去就是帮了我大忙了。” 楚留香也有一瞬的卡壳,抬手摸摸自己的鼻子,语气似是不解,“谢姑娘很不想见到我?” ……这让她怎么回答!怎么回答! 谢泠觉得这个人真是不能更过分了,分明凭他的聪明程度根本不用多想就知道为什么,偏偏还要问一句。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听到自己说,“这里地方狭窄,你进来我不太方便而已。” 楚留香却笑了,声音很轻,但钻入她耳朵里时又似乎带着一股电流,蜇得她下意识地僵硬在原地。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瞬间,谢泠的脑海内竟忽然想起在梦里将脸埋在他颈间的场景。 其实地方狭窄这一句是实话,谢泠只要一转身就能直接撞上他的胸膛。 而此刻气氛沉寂得诡异,耳边除却他那声笑的余音之外,只剩锅内还摊着的饼在煎炸之下发出的滋滋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人才又开口,是为了提醒她,“饼快焦了。” 谢泠:“……” 她对着这张一面焦得发黑另一面全是没撒匀葱花的饼,一点都不想承认这是自己做出来的东西。 简直太羞耻了啊! 虽然一贯不喜欢浪费粮食,不过这张摊坏了的饼最终还是被她忍痛扔了。 楚留香见她总算肯回头,也往后退了半步方便她动作,举起双手无辜道:“我真的只是想来帮忙而已。” 直接对着他的脸,谢泠倒真没法再说一遍你出去就是在帮忙了。 楚留香觉得她这个自己跟自己生闷气的表情实在是可爱得有点过分,尤其是她方才处理那张被煎得焦了一半的饼时,还溅了一些焦屑在脸上,此刻贴在因为生闷气而略微鼓起的脸颊上,其实有些好笑。 大约是察觉到了他面上的笑意,谢泠撇撇嘴,偏过头不去看他。 而他也只能无奈地敛了笑,一手按住她的肩膀阻止她再度转过身去,另一手蘸了一些水后帮她擦去那些焦屑和灰痕。 谢泠可不知道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被他的动作吓得浑身都僵硬了,话都说不利索,“怎、怎么了?” 楚留香又拭了一下才收回手道:“有点脏,擦掉了。” 脸颊上还残留着凉水和手指放上来时的触感,谢泠对着他再度弯起的唇角,窘迫难言,下意识地想往后退一步,却是正好撞上坚硬的灶台。 这一下可不轻,谢泠差点没痛得叫出声来。 楚留香:“……” 谢泠真的要崩溃,眼泪都快下来了,一边揉着腰一边无奈道:“你还是出去吧真的。” “好。”楚留香应道,“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喊我。” 看着他干脆利落地转身往外走,谢泠总算松了一口气,岂料下一刻他又忽然回过身来,从怀中摸出一个白玉瓶递过来,“谢姑娘方才撞得不轻,等会儿用这个揉一下吧。” 他一番好意,又说得这么诚恳,谢泠没怎么犹豫就接了过来,“谢谢。” 吃过早饭收拾完之后谢泠才意识到楚留香那句撞得不轻说得还算客气的了,原本只是有些疼,过了半个时辰后居然连稍微动一下腰都不行。 回房一看,后腰果然一片青紫,十分骇人。 用楚留香给的药酒揉过之后好了一些,起码站起身来时的疼痛感已经减缓,不过那药酒不知到底是用了多少药材泡制成的,味道极重,穿好衣服后谢泠仍然觉得自己浑身都萦绕着这个味道。 这么重的药味,当然瞒不过西门大夫这个神医的鼻子。 谢泠刚进医馆就看见他皱了皱眉看向自己,上下打量了几番,“阿泠你受伤了?” “……呃,不小心撞了一下。”谢泠回想着早上那个场景,又觉得后腰疼得厉害,伸手揉了几下,“没什么事你放心吧。” “你这撞了一下可是大手笔,居然还用上这么好的药酒了。”西门大夫看了看她,眼神有些疑惑。 她一愣,“这么好?” 见她是这个反应,西门大夫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让我来猜猜,这药酒是不是香帅给你的?” “……是。”她想起前段时间听得耳朵都快起茧的那些话,忙摆手解释,“因为是他害我撞伤的所以他才给了我这个!” “噢,原来是这样。”西门大夫脸上的笑意更甚,不过万幸没有说下去。 谢泠盯着他高深莫测的表情张了张口,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下去。 以早上那种情况,真要全描述出来了,大概也只会越描越黑吧。 之前她还能一边听西门大夫的劝告一边回‘真没有这回事’,现在—— 现在哪怕还能继续将这句话说出口,心底也清楚知道并非如此。 自欺欺人没什么意思,可往前一步于她而言又太难,她要考虑的问题实在是太多了。 西门大夫的劝告虽然是基于对她与楚留香关系的误判上的,却不无道理。 何况昨晚连那个戴面具的高手都说,楚留香最不缺的便是红颜知己。 别的话她不明就里,但这句总还是听得懂的。 她现在只希望这个月快些过去,楚留香尽快去金陵办他答应冷血的正事,这样她也能冷静一下。 谢星的想法却是与她正好相反,恨不能楚留香连这趟金陵都不要去了,撒娇撒个不停。 说实话看见弟弟把以前用在自己身上的各种撒娇手段用到楚留香身上,谢泠心里还是有点嫉妒的。 他不过是教了阿星一些功夫罢了,居然就让他这么信任了! 过了清明之后,天气总算稍微回暖了一些。 医馆里也比先前清闲不少,谢泠便多出来许多时间给西门吹雪换着花样做吃的,力求把他的糟糕饮食习惯改正过来。 常来找他看他练剑的冷血也因此吃了好几顿谢泠做的饭。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见面次数变多的关系,冷血总算比之前少了一些拘束感,不再一看到她就低头,说句话就红耳朵,只是话还是一样少。 不过同西门吹雪不一样的是,冷血虽然话少,却是会在吃完她做的东西后低声认真道谢的。 这让她颇有成就感。 相处得多了,俩人能说的话也比之前多了。当然不仅是她,西门大夫也是一样。 毕竟冷血现在算是在帮西门吹雪走过重柒死了的这个坎,西门大夫对他十分感激也是应当的。 谢泠一开始看他与冷血闲聊还觉得画面非常养眼,毕竟两个人都是一等一的好看,哪怕西门大夫因为身体不好的缘故看上去总是脸色苍白,冷血又因为气质过于凌厉的缘故叫不熟识的人不敢多看。 然而养眼是一回事,听到一方向另一方推销自己就是另一回事了。 “阿泠不仅心灵手巧长得漂亮,待人也是一等一的好。”西门大夫一边说一边叹气,“就是眼光太差。” 冷血唔了一声,没作答。 谢泠刚要上前去把杏仁茶端给他俩,就听到西门大夫又开口道:“阿泠帮过我许多,我是断不想看她一头栽在香帅身上的。” 他没有功夫,冷血却是高手,估计早发现了她就在他们俩身后,一边听一边偏头侧过脸看了一眼谢泠。 那眼神里满是疑惑,仿佛在问你和楚留香究竟什么关系? 谢泠无比尴尬。 “我看冷少侠就比香帅合适多了。”西门大夫悠悠地补上一句。 好了,这下轮到冷血尴尬了。 站在他俩身后不远处的谢泠:“……” 今天的我也在被拉郎配,怎么办?在线等,急。 作者有话要说:  西门大夫:禽兽啊这就害女孩子伤了腰了?? 楚留香:…… 谢泠:…… 这位大夫你戏好多! · QAQ有留言说感情戏进度慢,我也没有办法……目前来讲就是这个速度啦挠脸 要我加快感情戏可能真的不行,毕竟这个不是一见钟情嘛需要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那就从明天开始挑战一下自己尝试一下日更5K_(:з」∠)_希望能坚持个一周(趴地 至于今天,应该下午会有二更=3=也算日更5K啦!不出意外在三点前!感谢大家不离不弃TVT   ☆、第40章 “好了,我不过开个玩笑。”西门大夫注意到了冷血止不住往后瞟的眼神,及时打住,“我也不过为她担忧罢了。” 谢泠:“……” 冷血又看她一眼,不过迅速移开了,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声,“……嗯。” 西门大夫满意地笑了,他大概是觉得冷血也同意谢泠同楚留香不配这个观点,不过碍于谢泠现在就在后头站着,没有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把杏仁茶端给他们的时候,冷血低声道了谢。想到他曾因不好意思一下喝掉一整杯滚烫的茶水,谢泠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这个很烫。” 青年原本已经低头喝了起来,听到她开口动作一顿,略抬起眼,又仿佛想起了什么一样,飞速低下了。 “……好。”声音还是压得很低。 事实上喜欢喝这个的是西门大夫,不过最近他胃口越来越差,像这样一碗杏仁茶,也只能喝个半碗便一口都不想再动。 谢泠劝也劝过,担心也持续担心着,但每次只得一句“我的身体我最清楚”,也没办法,只能随他了。 掰着手指一数,三月即将走到尾,离楚留香走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谢泠说不上来自己到底是轻松更多还是不舍更多。 她心烦意乱之下,难免浮躁,在医馆时还抓错过两次药,幸好每次都有西门吹雪眼疾手快地发现不对给她重新抓过。 这种拿着人家的工资还要人家来帮她操心工作的行为她自己都觉得非常不对,哪怕西门父子都不同她计较,她也一样觉得抱歉。 西门吹雪也不知道是不是从他爹那里听来的八卦,在第四次给她重新抓药的时候,颇疑惑地问她,“阿姊舍不得盗帅?” 他声音不大,却正好是坐在另一边的西门大夫能听到的程度。 话音刚落果然那边便传来了一阵夹杂着笑声的咳嗽声,谢泠揉揉自己的太阳穴组织语言,“……你不要听你爹胡说,真不是。” 西门吹雪没有说话,不过那眼神仿佛在说你不要骗我了。 “总之最近总是失误是我不对啦。”谢泠急忙转移话题,“多亏有阿雪你,午间我给你做芙蓉糕如何?” 西门吹雪听到芙蓉糕三个字脸色稍有松动,不过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另一边的西门大夫就回过头来若有所思道:“我记得冷少侠也喜欢这个,他今日来不来?” “来。”西门吹雪答道。 “那阿泠你多做些。” 谢泠:“……我知道了。” 芙蓉糕做起来还算省事,可惜冷血今日到得比较晚,西门吹雪又难得吃得没什么节制,到的时候只剩下两三块了。 尽管如此,他还是非常诚恳地道了一声谢。 说实话他吃东西的模样和出剑时完全是两个人,如果不是见过了太多回,谢泠大概也不会信一个神捕吃东西时居然会这么小心翼翼。 但无论是谁都会喜欢自己做的东西被认真对待的,谢泠的厨艺被不少人夸赞过,但真正能让她发自肺腑觉得自己做的食物被非常喜爱和需要的,可能也只有冷血和朱停两个。 “今天剩得太少啦,等冷大人过几日来时我多做一些给你。”谢泠看着他面前光了的盘子,心满意足地说。 冷血抿了抿唇,没有开口,但站起身来准备去池边时却忽然停住脚步顿住了身形。 这表情像是在酝酿着什么正事要说,谢泠眨了眨眼,“冷大人有话说?” 他微蹙着眉,像是在犹豫,但最终还是张口问道:“楚留香,什么时候走?” 谢泠愣了一瞬,旋即恢复过来,“他……他说是这几日吧。” 冷血点点头,好像是放心了。 楚留香去金陵到底是为的什么事谢泠不清楚,但显然眼前这位是清楚的,不过好奇归好奇,不该她多问的她还是没问。 说是这几日,但实际上就是明日。 毕竟是要月底之前赶到金陵,明日再不出发恐怕不一定来得及。 所以今天晚上的这顿饭,也勉强算是送行了。谢星非常不舍,央求楚留香办完事后尽快回来,他还有好些东西未曾学会呢。 楚留香的确宠爱这个徒弟,听到他这么恳求自己,只好保证一定尽快。 谢泠整顿饭都沉默,不是不想说,而是她并不知道到底能对他说点什么。 这种沉默一直持续到她收拾好厨房洗漱完毕回到房间躺下,时辰还早,她知道楚留香还没休息。 可能是在屋顶坐着看月亮,也可能在后院里喝酒。 反正谢家就这么大一块地方,他也没有更多的去处。 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样一方几步就能走完的小院子,同多情风流意气风发的楚留香,是根本找不出配的道理的。 西门大夫想让她看清楚的也就是这一点,却不知道其实她心里比谁都清楚。 本以为这会是个满怀心事的不眠夜,但躺下后谢泠意外地没用多久就睡了过去,可惜睡得并不安稳。 大约三更左右的时候她好像听到了房门被推开的声音,那扇门的年纪比她还大,每动一遍都要发出吱嘎声响,可是困意泛滥成灾,她只勉力睁开眼了一瞬,便又翻身睡了过去。 乌黑的长发被甩了一铺,弓起的背掩在厚重的棉被中,却仍显单薄十分。 楚留香站在床边看着她被不知内容的梦境所扰,换了几个姿势都睡不安稳,眉揪成一团,下意识地弯腰伸出手去。 谢泠的体温常年偏低,哪怕盖着这样厚的被子也一样,指尖触及到的皮肤有点凉,稍一往下又碰到她鼻尖的汗珠,同他掌心的湿意混在一起。 月光意外地亮,他连她呼吸间的起伏都能一并收入眼中。 不知过了多久,谢泠忽然又皱起眉头,低声嘟囔了一句叫他听不清的梦话。 不,也不是听不清。 至少能够听清自己的名字。 虽然想也知道不会有什么他真正想听的话,但楚留香还是勾起唇角笑了笑,笑完后坐下帮她把方才动作间蹬开的被子盖好。 这是第几次了,他忍不住想。 难怪身体底子这么差,分明怕冷怕得不行,偏偏睡姿还这样差劲。 他没想过自己居然能坐在一个姑娘床头光是看她睡觉便看了半个晚上,再站起来时更漏已残,南窗外也已没了月亮。 床上的谢泠大概总算做了个令她开心的梦,嘴角还挂着若有似无的笑,那弧度太浅,楚留香盯着看了会儿,实在没忍住用手指拨了一下她的唇角。 谢泠的唇色很浅,但稍有一点动作便能让它变深。 偶尔有什么想不出如何应对的事或话题,她便会习惯性地咬着唇,似在认真思考。 楚留香回想起这动作,手上用的力气无意识中竟重了一些。 “唔……” 他回过神来,顿时失笑。 可收回手后到底还是觉得可惜。 在晨曦微光彻底照射进来之前,他终于仿佛作下了什么重要无比的决定一般,倾身低头,轻吻了一下她的唇角。 “再见。”他停顿了一下,忽然又笑了,“阿泠。” 谢泠醒的时候还记着自己半夜听到开门声的事,下意识往门口看去房门紧闭,她却没有像自己以为的那样立刻松一口气。 出去时天已大亮,谢星还没醒,她像以往那样往厨房走去,见到的却不是昨晚收拾完毕时的模样。 灶台上摆着两碗还散发着热气的粥,一旁的盘子里还有两个包子。 谢泠说不上来自己究竟是什么感受,她猜到楚留香应当会走得很早,却没猜到居然有这么早。 再想起昨晚吃饭时自己一句话都不曾与他说,又有些后悔。 她想若是早知是这样,起码会说一句一路顺风的。 虽然楚留香大概也许可能并不是特别需要。 谢星吃了八年她做的东西,坐到桌边后咬了一口包子就直皱眉,“这不是姐姐你做的吧?” 谢泠其实也认识这个味道,点点头,“你师父买的。” “噢。”他应了一声,不说话了。 姐弟俩吃完一顿沉默的早饭,按照以往的习惯,谢星也该去私塾了,但这天早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楚留香离开的影响,他始终没个笑脸,临走时还回过身来要她抱。 “好啦,别撒娇了,快去吧。” “师父昨晚说他会尽快回来的!”谢星说得无比笃定,言语里尽是对这个师父的信任。 谢泠倒没有不信这句话,但“回来”这两个字停在耳朵里,还是让她觉得莫名刺耳。 这里本也不是楚留香的家啊。 天下很大,江湖也很大,他去往哪里是他的事,要来这里也不是她可以阻止的,但那也不是“回”。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眉心,长舒一口气,准备往医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太怂了这个接触还不如以前喂药时(。 · 么么哒二更~ 明早见=3=   ☆、第41章 “所以,他这是已经走了?”西门大夫有些惊讶,问完又转头看了一眼正在和西门吹雪说话的谢泠,“我看阿泠她……似乎也没什么反应。” 冷血闻言也望了过去。 谢泠正站在那里苦口婆心地劝西门吹雪放下剑先吃饭,隔好远都能看见她那一脸的情真意切。 “阿雪经常这样,她劝也劝不了的。”西门大夫叹了一声,“冷少侠还是先将她喊回来吃饭吧,别管阿雪了。” 冷血点点头,没有拒绝。 他上前去的时候西门吹雪的动作略有停顿,不过还是继续练了下去,而谢泠站在那一边谈起一边说,“好啦好啦拗不过你,你记得饿了就来吃饭啊。” 这话一字不差地落到了冷血耳朵里去,两个人的视线又恰好在空中相撞,冷血下意识地清了清嗓,转告西门大夫的交待,“先吃饭。” “我也正打算去呢。”说完她回头又看一眼西门吹雪,“算了不管他啦,我们先去。” 这轻快的语气和明亮的笑颜都不似作假,要不是冷血一早就见到了出发前来与他辞行的楚留香,大概也要真的怀疑起来,楚留香是真的走了吗? 这当中自然有西门大夫持续哀叹和洗脑的功劳,不过于冷血而言,知道的其实还更多一些。 比如他们俩一起在金陵查机关案时,楚留香便好几次与他提起谢泠,虽然加起来也不过只言片语,但那只言片语中却不乏怜惜。 他是真的相信这两人互有情意的,但现在看来,似乎也并不是这样? 事实上不要说他们俩了,谢泠自己都没有什么楚留香走了的实感。 从醒来到现在,与以往最大的不一样便是她今日不用做早饭,楚留香临走之前已帮她准备好。 来医馆的路上她认真想了想,这种不告而别的风格其实还挺楚留香的,毕竟他原本就不是个会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的人,何况他去金陵还有正事。 一上午她都在医馆里忙上忙下,忙完后又迅速进了厨房开始做饭,做完饭后便开始劝西门吹雪,还真没有闲下来的一刻,到此时坐下伸筷,却又忽地生出了一些本来不该出现的感慨。 大概是前后情绪差得太明显,西门大夫见了也一时没敢开口,只挑了挑眉,好一会儿后才夸了一句她今日的开水白菜做得很好。 “……您的咳嗽一点都不见好转,还是少吃带辣的。”谢泠回过神来,讲那盆开水白菜推到另一边,“这个是给冷大人的。” “我也就这点爱好了啊。”西门大夫苦笑,不过还是收回了筷,“吃一点辣并不碍事。” 反正对他现在的身体来说,吃什么都没有大区别。 不过这话暂时还不能对谢泠说。 在帮完朱老板那个忙之后,西门大夫其实已放下心口悬着一块巨石,原本一直紧紧绷着的身体也松懈了下来。 正如他一直以来对谢泠说的那样,他是大夫,他的身体他自己最清楚,还剩下多少日子他甚至都能数出来。 原本他是打算等重柒的三七过了,就带着西门吹雪回太原去的,但千算万算都没算到重柒之“死”对西门吹雪的影响能有这么大,便耽误了下来。 他们父子的关系比起一般的父子一直都算不得亲厚,但到底是父子,他也不忍心看儿子才这个年纪就如同自己一样忧思过重,尤其是他尚未明白情之一字到底为何物,若被这件事给障住了眼,怕是余生都不会有快活的日子过。 道理是这样,劝慰时却无从下口。 还好有谢泠。 西门大夫深知儿子待人接物上的缺点,所以在听到他肯叫谢泠一声阿姊时是相当惊讶的。 看着他在谢泠和冷血的帮助下慢慢好转,倒也让西门大夫有些舍不得死了。 起码……起码得让他彻底迈过重柒这个坎后才行。 然而用药吊着命总归不是个办法,拖得越久,药便越发没用。这几日他忽觉自己精神好了许多,本还有些惊讶,但转念一想后便又只剩下苦笑了。 行医多年,他居然没有瞬间反应过来,这便是油尽灯枯之前的回光返照了。 值得庆幸的是,西门吹雪对他的身体状况其实是清楚的,他并不担心他会完全接受不了。 但西门吹雪接不接受得了是一回事,为人父母,放心不下自己的子女,也是人之常情。 虽然只相处了大半年,但西门大夫对谢泠还是信任的。这段日子见到她尽心尽力地帮自己儿子,心中也不可谓不感动。 正如他曾经与西门吹雪说过的那样,有阿泠看顾你一二,我也能放心。 当时西门吹雪只是抬眼看了看他,似乎是对他这样说的原因了然于胸,但到底没有完全拆穿。 令他更庆幸的是,除了谢泠,还有个冷血可以一道托付。 确认他们俩待西门吹雪都是真心实意后,他也算是放下了最后一丝牵挂。 从这天夜里开始,西门吹雪难得没有回自己房间睡,而是在吃过饭后叩了几下门来了他的房间。 他二人其实都想不起来父子俩上一次睡在同一张床上是何时,但此时此刻也不觉拥挤。 他有许多的话想要嘱咐给这个儿子,却又清楚实际上他全都明白,最终只能在闭上眼之前深深地叹一口气。 大约是唯一的牵挂已无需他担心,这一遭松懈下来后,他的身体便以一种急转直下的速度在变差。 谢泠再不通中医医理,也好歹看得来人的脸色究竟是好是差,见他一日日灰败下去,无力得连一句怎么了都问不出口。 她还记得西门大夫不止一次说过,“我是大夫,我的身体我自己最清楚。” 他还不是一般的大夫,是天下有名的神医。 如果不是他自己都清楚药石无医,身为一个大夫,他又怎么可能放任自己变成这个样子呢。 很多年后谢泠坐在万梅山庄里回忆起这位神医,也对着已成剑神的西门吹雪说了这一番话。 西门吹雪却不为所动,擦拭剑身良久后方才淡漠地开口道:“他就是自己放任自己成的那样。” 如果说在未来的那个瞬间她对西门吹雪充满了无奈和同情的话,此时此刻看着西门大夫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的模样,谢泠更多的是伤心。 诚然她只在西门医馆帮了大半年的工,但对西门大夫这样担得起一句医者仁心的人,是相当敬佩的。更不要说对方还是真的关心她,甚至认真帮她调理好了宫寒之症。 屋内只有他们三个人在,燃了许久的火盆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谢泠听到他叹了一口气,十分费力地抬起眼来,看向在床头坐着的她与西门吹雪,“阿雪……帮我把前堂那个……带锁的盒子,拿来。” 西门吹雪也没有问,垂着头出去了。 到前堂也就几步路,他一会儿便回了过来。 “这是医馆的地契……咳咳……咳咳!”西门大夫打开了那个盒子,勉力支撑着自己单薄的身形,将那打开的盒子推到谢泠面前,“阿雪……是要回太原的,这个便给你吧。” 这医馆到底有多大谢泠是知道的,她自觉受不起这份大礼,下意识就要拒绝,只是还没来得及摇头,手便被西门吹雪按住了。 只见他帮着谢泠接了过来,一言不发地重新合上。 西门大夫却笑了,“阿雪他……是知道的,你……放心拿吧。” “可是——” “我都这个模样了。”西门大夫大口地喘着气,像是快要撑不住一般,眼角竟有清泪划过,再开口时声音颤抖得更厉害了,“我没有别的愿望了,只希望……” 他的手紧紧地抓着谢泠的,又拼尽全力将西门吹雪的手也一道拉过来。 谢泠明白他的意思,眼泪终于没能一直被蓄在眼眶内,再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湿润了身下的被褥。 他留下医馆给自己,绝不只是因为西门吹雪日后要回太原,而是清楚西门吹雪这个人的心从来不在这些庶务上,不如不让这些东西绊住他的脚步。 但尽管如此,这份心意于谢泠而言,还是厚重得过分了。 “阿雪,我就交给你了。”说完这一句,他心满意足地闭上了因为病重而已浑浊的眼睛。 手上的力道亦未能持续多久便松了下去。 谢泠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然而眼泪已根本止不住。 她尚且能回忆起上回在这里看见重柒棺木时的场景,未曾想这样的伤心在短短几个月内又要再经受一次。 太难过了,真的太难过了。 其实仔细想想不难猜到,他这段日子的言行,便是在为这一日作铺垫呢。谢泠甚至想不顾对死者的尊重大声问他一句,您就这么放心吗,放心我不会拿了地契再不管您这个儿子吗? 如果说重柒死时她是纯粹的震惊和难过的话,西门大夫的死其实是让她有些生气的。 尽管她自己清楚,这气是有迁怒的成分在里头的。 这个样子被抛下的西门吹雪,让她想起了九年前的自己。 诚然西门吹雪比她有韧性得多,甚至在这种时都没有掉下泪来,但生而为人,又如何会愿意被至亲之人抛下呢。 谢泠哭了很久,西门吹雪也就安静地坐在那里没有出声,直至屋内慢慢暗了下来。 她甚至不知道现在到底算是什么时辰,再抬起眼睛时,看见神色平静的西门吹雪已经站了起来,向她伸出一只手。 “……对父亲来说是解脱。” 屋内没有点灯,光线昏暗如斯,她也看不清少年人的眼神,却瞬间懂了他的意思。 也是在这一刻,她才惊觉,为什么西门大夫要把这个儿子托付给她看顾。 他看得太清楚明白了,反倒仿佛早已失去了正常人应有的感情。 西门大夫最终是火葬的。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谢泠对这种下葬方式没有什么不好接受的,但令她意外的是,西门吹雪也没有什么异议,在看到西门大夫留下的那封手术后,犹豫都不曾犹豫就下了决定。 西门医馆是不可能再开了。 她只懂一些粗浅医术,远远没到能给人看病的程度,而西门吹雪虽然天赋高过她许多,却不是个会选择悬壶济世的性格。 医馆和后头宅子的地契都在她手上,西门吹雪的意思是,想怎么改都凭她的意思。 “这是你们家的东西,大夫他留给我,也只是想让我看顾你一二罢了。” “那也无需闲置。”西门吹雪看着她,坐得很近,眼神却又很远,“再过两年,我会回太原去。” 丧事刚过,她也没心思去考虑这么好的地段的铺子,之后要改来做什么。最终还是过了三七之后,西门吹雪给的提议。 谢泠不敢以主人自居,听到他有想法,没犹豫便照办了。 最终在立夏来临之前,开张了这家名为合芳斋的糕点铺子。 知晓西门吹雪刚丧父,谢星这段时日也不再与他争锋相对,偶尔见他在池边练剑练得太晚,还会劝上一两句,虽然大部分时候他的劝告并不抵用。 合芳斋的生意很好,毕竟她手头有花溪云给的大内糕点秘方,如何都是胜过扬州城内的其他铺子的,何况正对着天香楼,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也有人上门来问过,原先的医馆是不会再开了吗,谢泠只能摇摇头,在询问人走后叹一口气。 只要过了最难过的劲头,剩下的事倒并不难捱。至少对她来说是这样的。可西门吹雪并不是她这样遇事会发泄出来的性格,他越是表现得冷静如常,谢泠就越是担心。 看他废寝忘食地练剑,连谢星都直叹气,“他这个样子……真的不会出事吗?” “我也担心。”谢泠想不出别的法子,只能去找冷血过来。 冷血虽已不在六扇门做事,却还是会受他们所托帮他们几个忙,最近不知是在忙什么大案,有一段日子未曾过来了。 因为西门大夫的丧事是照他嘱咐办得低调的,冷血又忙,所以直到谢泠找去他住的客栈,他才知道这件事。 不过他神色中惊讶的成分也并不多,想来是早已从西门大夫的脸色中窥探出一二。 “阿雪这个性格,我是真的拿他没办法。”谢泠叹气,“我想来想去,与他亲厚一些的,也只有冷大人你了,如果可以的话,还希望冷大人多去陪陪他。” 跟上回一样,冷血未作犹豫便应了下来,“我知道了。” 旁的不论,起码以西门吹雪目前在剑上的造诣,是打不过冷血的。 只要冷血能让他停下来放下剑,谢泠就能劝得他好好吃东西。 幼年丧母少年丧父,中间还夹了一个青梅竹马,她算是明白为什么西门吹雪后来会成为一个感情淡漠到几近于无的人了。 每每想到这里,谢泠就十分难过。 如果可以的话,她倒真希望他不要当剑神了,走过这个坎后,拥有一些普通的快乐。 可那也只是如果罢了。 她甚至比西门吹雪本人还要清楚,这个少年,是一生都不会真正放下剑的。 若非如此,冷血也不至对他另眼相看到如此程度。 夏至快到的时候,合芳斋在扬州城内已有了不小的名气。 是拜对面天香楼的那位大师傅所赐,据说他在家中喝了酒后,同友人感慨,天香楼的糕点师傅做出来的糕点,还不如对面合芳斋里那个小姑娘。 这话一出,原本还不知道医馆已改成糕点铺的人,也都纷至沓来。 虽然客人比之前多了不少,但谢泠想起花满楼提过的金陵城内那家百香阁,最终还是决定如他们那样,一天只做一定的数量,先到先得卖完为止。 这招反倒是让客人们更趋之若鹜了。 也有其他的糕点铺子对合芳斋的好生意感到不服,但碍于有天香楼的大师傅那一句夸,他们也抹不开脸去说大师傅讲错了,他们的更好。 谢泠原本还担心,那个曾经打过她的老板会不会寻上门来,但始终风平浪静,她便也放下了心。 她哪里知道,对方不是不想找麻烦,而是被经常往合芳斋跑的冷血给震慑得不敢有所动作。 毕竟在她眼里可爱又容易害羞的冷大人,在一般人眼里可是凶神恶煞得很,完全与那俩词搭不上边。 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个‘一般人’里,居然还包括谢星。 想来想去谢泠都想不透原因,去问谢星,他也只会气鼓鼓地回自己一句,“我就是不喜欢他啊。” 作者有话要说:  西门真的太惨了(撑脸   ☆、第42章 “不喜欢归不喜欢,你好歹有点礼貌。”谢泠没好气地揉他的脑袋,“冷大人帮过我忙,再怎样你也不能总是横眉冷眼。” 谢星非常不情愿地噢了一声,“知道了。” 看他这个表情谢泠就知道这事还没完,但她最近要给合芳斋招几个帮工,脚忙得脚都不着地,也没空慢慢教育谢星。 “有这个给人摆脸色的时间,你还不如好好读书。”她想到上回谢星的夫子对自己说的话,“再过两年都可以去试试乡试了。” “再过两年我也才十一岁啊姐姐!”哪有这么小就去考的!他真的十分不服! “是吗,那是谁和同窗吹嘘,哪怕现在去考乡试也稳过的?”谢泠挑了挑眉。 谢星:“……姐姐你不要听朱停他污蔑我!” “可别冤枉朱停了,这话是你家夫子告诉我的。”谢泠冷冷地回道。 谢星见状,立刻扑过来抱住她的腰不松手,“姐姐你不要生气嘛。” “我没生气,你这么聪明,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谢泠眯着眼笑起来,只可惜那笑意让他看了就觉得背后发寒,只好咬着牙做下保证。 “好嘛,那我不和他闹了。” 谢星口中的这个“他”,指的自然是冷血。 听到这一句,谢泠也松了一口气,“你要记得你说过的话。” 谢星自己说过的话,还是会记得的,他也的确不再抓准冷血在的一切场合摆脸色了,谢泠终于不用在偶尔留冷血一起吃饭的时候感到犹豫和尴尬了。 合芳斋的生意上了轨道,她一个人是忙不过来的,前面临时请的几个帮工都很不勤快,听了西门吹雪的意见后,谢泠还是决定辞掉他们去招新的。 但手脚伶俐还话少不吵人的帮工也不是那么好找的,最后还是托了朱停家里的关系,介绍了两个过来。 为了感谢他,谢泠特地请他去天香楼好好吃了一顿,还给他点了他最喜欢的松鼠鳜鱼。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陆小凤厮混的日子最久,这小子嘴甜起来也叫人招架不住,吃到一半便抬头跟她撒娇道:“其实我还是最喜欢姐姐做的,姐姐下次给我做好不好?” 好好好,当然好,怎么能不好。 在谢泠觉得一切都在往着好的方向过去的时候,西门吹雪的那个叔叔却忽然又找上了门。 谢泠对这个戴面具的高手没什么好印象,但光是看上回楚留香与他对峙时的场景也多少能猜出来就算是楚留香,也是极忌惮这号人物的。 “他还真把医馆留给你了?” “西门大夫是希望我能帮他看顾一下阿雪。”谢泠实话实说。 那人笑了一声道:“别这么害怕,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他的东西他想怎么给就怎么给。” “那前辈前来是——?”谢泠有些疑惑。 “我自然是来看我侄子。” 叔叔过来探望侄子天经地义,谢泠根本没有阻拦的理由,何况她相信自己就算想要阻拦也阻拦不了。 “他在后头练剑。”谢泠回道,“您要是想去看他就去吧。” “就他一人?” “……不是。”谢泠皱了皱眉,没透露冷血的身份。 但对方得了这个答案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点了点头就往后头去了。 她看着被他吓得有些发懵的两个新帮工,叹了一口气,“别想太多,也别在外面多嘴。” “是。” 这个诚惶诚恐的样子让她想起自己第一次见这人的时候,顺着那个场景一路追忆下去,脑海里自然又一次浮现除了楚留香的脸。 近两个月内她都忙得恨不得一天有三十六个时辰来给她用,休息时也是沾床就睡,根本没有空闲去想起这个人。 现在刚稍微闲下来一点,他便好像迫不及待似的跑进了她脑海。 谢泠倚在门框边叹了一口气,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打断她思绪的是忽然从帘后出来的冷血。 这人的话还是一如既往的少,不过见到她倚在那垂着眼,还是停顿住了脚步,偏头看向她,只是几度张口都没有说出什么。 谢泠一抬头就看见他站在自己面前,下意识打了一声招呼,“冷大人。” 相处了一段时间后,她也学会从他的眼神判断他想说什么了,见他似乎有些疑惑,便站直身体拍了拍衣裙扯扯嘴角,“我没事。” 冷血点点头,抬手往里指了指,“很危险。” “危险?”谢泠一时没反应过来,不过说完这两个字后便意识到了他在说什么,“……我知道,可以的话我也不想与那位前辈有什么接触。” 话音刚落耳边忽然又响起一声惊呼,“啊!怎么流血了?!” 被那帮工一喊,谢泠才发现面前的人垂着没动的那只手还滴着血,呼吸有瞬间的迟滞,“怎么回事?” 冷血却仿佛不是很在意,言简意赅道:“切磋了一场。” 不过两人并没有分出胜负,毕竟都只用了十招,想分出也难。但对方到底是高手中的高手,虽然不曾真正伤到他,却让他在出剑间没能像以往那样控制好力道以至于伤了虎口。 这点小伤,对冷血来说是真的没什么特别值得在意的,不过谢泠还是在看见了之后连忙去找个包扎的东西过来。 他原本可以拒绝,但看着她匆忙的背影,还是把话吞了回去。 原本谢泠在医馆干的也就是类似的活计,虽然有几个月未曾做过了,但还勉强算得上熟练。 动手的时候她习惯性地先放缓语气说了一声可能会有点疼。 冷血看着她小心翼翼的动作,想都没想就回了一句没关系。 就算他这么说了,谢泠也还是尽量放轻了动作,缠完之后还特别嘱咐道,“反正最近也没什么事,好之前冷大人还是不要用剑了如何?” 口气像是在商量,但眼神里颇有你不同意试试看的意味。 冷血盯着她看了会儿,最终还是点下了头,“好。” 谢泠顿时松了一口气,露出一个笑来,“那就好!” 冷血一愣,说实话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这个姑娘笑得这么真心实意了,这段日子以来,他见到的谢泠不是满面愁容就是强颜欢笑,好不容易从西门大夫去世这件事中缓过来,又忙着新铺子的事,脸上总是肉眼可见的疲惫。 然而就算是这样,她也还是勉力支撑了过来,甚至还要费心给西门吹雪与谢星做饭。 冷血很喜欢她做的菜,倒不是因为有多么好吃,毕竟真要论味道的话是肯定比不上街道对面的天香楼中饭菜的。但谢泠做的东西,哪怕只是简简单单的一碗面,也能叫人感受到她在其中的用心。 一定要形容的话,大概是连做出来的食物都是温柔的。 难怪会这么得小孩子们的喜欢。 他收回朝她投去的眼神,垂首看了看自己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的手,又看了看一旁的剑。 大概是皱眉的模样脱不了凶神恶煞这种形容,冷血在站起的瞬间分明又听到了方才看见他的手滴着血而惊呼出声的那小姑娘抽气的声音。 不知道为什么,以往也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今日他却在回后院去的路上有些困惑地摸了摸自己的侧脸。 ……真的很吓人? 西门吹雪与玉罗刹商议完两年后的五月份回太原的事之后正好迎面撞上他回来,见他神色不同以往,挑了挑眉,“你怎么了?” “没什么。”冷血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关心起这个问题,索性不讲了,问他道:“你叔叔走了?” “走了。”西门吹雪又瞥了他的手一眼,“他很赞赏你的剑。” 赞赏他的剑不是什么稀奇事,但来自一位这样厉害的高手的赞赏,还是让他生出了一种被认同的愉快感。 “他很厉害。” 这句也是无可争辩的事实,不过西门吹雪听了之后居然想了片刻,又问他,“你与盗帅可交过手?” 冷血没想到他会忽然问这个,愣了片刻才摇头道:“未曾交过手。” 对话结束得莫名其妙,也亏得两个人都不是多话的性子,这么沉默了下来也不觉尴尬。 应下了谢泠这几日不用虎口受伤的那只手用剑的要求后,冷血只能换一只手去指点西门吹雪。 不过西门吹雪更直接,直言这几日就算了吧,等好了再说。 这话是在饭桌上当着谢泠的面说的,谢泠听了顿时也连连点头,“阿雪说得对,还是等好了再说吧。” 谢星不清楚他的手伤到什么程度,瞥了一眼,又想到之前应下谢泠的话,想了想也附和道:“受伤不是小事。” 不过说是这么说,在吃过饭后他得知冷血只是虎口撕裂了些许后,还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这算什么啦!” 西门吹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有本事当着你姐姐面这么讲呀。 谢星当然没本事,只能瞪他,还不敢当着谢泠的面瞪。 总之这种莫名其妙的兄友弟恭表象就这么被延续了下来,一直到很多年后,他路过万梅山庄时进去想偷一壶酒喝被西门吹雪当场抓包,两人的几句话说下来还是离不开一个意思—— 小心我告诉姐姐。 那时的谢泠当然也已知道了他们俩私下始终不对头,但这个时候的她,兴许是因为太过期望的缘故,倒还真的从来没怀疑过他俩只是表面上的一团和气。 她觉得日子还是有在变好的,虽然死去的人回不来,但活着的人总是要往前走的,西门吹雪在冷血那种特殊的疏导之下,也已比先前那几个月好了许多,这种变化让她既开心又感激。 正逢冷血伤了手,虽然于他而言可能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伤,但谢泠还是抓住了这个机会好好给他做了一堆补身体的药膳。 这阵仗把冷血和谢星都吓得不轻。 冷血是觉得没必要和不好意思,谢星是看着这场景忍不住担心起了这日积月累之下,姐姐会不会移情别恋啊? 唯有西门吹雪最清楚,谢泠会这么郑重其事,也是想感谢冷血对他的照顾。 夏天快过去的时候,合芳斋忽然迎来了一位令她十分好奇的客人。 说实话自从知道这是个武侠后,谢泠干的最多的事便是努力遏制自己的好奇心,然而这位天天来买糕点的客人长得实在是太美了,身为一个妹子她都几乎看直了眼。 谢泠自认这一年来见惯了长得好看的人,但好看到这种程度的也还是第一次。哪怕那美人看上去已有一些年纪,也不减风韵,更妙的是她笑起来时还带着些一点都不显突兀的少女娇憨感。 美成这样,想不好奇都难。 一连见了她十日后,谢泠总算没能克制住同她搭话攀谈了起来:“姑娘今日来得晚了一些,水晶糕只剩下最后两块啦。” 美人一脸的可惜和懊恼,“还……还是给我包起来吧。” “姑娘很喜欢这个?我看你每日过来都是买这个。” “……是。”美人好像有些害羞,承认时脸颊微微泛红,“先前听友人说过合芳斋的糕点做得好,正巧这回来扬州,我便来看看。” 谢泠闻言有些惊讶,她完全没想到这铺子的名气已经传出城去,下意识地问道:“姑娘是在何处听闻的?” 美人朝她甜甜一笑,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我从苏州来。” 听这口气,应该是来玩的。 “可惜扬州城最好看的时节已过去了,姑娘明年不妨赶早一些。”谢泠朝她眨眨眼,补充道,“到时我肯定为姑娘备着水晶糕。” 看着对面的美人眼睛都亮起来了,谢泠的心情也变得极好。 可惜两人短暂聊过几句后,她便要离开了,说是还有人在等她,谢泠站在店内看着她翩然离去的衣角,非常感慨。 看她方才提到那个等她的人时的情态,谢泠多少猜到那是她心上人,顿时忍不住想到底是怎样的人才能配得上这样的美人,可别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吃饭时她还同他们说起了这个姑娘,言语里尽是对她美貌的赞叹,可惜听她说的那三个人有两个是闷葫芦,剩下一个自家弟弟,更是对她有几百里厚的滤镜。 听完也还是鼓着脸道:“我不管,姐姐最好看!” 谢泠:“……就算你嘴巴这么甜,我也不会信的。” “我说真的啊!” “好好好真的真的,但是你能不能别把蟹壳搞的一桌都是啊。” 谢星:“……” 秋风起闻蟹来,谢泠是前天听糕点铺的帮工提起又到了吃蟹的季节,正好她现在铺子盈利多得很,便去集市上买了一些回来。 西门吹雪和谢星都挺喜欢吃这个,她自己也喜欢,唯独可惜的是冷血好像没什么兴趣,摆在他面前他也没动过。 谢泠疑惑,“冷大人不喜欢吃蟹?” 冷血夹菜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向她,“……不是。” “那为什么不吃?不会剥吗?”她更不解了,毕竟冷血是挺喜欢她做的东西的,留下来吃饭时每次都相当给面子。 不知道是不是这句不会剥让冷血觉得失了面子,她说完后冷血便拿起了面前那只蟹。 虽然还是不知道他之前不吃的原因,但谢泠还是感到了满足。 不过这份满足在饭后收拾完厨房再出来看见冷血的脸上全是红疹时便立刻化为了乌有。 ……我靠过敏你怎么不早说! 西门吹雪显然也识得这种症状,给冷血粗探了下脉之后,用一种非常不解的眼神看着他,不过说话时的语气却是非常笃定的。 他说,“你知道自己吃了会这样吧。” 冷血当然知道,否则最开始也不会不肯吃了。 想到这里谢泠又觉得自己简直是个罪人,恨不能掩面,“……我真的没有一定要你吃的意思啊。” 冷血那种过敏症状算比较轻的,只是脸上起了一些红疹,所以他自己也没有太当回事,但谢泠比他清楚,过敏要是严重是会有生命危险的。 见她一脸自责,西门吹雪也安慰了一句,“没有大碍。” 冷血皱了皱眉,像是在懊恼,只是不知到底是懊恼什么,好一会儿后才开口对谢泠说:“没关系。” 他语气认真又肯定,全不像是刚被她坑过的人应有的反应。 也正因为是这样,谢泠才更自责,“若是下回我做了什么冷大人你不能吃的,你一定要说啊。” 冷血看着她缓慢地点了点头。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在他又低下头去的瞬间,她好像看见了冷血的嘴角有了一点很浅的弧度。 ……应该是错觉吧。 作者有话要说:  谢星:你除了威胁我告状还会什么!堂堂剑神! 西门吹雪:这么多年过去,你怎么还是这么穷? 谢星:…… · 这次可以送个红包! 来吧猜这个美人是谁XDDD先到先得哈哈哈哈哈我觉得这个比之前都难,红包只有一个哦[doge]   ☆、第43章 八月十三那日一早,对面的天香楼里派了个穿着桃红轻衫的姑娘给她送了一张帖子,说是邀请她参加天香楼的中秋赏月会。 谢泠在这里好歹也住了十七年有余,对天香楼的中秋赏月会的名头早已如雷贯耳,但她从未想过自己居然也会有受邀请的一天。 “真的……是给我的?” 那姑娘笑了笑,“自然是给谢掌柜你的,我们大师傅可是对你称赞有加很久了,还让我寻个机会跟你学习一下呢。” ……完了她不会就是那个大师傅口中的糕点做得不如自己的天香楼糕点师傅吧? 大概是她疑惑的神情太过明显,那姑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也尝过谢姑娘做的糕点,的确是我技不如人,大师傅没说错。” 谢泠没想到她会承认得这么爽快,不过对方都这么大方了,她再扭捏下去反而矫情,没再犹豫便接过了那张帖子,“我一定准时到。” “那我便回去等着谢掌柜了。” 送走了这位姑娘后谢泠翻开那张做得很精美的帖子看了看,里头用金墨写了诚邀谢掌柜前来赏光,右下角还有一个做不了假的天香楼印戳。 说实话她还真有些激动,要知道能收到这帖子的都是天香楼老板认定的扬州城内的名人,她是真的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能收到。 不过这样看来,合芳斋现如今的名气应当的确是十分响亮而非她的错觉了。 傍晚谢星回来时得知她受到了邀请也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不过他的关注重点显然永远都对不了,惊讶过后又仿似想起什么一般问道:“我听朱停说,收到帖子的人,当晚不管点多少都是不用付钱的?” 谢泠:“……是这样的。” “哇那姐姐你给我带一个蟹粉狮子头回来吧!” 谢泠几乎克制不住自己抽搐的嘴角,“你真的想吃,我等会儿就可以给你去买。” “买的就没那么好吃了啊。”他一脸的理所当然。 不花钱的才好吃,这个逻辑,服气的,无法反驳。 到了中秋那日,合芳斋提前一个时辰关了门放几个帮工回去与家人团圆。谢泠则是提前做好了晚饭给西门吹雪,谢星以及因过来指导西门吹雪而被她留下吃饭的冷血。 原本她没想到冷血今日会来,所以准备的菜里还有一道蟹黄豆腐,只能在出门前千叮咛万嘱咐让两个小鬼看好了别给冷大人碰到这个。 冷血很是尴尬,一直到她拿着帖子出去都没有抬头。 不过她走得匆忙,视线错过了青年许久未曾出现的通红耳朵。 天香楼和合芳斋地处扬州最中心的位置,正逢中秋之夜,街道上都是来来往往的年轻男女,有大胆的情侣甚至在不远处的河畔拥在一起私语。 谢泠穿过拥挤的宽阔街道径直进了天香楼的正门,门边候着的侍女翻开她那张帖子看了一眼后顿时堆出笑脸,“原来是谢掌柜,楼上请。” 为了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寒碜,谢泠今日特地换了一身明黄的衣裙,她本就白皙,被这颜色一衬,在天香楼明亮的灯火映照下,更是显得娇俏十分,一路往楼上去的时候,收获不少欣赏的目光。 侍女的语气也很是客气,带她到二楼后同她先介绍道,“您是我们大师傅的贵客,自然是坐在最好的观月台,有什么茶水需要摇一下边上的铃铛便可。” 她说的观月台其实就是一张梨花木四方矮桌,临着被完全打开的大窗户,景与风都是一等一的好,更不要说桌上已备好酒菜。 前天来合芳斋送帖子的那位姑娘也在,正坐在那倒酒,见她来了朝她扬起手中的酒杯,“谢掌柜来了。” 坐在她对面的是一个慈眉善目的中年人,看上去很是眼熟,谢泠想了想,应当是合芳斋的熟客,哪知姑娘等她坐下后又给她介绍起来,“这位是我们的大师傅。” “诶?!”谢泠很惊讶,不过还是瞬间反应过来,敬了一杯茶,“原来您就是天香楼的大师傅。” “谢掌柜定是不敢相信大师傅您居然会每日去她那买糕点吃。”换了一身绿衣的姑娘笑了一声道:“上回不曾与谢掌柜正式认识,今晚谢掌柜来,我还是得介绍一下自己,我是天香楼的糕点师傅,姓林,谢掌柜不介意的话,喊我一声林姐姐如何?” 谢泠虽然不擅长和这类自来熟的人相处,但也同样不擅长拒绝人,听她都这么热情地说了,只好应道:“林姐姐。” 林师傅闻言几乎是立刻笑弯了眼睛,惹得坐在她对面的大师傅也跟着一道笑了起来,“你又占人家小姑娘的便宜。” “这哪里算占便宜,谢妹妹长得这么漂亮,手艺还这么好,我见了就欢喜呀。” ……刚才还是谢掌柜呢这位姐姐! 没聊一会儿,天香楼每年必请的唱戏班子也活动起来了。 那位大师傅大概是非常喜欢,看得十分入迷,谢泠却提不起什么兴致,欣赏不来就是欣赏不来,她也没办法。 林师傅见状,给她倒了一杯酒推过去给她,“谢妹妹不喜欢听戏的话,陪我饮几杯好了。” 她推过来的酒有一股非常好闻的甜香,像是水蜜桃的味道,谢泠几乎是一闻到就喜欢上了,想都没想就拿起来喝了一杯,喝完的时候眼睛都亮起来了,“这个酒好甜!” “谢妹妹喜欢的话,我送你一坛便是。” 谢泠连忙摆手,“林姐姐不用这么客气,我平时也不喝酒的。” “偶尔酌一两杯还是没关系的。”她一边说一边又给谢泠倒上了,“像今晚这样的月色,喝一点也算应景。” 月色的确很好,她坐的这个位置又正好有徐徐凉风袭来,加上面前的美酒佳肴,让她颇有几分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感觉。 可能是气氛太好,也可能是她的确很久不曾这么放松过了,在林师傅温柔的声音下,谢泠不知不觉就喝下了半壶酒。 她是真的不清楚自己的酒量,自觉还很是清醒,便根本没有停下的打算,一杯接着一杯,喝得那叫一个爽快,惹得看完戏台上那一出贵妃醉酒的大师傅回过头来时也是一愣。 也亏得谢泠喝醉之初看上去与平时并无两样,一直到赏月会结束,也没人看出来她到底是醉没醉。 谢泠自己其实尚存一些意识,起码在林师傅问到糕点秘方的时候她是有意识到不对劲的,只当醉了过去听不清,什么都没说。 酒劲上来后她觉得自己没有再留下去的必要了,努力维持着身形下了楼。 下楼时她在人群里瞥见了自己念念不忘的那位美人,而到了一楼后脑袋已经昏沉得厉害,想都没想便摇摇晃晃地走了过去想同人家打招呼。 美人今日穿的仍是一身白,更衬得她气质出尘如同仙子,谢泠走到她面前后下意识地露出一个笑容。 显然对方也还记得她,表情甚至有些惊喜,“呀,是合芳斋的掌柜,你也来赏月会了吗?” 站在她身边的男人闻言也看了谢泠一眼,仅那一眼他便确定,这位掌柜是醉了,“她醉了。” “可她看上去……?” “只是看上去罢了。”男人笑了笑,“这位掌柜不是就住在街对面吗,你既如此爱吃她家糕点,不妨顺手送她回去。” 人来人往,这一条街倒还真有些难穿,尤其是还拉着一个虽然不显醉意却的确醉了的人。 挤到合芳斋门口时,两人都出了一身汗,幸运的是才叩了两下门,里头就有人来开了门。 冷血见到这一男一女时也有些惊讶,再看了看安安静静站在一旁的谢泠,尚未来得及开口,就听到那个白衣女子笑着开口道:“这位掌柜大约是在赏月会上喝醉了,我二人便送她回来。” 那不吵不闹的模样怎么都不像是喝醉了,但她若是没喝醉,这会儿肯定不会只低着头不说话。 冷血点点头,低声与他们道谢。 就在他打算把门关上的时候,那个一直没开口的男人忽然开口问道,“阁下可是冷血?” 能这么轻易辨认出他的人不多,且大多是贼。所以听到这句时他几乎瞬间握上了自己的软剑剑柄。 对方也察觉到了他这个动作,笑了一声,“冷大人无需紧张,我只是从一位前辈那里听说过冷大人而已。” 白衣女子也仿佛想起来什么似的,有些惊讶。 冷血皱了皱眉,“哪位?” “上官天野。” 这个名字他倒是真忘记不了。 当年他是自愿放走的上官天野,只因清楚那桩案子是别人栽赃到他头上的,虽然六扇门到最后还是没有定案他无辜,但他不再出手,其他人自然也动不了上官天野。 这人本已不在乎浮名,更是懒得同世人解释,所以至今还有人拿着他的名头行奸恶之事,这几年来冷血也抓过不少这样的人,虽然不曾再见上官天野,但两人也称得上一句互相欣赏。 “果真是英雄出少年。”男人脸上笑意更深,他本就面如冠玉,这一笑更是显得他俊美无方,“我听他提过冷大人多次,一直很想见冷大人一面,却没想到会是在这里见到的。” 冷血也是在这个时候想起来的,上官天野曾经说过他有一个关系很亲近的忘年交,还说日后有机会定要介绍他二人相识。 于是他迟疑了一下,朝这二人点了点头。 “在下张丹枫。”那人顿了顿,又向他介绍那个白衣女子,“这是我的夫人云蕾。” 冷血的表情总算有了称得上明显的惊讶,他当然是知道这两个名字的,不过此刻的心情也同张丹枫方才说的差不多,他也从未想过他们会是在这里见的第一面。 没等他们再讲下去,方才还安安静静的谢泠忽然动了。 云蕾第一个拉住她,“哎!” 冷血这才反应过来,拦在她身前。 “都这么晚了,我们便不进去打扰了,冷大人还是快些把这位掌柜带进去吧,她应当喝了不少。”张丹枫道。 谢泠是真的喝了不少,冷血甚至能闻到她身上还有一股很甜的酒气。 他原本是打算等到她回来就走的,但她现在这个模样,他还真不好把人扔在门口扭头就走了。 然而让他去扶一个姑娘,也实在是有些难为他。 幸好谢泠醉归醉,走起来还是挺稳的,甚至称得上脚步生风。 但她一路去往的方向却不是她的房间,冷血跟在后头看了会儿,还是有些担心。 谢泠搬到这里只有半年不到,对地形并不如原本的谢家那一亩三分地那样熟悉,加上这座宅子实在是大,穿过重重回廊时有好几次还撞上了柱子。 冷血倒是想拉住她,但往往还没犹豫完要不要伸手,她就已经又往前去了,一路行至西门吹雪平时练剑的那个池边她才停下。 说实话冷血还有些担心她会不会一头栽进去,忙靠近了一点。 她没有往前去,但却蹲了下来。 冷血一时不明白她这是想要干什么,只能站在她边上随时防备着她摔进去。 虽然只是初秋季节,但夜风还是有些凉的,他看着谢泠弓着的背,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当初在池边劈开一棵树时溅了她一身水的画面。 ……她应当是很怕冷的吧,他忍不住想。 怕冷的谢泠这会儿喝了酒正浑身都热得难受呢,脑海里一片混沌,加上一晚上只顾着喝酒几乎没吃东西,又饿又难受,看见眼前有一个长得很像饼的东西,下意识就要伸手去拿。 冷血:“……” 指尖刚触及到水面时他便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阻止了她倾身捞月的动作,可一个站着一个蹲着,力道稍控制不好便可能让她歪倒,正临着水呢,她要是歪倒了,估计也离掉进去不远了。 不管是出于担心的心情还是出于不想处理更麻烦的情况的考量,冷血都十分不想看到这种场面发生,于是他也半蹲下来,用力将人拉了起来。 谢泠倒是听话得很,被阻止了就没想再去碰那水中月。 但甫一站直,便转了个身看向他,眼神里似乎全是埋怨,一开口就是一句带着委屈的话,“我饿。” 冷血手头也没有可以给她吃的东西,但要他把人扔在这里去找他又放不下心,一时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要月饼……”她抓着他的衣袖摇了摇,那动作有点像是在撒娇。 ……这让他更不知所措了。 月华如练,少女身上的甜香扑鼻而来,分明是喝醉了的,眼睛却意外地亮,冷血看着她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没来由地有些紧张。 就在他想要尝试着说一句我送你回房如何的时候,她又动了,原本就很近的距离瞬间被拉得更近了。 大约是为了能将他的眼睛看得更清楚,她还踮起了脚。 太近了,他甚至觉得她若是眨一下眼睛,睫毛说不定会碰到他。 “你眼睛里也有月亮诶。”谢泠的语气像是发现了什么天大的惊喜。 作者有话要说:  ……我…… 我希望大家还记得男主(望天 · 没有五千是因为我预估错误……我本来就打算到这里断章,再写个几百字就要用掉下章的梗了!(抱头 呜呜呜原谅我!   ☆、第44章 冷血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呼吸不受自己控制。 面前的人说完那句后又弯起嘴角露出一个无比明媚的笑来,大概是踮起脚的姿势太累,她没一会儿便退回了原本的位置,再开口时语气里全是抱怨:“可我要月饼!” ……这个样子,应该是真的饿? 可是一想到她是喝多了酒,冷血还是熄了去给她找食物的心。 头一次骗人大概都会有点紧张,哪怕骗的是个醉酒的人。 他听到自己低声开口同她说道:“我带你去拿。” 两人穿过重重回廊往她的房间过去,为了不再让她撞到柱子,冷血在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决定牵着她走。当然,不是手,只是衣袖。 不过手里揪着女孩子的衣袖对他来说也真的是头一遭,幸好这个女孩子很是配合,一路上除了偶尔嘟囔几句要月饼之外,完全没有要乱跑的意思。 然而把人送到房门口后,他却又犯了难。 正当他纠结到底要不要干脆送进去的时候,背后忽然响起一个略带疑惑的声音,“阿姊怎么了?” 经常与这声音主人一起练剑的他自然瞬间辨认了出来,回过头时果然见到是西门吹雪正皱着眉看着他二人。 冷血一时语塞。 “喝醉了?”西门吹雪眼睛很尖。 他忙点头,想松开手里的衣袖。谢泠恰好又在这时嚷了一声要月饼,嚷完还扯了扯他的衣服,像是在抱怨怎么还没到。 当着西门吹雪的面,他是决计再骗不下去了,绞尽脑汁之下也只憋出了一句:“明日再吃?” “……还是让阿姊先去休息。”西门吹雪觉得他有点看不下去了,动作迅速地推开了房门,拉着谢泠的手腕就要往里走。 冷血算是发现了,她喝醉后就是这么个谁都可以轻易将她带走的乖顺模样。 他站在门口几番犹豫,最终还是没踏进去,直到西门吹雪出来也始终维持着先前那个姿势。 谢泠已经躺到床上,没有再闹着要月饼,估摸着睡着也不远了。 西门吹雪给她关上门的时候还很奇怪,见冷血还在,便问了一句,“阿姊这个样子……是自己回来的?” “不是。”他讲到这个,冷血其实也有几分后怕又有几分庆幸,“别人送回来的。” 这个别人若不是张丹枫和云蕾这样光明磊落的侠客,谢泠这会儿能不能安然躺在里头还是个问题。 见他露出这样的神情,西门吹雪又有点疑惑,“……你认识?” “听说过。”冷血回道。 “谁?” “张丹枫和散花女侠。” 西门吹雪作为一个学剑之人,当然不可能没听说过这两个名字,一时愣住,旋即反应过来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他是听说过,谢泠可就一头雾水了。 第二日一早爬起来问两个小孩昨夜有没有见到那个送她回来的美人时谢星一脸懵逼,西门吹雪则是若有所思了会儿才问道:“阿姊先前提到的便是散花女侠?” “……散花女侠?”谢泠没听说过这个名号,有点疑惑,“阿雪你认识那位美人?” 西门吹雪摇摇头,“我没见过她。” “那——” “冷前辈说的。”他及时解惑,“我没见到。” “冷大人?”谢泠完全没有印象,“他昨夜很晚才走吗?” 西门吹雪点头称是。 “这样啊。”她又努力回想了一下,奈何脑海里的记忆还是只持续到从天香楼二楼下来时在人群里瞧见的那位白衣美人,不过她身边好像还站着一个人来着? 谢泠想不起那个男人的长相,只记得他俩看上去似乎很是般配。但那位姑娘美成这样,想来那个男人长得应该也很是不错。 “冷前辈说昨夜是张丹枫和散花女侠送阿姊回来的。” “张丹枫?” ……这名字她也还是没听说过啊,张凯枫她倒是认识,毕竟穿越前她还是个铁骨铮铮的弈剑。① 她这一脸疑惑不似作假,虽然西门吹雪有些惊讶,但想到她平日里的确不怎么关心武林中的事,又觉得释然,干脆没有解释张丹枫与云蕾到底是如何来头,反正在他看来,谢泠对云蕾这么念念不忘也只是因为对方长得太美而已。 实际上谢泠也的确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比起可能很难再见到的美人,她其实更在意那个对自己的糕点秘方展露出极高好奇心的林师傅。 不怪她睡了一觉才十分傻白甜地回过神来,毕竟在此之前她自己都不知道合芳斋的名头居然已经到这个地步了。 这一次的中秋赏月会天香楼是堂堂正正地请她过去的,探听秘方不成也没有拦着她走,反倒是叫她觉得无从处理。 不过糕点秘方是决计不能给的,先不说这是合芳斋的立命之本,更重要的是这是花溪云寻了给她的,转手送给别人怎么看都不合适得很。 她这边愁着呢,没想到那林师傅在午间又主动找上了门来,手里还提着一坛酒。 “谢妹妹昨夜走得着急,我也多喝了几杯,居然忘记让你带上这个了。”林师傅满面笑容,语气温柔得滴水不漏,“正巧今日闲着,我就送来了。” 谢泠摆摆手要拒绝,“您太客气了,我平日里真的不喝酒。” “那逢年过节总还是要喝一点的。”林师傅还是将那坛酒推了过来,“算是我和我们大师傅的一点心意。” 谢泠对那个慈眉善目的大师傅印象不差,再加上对方的确真心实意在外头夸赞过她的糕点,脸色自然不好摆出来,再被这林师傅磨了一通,只好收下。 对方一句不提糕点秘方的事,表情动作又自然得仿佛真的把她当成一个很喜欢的妹妹,搞得她连出口赶人的话都说不出口。 最令她崩溃的是,在聊了会儿后,这位林师傅又忽然问她可曾婚配。 谢泠:“……没有。” 她真的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有到哪都被做媒的设定了好不好! “那谢妹妹与叶——” “谢姑娘。”门外忽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两人皆是一愣,林师傅更是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谢泠发誓在这一瞬间自己有听到她的抽气声。 再定神一看眼前这个风尘仆仆的人,对上他带着笑意的双眼,张了张口,一时半会儿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还是林师傅先出的声:“阁下可是盗帅?” 楚留香不可置否地看了她一眼,应了一声,又把眼神移回谢泠身上,“阿泠不认识我了?” 谢泠还处在一种开心混杂着委屈的复杂心情里,一时也没有反应过来他忽然换了个称呼的事,摇了摇头,“我……我只是有些惊讶。” 她是真的很惊讶,毕竟离楚留香离开已有小半年光景,她甚至都已经做好了要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这个人的心理准备。 哪里知道才刚刚有些适应过来,他便再度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虽然风尘仆仆一如初见,但意气风发也同样一如初见。 察觉到自己一直盯着他几乎要盯到失态,谢泠连忙收回视线垂下头不再看他。 林师傅也是直到此时才觉得这气氛能让她再插一句话,“我们老板可是十分想念盗帅,不知盗帅何日再赏光天香楼?” 楚留香听到这姑娘这么问才知道她是街对面天香楼里的人,他与天香楼的老板的确是旧识,思忖了片刻道:“我这趟会在扬州待一段日子,自然有的是机会。” 谢泠听到这句待一段日子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却正好看见林师傅正对着他脸上的笑羞红了脸。 她简直说不上来这画面到底是碍眼还是如何,但反正并不想看。 一直到林师傅走后,她也懒得再抬头去看楚留香一眼。 楚留香低头看了一眼她正在记的账本,可没一会儿视线便忍不住偏移到了她动作间露出的莹白手腕上去了。 还是细得惊人,仿佛一折便能断。 西门吹雪从后面出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个画面,谢泠旁若无人地记着账,楚留香站在她面前神色温柔地看着她,而店里面雇的那两个帮工,正一边整理空掉的糕点盒子,一边偷偷去瞥楚留香。 “阿姊。”他唤了谢泠一声。 谢泠这才抬起头,习惯性对他笑了下,问道:“饿了吗?” “不是。”他摇头,又转头看向楚留香,没再说话。 这种微妙的气氛让谢泠没来由地想叹气,幸好没持续半刻,谢星便从私塾回来吃饭了。 他见到阔别小半年之久的师父当然是激动万分,差些当着外人的面直接喊出师父二字,幸好在楚留香的眼神下及时打住。 但撒娇还是照样要撒,冲上去抱住他的腰不松手,嚷道:“你怎么才回来!” “去了岭南一趟。”楚留香伸手去摸他脑袋,很是欣慰,“你长高了。” “是吧!我现在比他高!”谢星闻言立刻站到西门吹雪边上,一脸的得意。 西门吹雪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 吃午饭的时候谢星缠着楚留香给他讲在岭南的见闻,楚留香讲了会儿岭南的风物人情,惹得谢星一时对岭南菜充满了好奇。 谢泠见状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你喜欢的话,我过几日试试给你做烧鹅和凤爪。” 粤菜嘛!她以前吃得难道还少了!就是现在条件不够不好包虾饺罢了! 这话一出,谢星又是一声惊呼,“姐姐最好啦!” 看见他笑得这么开心,谢泠自然也开心。 被莫名其妙呛了一句的楚留香原本还没有回过味来,此刻看见她弯起眼睛和嘴角,心底那半丝的郁闷也一扫而空。 一顿饭吃得心满意足。 冷静了一顿饭的时间后,谢泠也觉得自己对他的到来有点反应过度了,一边收拾碗碟一边反省了一下自己。 可是反省到最后,她还是忍不住想,如果可以的话,她真的是希望再也不与他见面的。 那种站在悬崖边上摘花的危险感让她既害怕又忍不住沉迷,哪怕是现在回想起来,也一边觉得心驰神往,一边不停绷紧理智的弦警告自己。 楚留香是一路从岭南回到江南,其实颇有几分困倦,哪怕他自己极力表现得若无其事,落在谢泠眼里还是称得上勉强。 所以尽管几经犹豫,谢泠还是主动跟他开了口,“你不妨去后头洗个澡睡上一觉。” 楚留香挑眉看向她,神情里似乎还有一丝惊喜,“阿泠给我带个路如何?” 谢泠这才注意到他改了称呼,但又不好意思说你还是称我谢姑娘吧,干脆没应声,直接转身往后头走去。 身后的脚步声一直没断,她也就没有回头,领着他去了一间客房门口。 “我去给你烧水。” 这话刚一说完谢泠就后悔了,听上去也太像后面会跟着一句然后伺候你洗澡了。 楚留香站在门口看着她扭头就跑,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他以为离开一段时间再见她兴许会不如之前那样觉得她处处可爱了,毕竟也勉强算得上被正事扰得冷静了小半年,可是回来一见上面又觉得谢泠仍然叫人心动得很。 不过他也的确如谢泠所说很是困倦,一路舟车劳顿未曾停歇到的扬州,十分需要一张能让他躺下睡上一觉的床。 楚留香这一觉睡得很沉。 说实话也算这些年来鲜有的好觉了,不知道到底是赶路的原因还是房间的原因,抑或是这床是谢泠亲手铺的原因。 他醒的时候已近黄昏,从房内推开门时恰好见到谢泠正抱着臂站在隔了重重回廊的池边,风从远处吹来,将她的衣裙下摆吹出同池中清水一样的波纹。 这画面自然是极美的。 如果忽略站在她对面的冷血的话。 他不知道的是,其实谢泠也很懵逼。 冷血今天不仅傍晚才过来,来了之后还没有立即去找西门吹雪指点剑法,反而在她过来给池塘里锦鲤喂食的时候叫住了她。 虽然一句谢姑娘被他喊得几乎低到她听不见。 她有点疑惑,“冷大人找我有事?” 冷血深吸一口气,将手里提着的东西递给了她。 谢泠非常不解,这人没事为什么要给自己拎个食盒来? “这是什么?” 冷血的耳朵又一次变得通红,更要命的是这回的红色还直接爬到了他脸上去,她看着这人一脸的一本正经却泛着红的侧脸,忽然就有些想笑。 在她笑出声之前,冷血总算回答了她那个问题。 他说:“是月饼。” ……可是中秋是昨晚啊这位大人? 冷血其实来之前就猜她肯定是不会记得醉酒时说过的话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没忍住买了一盒月饼给她。 此刻见她一脸的困惑,深觉无法解释,还是决定不说什么直接走。 谢泠见他要走,忙叫住他,“谢谢冷大人啦。” 少女笑得非常真诚,拎着手里的食盒稍微晃了晃,见他还愣着,又补充道:“冷大人若是想找阿雪的话,他在房间里。” 冷血点点头,转过身去,刚要松一口气,就看见一个阔别已久的身影迎面朝着自己走来。 楚留香睡过一觉,已然恢复那种神采奕奕的模样,轻摇手中折扇,脸上的笑意若有似无,眼神慵懒中透着一丝锐利,见到他时顿住脚步,抬手与他打了个招呼,“冷大人。” 冷血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与以前有些不一样了,又说不上究竟是哪里不一样,但还是朝着他点点头。 只听楚留香又道:“许久不见冷大人,冷大人倒是一点没变,公子还托我问候你。” 楚留香口中的公子到底是谁他二人心知肚明,再想到楚留香这一趟的确是去处理二皇子与其他武林中人勾结的事,一时还以为有什么变故,有些疑惑地朝着楚留香看了过去,“事情办完了吗?” “自然是办完了。”楚留香笑了笑,侧过身给他让出路,“冷大人可是要去找西门吹雪?” 虽然冷血的确是这个打算,但看着他的眼神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谢泠站在边上听这两个人对话,没怎么将他们说的事情放在心上,却是在楚留香说完这一句后指了指楚留香过来时走的那条小路,“哎,阿雪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西门吹雪:我仿佛嗅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气息 · 注释①:张凯枫是天下3的NPC,作为一个沉迷网游的辣鸡,谢泠她没看过梁羽生。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要少玩游戏多读书(不 另外林师傅已经打消念头啦XDDD原因应该挺明显哈哈哈 不过泠妹反正已经不可能看她顺眼了23333 · 微博讲过啦这里也说一下XD 不过我已经在文案挂过几天了相信不少妹妹看到了 ,写完这个后我会去写一下西门吹雪XDD挑战一下自我,放本命出场的情况下写一下西门吹雪23333 电脑党可以直接戳文案链接~手机党点我专栏就在这篇下面啦么么哒要是看了文案感兴趣的话可以收一下XD毕竟送给朋友的,绝对不坑!   ☆、第45章 西门吹雪走过来时神色带着些疑惑,谢泠以为他是来找冷血准备要在这里练剑,想了想道:“你们在这练吧,我先去做饭了。” “嗯。”西门吹雪点头应了一声。 楚留香站在那里看着谢泠提着那个冷血给的食盒往厨房过去,从水面上掠过的晚风一路追着她的发尾,吹乱青丝,而她的脚步似乎也有半瞬的停顿,抬手拢了一下自己的鬓发,之后便拐了弯隐没在宅内的花木中。 收回眼神的时候他才发现西门吹雪一直盯着自己呢,那不加掩饰的探究眼神让他不太舒服,但同个小孩也没什么好计较,“我也不打扰两位了。” 他记得当初谢泠要他和谢星断绝关系的时候还说过,若是真想找个有天分的徒弟,不如找她的这位少东家。 当时他的回答是不合适,现在见到他找到了比自己合适的老师,虽然心情有些微妙,但也不由得有些期待,期待这小子将来会成长成如何模样。 不过在他看来,其实谢星也不比西门吹雪差。 不同的人擅长的武功本就有区别,但武功本身,是没有高下之分的。 谢星回来的时候刚好是开饭的点,见到桌上的月饼咦了一声,“为什么今晚吃月饼?” 送月饼的人走得匆忙,谢泠本想留他吃顿饭,但从厨房出来后往池边一看,那里已经只剩下西门吹雪一人。 “冷大人送的,反正一共就四个,赶快吃掉吧,省的坏了。”谢泠将月饼分给他们,最后一个放到楚留香面前的时候动作顿了顿,“……差点忘了你不喜欢吃甜的,算了那我多吃一个。” 楚留香摆摆手,“偶尔吃一些也没关系。” “这样啊。”谢泠也没有多想,“那你吃吧。” 冷血本人并不耽于口腹之欲,所以买的月饼也只勉强称得上还不错,但对于谢星这种吃惯了她做的东西的人来说,就很是接受不了了。 见他一边吃一边皱眉,谢泠也忍不住在心底叹一口气,下次还是要介绍冷大人去靠谱一点的店面啊。 唯有西门吹雪,一边吃一边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好像在考虑什么非常重要的问题,谢泠每次见到他这个模样都试图问他怎么了,但没一次能得到答案,这一回好不容易止住脱口而出的这句话,他却主动开了口,“阿姊昨晚说要吃月饼。” 谢泠:……什么? 三个人的视线都往西门吹雪投去,他皱了皱眉,“阿姊喝醉了,说要月饼。” 再联想到早上西门吹雪说昨晚冷血一直到她从天香楼回来才走,谢泠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犹豫着开口问道:“所以是……我同冷大人说我要月饼他今日才买了过来的?” 西门吹雪不可置否地点了下头。 谢泠:“……” 一个问题,她喝醉的时候到底都干过点什么事??? 原本她深信自己酒量和酒品都不错,这会儿却没办法不动摇了。 见她出神,楚留香适时地开口:“还是先吃饭吧?” 谢星立刻接茬,“对对对吃饭,我好饿。” 一顿饭就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吃完了。 谢泠坐在楚留香对面,好几次夹菜时与他夹到一起,又同时退开筷子,而每次抬头去看他都只能看见他若无其事地移开眼,顿时气闷无比。 她其实也清楚夹到一起去并不怪楚留香,一定要怪的话大概只能怪她做晚饭时不自觉地就做了一桌楚留香喜欢的菜。 她想他肯定也发现了。 但以他的性格,肯定也不会点破,谢泠也乐得装作一无所知。 在楚留香走的那小半年里,她其实有又梦到过他一次。 当时西门大夫才出三七不久,她一边忙着处理西门大夫的各种身后事,一边还要注意着西门吹雪情绪,尽量多地抽时间和他呆在一起,比自己父母刚去那会儿还要累。 然后她梦见楚留香处理完了要处理的事寻了过来,也没有如何长篇大论地安慰她,只是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 醒过来的时候谢泠又哭了一场,这是她头一次意识到,喜欢一个人并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改变的事。 他让你喜欢上可能只需要一个瞬间,而你要摆脱他的影响却要很久很久。 也是从这个时刻起,谢泠开始发自真心地期待自己与楚留香不要再见面。 这种软弱的想法让她自己都忍不住唾弃。 但楚留香要过来本就不是她能够阻止的事,更不要说谢星还这般喜欢他。 无解啊无解。 她坐在池边的柳树下这样想着。 “阿姊?”西门吹雪并不常在这个地方见到她,有些惊讶。 谢泠从乱成一团的思绪里回过神来,见少年正略担忧地看着自己,忙摆摆手道,“我没事,只是想吹会儿风。” 西门吹雪话少,也甚少过问别人的事,听到她这么回答,便没再继续开口打扰她。 但他话少归话少,对亲近之人的情绪却不是毫无感知的。就比如此刻谢泠虽然一言不发地在那坐着,周身的烦躁却扑面而来。 他大概能猜到一些谢泠这么烦躁的原因,但看她这个模样,又觉得问出来也没什么意义,干脆坐到她边上陪她一起吹风。 月上柳梢头,风吹残荷动。 楚留香就站在水面的另一侧,不知在和谢星聊什么,偶有笑声随着风声一道被送来。 她忽然想起先前谢星提过的西门吹雪知道他们是师徒关系的事,偏过头去看了看安静地坐在自己边上的少年,“阿雪以前就知道阿星是楚留香徒弟?” 西门吹雪闻言愣了愣,随即点头,解释了一句,“他让我别说。”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本来就懒得说。 谢泠长叹一口气,不知出于什么心情,同他倒了下苦水,“我原本一直希望阿星不要入江湖,现在大约也是这么期望的,但这一年来发生的事太多,我又觉得他会一些武功也有好处。” 西门吹雪皱了皱眉,回忆了一下自己印象里谢星的身法,实话实说道:“他,不学可惜。” “连你都这么说。”谢泠失笑。 正当西门吹雪还要说什么的时候,楚留香和谢星忽然绕过了池塘寻到了这边来。 谢星上来就风风火火地去拉西门吹雪,不顾对方还坐着就要把人拉走,“我有个东西要问你你过来过来!” 西门吹雪不明就里,他是真的不喜欢和别人有肢体接触,但总不能当着一直在照顾他的谢泠的面再与她弟弟扭打一顿。 他这一犹豫,便直接被谢星拉走了。 谢泠还保持着先前那个在池边坐着的姿势,仰头看了一眼走到自己身侧的楚留香,一时想不到能说什么,便问了一句仿若白问的话,“还不睡?” “阿泠也还没睡。”他毫不客气地在西门吹雪方才的位置上坐了下来,不过他身形修长,四肢尤甚,坐在那脚尖必然要碰到水面,只能自行往上抬些许,“我下午睡太久了。” “那我这就去睡吧。” 谢泠想要站起来,却被他拦住。 “有这么不想看见我?”他偏头问道。 这语气落在耳里显得很是随意,但看他神色谢泠又觉得他是认真的。 “没有。”她耸耸肩,“只是差不多是我平日里睡觉的时辰了。” 说是这么说着,人却没再有什么动作了。 楚留香的手还横在那,放下的时候顺势扶了扶她头上那支有些移位的木钗,只见她仿佛被吓了一跳一样地转过来看着他。 “快掉下来了。”他很快放开了手。 谢泠低头看了看水面上的倒影,“……谢谢。” 说完这句后两人又陷入沉默,好一会儿后,她才听到楚留香又说,“我去谢家找你们的时候正好撞上隔壁的邻居,问了一下才知道这几个月发生这么多事。” “是挺多事的。”谢泠实话实说,“不过也还好了,反正都过去得差不多了。” 她说得算不上云淡风轻,但也算是稀松平常,仿佛并没有把那么多压到她肩膀上来的事当一回事,但楚留香听了却莫名有些心疼。 再一想其实她早年也差不多是这样一个人扛过来的,一时连安慰的话都想不到。 谢泠见他不说话,耸了耸肩换了个话题,问道:“你不是去的金陵吗?怎么后来又成了岭南?” “帮一位朋友处理一件事而已。”楚留香没有透露具体,但听他那个语气,那件事处理起来应当也并不容易。 夜凉如水,风再度吹来的时候谢泠觉得有点冷,抱着手臂抖了抖。楚留香见状,想了想道,“回去休息吧。” 她以为自己会睡不着,没想到却是一夜无梦到天明。 第二日打开大门做生意的时候,在这边帮工已久的阿芝红着脸向她打听,昨天寻过来的那个蓝衫男子可是鼎鼎有名的盗帅楚留香? 谢泠点头说是,话音刚落手臂就被这姑娘给激动无比地握住了,“天哪真的吗真的是他?!我居然见到楚留香了?!” ……太迷妹了吧!他又不是什么出道偶像! “掌柜你居然认识楚留香诶,我听他昨日还喊你阿泠,你们认识很久了吗?” 阿芝来合芳斋也有好几个月了,之前一直是个安静不多话的性子,谢泠一时还有点适应不过来,“也……不算很久吧。” 话音刚落楚留香就掀开帘子从后面出来了,谢泠看着面前的少女比之前更亮的眼神,十分无言。 “我去对面见个朋友,中午就不回来了。”他说。 这番交待在他们俩的相处中不算什么稀奇事,但落在别人尤其是阿芝这个迷妹眼中,显然就是他们两个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了。 他走后不一会儿,谢泠又听到阿芝忧心忡忡地开口道,“虽然我一直很仰慕盗帅,不过他红颜知己实在是太多了。” 谢泠:“……” “掌柜你这么年轻漂亮,现在还身家丰厚,想给你说媒的一定很多吧。”言下之意是不要在这棵只是看上去好看的树上吊死啦。 她不提这茬还好,提了谢泠才想起,前几天王大娘来过一次,说是要给她介绍一个刚刚中举的青年才俊,她拒绝的话说得嘴都干了,对方也没有打消念头,最终拍板表示五日后她会再上门来。 五日后,不就是今天吗。 谢泠顿时没忍住叹了一口气。 王大娘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个神态高傲的中年妇人一道过来。谢泠用脚趾头想都能猜到,这肯定就是她说的那个举人的母亲了。 这位夫人从进来开始便微微皱着眉,眼神落到她身上时有刻意放缓,但也没缓到哪里去。 虽然谢泠一点都不想应付这种人,但看在这么多年王大娘对他们姐弟多有照顾的份上,还是努力扯出了笑容,假作未曾猜出那位夫人的身份道:“大娘今日还带朋友一道来了吗?” 铺子里人来人往的,话也不好说,以防被客人们集体围观,谢泠在王大娘表现出的确是想给你做媒的意思后,就主动将这两人请到了后头的花厅里。 这宅子虽不能和花家那幢比,但也比扬州城内大部分的人家都好不知多少了,王大娘进去的时候就没忍住抽了好几声气。 那位神态高傲的夫人脸色也变了变,不过却是变得更差了。 谢泠本来也根本没有当她儿媳的打算,所以也懒得理会,给她们俩上了茶之后才坐下。 王大娘被这花厅里的陈设震了一番,说话还不太流利,“我是想着,今年过去你便十八了,我从前与你母亲就是手帕交,总不能看着你一直耽误下去,以前你要照顾弟弟,现在有了自己的铺子,再不考虑自己的事……” 谢泠听不得别人跟她打感情牌,打断道,“铺子将来我是要还给我们少东家的,现在不过他年纪还小我先管着而已。” 王大娘可不知道西门大夫把地契都给了她,听她说得笃定,也有点惊讶,“还要还回去?” “是啊,所以我还得在这忙好几年呢。”成亲什么的再说吧。 一直没出声的高傲妇人闻言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哼。 谢泠忙趁热打铁,“而且这会儿……我算是要带着两个弟弟呢。” 话音刚落,另一个弟弟就提着剑出现在了花厅口处。 不管是王大娘还是那位夫人,都被这看上去不过八/九岁大的少年的眼神给吓得有些呆滞,瞬间连原本想说的话都忘了。 见她们已经熄了这个打算,谢泠也松了一口气,笑着说道,“这便是我方才说的少东家了。” 这把戏西门吹雪陪她玩过好几回了,百试百灵。 最开始的时候的确是个巧合,无论谢泠如何拒绝媒婆,对方都能讲出更多的好话来,伸手不打笑脸人,她总不至于把人赶出去。直到那媒婆见了练剑回来的西门吹雪,被少年冰冷的眼神和闪着寒光的剑锋吓得话都说不利索。 自那之后,每次遇到又想给她做媒的人,谢泠就让阿芝去池边给西门吹雪递个消息。 他本就冷淡,装都不用装就能吓跑不少人。 这回自然也是一样。 人走了之后谢泠长舒一口气,抬眼看了看还站在一旁的西门吹雪,十分无奈,“又麻烦你了。” 按照西门吹雪一贯的性子,这会儿应当会非常无谓地摇摇头并不开口,但今日也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在看了看她之后,忽然道,“阿姊下次不妨说已有婚约。” 谢泠一愣,“……这……不太好吧?” “可一劳永逸。” ……就算是这个道理,你让我上哪去编一个婚约对象啊! 作者有话要说:  西门吹雪内心os:冷前辈啊,长得帅性格好武功高,虽然刚下岗,不过很快又是公务员了,考虑一下吧阿姊。 · 唉一边维持兄友弟恭表象一边支持不同的人当姐夫,真的很辛苦吧!(   ☆、第46章 西门吹雪给的建议虽然真的如他所说可以一劳永逸,但是根本没有可行性,谢泠听过就扔在脑后了。 午间谢星回来的时候没见着楚留香还很不解,当着谢泠和西门吹雪的面,他也不用避讳师徒关系,直接问谢泠道:“我师父呢?” “他说去出去见个朋友。”谢泠又忍不住去纠正他坐相,拍拍他的肩膀,“坐好了,吃饭。” 饭吃到一半,阿芝忽然匆匆忙忙地闯进来,满脸崩溃地朝着她道,“掌柜您出去看看吧,外头来了个非常难缠的客人。” 从开合芳斋到现在,谢泠其实也见过不少所谓难缠的客人了,阿芝虽然平日里话少,但处理这类客人还是相当得心应手的,可以说还是第一次反应这么大。 谢泠皱了皱眉,将碗筷一放,转头嘱咐两个小孩,“你们先吃饭,我出去看看。” “我也去!”谢星当即跳下椅子,“万一是什么坏人怎么办!” “……来买糕点而已,能是什么坏人,乖,你和阿雪先吃饭。”谢泠拒绝道。 谢星忙看向西门吹雪,拼命地朝他眨眼睛,像是在说你也说句话啊! 西门吹雪沉吟了片刻,也站了起来,“一起去。” 他们俩都这么坚持,谢泠也没办法管,只能任凭他们跟着自己和阿芝出去。 说实话,在掀开帘子之前,谢泠便闻到了外头散进来的香粉味,虽然不是什么非常刺鼻的味道,但因为太过浓烈,也叫人闻着不舒服。 因此她猜想阿芝口中那位很难缠的客人应当是个女人,还是个非常有钱的女人。 掀开帘子的瞬间,她也的确见到了许多女人。 ……以及被她们围在中间的一个男人。 那是个几乎不能用言语去形容的男人。 坐,不,是倚在软椅上,姿态奇差,边上围着六个侍女,两个在后头给他敲背,两个跪在前面给他捶腿,还有两个分别立于两边,正给他揉捏肩膀。 他穿着一身黑底金边的长袍,胸前用银色的丝线绣着兰草,腰间还悬着一块通透的玉璧,一开口便是:“夕照,给我扇会儿风。” 这话一出,唯一一个站得远一些的侍女立刻上前来用轻罗扇给他扇起了风。 谢泠被这个架势震慑得一时呆滞,此刻听到他的声音,第一感觉就是和自己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一个穿戴骚包成这样的男人,一开口说话居然像山涧清泉缓缓流过一样。 而等她看清楚这个被一群女人围着的男人,她又一次呆滞住了。 这是一张几无瑕疵的脸,眉眼深邃而勾人,鼻梁挺拔,薄唇如刀,却不显锋利,就连下颌和脖颈连接的线条都能让人觉得,真是太好看了,仿佛整个人都在发光。 谢泠自认这一年多来也见过好多帅哥了,上到而立不惑,下至孩童,可居然找不出任何一个人能和眼前这个男人作比。 当然,这是纯粹从脸的角度。她对于这种坐姿奇差的人天生没有好感,原本十分的美貌都要因此而减到八分。 阿芝轻轻地扯了扯她的衣袖,一脸的绝望:“便是这位公子了。” 话音刚落,倚在软椅上的男人便将眼神投了过来,扫了谢泠一眼,“这位就是合芳斋的掌柜?” 谢泠连忙把脑子里浮现出的那些雷剧台词比如什么论美貌你是比不过我的给驱逐了出去,清了清嗓,“我是掌柜,公子找我可有什么事?” “我听人说合芳斋的糕点是扬州城最有名的,所以就想来尝尝。”美貌公子还是倚在那里,他那些侍女的动作也没有停下,只听他停顿片刻后又道,“不过你们家请的人,居然连我一句这芙蓉糕里用的是何种茶都答不出来,莫不是徒有虚名?” 卖了这么久的芙蓉糕,谢泠还是第一次遇到能尝出里头茶味的客人,要知道她可是按照那个大内秘方所说,将茶水泡至第七开才加了进去,茶味淡得几近于无,哪怕是她自己,都不一定能在吃的时候尝出来。 大约有钱人的舌头就是格外厉害一点? ……这个生意要做,要做。她忍不住这样想道。 “用的只是很普通的正山小种,不是什么好茶。”谢泠笑了笑,“合芳斋小本生意,在这种细节上自然花不起太多钱,可我看公子是个讲究的人,若是公子需要的话,我当然也可以换成上好的金骏眉。” “掌柜的可真是个妙人。”美貌公子笑了一声,歪着脖子长叹一声,像是在感慨,语气里全是扑面而来的优越,“不过金骏眉嘛,我是不喝的。” 谢泠对这种热爱大喘气还一句话转几个音的做派非常不喜欢,可是一看到他那张脸,又会忍不住产生身为一个颜控的自我修养! 而此时此刻她脑海里只有一句话—— 这个人真是好妖艳好做作,和那些清纯白莲花好不一样! “公子既然来了这么久还没走,想来也不是不想与我们做生意。”她指了指那边摆着的食盒,颇有底气地说道:“不瞒公子,合芳斋的糕点基本都是出自我手,若是公子还算看得上眼,有什么要求可以尽管提。” 他噢了一声,有些意味深长,“原来是掌柜的亲自做的?” “是,而且我们一天卖完即止!”阿芝回了他一句。 美貌公子当即皱眉不已,“我问的是你们掌柜的,长得丑的不要插嘴。” 谢泠:“……” 这位客人,一言不合就开人身攻击不太好吧??? 但对方显然根本不觉得自己这个样子有什么问题,转眼就换了一张脸,满面笑容地对谢泠道:“掌柜的卖的糕点都雅致非常,我自然是很喜欢的。” “……谢、谢谢。”谢泠几乎控制不了自己抽搐的嘴角,“公子既是雅人,出言雅一点也是应当的,公子认为呢?” 对方大概是根本没想到她会因为那句话给阿芝出头,愣了愣,随即笑得更加欢畅,抬手做了个停的手势,忙着给他敲背锤肩捏腿的六名侍女立刻同时停下动作,训练有素地退至一旁,一个都不敢抬头。 谢泠也不是不紧张,但要她忍气吞声看自己店员被骂果然还是不行,如果是阿芝招待不周也就算了,可他—— ……这算个毛线的理由啦。 “掌柜的意思是不做我生意?” “不做没礼貌的人的生意!”谢星直接嚷了出来,还瞪了他一眼,转头去安慰阿芝,“你不要理他!” 之前那句话说都说出口了,谢泠也没指望还能同这人友好和平地做生意,虽然她觉得谢星说的话也冲了一些,但是面对这么个人,冲一些便冲一些吧。 反倒是阿芝,十分自责。 被谢星这么呛了一句,那位美貌公子居然也没有露出不悦的表情,反而认真打量了他一番,打量完后眼神在他们姐弟之间游移,最后居然还勾了勾唇角,又看向西门吹雪。 “掌柜不想做我生意倒没关系。”他坐直了身体,也勉强算是摆出了一个比较认真的神态,不过说出的话依然让人觉得满是欠揍的优越,“我本来也不吃这种食材的糕点,只是我家中幼妹喜欢罢了。” 谢泠狐疑地看着他,只见他抬手招来两个侍女扶着他起身,那架势宛如皇帝要去上朝一般,让人不忍直视。 这却还不算完,站起来之后他先是皱了皱眉,再由后头跟上的侍女在他脚下铺好地毯,并撒上花瓣,这才踏出了第一步。 谢泠憋着一肚子想吐槽的话,反而说不出来了。 最后还是谢星打破的这份沉寂,他翻了个白眼,“你这么讲究,我们伺候不起,不做就是不做。” 美貌公子闻言叹了一口气,眉间褶皱更深,“那真是可惜了我那幼妹,躺在病床上还心心念念着想吃合芳斋的糕点,嘱咐我给她带回去。” 谢泠并不是很相信他这番话,但又想不透他执意要买的原因。 见她不答话,美貌公子又叹了一声,“我那幼妹,是过于顽劣了些,但她难得托我件事,我总还是要替她办到的,掌柜的也是有弟弟的人,对这种心情难道不理解吗?” ……他怎么知道我有弟弟啊?! 大概是她惊讶的表情太过明显,美貌公子指了指谢星:“你们长得这般相像,我又不是瞎子。” 他排场太大,一张软椅更是直接堵了店门口的路,在几番犹豫之下,谢泠还是决定卖给他,赶紧把人给打发走了才是真的。 谢星非常不解,还想说什么,被皱着眉的西门吹雪拉住了。 美貌公子踏着花瓣走到她面前,报了一堆糕点名称。 只是才说到一半,后头站着的阿芝就插了一句,“梅花糕已卖完了。” 谢泠一看,的确是这样,朝他点点头。 “那也没办法,只能对我家妹妹不住了。”他笑眯眯地报了下去,“还有一份水晶糕,一份蜜枣松糕,哦对,我听闻合芳斋的藕丝糖也是一绝,我妹妹也喜欢这个,多拿两份吧。” 原本谢泠真的只是想拿完了早点打发这人离开,但听到他报出的那一堆名称,还是忍不住有点发怔,尤其是最后还补上了一个藕丝糖。 ……和重柒几乎一样的口味。 她咬了咬自己的下唇,好不容易没在装盒时克制不住掉下泪来,却在抬头看见西门吹雪忽然极难看的神色时顿住了呼吸。 她知道他一定也还记得。 “公子要的全在这里了。”谢泠深吸一口气,将包好的盒子推过去。 “多谢掌柜的。”那人忽然又笑了笑,却不是之前那种轻佻又傲慢的笑法,甚至还有几分温柔的意味。 谢泠差点以为是自己眼花,但对方不仅维持着这个温柔的笑容,还从袖中拿出了一块锦帕,“虽然不知掌柜的因何伤心,不过我这人最是见不得漂亮姑娘掉眼泪了。” 就在谢泠觉得尴尬想拒绝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是楚留香。 她下意识地用袖子去擦眼泪,却没想到这人进来后目光便完全放到了那个美貌公子身上。 “哟,这不是楚兄吗?”美貌公子气定神闲地与他招呼了一声。 楚留香的心情简直复杂到极点,朱五是吃错了什么药跑扬州来了?! 而且他这排场和装束,也太刻意了一点吧?他不是最反感这些的吗?! 谢泠听到他对楚留香的称呼,非常疑惑,“……你们认识?” 楚留香这才偏头看见她还红着的眼睛,想到朱五一贯的行事做派,心里已经把帽子给他扣上了,开口时也不太客气,“不熟。” 演了一中午做作妖艳人设的朱五:“……” 作者有话要说:  朱五:七七想给我找的老婆,可爱。可惜未来妹夫看上去太冷淡了!不可爱! 楚留香:你的戏太多了。 · 五千太难,我好萎,让我们随缘吧,反正日更三千的底线守得住 ……虽然我个人很喜欢这个很做作妖艳的人设,不过你们要是连这个都站!我会崩溃der!   ☆、第47章 楚留香这句不熟虽然让那位美貌公子的表情有了一瞬间的迟滞,但片刻之后他便恢复了之前的笑容,一丝生气的痕迹都找不到。 “楚兄贵人事忙,不记得我这等人物也是正常。” 谢泠不觉得自己有多了解楚留香,可是看他说不熟时的表情,多少猜到实际情况并非如此。 但事实到底是如何她也没有心神去想了,因为楚留香在说完后便放缓神色盯着她的眼睛看了许久,虽然不曾开口,但谢泠莫名就看懂了他的意思。 方才他进来的时候她着急擦掉眼泪,情急之下用力过猛,衣袖的粗糙布料磨得眼睛有点疼,她都可以想象自己此刻的眼睛到底有多红。 “我没事。”谢泠朝他扯扯嘴角,转向一旁的朱五,“这位公子,一共是二两银子。” “这么便宜?”朱五演得比之前更起劲,就差没挑眉的同时往后退两步了,见谢泠和楚留香都是一脸的不忍直视才作罢,抬起右手做了个手势。 先前那个给他扇风的侍女立刻走上前来,从一个锦囊里拿出一整锭银子递给她。 ……有钱人就是有钱人,谢泠一边给他找碎银一边在心里感慨。 坐回那软椅上的朱五走之前还又谢了谢泠一声,说是代他家中幼妹谢的,谢泠虽然对这人没什么好感,但听到他又搬出他妹妹,不由得也应了一声,“我只是做买卖而已,还是多亏公子一片苦心。”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了。 阿芝松了一口气,“掌柜的你们回去吃饭吧,这里我看着就好。” “你们还没吃饭?”楚留香挑眉,余光瞥见谢泠手边的那块锦帕,眼神一顿,“那还是先去吃饭吧。” 谢泠点点头,又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就要往里走,哪知与她隔着一排长柜的楚留香忽然倾身过来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皱着眉,看上去似乎有些不悦,“别碰眼睛。” 认识这么久,谢泠还是第一回见他表露出不悦的情绪,下意识地放下了手,有点不自然地在裙摆上擦了几下。 幸好说完这句后他就没有后文了,谢泠连忙拉着两个少年回去吃完了饭。 因为耽误了好一会儿的关系,吃完后不久谢星就得回私塾去了,巧的是他才踏出门就撞上了自己许久没见过的小伙伴。 虽然大半年严格意义上也说不上久,但对他来说,陆小凤这个朋友毕竟还是十分不一样的。 谢泠听到了他在门口扯着嗓子喊自己出来,匆匆整理了一下厨房就出去了。 大半年不见,陆小凤还是一样嘴甜,见她掀开帘子走出来,连谢星都不顾了,直接冲过去抱住她的腰,“我好想你啊阿泠姐姐!” 谢泠也十分惊喜,她原本都以为再见到陆小凤得是他在江湖上闯出名堂的时候了,“我也想你呀。” “真的吗真的吗?”陆小凤仰起脸朝她笑,“我听师父说才知道西门他爹的事,正好叶大哥也写了信给我,我就回来啦!” 他口中的叶大哥自然没有第二个人了。 谢泠抬起头看了看站在门口接受谢星莫名其妙怒视的叶开,顿时又有点想扶额了,“阿星你快去私塾。” “陆小凤刚回来!我能不能不去啊?”转头就朝她撒娇卖可怜。 “不能。”谢泠非常干脆,“不过我允你和夫子说一声明日不去。” 谢星达不到目的更气了,扭头朝叶开做了个鬼脸才走。 因为有陆小凤在的关系,合芳斋难得热闹了一回。 谢泠的心情也被这小鬼治愈不少,翻出了一堆零嘴给他,并保证今晚一定做一桌他爱吃的菜。 “姐姐最好了!”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长得很快,大半年不见,眉眼和身量都长开了不少,唯独笑起来时露出的酒窝仍然甜得叫人根本把持不住。 谢泠还记得他同西门吹雪的关系算是不错,在与他聊了会儿之后就带着他去池边寻西门吹雪。 至于叶开,不知是从哪里得知的楚留香也在这,征得了她的同意后,直接去另一边的客房找楚留香去了。 西门吹雪像往常那样,的确在池边。冷血也在,只是不知道究竟是何时来的。 不过这一大一小今日居然没有在练剑,而是站在那不知在讲什么,谢泠猜想大约也是什么剑法上的问题,却没想到走近了一点后会听到盗帅两个字。 她有点惊讶,但没来得及有所反应,站在她边上的陆小凤已经迅速跑了过去,一如他曾经同谢星吹嘘的那样,直接上手捏起了西门吹雪的脸。 这个场面太惊悚了,谢泠看见冷血的表情都有了显而易见的惊讶。 她没忍住笑了出来,走上前去,先同冷血打了一声招呼:“冷大人。” 冷血却下意识避开了她的眼神低下头,开口时声音很低:“谢姑娘。” 等西门吹雪从陆小凤的魔爪中挣脱开来,他脸上的冷淡也有点维持不住了,眉皱得都能夹死苍蝇,“我说过很多回了,不要碰我。” “噢,下次不了。”陆小凤对他的态度很是无谓,“我这不是很久没见你了嘛。” “有很久吗?”西门吹雪哼了一声,“你不是说过在能夹得住小李飞刀之前不回来吗?” “唉,道理是这道理。”陆小凤长叹一声:“但我在我师父那里,也没有小李飞刀给我练呀。” 他说话时总是不自觉地带上笑意,叫人看了就生不出气来。 谢泠看着西门吹雪脸上难得出现的种种生动表情,很是安慰。 虽然一直以来西门吹雪都表现得非常理智冷淡,甚至还能在西门大夫去世的时候反过来宽慰她,但每每想到他的年纪,她就忍不住心疼这个少年。 他同谢星现在倒是不会闹矛盾,但也并不能玩到一起去,交朋友这种事,谢泠勉强不了他们俩,只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待他好。 而此刻看见他与陆小凤的相处,她才终于有些放心。 当晚从谢星那里得知陆小凤回来扬州的朱停也一起过来了,谢泠为此特地临时加了一道松鼠鳜鱼给他。 冷血本来要走,被谢泠挽留了好几次才留下。 “本来昨日就想留冷大人你吃饭的,可惜你走得太早了。”谢泠留住人后心情很好,想了想又道:“正巧我也想多谢冷大人送的月饼。” 冷血看着她笑得温柔又真诚的脸,脑海内瞬间浮现出中秋那夜她凑上来看自己眼睛的画面,呼吸又乱了一瞬,“……不用。” 吃饭时陆小凤给谢星和朱停讲了不少自己一路上的见闻,把这两个连扬州都没怎么出过的人说得好一阵羡慕。 有人羡慕他更来劲,还不忘笑谢星一句,“你放心,等你将来进京赶考的时候,就有机会见识这些了。” 谢星:“……” 饭桌上的几个小孩你来我往,一句不曾停歇。至于那三位大侠,则是互相敬了几杯酒。 叶开喝到一半的时候还想给谢泠来一点,谢泠原本想说好,但转念一想,自己前天好像还因为喝酒丢了人,还是算了吧。 “我就不喝了,我酒量不好。”她摆摆手。 楚留香听她终于对自己的酒量有了正确的认知还有点惊讶,不过他也不希望谢泠喝醉,自然也是点头,“阿泠的确不擅此道,还是别勉强她了。” “既然谢姑娘和香帅都这么说,那这杯还是我来吧。”叶开笑了笑,并没有将她的拒绝放在心上。 酒过三巡,陆小凤忽然转过头来看向叶开,笑嘻嘻地问他,“叶大哥上回跟我约好再见面时便给我看小李飞刀的还记不记得?” “我若不记得何必再找你?”叶开也看向他,不过却是先指了指他面前的饭碗,“吃完再说行不行?” “当然行!”陆小凤眼睛都亮了。 他这个兴奋无比的反应叫谢泠想起当日他与江小鱼的那一番对话,但时间过去才大半年而已,难道他已经创出了灵犀一指? ……这也太夸张了吧! 小李飞刀例无虚发的名气在江湖上流传了几十年,就连楚留香对此也是好奇的。 他不曾和李寻欢交过手,与叶开日后大约也没什么机会,所有的了解都来源于见过之人的口述,此刻有了真正见识一番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谢泠也是,连碗都没顾得上去洗,站在那看着花厅中央的叶开,眼睛一眨不眨。 叶开的手才刚要动,陆小凤忽然又开了口,“叶大哥往我这边发可好?” 谢泠差点没愣住,陆小凤莫不是真的想去夹小李飞刀吧?! 楚留香余光瞥到她一脸的不敢置信,想让她放宽心,“叶开有分寸的。” ……我知道,我比较担心陆小凤没分寸。 最终那飞刀还是遂了陆小凤的意朝着他的方向发了出去,陆小凤只要不动,便不可能被伤到。 但陆小凤却动了。 他的动作很快,让楚留香都有些惊讶。 飞刀是擦着他的头发过去的,速度很快,谢泠站在一旁甚至能听到刀锋破空而来时带出的风声。 电光火石之间,少年已转过了身伸出了手。 谢泠本以为他一定是够不上的,却在下一刻看见了顺着他手腕往下滴落的血。 但陆小凤的声音却是愉快的,“我能碰到它!” 楚留香转头看向立在花厅中央的叶开,只见他脸上还挂着笑,似乎并不意外陆小凤会做出这番动作。 “你的手!”谢泠担忧地跑了过去。 陆小凤笑着摊开手给她看,“皮外伤而已。” 对他来说,能碰到发出的小李飞刀,可比这点皮外伤重要多了。 谢泠没好气地拍了拍他的头,“我帮你包扎一下。” 临走时他还朝叶开做了个鬼脸,叶开也回了他一个笑,像是早知他心中所想一样对他说道:“要想夹住我的飞刀,你可还有的练呢。” 陆小凤虽然惊讶,却没有问他为什么,而是大声作下保证,“总有一天!” “我等着你。” 一直到他和谢泠出去后,楚留香才沉吟着开口,“你早知道?才故意留手的?” 叶开点点头,“我若是用全力,他碰到时手指都该废了。” 楚留香挑了挑眉。 而他只是又笑了笑,“是不是例无虚发,也没那么重要。” 重要的是能让这样一个满身是天赋且以他为目标的有意思少年有更用力往前的动力。 他是真的很喜欢这孩子身上的意气,和这份意气比起来,小李飞刀是不是例无虚发也是真的如他所言,没那么重要。 毕竟除却浮名,它也不过是件武器罢了。 让他能碰得到也无妨。 作者有话要说:  叶开真的太苏了每次写他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是死的( 我觉得他和李寻欢之所以有魅力就是因为身怀这样名气的飞刀却从不在意名气,对他们来说,飞刀不过是武器而已,真正让他们成为令人敬仰的侠客的,还是他们本身。 所以我才会写他面对陆小凤的时候有留力,却不敷衍。 · 是时候告诉你们了,在所有的武侠小说人物里,我最喜欢的两个都姓叶(烟 然后我这个人写一个人的速度真的是和爱他的程度成反比的……这章写了我快九个小时,嚎啕大哭!   ☆、第48章 叶开没有在扬州停留很久,在完成了与陆小凤的这一约定后三天就离开了,走之前还与他又做了一个约定,等陆小凤十五岁的时候,他会再来见他一回。 谢泠和他接触不算多,但对他的行事作风还是很佩服的,送别他时还赠了好几盒糕点。 他也并未推辞,认真道过谢后挥手与他们作别,离开扬州。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了陆小凤这个活宝一起住的缘故,时间好似比上半年过得快了很多,转眼又到了谢泠最不喜欢的季节。 不过这份不喜欢在这一年里倒是有被合芳斋在冬天变得格外好的生意给减轻些许。 知晓她怕冷,楚留香早在重阳前就修书一封给姬冰雁,托这位老友找几块上好的皮毛,姬冰雁的消息很快回了过来,这对他来说是小事一件,但他懒得亲自下江南来,就交给一位生意上的朋友带来。 他在信中说得确凿笃定,那位朋友绝对是信得过的,而且因为也是江南人士,十分方便。 楚留香读到此处的时候已经多少猜到是谁,果不其然,下一页纸上写着江南花家的二公子花云初。 花家的商队回到江南自然没有信鸽那么快,他还得等上一月才能过去取,幸好这封信寄得早,再过一月也才是刚入腊月,不至于失了送礼物的最好时机。 合芳斋和花府离得并不远,且处在扬州最繁华的这条街上,人来人往,消息灵通得很,花家的商队在腊月初五回到江南时,他就知道了。 姬冰雁信上说给花云初出示他们三个共有的那件信物就好,很是方便,所以楚留香在初六那日便寻去了花府将那几块雪狐皮毛给拿了。 是五张完整的雪狐皮毛,一如他要求的那样。 拿到之后楚留香也没急着将这几张皮子带回合芳斋,而是托付花家的裁缝将这几张皮子镶在披风上。 他甚至连那三个小孩的份都一起算进去了,不怕谢泠到时候不好意思收。 算是与姬冰雁也有几分交情的花云初得知后还与他感慨,“我还当香帅是要拿去赠给红颜知己,原来不是?” 说句实话,楚留香是不想把谢泠放到红颜知己这个位置上的,但真要让他自己寻一个合适的位置,又好像并寻不到。 回花云初时也只好说得含糊:“送给几位朋友的。” 其实倒也没错,谢泠对他就差不多是对朋友的态度。她大概是觉得,退回到这个位置上是最舒服的。 披风缝了五日才好,为了感谢花云初,他请对方吃了一顿饭,去的是天香楼,吃到一半的时候花云初眯着眼睛从二楼往下看去,一手拿着一杯酒,另一手指了指对面合芳斋的牌子,“我先前就听说这间铺子生意很火,回来后才知道,居然是那个小姑娘开的。” 楚留香听到这句才想起来,这人也是见过谢泠的。 怕是这句话也是试探为多。 “阿泠做的糕点的确好。”他笑了笑,“二公子若是有兴趣,一会儿吃完了不妨与我一道过去?” “我就算了,我也不爱吃。”花云初收回眼神又看了看他,忽然又补充道,“不过我大哥喜欢这个,等再过半个月他回来时我一定推荐他前来试试。” 楚留香顿时想起了他口中的这位大哥送了谢泠糕点秘方的事,表情差点没挂住。 幸好这个话题仅止于此,两人吃完饭后花云初也没有多做停留,径直回家去了。 楚留香拿着一个巨大的包裹进合芳斋的时候还吓了在那里和客人推荐谢泠新做糕点的阿芝一跳,“您这是去哪了?” “去了个朋友家拿点东西。”他顿了顿,“阿泠呢?” 阿芝一边给那位客人包糕点一边回他,“方才冷大人来了,掌柜的大约是去给他煮姜茶了。” 吃饭那会儿的确是下过一场冷雨,这会儿天还阴着呢,以谢泠的性格,见到上门来的朋友淋了一身的雨,有这种反应也是正常。 虽然想得明白中间关窍,但楚留香还是莫名有些不虞。 这种不虞在走到后面看见谢泠坐在冷血对面笑得异常愉快时达到了顶点,他没有刻意放轻脚步声,那两人自然也察觉到了他过来。 谢泠的反应和阿芝差不多,先是看了看手中的包裹,再疑惑地问他道:“……你去哪里了?” “去取了一点东西。”他并不避讳冷血,走过去坐了下来,将那个包裹放到桌上打开,动作行云流水。 花家的裁缝很有水平,将这件雪狐披风做得相当好看,长度也根据楚留香给的身量调整到正好。 “我住在此处虽然算是有正事要办,不过到底还是承了阿泠许多照顾。”他将最上面那件大的推了过去。 谢泠看着那件披风上头一圈雪白的皮毛,惊讶得差点没合上嘴,好一会儿后才犹豫着道:“这个……很贵吧?” 她觉得楚留香平日里看上去也不像这么有钱啊?! 这也太贵重了一点吧,况且他说的什么有正事要办,其实就是留在这里教谢星功夫,算下来其实还是他在帮她的忙呢。 “从一个朋友那里拿的,我也就出了点裁缝工钱。”虽然连工钱都在花云初的坚持下只稍微意思了一下。 他这样的身份,有几个有钱的朋友并不奇怪,但谢泠还是觉得太贵重了,摆摆手想要拒绝。 楚留香抢在她前面开口,“是按你的身量做的,你若不要我留着也没用。” 说罢他又从下面抽出那三件小的,“这三件给他们三个。” 虽然看上去一模一样,但细看还是能发现三件披风上绣的暗纹都不一样,一件是梅花,一件是兰草,剩下那一件大约是桃花,谢泠也是辨认了好久才把桃花和梅花给区分开来。 不过除此之外的确完全一样,领口处的一圈雪狐毛可爱得叫人完全移不开目光。 “兰草的给阿星,梅花给西门公子。”他停顿了一下笑道,“至于桃花嘛,当然得给陆小凤。” 谢泠其实很想吐槽他对他徒弟是不是有滤镜,居然还用到兰草?! 但见他神情认真,其实又有些感动。 毕竟不管从什么角度,她都看得出来楚留香是真疼谢星这个徒弟,教得不遗余力不说,甚至还十分关心他的学业。 披风到底还是在楚留香的坚持下收了下来。 正如楚留香所说,这披风是按照她的身量做的,不长不短,正好到她的脚踝,穿起来也极暖和,尤其是在这种下过雨的日子里,格外御寒。 她这一件上没有绣什么暗纹,不过在领口的系带上垂了两个雪白的绒球,系好了荡在胸前,稍一动作就跟着晃荡,很是可爱。 谢泠不得不承认自己就算是活了两辈子了也对这种少女心爆棚的东西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楚留香看着她露出这么明媚的笑意,早把进来时那点不虞给抛在了脑后。 见她十分欢喜地穿上后还在那转了一圈,发尾随着动作飞起好看的弧度,他忽然又有些后悔,当时应当让花家的裁缝再给她加一个帽子的,出门时更暖和一些。 “很合适。”他笑着说。 谢泠止不住地伸手去扯自己胸前那两个绒球,爱不释手的模样一看就是极喜欢的。 “至于他们三个的,等阿星回来再让他们试如何?”楚留香问。 她想了想三个好看的少年齐齐穿上这可爱披风的场景,顿觉心都要化了,“当然好!” 喝完了姜茶的冷血也是在此刻站起身来的,朝着他们俩点了点头,便往西门吹雪练剑的地方去了。 “哎冷大人等等!”谢泠叫住他,有些抱歉地揉了揉额头,“被一耽误居然忘了,方才不是说等你喝完了先带你去换身衣服的嘛。” 冷血顿住脚步回头看她,抿了抿唇,但并无笑意,“不用了。” 他来时淋的雨虽然不是很大,但一身衣服也湿得差不多了,这会儿发梢还滴着水,看着就冷,也就他自己会觉得这是不用了。 “反正同冷大人去找阿雪是一条路。”她追上去,“我带你去吧,一会儿就能好的呀?” 对着她这个写满了一定要答应的眼神,冷血也说不出不了,只好点点头跟着她走。 楚留香坐在那看着桌上那三件披风,有些哭笑不得。 他总不能拦着谢泠不让她去,何况不管从什么方向说,他都没有拦的道理。 虽然心里清楚她对冷血一点意思都没有,但冷血对她,大约就不是这么回事了,哪怕就目前来看,大概冷血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但反正他是绝对不会去点醒冷血的,他忍不住想。 当天晚上谢星回来后三个少年一起试了下楚留香送的披风,陆小凤对上面的桃花暗纹非常满意,“前辈真是太懂我了!” 西门吹雪虽然没有露出特别喜欢的意思,但也一丝抗拒的意味都没有,还对楚留香道了一声谢。 不过面对这个少年的眼神,楚留香还是本能地觉得不太舒服。 他想过很多次奈何就是想不到什么可以解释的原因,现在索性也不再多想了。 作者有话要说:  姬冰雁:虽然我没出场但我目前为止存在感好像已经很高了 · 大声告诉我,本章的男主贴心吗?[doge]站吗???[doge] 不过我们剑神一辈子都不会用楚留香觉得舒服的眼神看他了(你等等 写的时候一直脑补胸前挂着绒球的泠妹转圈圈(x   ☆、第49章 谢泠打算营业到腊月二十五后便关门歇业到上元再开张,为此楚留香还帮她写了一张告示贴在店门旁,所以最后那几天生意格外火爆,加上合芳斋一天卖出的糕点是限量的,排队的人几乎都排到了街对面去。 为了感谢他们的捧场,这几日谢泠都尽量多做了一些,一日卖出的份例大约有之前的两倍有余,累是累了一些,但到手头的银子也多了嘛。 腊月二十五那日傍晚她朝着没能买到的一众客人道了一声抱歉,准备将店门旁的那张告示揭下来换上新的。 江南的冬天阴雨连绵的天气并不少,前几日贴上去时楚留香为了不让它掉得太快,特地粘得很牢固。他人比她高上大半个头,贴的位置也略高,谢泠站在那踮着脚尖折腾了很久,也没把最上面那点给揭下来。 正当她纠结着是不是等明日让楚留香帮忙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这位姑娘,敢问合芳斋是否已经关门了?” 她想也不想就回道:“关啦,等过了上元再来吧。” “哦?”那人却是没走,停顿一下又道:“那我若是找谢掌柜呢?” 谢泠想不到有谁会在这个时候来找自己,略有些狐疑地回过身去,只见阔别一年的花溪云正笑意盈盈地站在自己身后。 “花公子!”她十分惊喜,“你回来啦!” 花溪云走上前去,轻而易举地将手举起到她够不到的地方,帮她把那张告示最上面的部分揭了下来。 “我前天到的扬州,在家中休整了一日,听我二弟说你在这开了家糕点铺子,今日便来瞧瞧。”言罢他又将谢泠左手里拿着的新告示接了过来,“我来吧。” “那就多谢花公子啦。”谢泠笑得眼睛都弯起来了,“我原本也打算过几日去府上拜访一下你和花老爷的。” 花溪云三两下帮她贴完了告示,又抬头看了看上面龙飞凤舞的大字,挑了挑眉,“这是你写的?” 这等气势,怎么看都不像个温柔可爱的小姑娘会写出来的。 倒不是小看了她,而是他觉得以谢泠的性格,写出来的字应当也是极娟秀的那种。 谢泠果然挠了挠脸否认道:“不是我写的,这是楚留香写的。” “……香帅也在?”花溪云有些惊讶。 “今日不在,带着两个小孩儿出去玩了。”她显然并不想聊楚留香,说完这句后就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外边风大,花公子既然来了,进去喝杯茶如何?” “这自然好。”花溪云玩笑道:“我原本还以为合芳斋打烊了,我便无法进去找你了呢。” “怎么会!我还欠着花公子一顿饭呢。”更不要说合芳斋的生意能火爆成这样,也有这人送的糕点秘方的功劳。 进去的时候她见花溪云对这座宅子十分惊讶,主动将西门大夫的事解释了一番,说到最后又是一番叹息。 花溪云十分安静地听完了,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谢泠叹气,“他将儿子托付给我,我自然要好好照顾着,幸好阿雪很乖,并不费神。” “而且你毕竟很有经验。” 她听得出他的安慰和夸奖意味,先前郁闷伤怀的心情也少了许多,“花公子先坐会儿吧,我去给你泡茶。” 毕竟是贵客,谢泠特地翻出了自己平时都舍不得喝一口的金骏眉来。 不过她煮茶的水平就很是一般的,端上去给花溪云的时候颇有些不好意思,见他喝下去时面色如常并不嫌弃才稍微放下心。 两人聊了片刻,练完剑的西门吹雪也过来了,他并未见过花溪云,故而有些惊讶,但没有开口。 谢泠主动为他们介绍了一下,但西门吹雪的反应也就是点了点头。 她是清楚这已经是西门吹雪礼貌的体现了,但有点怕花溪云为此不悦,余光看了他好几回才松一口气。 “话说回来,冷大人今日又提早走了?”谢泠问西门吹雪。 少年点点头,表情未变,“他说有事。” “他近来都不大乐意留下来吃饭,可是他一直这么尽心尽力地指导你,不留他吃饭我又不好意思。”谢泠十分苦恼,搞不明白冷血究竟为什么忽然每天都提前走了,根本不给她开口留人的机会。 如果真是很忙,那也没时间隔三差五地来寻西门吹雪吧? “没关系的。”西门吹雪又道。 她扯扯嘴角,“那好吧,反正铺子要歇到上元呢,这二十来天总有机会的。” 话音刚落,外面又响起好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被楚留香带出门游湖去的陆小凤和谢星也回来了,两人手里都举着一串糖葫芦,啃得七零八落的。 陆小凤进门后先小跑到西门吹雪那边塞给他一根还没啃过的,“这个给你!” 西门吹雪虽然嗜甜,但对于这种看上去就很幼稚的东西是非常拒绝的,然而陆小凤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直接把糖葫芦送进了他嘴里。 谢泠看着他一边皱眉一边不自觉地已经咬下口,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惹得这个向来冷淡的少年不好意思地偏过了头去。 楚留香是最后一个进来的,手里还拿着因为一直在上蹿下跳而嫌热被这两个小家伙脱掉的披风。 比起三个少年和他们手中的糖葫芦,他一眼注意到的自然是坐在谢泠对面喝着茶的花溪云。 他二人虽然接触短暂,但对对方的印象俱是相当深刻。 “花公子来了。”他顿了顿,“久见了。” “的确久见了。”花溪云抿了抿唇,“我本以为像香帅这样的人物,见过一回也算有幸了。” 楚留香怎么可能听不出来他在表达什么意思,但他只当听不懂,在他们边上坐下后避重就轻地把话题抛了回去:“花公子这样的人中龙凤,我本也以为自己没机会多见的。” 谢星适时地插了一句,“花满楼没有来吗?” 花溪云回过头去看他,对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他病还没好透,吹不得风,你若想他了,可以直接去花府寻他玩。” “哇那我们明天去怎么样!”谢星扯了扯陆小凤的袖子跟他商量。 陆小凤也很喜欢这个朋友,自然是应下,不过犹豫了一下又扭头去看还在慢条斯理地啃糖葫芦的西门吹雪,“西门你去不去?” “不认识。” “去了就认识了呀!他人很好的!”陆小凤跳起来。 西门吹雪不为所动:“我要练剑。” “那好吧。”他叹了一口气,“我明天再给你带糖葫芦。” 西门吹雪想说不用,但一看自己手里还拿着,觉得毫无说服力,干脆闭口不言扭过头去。 谢泠最喜欢看他与陆小凤相处,笑得异常欢快,笑过之后跟花溪云打了一声招呼便去厨房做饭了。 因为谢星喜欢的关系,后来她特地自己去尝试着做过几次蟹粉狮子头,正巧现在味道已掌握得能有对面天香楼的八分了,做给花溪云尝尝应该……应该也不至于会丢脸了? 不过就算是这样,将菜端上去的时候,谢泠还是有点忐忑。 花溪云算得上是她的大恩人,当年救了她的命,现在还给她提供了财路,说再造之恩也不为过。 更何况他本人似乎完全没把这两件事放在心上,完全不图她报恩,越是这样,谢泠就越是想好好感谢他。 “我原先还以为七童是夸张了呢。”他尝了一口她做的蟹粉狮子头,眼神很亮,笑意真诚地夸赞道,“真的比我家厨子做得好。” “花公子不嫌弃就好啦,我也就这点拿得出手的长处了。”她其实还是觉得花满楼和花溪云都有些夸张了,江南首富家里的厨子,怎么可能水平还不如自己。 宾主尽欢的一顿饭结束在谢泠起身去厨房煮甜汤让花溪云带回去给花满楼,她一起来,谢星和陆小凤也坐不住了,说要去池边比试轻功。 天寒地冻,楚留香当然没办法放心让他们就这么去水面上,虽然他心里也清楚以这两个少年的天赋和现如今的身份,是决计摔不进去的。 但万一有什么事,谢泠一定得心疼死。 “一起去吧。”他站起身来,顺便看向一直很安静的西门吹雪,“西门公子去不去?” “我不去了。”西门吹雪摇头。 他们三个出去后,偌大的花厅便只剩下了花溪云和西门吹雪两个。 花溪云不着痕迹地打量了这个少年几回,不过每次即将收回目光的时候他都能抬起眼来正好撞到。 其实是有些尴尬的,但两个人都是很会摆架子的人,硬是绷住了这个气氛一人都不曾开口。 静默一直持续到谢泠煮完甜汤出来。 她一边把给花满楼的甜汤装好到食盒里,一边问西门吹雪,“他们几个呢?” “比轻功去了。”西门吹雪实话实说。 谢泠:“……” “我也该走了,再不回去怕是来不及在七童睡前将甜汤拿到他手中了,难为你这么有心。”花溪云也起来同她告辞。 谢泠盖上食盒的盖子,又嘱咐了一句,“最好还是回去后让厨房热一下,他不是病还没好透吗。” “好。”花溪云应承下来,接过食盒。 她将人送到门口后才回来,西门吹雪仍在花厅里坐着,皱着眉不知到底在想什么,见她进来眼神略有停顿。 他惯常是这个模样,所以谢泠也没有多想,径直走过去收拾起了桌上的碗筷。她动作麻利,收拾起来很快,在抱着一堆碗碟去厨房的时候西门吹雪忽然开了口,问她道,“阿姊今日很开心?” “是挺开心。”她笑了笑,“我去年就答应花公子要请他吃饭了,而且咱们铺子的糕点能卖这么好,也是花公子的功劳。” “原来如此。”他若有所思地点头,而后提着剑走了。 当晚谢泠收拾完毕去池边催谢星睡觉时好巧不巧正撞上楚留香正给他们演示如何完全不借水面的力飞过那片池子。 也是天公作美,阴沉了整整一日,居然在夜间晴朗了起来,弦月当空,万里无云,让她隔了老远都能看见那人的动作。 他取了一根柳枝往上一抛后便凌空而起,衣袍带起一阵风,迅速掠过半个池面,又在柳枝恰好落到他脚边时轻轻一点,但速度太快,的确容易叫人生出这是一点力都不曾借便直接飞过去的错觉。 要知道这片池子可是相当大的,偶尔吃过饭后想要消食,她便会过去绕着池子走上一圈。 他稳稳地从另一面飞至他们面前,呼吸平稳似乎半分力都不曾用上。 这模样让陆小凤和谢星都有些看呆了,谢星甚至差些就说漏了嘴,‘师’都吐出了口才改过来,“你也太厉害了吧……” “难怪我师父说前辈的轻功在江湖上无人能出其右!”陆小凤扑过去揪他的衣袖,“前辈快教我!” “这个不难,以你们俩的聪慧程度,自个儿琢磨琢磨怎样控制扔柳枝的力道就行了。”楚留香顺了一把这两小子的毛,随后抬起眼看向刚过来的谢泠。 “好啦,你们阿泠姐姐来了,是时候去睡了。”他拍了拍他们俩的肩膀,“快去吧。” 谢星的眼睛骨碌碌地转过两圈,露出一个师徒俩心知肚明的笑容,立刻拉着陆小凤回房去了。 而谢泠站在原处,话全被抢了,一时无言。 楚留香离她不过一丈距离,两个人都没有动,像是都在等对方开口。 耳边是风从枯树树桠之间呼啸而过发出的声响,在这样的夜里其实还有些吓人,但一抬眼看见眼前的人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好像又能完全忽略过去。 良久,她才低下头拢了一下被吹乱的鬓发,低声同他开口道:“挺晚了,你不去休息吗?” “这不是,感觉阿泠你好像有话要说吗?” 谢泠撇撇嘴,到底没把自己心中所想问出口。 她原本想问的是,以你的武功、身份和江湖地位,一直待在这个地方消磨时间,真的不会觉得无趣吗? 可是她又很怕听到他的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喊了很久的掉线花大(。 我希望能有【站花大】以外的留言内容,答应我好不好啊【喂 · 八月来啦!爱所有还在支持我的妹妹们! 不知不觉我已经日更了整整43天,这在我的码字生涯里真是绝无仅有!   ☆、第50章 接下来的几天内,谢泠便趁着一些铺子还没关门,迅速把过年要用到的东西都采购了个完。 合芳斋地处扬州城最繁华的那一条街,临近除夕,整条街都张灯结彩,尽是辞旧迎新的气息。虽然铺子关了,但谢泠还是买了两个灯笼在门前挂着,谢星为了展现自己在私塾的进益,提笔写了一副对联。 但他到底人还小,笔力有限,和门边楚留香写的告示比起来就显得十分稚嫩了,难为谢泠一点都不嫌弃,开开心心地贴上了。 谢泠不知道西门吹雪到底和冷血说了什么,腊月二十八那日冷血上门来找他之后,居然没像之前那样趁着她不注意直接走了,而是干脆留了下来。 “前辈也是孤身一人。”西门吹雪同她解释,“我让他留下过年。” 虽说地契现在已经在她手上了,但谢泠内心还是把这座宅子当西门吹雪的财产,他想留一个人她当然一点意见都没有,更何况她同西门吹雪的想法本来就差不离。 除夕那日楚留香不知从哪搞来了一个大火盆搬到花厅里,从厨房里找了一些果木炭,在火盆上架了一个铁丝架子,给三个少年烤羊腿吃。 认识这么久,谢泠还是第一次知道其实他也颇精于此道,烤出来的羊腿肉鲜嫩非常,连西门吹雪都多吃了好几块。 快到酉时的时候,外头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一屋子的人都有些惊讶,最终是冷血站起来去开的门。 “这个时候会有谁找上门来啊?”谢星十分不解。 陆小凤歪着头想了想,“……朱停?” “……你是不是傻,他都说了要大年初三才回扬州。”谢星翻了个白眼,又想了片刻,“难道是花满楼吗?” “这就更不可能啦!”陆小凤否定了这个答案,“前天我们去看他的时候他不是病还没好吗,天气这么冷,他那几个兄长不会放他出门的。” 他们俩没讨论出一个结果,冷血却已带着那个敲门的人过来了。 谢泠远远地看见一个红色的身影跟在他后头,但外面太黑,又被冷血的身体挡住了大半,没法看得清楚。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应该是个姑娘。 “你还真在这里过年啊!”她走进来的那一瞬间便直奔楚留香所在的位置,非常熟稔地抬脚轻踢了楚留香一下,而后摘下身上厚重的斗篷。 里头和斗篷一样,也是一身的红。 不过衣服再怎么精巧别致,比起这姑娘的脸蛋来说,都容易叫人忽略过去了。 她长得十分白皙,一双眼睛好似汪了一渠水,鼻头圆润又小巧,最妙的还是那张嘴,红得如同她的衣服,却不会有半点浓妆艳抹的感觉,笑起来时仿佛有蜜在她的发丝上化开,甜得叫人根本移不开眼。 谢泠看得几乎要愣住,甚至都没有注意到楚留香瞬间变得非常无奈的神色,回过神来时只见到他笑着抬眼看向这个红衣姑娘,“……你怎么跑来了?” 红衣姑娘哼了一声,“我不来你怕是连回家都要忘了吧?” “我说过我有正事在忙啊,胡铁花没跟你们说?”他一边与这个姑娘说话,一边不忘往烤羊腿上撒盐,一心二用得格外行云流水。 “正事?”红衣姑娘挑了挑眉,又扫了一眼屋子内的其他人,最后把目光落到谢泠身上,停顿片刻后重新看向楚留香,“你的正事就是在这里给人烤羊腿?” “当然不止这样。”楚留香将那羊腿翻了个面,站起身来,给屋内的人介绍她,“这是李红袖。” 远来是客,何况还是除夕这样的日子,谢泠第一个站起来给她搬了一张椅子,“李姑娘先坐。” 李红袖完全不掩饰打量她的眼神,而谢泠听了一耳朵她与楚留香的对话,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她的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说实话,不太舒服。 但转念一想,她其实是早知道楚留香有很多红颜知己的,一直没忘。大约还是这一年多来的相处给她造成了他时常孤身一人独来独往的错觉,红颜知己真的找上门来时竟也会有种措手不及的感觉。 这太要命了,她垂着头想。 连分到她面前的烤羊腿肉似乎都变得面目可憎起来,叫她毫无食欲。 “你就是谢泠吧?”李红袖坐下后忽然开口这么问了一句。 谢泠从杂乱无章的思绪里回过神来,应了一声,“是。” “我上回见胡大哥的时候他同我说你厨艺非常好。”李红袖笑着说道:“搞得我来的路上一直在好奇究竟是有多好。” “……也没这么夸张。”谢泠扯扯嘴角,“是胡大侠谬赞了。” 话音刚落谢星就哼了一声:“不夸张啊,姐姐做的菜就是很好吃。” 陆小凤也机灵得很,连忙附和小伙伴的观点:“没错!” 当着陌生人的面,他们俩这么捧场,倒是叫谢泠有些不好意思,“行啦行啦,知道你们两个嘴甜。” “这可不是嘴甜,是实话啊。”楚留香仿若不觉气氛诡异一般,停下手上动作,抬眼看了看她。 谢泠被这个带着关切意味的眼神搞得有点烦,余光瞥见那位李姑娘正十分好奇地将眼神在他们之间游移,顿时更烦了。 吃完那只羊腿后,楚留香总算得了闲,不过还没好好坐上一会儿,就被李红袖给拉出去了。 谢泠坐在火盆边上,觉得很是暖和,一点都不想动弹,也就没有像平时那样立刻起来将花厅给收拾干净。 因为是边聊边吃,夜其实已经很深了,离子时不过小半个时辰,少年们还在长身体,全被她赶去睡觉了。 回房前谢星还偷偷凑到她耳边说,姐姐你放心吧那个李姑娘不如你漂亮! 谢泠顿时失笑,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好啦,知道在你眼里我最好看行了吧,快去睡。” 陆小凤虽然不知道谢星对她说了什么,却听到了她这句,忙插嘴道:“在我眼里也是!在我心里也是!” 他们俩甜成这样,谢泠的低落心情也被治愈不少,“好好好,你们在我眼里也是最可爱的。” “真的吗?”谢星斜眼去看西门吹雪,努了努嘴,“那他呢?” “……都可爱。”她认真道,“谁最先乖乖去睡谁最可爱。” 扯到这里,他们三个总算都去睡了,花厅里便只剩下她同冷血两个人。 她其实是想一个人安静待会儿的,但冷血也不出声,只是坐在那,偶尔向她投过来的目光里似乎也有关心的而意思。 “冷大人也去休息吧?不早了。”她站起身来收拾那些残羹冷炙。 冷血张了张口,没说话。 就在她以为这人站起来是准备去休息的时候,他却忽然走过来拿过了她手中的碗筷。 谢泠:??? 冷血垂着头,动作很快,声音很低,“我来吧。” “不用啦,哪里有让客人动手的道理。”她摆摆手,想把那些碗筷重新拿回来,但是这人根本不听她讲话,直接端着东西转身往厨房去了。 等谢泠收拾完这边剩余零七碎八的东西去厨房时,见到的便是他挽起袖子在洗碗的场景。 动作算不上熟练,可是却十分认真。 颀长的身影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极为柔和。像是察觉到了她已经在厨房口站着了,在擦干净手里那只碗上的水珠后,冷血忽然回过了头。 谢泠下意识地挠挠脸,“麻烦冷大人了。” 他还保持着略微弯腰的动作,手也仍旧放在那只碗上没有动。 动的是他的嘴角。 谢泠还记得之前有一次她好像见过他笑,其实直到现在她都不敢确定那到底是不是错觉。 但她知道这一回绝对不是错觉,眼前的人大约一辈子都没把嘴角扯出到这般弧度,却意外地和他的面容没有半点违和。 他说:“不麻烦。” 随后又是一阵瓷器间互相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 而她站在原地,还沉浸在对他那个笑容的震惊之中,颇有些回不过神来。 ……原来他真会笑啊。 只是笑起来和平时的模样差得实在是有些远,冷血的五官其实长得都很柔和,只是惯常不苟言笑,气质又过于凌厉杀气太重,叫人注意不到罢了,但方才那一笑直接将这种凌厉的气质给抛开了,便只剩下了温和。 谢泠回过神来后才想起来自己还要先把明天早上煮粥要用到的干香菇给泡上,忙走了进去。 碗筷已被冷血清洗得差不多了,摆在那里完全不比她动手时差,虽然对方说过了不麻烦,但她还是认真道了一声谢,“太谢谢冷大人啦,快子时了,你也去休息吧。” 冷血没动,挑了挑眉看向她。 虽然他没开口,但谢泠还是看懂了他的意思,眯着眼睛笑了笑,“我先把香菇泡上,明早要用的。” 毕竟是要沾水的,她说完便习惯性地先挽起了袖子,幸好今夜在火盆边上坐了很久,此刻也不觉得多冷,唯有手指接触到凉水时仍然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冷血站在边上看着她没一会儿手便被冻得通红,心下一动,想要帮忙,但还没把话说出口,她已经迅速搞完了。 “好啦。”她松了一口气,回头看他,“冷大人先出去吧,我来吹蜡烛。” 蜡烛其实在她顶上的灯盏里,凭她的身量,势必要踮着脚才能够到,冷血在抬头看了看那灯盏后,拦住了她。 这个高度对他来说算得上轻而易举,片刻之后厨房便黑了下来。好在有外头的灯光在,不至于看不清路。 但即使如此,冷血还是放慢了步速,虚揽着她才出去的。 谢泠没有注意到,但他自己可是清楚因为这动作自己的脸又变烫了多少的。 不过几步路而已,却像是走了很久很久。 冷血的客房就在楚留香隔壁,他们俩穿过园子走过去的时候正好瞧见楚留香和李红袖正站在廊下不知在说什么。 灯火映照下,更显那位李姑娘容颜无比娇俏,而楚留香虽然只余一个背影朝着这个方向,却也能叫人从背影就能判断得出,他此刻是相当放松的状态。 谢泠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眼神。 风从池塘的方向吹过来,廊下的灯笼也随之略微晃动,距离总算近得足够她听清楚他们的对话了。 李红袖说:“你连到底是什么正事都不肯说,叫我怎么信你是真的有正事?” “只是不到时机罢了,将来早晚会告诉你。”楚留香似乎很无奈,叹了一口气,“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你倒是说说,我是怎么想的?”李红袖笑了一声,似是仍不信他。 “你还能是怎么想的。”楚留香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换了个话题,“你要是实在不信,就算我把正事是什么告诉你也没用啊。” “好啦好啦你还跟我计较起来了,我都没嫌弃你这么长时间不回去。”李红袖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甜儿和蓉蓉嫌不嫌弃你我可就不知道了。” “她们俩没跟你一道出来?” “路上遇到了胡大哥,他们便同胡大哥一起去金陵了,过几天就到了吧。” 谢泠只知道她口中的胡大哥指的是胡铁花,但对“甜儿”和“蓉蓉”这两个名字,只能勉强算得上有些耳熟,却想不起来到底是怎样的人。 毕竟她原本也只是从各种影视作品里知道的楚留香这个人,只清楚他是个风流浪子,对他的风流债是根本没上心去记过的。 虽然听李红袖的口气,那大约也不是风流债吧。 毕竟她刚进来那会儿对楚留香说的可是“回家”。 在她和冷血拐进这个回廊时,楚留香终于回过了头来,两人眼神有短暂的交会,但谢泠却克制不住地撇开了头。 “我也回房了,冷大人早些休息吧。” 冷血点了点头,直接推开了门。 “这位难道便是曾经捉住上官天野的冷血?”李红袖有些疑惑地问楚留香。 楚留香嗯了一声,“是他不错。” “原来他真如此年轻?!”这下连李红袖都有些咋舌,她自认天下间没有多少她不知道的事,却根本没想过这个一直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前六扇门神捕,居然才这个年纪。 原先倒是也听说过这人捉上官天野时仅仅弱冠,但想到上官天野的武功,她便忍不住认为,这是谣传了,完全没想到事实居然真是这样。 “李姑娘若是留宿于此,冷大人边上那间房还空着。”谢泠指了指唯一一间没点灯的房间,扯了扯嘴角,“被褥都是新的,姑娘可以放心睡下。” 她神色语气都这么平静,反倒是让李红袖有些好奇。 两人都不着痕迹地又打量了一番对方,最终是李红袖先笑了一声,“我知道了,多谢谢姑娘。” 楚留香站在原处,看着谢泠快步走回她自己的房间,垂了垂眼。 “胡大哥先前说——” “行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楚留香打断了李红袖将要说出口的话,“我说过了,我留在这里是有正事。” “你知不知道你每次心虚的时候就会特别认真地看着别人说话啊?”李红袖嗤笑一声,“说真的,你这副做派,我倒真有些同情那位谢姑娘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万众期待的多方修罗场(不是 冷大人太可爱了,每天都想把漂亮花花都给他(你等等 · 下一章本文最大转折了我好爽好爽(喂   ☆、第51章 谢泠原本以为大年初一的这顿早饭也会相当尴尬,结果那位李姑娘却是没起来,她去敲了一下门,只听到里头传来一个无比困倦的声音,说不吃了。 对方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勉强,只好给她留了一碗粥在厨房。 谢星在吃过饭后把她按在座位上,蹬蹬蹬跑回房间里捧了一个盒子过来,“这个给姐姐!” 盒子非常普通,里头的东西也并不贵重,是两个捏得很可爱的糖人。 “我和陆小凤去找关街上的那位老伯伯学的!求了他好久!最后是陆小凤去赌坊帮他儿子赢回了钱他才答应的!”谢星献宝似的把糖人拿起来给她,“我捏了他,他捏了我,我们都是你的!” 谢泠简直要被这两个小孩给甜哭了,“天啊……” 陆小凤也笑嘻嘻地凑过去,“姐姐喜欢吗?” “当然喜欢啦。”她捏了捏他们俩的鼻子,“我简直能甜一整年。” 也是直到此时此刻,她才有了点自己已经在这个世界生活了整整十八年的实感。 虽然自从去年——不对现在已经是前年遇到陆小凤开始,她的生活便一路往着不可预知和掌控的方向狂奔而去,中途也迷茫过纠结过,但一定要说的话,她是一点都不后悔认识了陆小凤的。 “不对,姐姐你刚刚怎么也喝的粥啊?”谢星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以前你都会给自己煮长寿面的。” 谢泠从昨晚开始心烦意乱,是真把这个给忘了,但又不好实话实说,只能眨眨眼道:“因为不想提醒自己我又老了一岁呀。” “才不老!”谢星龇牙咧嘴地抗议这个说法。 西门吹雪安静地坐在那听着他们三个对话,他是才知道谢泠生辰就在大年初一,一时拿不出什么可以送的,有些纠结。 谢泠一抬眼就看见他带着懊恼的表情,忍不住笑了一声,“阿雪别在意啦,去换身厚一点的衣服我们一道去池边赏梅如何?” 他穿得单薄,往往都是谢泠实在看不下去的时候才稍微多穿一些,谢泠是看准了他这会儿正愧疚着呢,让他加衣服绝对能成。 江南少雪,但园子里那几株腊梅开得很好,恰好今日无风,在池边摆张桌子大家一起喝茶赏梅,也是美事一桩。 临着水寒气重,三个少年都穿上了楚留香送的披风,谢泠也穿了,整个人缩在那一团白色里,远远望去有些像是个雪球,加上身边三个小的,可爱得叫人根本舍不得移开眼睛。 茶是西门吹雪煮的,动作熟练而优雅,比她有格调多了,煮出来的味道连楚留香都忍不住赞了一句。 她开玩笑地问他:“为何我感觉我同阿雪你所有的步骤都是一样的,煮出来的却不如你煮的好喝呢?” 西门吹雪歪着头想了想,又看了一眼对面的楚留香,“许是阿姊心不够静。” 谢泠:“……” 这原因,倒也不能说没道理,她忍不住想。 毕竟好茶美景在前,她都没有静下心来去认真地品,不仅心绪不宁,连目光都止不住地要偏向楚留香的方向。 他今日一反常态没有穿蓝色,而是穿了一袭月白的长袍,和头上的白玉发冠很是相配,折扇一展,任凭是谁见了都会赞一句倜傥风流。 更不要说他坐在那虽姿势随意,眼神慵懒,但片刻之后似乎又有一丝锐利传出,只是一闪即逝易叫人以为是错觉。 谢泠不自觉地用手指绞着系着胸前那两颗绒球的丝带,一边听陆小凤和谢星斗嘴,一边用空着的手捏了一块水晶糕咬一口。 时间消磨起来倒也是很快的。 李红袖是将近巳时才起来的,她睡足一觉后,脸色看上去比昨晚更白皙红润,配上那一身很衬她的红衣,的确美不胜收。 差不多已是可以准备做午饭的点,谢泠干脆起身将自己的椅子让给她,“李姑娘坐会儿吧,我先去做饭了。” “需要帮忙吗?”李红袖真诚地问道。 谢泠摇摇头,笑了笑,“不用,我习惯一个人,何况哪来让客人动手的道理。” 她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李红袖也没有坚持,“那好吧,辛苦谢姑娘啦。” 说实话,如果摒弃自己心里那点不能见天日的心思的话,谢泠觉得自己应该会很喜欢和这个姑娘相处,长得这么漂亮,声音也好听,很是符合她这个颜控的审美。 只是人果然还是自私又双标的动物,虽然打从一开始意识到自己似乎喜欢上了楚留香后她就没打算说出来,但这和这种遇到了他的红颜知己从而更没有信心说出口的状况到底是两回事。 这让她忍不住会生出这份感情没有结果是因为有外力阻挠的错觉来,只是一冷静又会忍不住自嘲,她这是该有多胆小多自私啊。 吃过饭后,谢星和陆小凤说要出门去花府拜年,顺便找花满楼玩,谢泠先前便听说这个小花公子病还没好透出不了门,加上她在这座宅子里呆着总会胡思乱想,干脆跟着一起去了。 楚留香则是被李红袖拖着去逛扬州城,偌大的宅子里只剩下西门吹雪和冷血。 她也有问西门吹雪要不要一起去,结果他仍旧拒绝了。 鉴于他一直是不分寒暑雷打不动地每日练剑,今早却应了她一起赏梅的要求,谢泠觉得还是不继续勉强他了,嘱咐了两句就带着谢星和陆小凤出门去了。 也是她这段日子以来过得太过安逸,已然忘了先前提心吊胆过的生活,一路上只想着到了花府后要怎么同花老爷拜年,根本不曾在意有人在后面跟着他们三个。 第一个意识到不对劲的是最警觉也学功夫最久的陆小凤,趁着拐弯的时候迅速用力捏了一下她的掌心。 谢泠下意识地要停下脚步,陆小凤却不让,用力拽着她往前,还朝她使眼色,谢星也迅速反应了过来,他实际上耳力还胜于陆小凤,方才也不过是走神了才不曾注意到。 两个少年的反应都是一样的,把谢泠往前推,然后同时转过身去。 谢泠虽然紧张,但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了楚留香曾经教过自己的匕首用法,那把匕首至今还在她腰间悬着,只是之前一直没有用到的机会。 挡在她前面的陆小凤和谢星已经与跟着他们的黑衣人交上了手,哪怕谢泠对武功一窍不通,也看得出来他们两个绝对不是那个黑衣人的对手,唯一的优势是人小,身体灵活。 “姐姐快跑!往前!”谢星一边拦那个黑衣人一边这么喊道。 她捏了捏手里的匕首,如何都做不到在这个时候扔下这两个少年,可她又清楚地知道,自己留在这里只是个累赘。 这条路她并不陌生,一年前她就是在这里和楚留香一起遇到了那个伤到了她脚腕的黑衣人。 “不要管我们!去花府!不远!”陆小凤也吼了一声。 他们俩其实应付得非常吃力,但两人联手之下,勉强还能拖一小会儿,只要谢泠能够在那之前跑到花府,就安全了。 想通了这个关窍后,谢泠也不再犹豫,咬了咬牙直接往前跑去。 她不是不担心他们俩的安全,但方才看了会儿,那个黑衣人的目标显然是自己,对他们俩出手时并不下死手。 会是谁?机关案不是已经彻底解决了吗? 她觉得自己两辈子都没跑得这么快过,冷风呼啸,没一会儿喉咙里便传来了一阵血腥味。 然而比起这个,更让她绝望的是,那个人已经迅速追了上来。 在昏过去之前,她脑海里闪过的最后一个想法是,陆小凤和谢星会不会有事? …… 谢泠做了一个梦,梦里面她看见陆小凤和谢星勉力拖着那个黑衣人不让他往前,可他们到底只有十岁,哪怕一个师承江小鱼一个师承楚留香,也无法真正阻挡一个武功极高的刺客。 就在那个黑衣人举起手中的长刀往下劈的时候,她惊醒了过来。 眼前是一片黑暗,可能是蒙了什么东西,手被绑住了无法动弹,耳边有听上去很是可怖的风声在响。 她张了张口,发不出声音。 “别费力气了,你不会有事的。”边上忽然有人开口,是个粗哑的男声,一听就是刻意装成那样的。 谢泠其实也没想怎样,她清楚自己的斤两,在被完全绑住的情况下,根本就是任人宰割的份,她试图开口是想问,我的两个弟弟究竟如何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男人停顿了一下,“那两个小鬼都没事,我可是要留着他们去跟楚留香报信的。” 谢泠松了一口气,但下一刻又忍不住担忧起来。 她都被抓到这里了,却根本想不透对方是谁,连说出口来猜测一下的机会都没有。 这种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弹的状态其实非常煎熬,尤其是那个男人好像还在吃驴肉烧饼,惹得她不合时宜地有些肚饿。 她都要被自己苦中作乐的想法给逗笑了,可惜也笑不出声音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听到男人站起来的声音。 “主人。” 回应他的是一个有点阴沉的年轻男音,“消息送到楚留香手上了?” “是。” “那就等着吧,我就不信,他会不管他红颜知己的性命。” 谢泠躺在那里,能够察觉到那个年轻男人在往自己靠近,甚至还能闻到他身上的香料味道。 虽然同驴肉烧饼的味道混在一起有些奇怪,但谢泠可以确定,这应该是一种非常名贵的香,因为里头有沉香的味道。 用得起这种香的非富即贵,不,就算是富,也起码是花家那种级别的富。 她努力推敲着所有可以供她推敲的细节,心里其实紧张到了极点,连呼吸都停滞了片刻。 那人的呼吸就洒在她鼻尖,距离近得她看不见都可以想象。 好一会儿后,她才听到他笑了一声,“倒是个美人胚子。” 谢泠:“……” “不过也没有美成天仙啊,啧,我还以为能让楚留香停留这么久的女人得有多美呢。”他停顿了一下,随后居然还伸手捏了一下谢泠的鼻子,“莫不是叫得好听?” 谢泠要真是个土生土长的十八岁少女,大约还听不懂他到底什么意思,可她两辈子加起来都有四十岁了,对这种级别的黄腔真是……真是装都没法装得听不懂吧! “你,过来。”男人忽然又出声道,“把她的哑穴解了。” “是,主人。” 终于能发出声音的那一刻,谢泠便感觉有一双手直接摸上了她的脸,并不用力,但是那种冰凉的触感叫她不舒服极了。 “我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而已,你不出声,我可是要——” 谢泠崩溃,你身为一个反派也有点太不按常理出牌了吧?! “……我声音也不好听。”她翻了个对方看不到的白眼。 “哪有,比你的脸好。”男人笑着说。 感觉到他终于移开了手,谢泠松了一口气。 下一刻男人却直接摸到了她腰间的匕首,“连这个都给你了,看来楚留香是真的很宝贝你这个红颜知己。” 谢泠依稀记得胡铁花也曾经提过这把匕首对楚留香来说比较重要,算得上压箱底的宝贝,此刻被这个男人又提醒一遍,脑海里顿时浮现出当初他送给自己时的温柔神色。 ……好像,还正好就是去年今日来着。 黑暗中她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事实上她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全,因为她清楚楚留香是一定会来的。 原因也与他们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种种没有关系,而是因为凭借他的性格,是不会容许有人因为他而受到伤害的。 这大约也是这个男人最迷人的地方,只是对谢泠来说,也正是太清楚这一点了,才会在“喜欢他”这件事上始终原地踏步不敢往前。 因为心知前面就是深渊。 作者有话要说:  楚留香:垃圾反派啊我还没摸过脸呢??? 欢迎竞猜(没有奖 · ……虽然我是肯定不会改大纲的但你们的意愿我看到了我考虑一下开个分支吧(躺倒 但那样就没办法在八月底完结了!对我这种写文向来不过20w的人来说太艰难了一点所以容我好好想想(。   ☆、第52章 在生辰当日被人劫持真的是令人无比难忘的体验。 更难忘的是谢泠饿得前胸贴后背,那个年轻一点的男人居然还在边上也吃起了驴肉烧饼,简直毫无身为一个绑架犯的修养! “楚留香今晚要是不来,你跟我走怎样?”吃到一半时那个年轻男人忽然玩笑似的问她。 谢泠:“……” “吓唬你的。”他塞过来一小块烧饼,“我都听见你肚子在叫了。” 谢泠也很想有点骨气地不吃绑架犯给的东西,奈何真的饿得快撑不住了,加上他又是直接捏住她下巴让她张开了嘴塞进来的,舌尖已经尝到驴肉的鲜香,顿时就把骨气给忘了。 见她真的有在吃,那人好像又不乐意了,“你胆子不小啊,就不怕我下毒?” 谢泠好不容易才吞下那一小块烧饼,喉咙里正难受呢,语气也不怎么好,“你要想给我下毒干嘛等到现在?” “你倒聪明。”他嗤笑一声。 ……她总觉得这好像是在讽刺她。 不过现在她完全动弹不了,出了躺平任嘲之外也没什么能做的。 因为眼前蒙着的东西始终没有被取下,谢泠光是躺在那里,也不知道时间到底过去了多久。 虽然还没圣母到希望楚留香别来救她,但是在等待的过程里谢泠还是忍不住为他担心。 能当他仇家的,怕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人物,更不要说之前他和那个劫持自己的黑衣人的对话似乎是对这场绑架极有信心的。 谢泠很快就困了,咬了好几次舌头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但片刻之后又满是困意,在昏睡过去的前一刻她实在是没忍住在心里给这对绑架犯比了个中指。 妈的的确没有毒/药,但是有迷药…… 楚留香赶到黑衣人同谢星和陆小凤说的那个破庙时见到的便是谢泠昏迷着躺在地上的场景,边上的黑袍男子手里正拿着他送给谢泠的匕首把玩。 对方留的话是只能他一人前去,否则直接对谢泠动手,所以哪怕等了他半个晚上,冷血也还是没有敢直接过去。 如果不是不想再耽误时间,他想冷血兴许会先提剑砍他一顿。 谢星虽然没有掉泪,但眼睛红得叫任何人看了都不忍,见他回来直接在门口给他跪下了,求他一定要带姐姐回来。 “你起来。”他皱着眉扶起徒弟,扫了一眼屋内皆是表情凝重的一群人,“阿泠是因为我才被抓去的,我一定会带她回来。” 一路上他也想了很多可能会干出这种事的人,但在走进破庙门的那一瞬间,还是有些惊讶。 “香帅是不是在想我兄长居然没有看好我?”黑袍男子对他扬了扬手中的匕首,慢条斯理道:“我听闻这匕首是夜帝旧物,没记错的话,也有许多年不曾在江湖中出现了,结果我居然在这位谢姑娘身上看见了。” 楚留香没有说话。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他停顿了一下,将匕首对准了谢泠的脖子,“我原本还怀疑手下人探听到的事究竟是不是真的,现在看来,倒是比我想象中的还要——” 最后那几个词他没有说出口,但楚留香怎么会不懂他的意思。 “你我之间的恩怨,别牵扯旁人。” “这怎么成?”他满口的理所当然,“我可不是我大哥那种君子,还跟你讲不伤及无辜。” 楚留香看着他照着谢泠的脖子比划,不可谓不担心,心知这是个疯子,完全不能用常理来推断,也不敢惹恼他,“你挟持了她也是为了找我,现在我就在这儿了,你若想干什么何必再拐弯抹角?” “不行,不行,你这个样子实在是太好笑了。”他笑个不停,“我还以为以楚留香的行事风格,这种时候会装得并不很关心这位姑娘来降低我的警惕心呢,可是你——?” “若是那样,你信吗?”楚留香不为所动,双眼仍旧紧紧锁着他的手。 “当然不信,可你连装都不装,岂不是让我更舍不得把她还给你了?”言罢他还伸手掐了一下谢泠的脸,“毕竟也是个如花似玉的美人,我倒还挺喜欢她那把嗓子的。” 这句话可以代表的意味可就太多了一些,楚留香神色一震,好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是自己关心则乱了。 其实这人刚才那句话说的也不算错,他的确是很怕谢泠出事,紧张到无法克制住自己不流露出对她的担心。 “你想要什么?”他问。 “我想要太子殿下收手。” 虽然在见到这人的那一瞬间楚留香便已猜到他找自己肯定是与太子二皇子的争斗有关,却没想到这人会说得这般直接,但这件事他只是因为欠了太子人情而帮了一手而已,哪来让太子回心转意的本事,“叶二爷若是不离开飞仙岛,太子也不会对你动手。” “是吗?”他不可置否地哼了一声,“这种话也就我大哥会信。” “太子一言九鼎,答应过的事又如何会反悔,何况我与令兄也有约定。”他叹了一口气,“你兄弟二人的事我不清楚,但你大哥可是为了你特地赶到岭南来与我求情,像他这样的身份,肯为你开口求人,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提到他大哥,他的表情立刻变得极为古怪,但仍不退步,“我不会留在飞仙岛。” 这件事是真的难办。 楚留香当日在岭南帮太子处理那边与二皇子有关系的江湖人士试图再断二皇子一条臂膀,那些江湖人士中不乏很多盛名已久的侠客,又不能杀了了事,只能走慢慢劝服的路,这也是太子让他去而不是让冷血去的原因。 毕竟让冷血开口都很难了,更不要说劝人。 至于这位叶二爷,虽然剑术在同辈人中亦算翘楚,但多年来一直被掩盖在其兄的光芒之下。 江湖传言他们兄弟不和多年,楚留香也一直是这么以为的,结果事情处理到一半的时候,他的兄长,也就是南海飞仙岛的岛主,居然亲赴岭南为这个弟弟求情。 太子要的本也不是这群江湖侠客的命,在得了叶岛主的保证后,便同意放他跟着叶岛主回飞仙岛去了。 只要他不再踏足中原,一切都很好办。 可惜这才过了半年不到,他就又从飞仙岛上跑回来了。 他不信守诺言在先,太子的人自然也有理由出手。 哪怕是楚留香,也断然没有去让太子放过他的道理。 “我的要求就这么简单,不知香帅考虑这么久,究竟应是不应呢?” “所以你是执意与太子作对?” “我又不傻。”他翻了个白眼,“我只是不想留在飞仙岛,二皇子的事我不会再管,但太子那边并不相信,否则我找你出马干什么?” 他这样言而无信的人说不会再管,太子又怎么可能会信,他还真把太子当普通的十岁孩童一样耍着玩了吗? “当然,香帅信不信,我肯定是无法左右的。”他笑了一声,捏起谢泠的一绺长发放到刀刃上,轻吹一口气,青丝应风而落,“不过这位谢姑娘的安全,我也就不能保证了。” “太子的人还在追你?”楚留香皱着眉看他动作,不自觉地捏紧了左手里的那枚石子。 “香帅是想听听我一路折损了多少人马?” 楚留香真的很想说这也是你活该,但谢泠还在他手上,他每说一句话都得万般小心,“太子那边,我会尽力去说。” “哦?”他抬眼看了一下庙门外即将亮起的天空,露出一个鬼气森森的笑容,忽然抬起那只拿着匕首的手悬至谢泠上方而后又松开了手。 楚留香行走江湖以来,经历过无数凶险万分的时刻,以往在那种时刻下他往往比平时更冷静,这还是他第一次生出那种心快要冲出喉咙的紧张来。 他几乎是本/能地发出了掌心中那颗石子,直直地抵着刀尖而过,在它落到谢泠脖子上之前将它弹了开来。 但他根本没有庆幸的时间和余地,叶二爷还是比他离谢泠近得多,在匕首被弹开的瞬间立刻掐上了她的脖子。 “香帅若再动手,我可就不客气了。” “方才的情况,我若不出手,匕首必然刺破她的喉咙,到时你认为我还会帮你吗?”楚留香说,“你要我帮你,总得不伤到他她吧?” 对方大概也知道是这个道理,稍微收了一些手劲,谢泠虽然昏睡着,但方才呼吸困难间其实已经有点清醒的趋势了。 她能够听到楚留香在说话,也能够察觉到有人正掐着自己的脖子。 “我说了太子那边我会尽力去说。”楚留香的声音很严肃,“叶二爷是聪明人,这会儿放了她,我应下的事我自然会去做,但她若是被你伤了,莫说太子那边我不会帮忙,你认为我会放过你?” 话音刚落叶二爷脸上的笑意更明显了,并且再也没克制,隐隐透出几分癫狂的意味,“我听说楚留香从不杀人,这是要为我破例?” 楚留香站在庙门口,听到这话表情也没有变化,然而下一刻,他却忽然稍微偏了一下头。 霎时一支羽箭从他身后飞出,直直地射入叶二爷的右眼,精铁刺破皮肉,发出骇人的声响。 在他下意识松开掐着谢泠脖子的手那一瞬,楚留香已如另一支离弦之箭一般飞了出去,破庙内回响着这人的哀嚎,可他连回头都不曾回头,把人抱到怀中后,径直往外走了出去。 外头那个穿着蟒袍的青年皱了皱眉与他开口,“人我来料理,你放心吧。” 楚留香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他来时的确是孤身一人,但好巧不巧撞上了已经收到消息从金陵赶过来的锦衣卫指挥使,时间紧迫,二人也想不到什么万无一失的方法,只能让楚留香先去拖延一番时间,顺便料理了潜伏在庙外的另一个人。 太子知道他们俩之间的人情楚留香早已还清,这次其实还对他略有抱歉,让手下给他带了句话,“此事乃我们手下人马办事不利,才连累到你,殿下说,当他欠你一个人情。” 楚留香看了一眼怀里眉头紧皱尚未醒转的谢泠,叹了一口气,“殿下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这件事主要责任在我,还请大人让殿下无需介怀。” 他没在和太子客气,而是真觉得这件事主要责任在自己。 正如叶二爷说的那样,他长时间地停留在谢泠那里,对谢泠来说,本身就是一种隐藏的威胁,谁都不知道哪天他的仇家就趁着他不注意找上了门,这回运气好,对方只是想找他帮忙,所以还算客气,但若是碰到了那些纯粹来寻仇的人呢? 她这么瘦弱,亦没有武功,仅有的防身招式还是自己教的那几招,若真有那么一天,楚留香根本不敢想象。 “……你……你来啦……”被迷药给弄晕了这么久再醒来,她的声音还有点哑,有些用不上力气。 楚留香没有停下脚步,只低头看了看她,想笑一笑安慰她,却连嘴角都扯不动,只能干巴巴地和她重复,“没事了,没事了阿泠,别怕。” 谢泠还是头一回见他这个样子,太不从容了,真不像他啊,她忍不住想。 事实上她头还有些晕,也没有开口多说几句的力气,但害怕是没有的。 “放心吧,很快就到家了。” “……好。”她眨了一下眼睛,睫毛晃动有如蝴蝶停驻在上面又即将飞起。 快走到合芳斋门口的时候,谢泠忽然动了一下,他以为她脖子还在痛,关切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谢泠的表情像是要哭出来了,“匕首……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神逻辑的爹,才能生的出叶孤鸿这样神逻辑的儿子(你 我感觉阿泠要是知道这个绑架犯的儿子以后还会暴力膜她家阿雪一定很想翻白眼! 至于这个神逻辑和他完美无缺的哥哥到底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你们自己脑补吧23333(我脑内的东西太辣鸡了不说了 还有你们猜的方向好千奇百怪!我之前不是说楚留香去岭南了嘛【。 之前方斯拉姑娘说猜二皇子是南王还是太平王,现在你们都知道了吧2333   ☆、第53章 楚留香愣了片刻,他飞身冲过去的时候只顾着将她抱起来了,倒是真的忘了那把匕首还在边上躺着。 但现在他们人已经到了合芳斋门口,当然是先把谢泠送进去要紧。 “我会替你拿回来的,放心吧。”他说。 谢泠盯着他的眼神看了许久,最终什么都没说,扭头把脸埋在他胸前,只留一个后脑勺给他。 三个少年和冷血都在那等着,见到他把人带了回来,俱松了一口气,谢星揉着眼睛跑过来,“姐姐没事吧?!” 她受了一整夜的惊吓,迷药的余劲也还没过去,这会儿又有点昏昏欲睡了,楚留香没有在门口多做停留,径直抱着人往她房间去了。 安置好她之后才终于将心中一块大石放下。 门外的四个人脸上焦急的神情都还没褪去,他关上门转身道,“没什么事,受了点惊吓,先让她睡会儿吧。” 西门吹雪挑了挑眉,语气不善,“是什么人?” 这问题他迟早要回答,但真的掰开揉碎讲出来又有违当初与太子的约定,只能简略道:“一个想用她来威胁我帮他做件事的人。” 说罢他看了冷血一眼,又道:“和我去岭南处理的那件事有关,冷大人应该也清楚。” 冷血的呼吸一顿,难掩惊讶,“……不是料理完了吗?” 楚留香苦笑一声,他也以为是料理完了,甚至太子也以为是料理完了,毕竟以飞仙岛岛主的身份地位,可没有诓骗他们的必要。 这些事不好当着三个少年的面说,但越是遮遮掩掩,谢星便越是着急。 他着急的点也不是事情的内情究竟如何,而是谢泠还会不会再遇到什么坏人? 徒弟的这一句问让楚留香无法回答。 他比谁都清楚,这个保证他是作不下来的,更何况他已等于是连累谢泠的罪魁祸首。 “有人来找过你。”西门吹雪忽然皱着眉开口。 陆小凤也点点头,“胡大哥和李姑娘带着两个姑娘来的。” 楚留香并不意外,他昨夜就是跟李红袖出了扬州城去找胡铁花,否则谢星和陆小凤也不会这么晚才通知到他,几个人匆匆见了一面,连话都没来得及说,就收到了谢泠被劫持的消息。 “我知道了。”他揉了揉额头,皱着眉道:“胡铁花有说什么吗?” “胡大哥说在关街那家客栈等你。”陆小凤扭头看了一眼问完那一句就沉默下来的谢星,“……你要去吗?” 去当然要去,但不是现在。 他沉吟了片刻,“找他的事可以再说,我现在先要去城外给阿泠找一件东西,你们注意着点,给她热一点吃的。” 合芳斋离城外那破庙很远,饶是以楚留香的轻功和脚力,一来一回也要小半个时辰,他估摸着等自己回来的时候谢泠应该已经快缓过迷药的余劲了。 叶二爷说的不错,那柄匕首的确是夜帝旧物,不过他当初送给谢泠的时候却是没想那么多,只觉得这个适合她。 他知道这是个对他人善意无比珍惜的好姑娘,但听到她半昏半睡之间还念着自己送过的匕首,一时竟根本欢喜不起来,只觉心疼。 瞎了右眼的叶二爷已经被锦衣卫指挥使带走,破庙内空无一人,他里里外外找了一通,也没再见着那柄匕首。 虽然这匕首丢了本身就是麻烦事一桩,但在确认找不到的那个瞬间,楚留香的第一反应是完了,这下她该多难过。 不过不出意外的话,这匕首一定是被锦衣卫指挥使当成叶二爷的东西给一起带走了,他想了想,还是决定直接去他们的落脚点一趟。 那地方距离胡铁花他们住的客栈也很近,但此刻的楚留香也抽不出什么空闲去见他们,直奔锦衣卫的落脚点。 指挥使得知这是个误会后,便让手下把匕首给送了上来,匕首的外表看上去无甚变化,但楚留香是清楚的,刀刃有一处已被自己发出的石子给打出了一个缺口。 虽然勉强还能用,但到底是让这份礼物留下了不能复原的瑕疵。 回到合芳斋时谢泠已经醒了,也没继续在房间里呆着,而是被三个少年围着坐在花厅内喝粥,听见他脚步声,略抬了抬眼。 气氛沉默得几近诡异,好一会儿后,陆小凤才咳了一声,“前辈回来了。” 楚留香走过来,把匕首递给她,“没有丢。” 不知道是不是被粥碗里的热气熏的,谢泠的眼底好像蓄满了雾气一样,有些潮湿,接过去的时候没有出声。 就在他打算解释一下这上面有了个缺口的时候,谢星忽然扯了扯他的袖子,垂着头将他往外拉。 两人一路行至西门吹雪平时练剑的地方才停下,谢星的声音无比委屈,“师父你还没有回答我,姐姐以后是不是还会遇到这种事啊?” 他按在谢星头上的手一顿,良久才回道:“……我不能骗你,我只能说我会尽力不让她遇到。” “可是昨晚我都找不到你。”听到这话简直更委屈了,眼睛都跟着红了,“陆小凤说你是跟那个李姑娘出去的,肯定不回来了。” 虽然楚留香最后是回来了,也即刻出发去救了谢泠,但在跑遍扬州城找他却找不到的时候,他是真的快要绝望了。 西门吹雪也难得露出了懊恼的表情,谢星知道他是觉得如果当时他也跟着一起去花府,三个人齐力阻拦之下,兴许就拦住了呢。 姐姐是因为师父才被人劫持的这个事实让他非常难受,陆小凤至今不知道他们的师徒关系,大约还无法理解,西门吹雪作为知情人士,却是对他的痛苦非常不屑一顾。 在楚留香赶往那座破庙的时候,冷冷地说了一句,“盗帅和阿姊不合适。” 这话放在以前,谢星肯定要反驳,但是放在这个当口,居然什么都说不出口。 就连楚留香最后把谢泠带回来的时候,心中的疑惑和不解也没有因此消散半分。 可他还是很喜欢这个师父啊,他忍不住想。 “我的确不该在大年初一跑这么远。”楚留香蹲下/身来平视着他,“让你担心这么久是我的错。” 谢星却不是想听这个,看着他认真哄自己时的表情,犹豫着又问道:“师父你究竟喜欢我姐姐吗?” 楚留香垂了垂眼,“喜欢。” 就连胡铁花和李红袖都能发觉的喜欢。 师徒俩的对话最终还是停在此处未能继续,谢星本来是还想再问两句的,但是吃完东西的谢泠已经找了过来。 另外两个少年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像是怕她连这点路都会摔了,惹得她哭笑不得,“我真的没事啦,你们俩别这么紧张。” 陆小凤才不依她,“姐姐你声音还哑着呢!” “就算你们跟着我我也没办法立刻不哑呀。”她伸手戳了一下他的小脸蛋,“好了我们一起去找阿星。” 谢星就站在池边,和半蹲着身体的楚留香大眼瞪小眼中,被这么一打断,原本想说的话也吞了回去。 他比他们俩还紧张一点,“姐姐你怎么出来了!” “当然是来找你啊。”谢泠笑了笑。 “我……”他回头看了一眼已经站起身来的楚留香,“……不是找他吗?” 楚留香站在树下,虽然没有动,但眼神一直是落在她身上的。 他这个模样让谢泠想起自己在半醒不醒的状态里听到的那几句安慰,她当时想的是,这太不从容了,真不像他啊。 原来并不是错觉。 “我是要去谢谢他来着。”她伸手拍了下弟弟的肩膀,“你们先去玩吧,我一会儿就回去睡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语气很坚持的关系,陆小凤和西门吹雪在对视了一眼后都转身走了,谢星也跟了上去。 池边顿时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谢泠觉得这样隔着一段距离望着很傻,干脆走上前去。 “怎么不多休息会儿?”他说。 “这个时辰也睡不着。”她诚实道,“正好要来谢谢你。” 楚留香几乎愣住,“……你是因为我才遇到这破事的,没什么好谢的。” “我知道。”她深吸一口气,仰起头盯着他的眼睛,“我也知道不管是谁因为你遇到这种事你都不会置之不理。” “……阿泠。”他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在唤了这一声后又什么都没说出口。 谢泠扯了扯嘴角,“我知道你觉得对不住我,不过你也不用为此介怀,反正这种情况我猜想你也不是第一次遇到。” 楚留香的表情证明了她这句话并未说错。 “就这回来说,其实我也没有受到什么实质伤害。”她非常冷静地陈述着自己的想法,“而且讲到底,也不全是你的责任,放任自己沉浸在这种状态里的人终归是我自己。” 楚留香像是猜到了她打算说什么一样,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只听她停顿了片刻后又缓缓道:“我大概是个……很胆小的人罢,所以以前连让阿星入江湖都不敢,但不管怎样,遇到你这样的师父,也是他运气好。” “我也知道,能教他的你都已经教了。” “在这件事上,我真的很感激你。” “不,应该说你帮过我的每一件事,我都很感激。” “劫持我的人说,你在这个地方停留太久了。” “我这个人很容易得意忘形,我很怕再久一点的话——”她说到这里终于低下了头,像是在隐藏什么,“……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他们俩离得这么近,他都能闻到她头发上的清淡香气,比这园子里的腊梅更沁人心脾。 她分明低着头叫他看不清表情,但楚留香又没来由地觉得,她像是又快要哭了。 良久,他才终于伸出手,像认识以来他常做的那样,摸了一下她的发顶,“我知道了。” 她把话说得毫无条理没头没尾,大概也是知道他一定会听懂。 可是听到这句“我知道了”的瞬间,她还是非常难过。 楚留香的手还停留在她发顶,她也挺直着脊背没有动。 在又一阵寒风呼啸而过的时候,他才又听到她低声开口:“谢谢你。” 那尾音颤抖,仿佛也在颤动着他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还在犹豫是不是该离她远点她居然先叫我走了心里好苦啊# 一句都没说就被甩了还要反过来安慰大概也是楚留香撩妹生涯里第一回吧(。 不过浪子我觉得总是需要不破不立过程的(烟) 不然停得也太轻易了! · 抱住所有小天使们亲一口,还有两周就要开奖啦←←没有转过的友情提醒去转一下哦,娇兰小黑裙真的很好用(你   ☆、第54章 楚留香寻到胡铁花说的那家客栈时他正与三个姑娘一起谈天喝酒。 下酒菜应当是宋甜儿借了客栈的厨房炒的,香味很是熟悉,是他从前吃惯的口味。 胡铁花见他皱着眉,还以为谢泠出了什么事,试探性地问了一声,“那位谢姑娘没事吧?” “没事。”他走到他们边上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只是受了点惊吓,休息两日就好。” 李红袖抚着胸口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你昨晚那模样可真是吓死我了。” 这话说得委实直白了一些,惹得宋甜儿和苏蓉蓉都看了她一眼,意味不明。可楚留香却没什么反应,只闷掉了那杯酒。 “哎,那个西门神医的儿子脾气可真是坏,明明也不是没见过我,我说要进去等你他居然还不让。” 听到胡铁花这么说,楚留香顿时更不是滋味了,“他那是对我有意见,所以也跟着不想招待我的朋友。” “他对你有什么意见?”胡铁花下意识地问,但话音刚落,他自己就想到了答案,一时讪讪,“……好吧,对你有意见也是正常的。” 楚留香情绪不高,这顿酒自然也愉快不起来,姑娘们酒量不如他俩,喝到一半就去休息了,走之前苏蓉蓉问他,“那你到底何时回家?” 他愣了愣,随即摇摇头,“我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做,得去金陵一趟。” 胡铁花不解:“什么事?” “补救的事。”他叹了一口气,“办完那件事我就会回家。” 得到了一个明确的承诺,三个姑娘也欢欢喜喜回房间去了。 没有她们在场,胡铁花说话就更没有什么顾忌了,他其实相当痛心疾首,楚留香和他到底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交情,所以最开始的时候该提醒的他都提醒了,楚留香的态度也很明确,哪知道最后还是成了这样。 事实上再与他坐在一起喝酒,楚留香也不可避免地回想起了一年前的那一顿酒,就差没苦笑了,“倒是全被你说中了。” 虽然看得出他此刻的郁闷,但胡铁花还是一点没客气,“我不信你自己就想不到。” “……我是觉得就算有什么我也能护住她。”他顿了顿,声音也低了下去,“但你说得对,我同她——到底还是两个世界的人。” 从小到大一直都只有女孩子为他黯然神伤的份,这回见他露出这种类似懊恼的表情,胡铁花的心情还是很复杂的。 “你还没说呢,绑她的究竟是谁?” “武当的首席弟子。”楚留香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下,“他先前被牵扯到储位争夺中去了,太子给了他机会他不珍惜,还想回中原来,但是一路被追杀,才想出这么个办法。” “……太子?”胡铁花惊讶极了,“那与你有什么关系?” “我之前欠了太子一个人情,所以同储位争夺扯上关系的江湖人,都是我帮太子料理善后的,他大概也是因此才觉得我在太子面前会说得上话吧。” 胡铁花没想到这件事背后还能牵扯出这么多,顿时咋舌,“所以他就绑了谢姑娘?” 楚留香点头,语气中竟带了一丝懊悔,“我若没出城去找你,他也没有下手的机会。” “那你刚刚说补救的事又是什么?” “我虽然不会再留在这,但有心人认真打听总是能打听出一点的,我怕我走了,她那里仍然不得安生。”七八杯酒下肚,楚留香脑海里又浮现出谢泠垂着头跟自己道谢的场景,他摇了摇头,试图不再去想,却没什么用。 “你说要去金陵——” “是。”他应了下来,“我去找太子帮这个忙。” 胡铁花虽然已经想到大概是这样,但听他真的说出来还是下意识地反问道:“那你岂不是又要欠他一个人情?!” 楚留香是最厌恶条条框框束缚的人,但同时也是个信守诺言的人,若是再欠太子这么大一个人情,日后太子要是逼着他做他不愿意做的事,他八成还是会为了这个人情应下来。 见他表情凝重,楚留香扯了扯嘴角让他放宽心,“太子不是会借此对我进行要挟的人。” “皇家的人,心眼怎么可能少?”胡铁花不信。 “他心眼是不少,但全是用在正途上的。”楚留香相信自己的判断,“不过就算是这样也还不够。” “……还不够?!” 这回他却没再说下去,只是仰起头喝完了最后一杯酒。 胡铁花连叹气都叹不出了,“……要是多做一点能让你觉得少对不住她一点,也好吧。” “……不是。”他摇摇头,“我不是为了少对不住她一点。” “算了算了,反正我也搞不懂你。”胡铁花头大得很,“总之你想做就做吧,不过我说真的,你也把她救回来了,以后离她远远的就行了就是对她最好了。” “我知道。”他站起身来,将桌上盘子内最后一粒花生米扔进嘴里,背对着友人挥了挥手,“我去找个人。” 胡铁花坐在原处,看着他的背影,没来由地有些心疼这位老友。 他觉得若是他说自己是世上第二了解楚留香的人,那就算是姬冰雁也只敢说与他并列第二。 正是因为了解,他才清楚地感受到了楚留香此刻的失落。 那个“老臭虫居然也会为了个姑娘失落”的新奇劲儿过去之后,他还是忍不住叹息。 谢泠是个好姑娘,楚留香会喜欢上她没什么好奇怪的,只可惜这两人是真的不合适。 他可以想象楚留香为她神伤,却如何都不能想象楚留香停下他的脚步与她真正地在一起一生一世。 这样的姑娘,不给她一生一世,那还是不要招惹。 楚留香是回去找冷血的。 他虽然已经有了去金陵让太子派人暗中看顾着合芳斋的打算,但仍然无法放心离开。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谢泠现如今最缺的不是别人的保护,而是自保的能力。 这个想法并不是一朝一夕得来的,而是这小半年来他一直在认真考虑的事,虽然谢泠现在已经十八岁了,从学武的角度来说,是有点晚的,但也不是完全不能补救。 他在合芳斋住着的这小半年里,给她设计了一套循序渐进的掌法,因为考虑到谢泠的骨头都已完全长开的关系,设计完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在调整里头的一些招式,前几日才总算真正完成。 原本是想着大年初一是她生辰,等入了夜交给她的,结果发生了被劫持的事,便拖到现在都没能交成。 但这原本就是他打算送她的礼物,现在就算她希望他走,他也还是得把这个给她。 只是必须借冷血的手了。 也有过一瞬间的犹豫,怕她因此感激冷血进而喜欢上他,但转念一想,如果真是这样,那大概比知道是自己送的而后一直念着自己要好吧。 毕竟她想要的是平静安稳的生活。 另一边谢星从被谢泠从池边支开后便没再见到过楚留香,问了谢泠,她也只摇摇头表示不清楚他的去向。 当晚他睡不着,便偷偷溜到了以前楚留香教自己拆招的假山后面,楚留香自然是不在的,西门吹雪却是在那等着他。 “你来等盗帅?” 他扭过头去,“不是。” 西门吹雪的表情很是不悦,“那这么晚了你出来干什么?” “……我睡不着还不行吗。”他满脑子都是之前被打断的对话,同西门吹雪说话时语气也好不到哪里去,“你又怎么会在这?” “我想看他今夜来不来。”他用的是来,而非回,这里面的区别谢星大概一时注意不到,但他自己是很清楚的。 不过他们俩大眼瞪小眼瞪到了将近丑时,楚留香也没有出现。 见谢星快要睡着,西门吹雪拿手肘碰了碰他,“回去吧。” 再过一个时辰都已是西门吹雪平日里起来练剑的时间了,他们俩也清楚,楚留香是不会来了。 谢星满腹的疑问和委屈得不到纾解,心情更糟了,回了房间后埋头就睡。 西门吹雪虽然没这么夸张,但也相当不爽,谢星去睡觉后他还在廊下又站了会儿。 然后他就看见了从冷血的房间里推门而出的楚留香。 楚留香也很惊讶,但没有开口。 两个人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望了对方片刻,最终是西门吹雪先按捺不住走了过去,“你来做什么?” “有件事要拜托冷大人。”他说得轻描淡写,但目光却不受控制地飘向了不远处谢泠的房间,良久才收回眼神,“西门公子是有话对我说?” 西门吹雪自然也看到了他方才在望着谢泠的房间,眉皱得更深了,“阿姊和你不合适。” “我知道。”他并不辩解,“所以我遵从她的意愿。” 看他那个表情,楚留香就知道,谢泠根本没把自己与他的对话告知给其他人,但他也不想对着西门吹雪多说,只扫了一眼他从不离身的那柄剑,眯了眯眼,“不过西门公子若是想用你的剑护住她,恐怕还早得很。” 楚留香不想承认自己说这话根本就是故意的,十来岁的少年经不起刺激,听到这样的话,只会更努力压榨那一身的天赋。 但他至少可以确定,以西门吹雪的天赋,不出几年,就能让整个江湖都为他的剑而赞叹。 是不是出于私心,他都很想看见这个场面。 唯一可惜的是,此刻当着这少年的面,他是决计不可能进谢泠房间再瞧她一眼了。 但他想他还是会记得,他喜欢的这个姑娘,睡着时尤其可爱。 西门吹雪站在廊下看着他像初见那日一样飞身跃出自家围墙,忽然就失了继续计较这件事的兴致。 他心里清楚楚留香方才的话究竟是想表达什么意思,但是他也认为他说得对。 想让谢泠不被任何人欺负,于他而言最简单的方法自然是变强,把让人称赞的天赋变成令人敬畏的实力。 这不就够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宛若在安排后事的男主(喂 真是感动武林好情敌啊! · 明天周末啦,心情好,任性,二更一下,么么哒。 对辣!给大家推一个很可爱的文! 弥泪大大的新坑!灵媒师家族大小姐和她的守护灵!巨可爱!快来跟我一起督促她好好填这个坑(打滚)→[综]原来你是这样的纽约 据说作说的链接经常挂……所以可以要是挂了的话可以手动搜一下(……)名字是[综]原来你是这样的纽约   ☆、第55章 谢泠醒的时候大约是寅时三刻,冬日里昼短夜长,这个时辰太阳尚未升起,她这两天睡得够多了,这会儿醒了便再无睡意。 床头摆着楚留香给她找回来的匕首,昨晚躺下后她才发现,上面多了个缺口,应该是楚留香救她的时候给弄出来的。 这个缺口并不十分影响这柄吹毛断发匕首的使用,但谢泠还是忍不住用指尖摩挲了那个缺口很久,仿佛心里也有个差不多的缺口修补不了一般。 不过她想,这总比碎了要好吧。 她揉了揉太阳穴,想把在脑海里盘桓一夜的身影驱逐出去,奈何越是这么想着越是做不到,最终只能痛苦地翻过身去抱住被子。 “……这连失恋都算不上吧。”她把头埋在被子里,抬起手来重重地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再难受,日子还是要好好过的,何况大过年的,她若是哭丧着脸,估计整个合芳斋都不得安生。 所以放任自己埋在被子里发泄了会儿之后,谢泠还是果断地起床洗漱去了。 做饭时心里倒是难得平静,只是在拿碗碟的时候又习惯性地多拿了楚留香很的份,反应过来后也是哭笑不得,还差点打碎一个碗。 幸好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其他人知道,在端着东西出厨房后,谢泠已恢复了若无其事的模样。 谢星一脸没睡够的样子趴在那,眉头紧皱,见到她出来时张了张口,像是有什么话要说,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冷大人和阿雪呢?这么早就去练剑了吗?”谢泠问他和陆小凤。 “不知道,一早就没见到。”谢星戳了戳陆小凤的肩膀,“你有见到吗?” 陆小凤想了想道:“西门好像还在房间里?” “哈?”谢星住过来这么久,还从没见他这个时辰都不出房门的,“你确定吗?” “我经过的时候听到里面有人在讲话啊。”陆小凤摊了摊手,“应该就是在和冷前辈讲话吧。” 他话音刚落,冷血和西门吹雪也寻过来了,谢星也没啥说的了,捧起面前的面碗专心吃饭。 吃饭的过程里奇迹般地居然没人再开口,不过比起这个,谢泠更在意的是冷血好像有什么话想说似的,吃一口看她一眼,但却只看着一言不发。 原本她打算吃完饭后问问他,结果饭吃到一半,就听到前面传来了和缓而有节奏的敲门声。 等她把带着终于病好的花满楼上门来拜年的花溪云引进门时,冷血已同西门吹雪去练剑了。 花满楼病了一场,脸色看着还有些苍白,叫人看了就忍不住心疼,不过和陆小凤谢星再碰面显然让他很开心,聊起来根本没个完。 谢泠坐在一旁给花溪云倒上了茶,两人闲聊了片刻,花溪云忽然环顾了一圈,略有些疑惑地问道:“香帅不在?” “他走了。”谢泠扯了扯嘴角,“昨天走的,花公子是有事找他吗?” 花溪云摇头:“只是没见着他随口问一句而已。” 在官场上混到他这种地步的人,察言观色自然差不了所以哪怕谢泠只简单说了句他走了,花溪云也敏锐地察觉到了她并不想多谈这件事,从而轻巧地揭了过去。 他来这一趟其实主要是为了带幼弟出门散一下心,正好又给谢泠带了她去年曾夸赞过好喝的酒。 谢泠收到这份生辰加拜年礼的时候相当吃惊,“花公子太客气了。” “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反正是我三弟酿着玩的,难为你喜欢。” 以他们家的富贵程度,哪怕那位花三公子真的是酿着玩的,用的肯定也是上好的材料,但谢泠又觉得不好意思拒绝花溪云的好意,便也去装了几盒糕点给他。 “我也没什么别的可以给花公子拜年的,还望花公子不要嫌弃。” “这城内有多少人这时候想买都买不到,我怎会嫌弃。”他朝她眨了眨眼。 “那就好啦。”她松了一口气,扭头去看正在给花满楼吹嘘自己碰到了传说中例无虚发的小李飞刀的陆小凤,少年上蹿下跳的样子颇为神采飞扬,大概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回头朝她做了个鬼脸。 他们聊得开心,谢泠自然从善如流地邀请了这对兄弟留下一起吃饭,不过花溪云在沉吟片刻之后,还是拒绝了,“午间家中一位很重要的客人,我得回去,下回吧。” 谢泠与他接触虽不算多,却也知道他的性格,能让他用上很重要这样的说法,那看来是不回去必让人觉得失礼,如此,她也不好勉强了,“那便下回吧。” 被劫持的事才刚过去,她也没有上街去逛的兴致,送走花家兄弟吃过饭后,又无所事事起来。 也是到了这时候她才有些后悔,不该关铺这么久的,如果这会儿要忙着做糕点的话,她大概也不会走到这宅子的每一处都会忍不住想起楚留香了。 这种状态太讨厌了,但她又清楚,自己一时半会儿还摆脱不了。 冷血是在结束与西门吹雪的切磋后才看见的她,坐在池子另一边,一只脚还点着有些结冰的水面,手托着腮,眼神放空着望着他们的方向。 虽然清楚她肯定是在发呆,都不一定有看见他,但冷血还是下意识地低下了头,他怀里还有楚留香昨夜拿过来的那本掌法,他见过楚留香给合芳斋写的告示,所以一眼便认出了上面的字全是楚留香亲手写的。 楚留香大概也没想着要瞒着他,一五一十地与他讲了,托他教会谢泠这套掌法,但务必别让谢泠知道那是他留下的。 冷血也清楚楚留香这么做的用意,所以虽然有些为难,却还是应了下来。只是应了下来之后,要如何去同谢泠说呢? 她肯定会怀疑自己一个剑客为什么忽然要教人掌法的吧? 何况江湖中人都知道,盗帅最厉害的三样,一是轻功,二是暗器,三就是掌法。 西门吹雪却十分不以为然,“掌法厉害的不止他一个。” 冷血:“……” “你只需教会阿姊就成了。”西门吹雪难得多了几句话,“她对江湖事清楚得不多。” 不知道为什么,冷血觉得信他应该没错。 正巧两人已经练完了剑可以绕过去找谢泠。 不出西门吹雪所料,谢泠在听到冷血说要教她一套掌法的时候,虽然非常惊讶,但也只是惊讶。 “可自保用。”他认真道。 谢泠的确没想到别处去,只当他是因为前天的事想从根源上帮自己一个忙,感动是有的,可仍然下意识拒绝,“我……我这个年纪学武也来不及了吧。” “不会。”他摇头,“……是适合你的。” 西门吹雪虽然不喜欢楚留香,但对楚留香在武学上的造诣还是相当认可的,他相信楚留香特地留下来的东西一定是对谢泠有用的,所以在见到谢泠这个反应后,也开口道:“的确是阿姊可以学的。” 连未来剑神都这么说了,她原本只有五分信也能变成八分信。 正好她也缺一件能让自己心无旁骛的事干,想了想后便应了下来,“那就……麻烦冷大人了。” 学武的确不是一朝一夕能成就的事,加上她毫无基础,最开始那一步总是比旁人要迈得艰难一些。 好在楚留香这套掌法本来就是为她设计的,已经为她减轻了很多负担。 苦的是冷血,在纠正她动作的时候,不可避免地要碰到她的手,每碰到一次他就忍不住要偷偷去瞥谢泠的表情,怕她不高兴。 但见到她半点不在意的模样,又忍不住有些失落。 他是见过谢泠对着楚留香一个含笑的眼神也能非常不自然地偏过头去的场景的。 大约这就是喜欢和不喜欢的区别罢,他忍不住想。 得知她开始学武,谢星和陆小凤也十分好奇地来围观了一场冷血的现场教学,同陆小凤不一样,谢星作为楚留香亲手教出来的徒弟,哪怕是对着已经被楚留香改动过的一些招式,也是能辨认出来的,更何况里头就有当初楚留香和他拆招时用过的一些动作。 这掌法是到底是谁想教给谢泠的,简直再明显不过。 他问过师父究竟喜不喜欢姐姐,得到的答案也是肯定的,而且从师父为姐姐费心的程度来看,那个答案肯定作不得假。 可是师父还是走了。 陆小凤见他看了一会儿就露出无比郁闷的表情,有些不解,“你怎么了?” “没什么。”他扁扁嘴,揪了一根干枯的狗尾巴草蹂/躏了一番撒气。 “不过话说回来,我以前只知道冷前辈的剑很厉害,没想到他还会这个啊。”陆小凤又说。 谢星真的很想摇着他的肩膀告诉他,这一看就是楚留香让他教的啊! 西门吹雪也听到了陆小凤这句话,不动声色地瞥了谢星一眼,两个人交换了一个你知我知的眼神,便不再去看对方了。 谢泠一连学了十日才总算堪堪能在冷血手上过个两招,这还是冷血放水放到只用一只手的状态下,这种肉眼望不到头的差距让她觉得自己宛如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 “……我可能,真的不适合学武吧。”她捂着脸痛苦感慨。 但学武也有别的好处,这十日里她除了做饭吃饭睡觉,几乎都在练这掌法了,一天下来累得沾床就能睡着,再没有夜里忍不住想起被自己一席话说得离开了的那人而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就算是看在这个功效的份上,她觉得自己也得咬咬牙学下去。 冷血也鼓励她:“多练就好。” 他说得这么认真笃定,搞得谢泠想偷个懒都不好意思,幸好后来手臂和手腕都习惯了这种练习强度,如最开始那两天那种痛得抬不起来的感觉也没再出现了。 有这么一件耗费心神的事要做,时间走得似乎格外快,转眼就到了上元。 上元是个大节,扬州城内的张灯结彩程度甚至比过年前还厉害一些,原因很简单,因为上元也是一年一度的花灯会。 赏花灯的地方离合芳斋不远,谢星和陆小凤便琢磨着要出去玩,他们俩整个过年期间就没怎么出过门,谢泠自然相当支持,“去呗,阿雪去不去?” 西门吹雪不可置否地看了看她,“阿姊去吗?” 这意思难道是她去的话他就去? 原本谢泠还懒得动弹,但听他这么问了之后,当即应了下来,“我也去吧。” “好!”陆小凤非常开心,“姐姐我带你去吃城楼边上的糖炒栗子!” “好好好。”她任由陆小凤拉着自己的手,转头去看西门吹雪,伸出了另一只手,“阿雪一起吧?” 西门吹雪点了头,“好。” 他们全都过去,自然不好留冷血一个在合芳斋呆着。 虽然谢泠觉得以冷血的性格可能不会喜欢这种场合,但她还是问了一声,“那冷大人要不要也一起去?” 冷血迟疑了一瞬,而后飞快地点头,“好。” 谢泠是去过上元花灯会的,不过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当时她耐不住谢星的央求,带着他去了一回,只可惜没什么钱,看中的小吃买了也只尝一口就全给谢星了。 好在现在已经没有钱财上的忧虑了。 不过花灯会到底还是太过热闹,几乎能用万人空巷形容了,谢泠有些担心他们一行人会走散。 事实证明她担心得一点不错,一路行至城楼脚下时,陆小凤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了,谢泠踮着脚望了好一会儿也找不到他。 谢星见她一脸的担忧,安慰道:“他最熟悉这一块啦姐姐不用担心的,最多逛完了他自己回去。” 话音刚落后头又涌过来好一堆人,谢泠下意识地伸手去抓住谢星的手,“小心!” 那些人应该是准备上城楼去占位子看花灯会最后的焰火的,所以一个个都拼命往前挤,再回头的时候谢泠已经连西门吹雪和冷血的身影都找不着了。 谢星长呼一口气,口中尽是抱怨,“焰火在哪里不能看啊,非要这么多人挤在上面吗?” “好啦,你以前还不是吵着要上去。”谢泠抓紧了他的手,“别松开啊,连你都走散的话,我可白出来了。” 幸运的是,在七弯八拐地找到了陆小凤所说的那个糖炒栗子摊子后,他们果然在那边见到了因为跑得太快而最早走散的陆小凤。 陆小凤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却已跟那个老大爷要了一斤的糖炒栗子,见她来了连忙扑过来,“姐姐姐姐!快来帮我给钱!” 谢泠没好气地从荷包里数了钱出来,接过那一纸包的栗子,尝了一个,果真十分香甜。 “好吃吧!”陆小凤献宝似的仰着脸看她。 “好吃,当然好吃。”她剥了一个扔到他嘴里。 这孩子吃东西的时候像只小松鼠,可爱得过分,一边吃一边问她,“西门和冷前辈也走散了吗?” “是啊,人太多了。”谢泠叹了一口气,“等会儿只会更多,估计很难找到他们了。” “没事啦,到点了他们肯定也会回去的。”陆小凤一口一个栗子吃得飞快,剥壳的间隙里还抬头看了看顶上的城楼,“姐姐要不要上去看焰火?” 谢泠敬谢不敏地摆手,“人这么多,我算了吧。” “那我们就沿着护城河走吧。”谢星提了个大家都能接受的建议。 护城河边全是各色的花灯,每一个都精致非常,还有卖那种往河里放的莲灯的摊贩在边上叫卖,谢泠一路被叫住了好几次,最后实在是不耐烦了才买了一个。 那个笑眯眯的老婆婆大概见她是个姑娘,收完钱后还与她说,“年轻的姑娘们每年都来买了莲灯,写上心上人的名字再放到河里去,以求下次花灯会能同心上人同游,姑娘不妨一试。” 谢泠才不信这种封建迷信,但看着一群姑娘蹲在河边眼巴巴地望着随着水流飘远的莲灯,一时也有些感慨。 “姐姐要写谁的名字吗?”见她拿着莲灯一直没有动作,陆小凤开口问了一声。 她这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不写了吧,我去放了它。” 大概是太不虔诚,她这盏灯漂了不一会儿就被风给吹得翻掉了,蜡烛沉进水里,微弱的光芒瞬间熄灭,匿于黑暗。 谢星目瞪口呆,“……这也太不灵了!” 她摊了摊手,“反正没写谁的名字,无所谓啦。” 说完这句她就听到边上传来一声笑,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一眼,只见一个披着狐裘的男人正掩着嘴,察觉到她目光,也投过来一个善意的眼神。 谢泠不认识这人,也没有搭话的兴致,站起来拉着两个弟弟的手便走了。 放焰火的时辰即将来临,没能挤上城楼的人也熄了上去的心,安安静静地站在河边赏灯谈天。 他们三个一人一根糖葫芦咬着,站在一盏硕大的玉兔花灯前等着焰火。 焰火升空的声音很响,但在天幕上绽开时也是真的美,谢泠仰着头看着那彩色的光晕,恍惚间好像听到身后有人喊了自己一声,“谢姑娘!” 虽不确定是不是错觉,但她还是回过了头。 隔着三丈左右的距离,冷血正站在那。 她嘴里还咬着最后一个糖葫芦,没法开口,只好先笑了笑,扬起手臂朝着他挥了一下。 焰火在空中盛放,玉兔花灯亦在她身后散发出明亮的光芒。 而她鼓着半边脸笑起来的模样,大约比焰火和花灯更灿烂。 “你笑个什么?你费心讨好的姑娘可不是在看你。”已经跑回河对岸的狐裘青年对竹马的表情十分费解。 而拿着折扇的楚留香只是摇了摇头,“走吧。” “你就不想巧遇一下?” “哪来那么巧。”楚留香嗤笑一声,“行了,你要我来我也来了,人你也见到了,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楚留香:要是写了我的名字肯定不会被吹翻 · 这章好像是目前为止最长的一章了…… 穿狐裘的是谁大家都懂的吧……前面花家的贵客也是他(。 嗯,男主这章还没下线(。   ☆、第56章 西门吹雪和冷血并未走散,五个人赶在花灯会的尾巴会合到一起后,谢泠总算松了一口气。 趁着这两个人还没从人潮中挤过来,她迅速转过身去又买了两根糖葫芦。 “这个好吃。” 西门吹雪毫不犹豫地接过来咬了一口,虽然表情依然冷淡得很,但好歹眉头不皱了;冷血就比较纠结,拿在手里不知要如何处理,他还真不太喜欢吃这种小吃,但看着谢泠递过来时也咬着一根,唇边还沾上了红色的糖屑,鬼使神差般的就接了过来。 “冷前辈你不喜欢吃的话你这根给我好不好?”陆小凤见他不动,立刻凑过去,想再啃一根。 冷血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谢泠,递了过去给陆小凤,“你吃。” “原来冷大人不喜欢糖葫芦啊。”谢泠艰难地吞掉嘴里那半颗山楂,“那吃不吃栗子?” “不、不用了。”冷血摇头。 “好吧,那我们看完焰火就回去?” 三个少年对此都没有异议,“好。” 只可惜回去路上照样挤得可怕,原本一刻钟的路程硬是走了快半个时辰,到合芳斋后谢泠累得连洗澡水都不想去烧,倚在软椅上完全不想动。 因为从明日开始要继续营业,在把三个少年打发去睡觉后,谢泠又出去了一趟把门外那张贴了半月有余的告示给揭下来。 这半个月来下过好几场雨,告示上的墨迹也氤氲开了不少。 谢泠想起当日楚留香挽袖提笔行云流水地帮自己写下这张告示时的场景,又觉得胸口闷得难受。 但人是她自己推开的,现在再难受也得受着。 重新开张的第一天生意好得谢泠目瞪口呆,连阿芝从家里带来的炒瓜子都放在那没来得及嗑几个。 银子毕竟使人快乐,这样的好生意很大程度上治愈了她的心情。 陆小凤的心情也很好,因为叶开写了一封信跟他说过几日会路过扬州,到时候会来看他。 谢泠看他那个活蹦乱跳的样子,忍不住开玩笑道:“我看连江大侠说要来看你你都不会这么开心吧?” “那当然啦我早就不想看他了!”提到自己的师父,他满脸都是亲昵的嫌弃,“而且他也说养了我这么多年,已经不觉得我可爱了!” 虽然知道这就是这对师徒的相处方式,但谢泠还是忍不住申明自己的观点,“你怎么会不可爱,你最可爱啦。” “还是姐姐好!” 谢泠点点头,“嗯,那我和你的叶大哥谁更好?” 这真是个灵魂拷问,陆小凤抓着头发想了好一会儿,“……也还是姐姐好!” 见他表情这么纠结,谢泠实在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好啦,跟你开玩笑呢,我知道你最是崇敬他,对了,叶公子又说大概什么时候到吗?” “二月初。”陆小凤答得飞快。 二月初几乎是近在眼前了。 叶开是在初五的时候到的,出乎谢泠意料的是,这一次他不是孤身一人来的,还带了一位姑娘,从两人说话的神态动作里,谢泠就猜到了这位漂亮的姑娘应该就是他对象。 她觉得这么好看的两个人站在一起相当赏心悦目,但陆小凤却傻了眼,“原来叶大哥有心上人了啊?” 这其实是一句有些无礼的话,但他长得可爱,就连那位丁姑娘听了也没生气,反而朝他笑了笑,“你就是陆小凤吧?你叶大哥和我提过你好多次了。” “真的吗!” “当然。”丁灵琳眨了眨眼,“所以我才想跟他一起来见你呀。” 漂亮姐姐的温柔态度让他立马把算盘落空的不快给忘了,没半天就非常狗腿地跟在人家身后一口一个丁姐姐了,谢泠简直没眼看。 就连叶开都忍不住开口让他别太缠人,“你丁姐姐还有身孕呢。” 话音刚落,谢泠就看见原本还在和陆小凤讲笑话的丁灵琳脸瞬间红了,她长得白皙非常,一点点红都再明显不过,更不要说红到这个程度。 “天啊!”陆小凤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绕着丁灵琳走了一圈才停下,“可是丁姐姐看上去好瘦!” 叶开笑了笑,“也是来的路上才发现的,正好江南又是养人的好地方,我们便决定在这住个一两年。” “原来如此。”谢泠能瞧见他脸上肉眼可见的欢喜,又补上一句,“恭喜两位。” 丁灵琳虽然有点害羞,但到底是个性子爽利的姑娘,在听到她这么说之后,连忙回了一个笑容,“谢谢谢姑娘,对了,正好谢姑娘你在扬州住了十几年,知不知道附近有什么好一点的宅子可以买的?” 这方面的事,谢泠倒还真的没注意过,但合芳斋有阿芝这个包打听,第二日就帮他们夫妇给打听明白了。 街尾恰好又一户人家要迁居去苏州,正打算卖掉宅子呢,只是离他们去苏州还有一个月,宅子暂时还收拾不出来。 这便好办多了,反正合芳斋后头地方大得很,借他们夫妇住上一个月也不妨事。 丁灵琳觉得不好意思,说要不还是住客栈吧? 陆小凤连忙阻止她,“客栈来来往往,太不安静了,丁姐姐既然有身孕,肯定是要好好休息的!” “哪那么娇气了。”丁灵琳失笑。 谢泠也觉得陆小凤说得有道理,“丁姑娘不用客气的,在客栈毕竟诸多不便,还是这里安静一些。” 她说得这么诚恳,加上丁灵琳原本就一路奔波过来需要个能真正好好休息的地方,最终还是应了下来。 得知要买宅子的就是鼎鼎有名的小李飞刀传人后,阿芝也惊了,“掌柜的你也太厉害了?居然认识这么多有名的侠客?!” 谢泠呵呵笑了一声,心想你那是不知道被你天天喊小祖宗的陆小凤以后会有多有名,绝对不亚于你偶像好吗。 住下后的第三日,叶开忽然在吃晚饭的时候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谢姑娘之前是否有得罪过什么人?” 谢泠:??? 见她表情迷茫,叶开便解释了一下,“先前我一直以为是我的错觉,但今日回来的时候,我好像看见合芳斋的围墙上有个人,但他闪得太快,我也不确定他是不是有恶意,故而没有发飞刀。” “……我好像也没得罪什么人吧,难道又是……” “又是什么?” “一个多月前,我曾经被一个人劫持过。”讲到这件事她就不可避免地要想起楚留香,忍不住垂下眸,“是冲着……楚留香来的,不过他现在已经走了,照理说想找他的人应该也……” 丁灵琳听到她这么说,非常惊讶,“楚留香?” 谢泠点点头,“嗯,楚留香。” 叶开沉吟了片刻,“这样啊,我是从来的那日起就发现这宅子里不止有你们几个的气息,虽然非常隐蔽。” 他说到这里,坐在谢泠对面的冷血忽然动作一顿,皱着眉道,“……他们没有恶意。” 谢泠惊呆了,敢情冷血也知道?! 事实上冷血不仅知道,还和他们接触过。 原因无他,那群人就是他现在名义上的手下,是太子派过来的,说是要还一个人的人情,所以隐藏在合芳斋附近护着谢泠的安全,但不会出来打扰她的生活,太子还说这群人是任他差遣的,尽管用。 虽然太子传来的口信没说到底是还谁的人情,但能让太子做出这种举措的,除了楚留香还能有谁。 这一个月内,冷血每次看见谢泠神思不属的模样就犹豫着想告诉她,楚留香是很喜欢你的,他为你做了很多事。 但楚留香走之前又诚恳地请求过他不要告诉谢泠,简直难办极了。 “……是冷大人的人吗?”叶开联想到他的身份,这么问道。 “算是。”冷血抬眼看了看还在惊讶中的谢泠,但是在谢泠看过来的时候又飞快移开了眼。 谢泠自然是信任他的,听到他说那些人没有恶意其实就已经放下心了,“原来如此。” 叶开见状也松了一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这件事不被提起倒还好,现在被发现了,冷血就更后悔当时答应了楚留香什么都不告诉谢泠。 西门吹雪也察觉到了他状态浮躁,在只有他们俩在的时候问他怎么了。 冷血犹豫了一下,把自己的烦恼说了出来,他没指望西门吹雪能帮他出什么主意,只是纯粹忍得难受,尤其是他还经常能见到谢泠坐在池边发呆的模样。 西门吹雪虽然和楚留香的出发点不太一样,但听完后也十分坚持,“不能让阿姊知道。” “可是——”她喜欢楚留香啊。 “没什么可是。”西门吹雪皱着眉道,“她知道了只会更难受,你想看她更难受吗?” ……当然不想。 “而且你还喜欢她。” 他这话说得太直接,冷血差点连手里的剑都没拿稳,想反驳却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驳的话。 少年连看过来的眼神都是无比笃定的,“盗帅已走。” 这是鼓励他别想太多,喜欢就追求呢。 可日日教她掌法的冷血却清楚得很,谢泠待他同待叶开夫妇是一点区别都没有的,是朋友,可也只是朋友。 叶开既然要在这住一个月,最开心的自然是陆小凤。 这天傍晚他又缠着人家想再见识一回小李飞刀,叶开应允了,但这回没放水,动作速度都快到他完全看不清,更不要说去碰到了。 看明白他们之间真正的差距也没让陆小凤泄气,反而更兴奋了:“叶大哥真的太厉害了吧!”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等你能看清楚我是如何出刀的,自然也能夹住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真要看清楚他是如何出刀也绝非易事。 所以陆小凤连吃饭时都在念叨,念叨到最后又凑过去问他:“那叶大哥能不能先告诉我,你是把飞刀放在哪里的?” 谢星闻言翻了个白眼,“你连这都看不清?” 这下惊讶的倒成叶开了,“你看得清?” “也……也不能说是完全看得清。”谢星皱了皱眉,“我也看不清你是怎么出刀的。” “你这个年纪,能看到他是把刀放在哪里的,已经很不容易了。”丁灵琳笑了一声。 “是很不容易。”叶开也称赞他。 谢星原本一直对他没什么好脸色,现在得知人家连老婆都有了还恩爱无比,心里也是很尴尬的,但一时半会儿要他转变成陆小凤那样的迷弟,又有点难,不过听到对方夸自己,还是非常满足的。 “天啊你居然看得清楚?你不要骗我啊!”陆小凤还有点不太相信。 “我骗你干什么?!”被他这么怀疑,谢星自然不开心,想都没想就一个箭步冲过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叶开的衣袖内摸出了一把飞刀,洋洋得意地朝陆小凤挥了一挥,“看到了吗?” 陆小凤知道他在轻功上的天赋比自己好,却没想到眼力也这么好,顿时愣住。 其实不说他了,连叶开本人都有点被谢星方才那一瞬的动作给惊到,“……有没有人教过你?” “……有。”谢星承认得干脆,但没说是谁。 知道内情的谢泠见状连忙插了一句,“先吃饭吧。” 说完后又觉得自己好想有点反应过度了,以叶开的聪明程度,原本哪怕没想到那人身上去,在她说完后估计也想到了。 幸好叶开只是看了看她,没再开口。 他们夫妇搬走后,为了感谢谢泠之前的照拂,还请合芳斋一行人去对面的天香楼吃了一顿饭。 天气渐热,丁灵琳的肚子也逐渐显怀了。 陆小凤整天用一种好奇又期待的眼神盯着,惹得丁灵琳还开玩笑道,“我要是生了个女孩,就把她嫁给你怎样?” 他连连摇头,“不要!我不要丁姐姐当丈母娘!你是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  陆小凤:我的拉郎配之心死了! 西门吹雪:哦,我还没有。 · 然后下一章就是我开坑到现在最想写的一章了(。 我们阿星,要给自己取艺名了(喂 · 顺便一说我真的超喜欢叶开丁灵琳这一对的,感觉就是情侣的最佳状态,任何时候都无比信任对方,而且多年来都能保持最开始那种非常喜欢对方的模样,甜到掉牙呜呜呜!(我为什么每次一写叶开就会有格外多的感想要抒发——   ☆、第57章 丁灵琳的预产期在九月底。 因为两座宅子离得近的缘故,谢泠闲来无事时会过去给她做点她喜欢吃的,孕妇都好酸辣,正好让她这个为了迁就弟弟的口味很少吃辣的人一道解解馋。丁灵琳也因此非常感激她,两人很快就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偶尔谢泠也会见到她同叶开撒娇的场面,像是把性格里的任性给放到了最大,但叶开从来不恼。 谢泠几乎每次过去都能被塞一嘴的狗粮。 丁灵琳大概是从叶开那里知道了楚留香曾经在合芳斋住过一段时间的事,还问过她楚留香究竟是不是和江湖传闻里一样风流倜傥踏月留香。 这问题于谢泠而言好像还真不怎么好回答,想了很久也只能迟疑着道:“也还好吧,但他真的是个好人。” “好人算个什么形容。”丁灵琳笑得停不下来。 “就是……很好很好的人啊。”她扯了扯嘴角,笑容颇有几分落寞,“我说真的。” 谢泠自认不是在应付她,而是在说实话。 事实上这大半年来,她想起楚留香的次数是有变少的,本以为这种连失恋都算不上的失落早晚也会彻底痊愈,但在这个向别人描述他的瞬间,她还是久违地觉得胸口堵得发疼。 她是真的觉得楚留香是个特别好的人,但他们俩也是真的差太远了。 察觉到她情绪不对,丁灵琳果断地换了个话题,同她说起了想给孩子做衣服的事,谢泠在这个上面就真的是两眼一黑毫无天赋点,但是也真的很想给好友的孩子准备点什么。 故而回到合芳斋后她还在纠结,还问了一下谢星和陆小凤这两个人小鬼大的,“你们说,等丁姐姐的孩子出生了,我该送点什么好呢?” 陆小凤想了想,“……长命锁?” “这个不能亲手做啊。”她叹了一声,“算了我再想想吧。” 谢星没说话,不过听了之后却自己琢磨了一个名正言顺的对叶开表达一下歉意的办法。 于是他当晚睡前就跑去陆小凤房间和他商量,“你说我去买一块玉然后自己刻个字给叶大哥的孩子怎么样啊?” 陆小凤还记着他以前对叶开的横眉冷眼呢,不过听到谢星这么说,重点已经不在这里了,“……你有钱买玉?!” 钱他是有的,从小到大谢泠就没有亏待过他,更不要说这两年日子过得这么好,给的零花也多多了,但他平日里也没有什么别的爱好,还嫌弃外头小摊贩卖的东西不如谢泠做的好吃,钱还真存了不少。 拿出来数了一数,买一块玉还是绰绰有余的。 陆小凤看见他拿出这么一大笔私房钱也有点傻眼,好一会儿才又开口道:“那倒挺好的,不过还有一个问题。” 谢星:“什么问题?” “你的字写得不好看啊,刻就更难看了吧?” “……你想打架可以直说。” “我是在认真给你建议好不好!”陆小凤朝着左边的方向努努嘴,“我觉得你最好让西门帮你写一下你想刻的字,然后拿着他写的照着刻,不然送出去太丢人了。” 谢星:“……”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的字跟西门吹雪的比起来的确是天差地别,虽然里面有他无心向学的原因,但一想到西门吹雪从小到大好像也执着于剑这件事,谢星顿时觉得输了。 不过现在练起来也来不太及,采取陆小凤的建议才是上策。 在别扭着求西门吹雪帮了这个忙之后,谢星便找了一个学堂里的休沐日拉着陆小凤去了关街的古玩店。 在这种算得上“旁门左道”的东西上,陆小凤总是比他有经验多了的,两个人在古玩玉器店里淘了好久,东挑西捡,哪块都有不满意的地方。 古玩店的掌柜以为就是俩买不起的调皮孩子,好几次想挥手赶人,最后还是谢星亮出了钱袋才作罢。 “两位小公子究竟是想要哪种玉?” “送小孩儿的。”陆小凤回了一句。 他自己也就是个半大的少年,但是说这话却仿佛天经地义一丝违和都没有。 “送小孩的,还是平安扣合适一些?”掌柜的给了个建议。 谢星却摆摆手,“平安扣不好刻字。” “这位小公子是要在玉器上刻字?”掌柜的十分惊讶,“这恐怕……” “这你不用管,我自会解决。”谢星打断他,“你们这就没有好一点的玉了吗?!” 有当然是有的,只是这么大的古玩玉器店,摆在客人可以碰到地方的,自然不是什么珍贵的物件,先前掌柜的以为他们是闹着玩根本买不起,才什么都没说一直在边上看着,现在得知他们俩是真的要买也有钱买,才稍微摆正了一点态度,拿出了品相好的玉来。 最终陆小凤帮他选了一块形状还算圆润的玉珏,上面也有容他刻字的地方,而且玉质通透,一看就很是养人,只是价格自然也高。 谢星付钱的时候非常肉疼,但想到这块玉珏也有赔礼道歉的意思,还是咬咬牙爽快地付了。 幸好在这之前陆小凤已经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和掌柜的砍了一番价,否则谢星攒下来的钱到底能不能买下它还是个问题。 解决一件大事,两人的心情都很好,鉴于谢星刚出了一笔打钱,陆小凤主动提出来要请他吃糖画。 谢星十分感动,绝不放过狠宰的机会,“那我要最大的凤凰!” “……哇你还想吃我你真是胃口很大。” 谢星哼了一声,“你算什么凤凰,你顶多是只鸡好不好!” 此时的陆小凤,尚且不知谢星随口讲出来的这个词会伴随自己一辈子,乃至将来在江湖上闯出了名堂后都无法摆脱。 两个人各举了一根凤凰糖画慢慢舔着往回走,心情都很是不错,顺便还在路过那个卖糖葫芦的老伯那的时候停下来给西门吹雪带了一根。 就在陆小凤从腰带里摸钱的时候,后头忽然挤过来一个和他们差不多年纪的少年,“哎呀!王伯也给我拿一串儿!” “好嘞。” 陆小凤本能地偏头看了那少年一眼,对方也回了他一个笑容,然而下一刻,那少年就惨叫了起来,“哎哟哎哟哎哟……!” 谢星神色冷峻地捏着他的手腕,动作迅速地抖了一下他的袖子,只见里面滑落出一个钱袋,正是他方才在古玩玉器店里拿出来过的钱袋。 “偷东西敢偷到我头上,你胆子不小啊。”谢星眯了眯眼,反手一转,当即把这少年的手给卸了。 对方已经疼得快哭出来了,“我都没能拿走啊,你至于吗?” “喂喂喂,现在是你偷东西被发现好不好啊?”陆小凤反应过来后也迅速地帮忙一起制住了人,“怎么还理直气壮的?” 事实上这少年在关街上也是个有名的角色了,偷人钱袋几乎就没有失手的时候,方才那种境况,连陆小凤都没有察觉到他的小动作,也就是运气差得正好撞到了师承盗帅的谢星才会稍一动作就被发现了。 “你要真偷走了那是你的本事,不过就这点水平,还是别出来丢人了。”谢星松开手,嘁了一声,拿上陆小凤刚刚买的糖葫芦,“走吧陆小鸡。” “……你喊谁呢!”陆小凤虽然被他气到,但还是立刻跟了上去,一边跑一边忍不住回头,“他偷你东西,你就这么放过他啦?” 谢星笑得非常鸡贼,“谁说我放过他了?” 言罢他从袖中扯出一个比他自己那个小许多的钱袋,还掂了一掂,“哎,可真是个穷鬼。” 陆小凤目瞪口呆:“你什么时候拿的?!” “发现他摸到我钱袋的时候啊。”谢星并不瞒着他,“那个时候他全神贯注地摸着我的钱袋呢,其实他的已经在我手里了,所以我才说他丢人。” 这出神入化的动作速度,也是让陆小凤自愧不如。 “不过我拿他的钱袋也只是想给他个教训,这点钱我才不想要呢。”谢星哼了一声,加快脚步往合芳斋的方向走去。 陆小凤问:“你是打算还还给他?” “是啊,还得神不知鬼不觉地还给他,不过还给他之前我得让他长个记性。”谢星一边说一边皱眉,“你说我……是这样的,你以前跟我说过楚留香偷东西前会先送一封去拿那件东西的信,你说我要不要偷完还回去的时候也留个名字表明我的身份?” 陆小凤翻了个白眼,“我看你是想被姐姐打死吧。” 这的确是个难办的问题,但谢星想了想,还是很想反他师父的道来玩一手,“……那我可以留个假名啊。” “你真要留?” “你想啊,我留个假名,以后用假名行走江湖,真名继续上学考科举,不是两不耽误嘛。”谢星停顿了一下,“这样姐姐也能少生气一点吧?” 陆小凤狐疑地看着他,“你确定吗?” 说话间合芳斋已经近在眼前,进门时谢星还又点头确认了一遍,“就这么决定了!” “那你要用什么假名?”陆小凤很好奇。 他认真想了想,这个假名将来如果在江湖上闯出名头,楚留香肯定也会知道,所以还是得让他一眼就看得出这名字背后便是自己。 那么他名字里的这个“星”,就不能去掉了。 除此之外,谢·很想超过盗帅的叛逆期盗帅徒弟·星认为,这个假名还得能够体现自己偷东西技术的出神入化。 既然这普天之下没有楚留香偷不到的东西…… “我想好了!”他晃着手里的钱袋,大声道:“我就叫司空摘星!” 陆小凤是个聪明人,一听就懂了这名字的意思,“盗帅踏月留香,你就要连星星都摘得?” 门内刚准备关店做饭的谢泠:……………………………… 虽然不听见这个名字她根本想不起这号人物,但真的听到了,脑子里还是会回想出这到底是个什么人设的啊! 心好累,我养了十年想让他考进士做官的弟弟,你现在告诉我他是要当偷王之王的人?! 他们俩讲得热火朝天,也是才注意到谢泠就站在门边呢,不过谢星自觉自己已经把最让她生气的话在进门前讲完了,所以也不是很紧张,还笑嘻嘻地喊了一声姐姐,殊不知谢泠在听到司空摘星这四个字的时候,已经快昏过去了。 见她脸色这么难看,陆小凤也有些惴惴不安,“姐姐怎么了?” 谢泠气得不行,关键还没办法直接把她在气什么给讲出来,都不想理他们,哼了一声直接转身往厨房去了。 她现在真的好想扎楚留香小人啊! 虽然理智上知道这个主要不怪楚留香,但还是忍不住去想,如果楚留香没有收他当徒弟呢?如果他就那么平凡普通地长大了呢? ……果然还是怪楚留香吧! 作者有话要说:  谢泠:我需要冷静一下!!! · 这会儿她在迁怒来着,就是一种理智清楚但感情上……嗯【。 · 司空摘星原著里偷东西一般也都是别人出钱请他这样,他是把这个当成一门艺术,也不偷钱财给自己用,所以这样的贼其实还蛮好玩的(……) 我知道很多人都对偷东西的人没好感啦,还是要说一句虽然主角的弟弟是个偷王之王但是作者真的不支持偷东西这种行为的不要因为这个掐我三观(喂   ☆、第58章 冷静了一晚上,谢泠还是觉得不能这么放任他成为一代贼王。 谢星虽然没想明白她在生什么气,但是见到她生气,还是本能地像以前那样凑过去撒娇卖乖,没想到这回完全不抵用。 “我想了想,明年春天你就可以去考秀才了。”谢泠面无表情地说。 原本已经把“去私塾”等同于“和朱停一起玩”的谢星一听就要炸,“明年我也才十一啊!” “你家夫子说你可以去考了。” 现在想想,那位夫子每次见到谢泠都拼命劝她尽快让弟弟去参加童生试他这么聪明一定能一次考上云云,大概也是不想在学堂里再看见这张走到哪捣蛋到哪的脸吧。 谢泠痛心疾首,不打算再让步了,“总之我说去就去。” 这架势大有你不去我就生气到明年的意思,谢星也只能蔫着点头,“好、好吧。” 考秀才真的没什么难的,然而考完秀才估计谢泠就要琢磨着让他去参加乡试了,正好下一次乡试就在后年,以谢泠对他的期望,到时候估计还得考个解元回来才能逗得她开心。 夫子赞他天生聪慧,是个读书的好材料,谢泠当然是信的。但他自己清楚,聪慧这个词他是担得起的,只是读书嘛,他也是真的没兴趣。 不过应都应了下来,这会儿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虽然定下了让谢星去考秀才的事,但好歹是明年才考,眼下谢泠最关心的还是丁灵琳就快生了的事。 叶开还同她说,到时候记得给这孩子赐个名,搞得她整个九月份都在思索该取什么名字。 最后是个女孩,谢泠想了个名,他们俩都没意见,就决定了叫叶琰。 叶琰满百日的时候叶开夫妇请他们去做客,说是还有其他的朋友也会来,谢泠非常好奇,他口中的其他朋友,是不是包括傅红雪啊? 结果傅红雪是没见到,反而让她得知了一件在她为了丁灵琳生孩子这件事忙上忙下而忽略的事。 事情是这样的,那日中午他们吃饭的时候正好聊起了楚留香。 谢泠能理解江湖上的人对楚留香这个人的向往,也不想扫兴,就挂着笑坐在那听,只是懒得开口,直到有个人忽然道:“不过我听说最近有个号称比楚留香还厉害的人在扬州出没。” “比楚留香还厉害?”叶开有点惊讶。 那人摆摆手,“不是武功比他厉害,而是偷东西的水平更胜于他。” 谢泠听到这里的时候已经觉得好像不太对了,只听那人停顿了片刻,又喝了一杯酒才继续道:“当然具体谁更厉害暂时还没有定论,我也只是听说而已,不过传闻这人不仅偷东西的技术出神入化,连易容术和缩骨术也是,有时出现的时候甚至是孩童模样。” “这么厉害?”叶开更惊讶了,“这人现在还在扬州?” “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是之前所有关于他的传闻,都是从扬州传出来的,你就没注意过吗?” 叶开笑了笑,“先前我可是忙得很,哪来闲工夫去注意这些?” “倒也是。”他那朋友点点头,又叹了一声,“我从前也和楚留香有过一面之缘,原本还想着这回来扬州道喜,兴许能见到这位据说号称比楚留香还厉害的司空摘星,不过最近一个月内已经没再听说他的消息了,想来是离开扬州了吧。” 谢泠原本还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但听到这里是真的内心全是波动甚至想跳楼了。 再想到叶开这位朋友之前那句“有时甚至是孩童模样”,真的很想告诉他,不,那是因为“司空摘星”现在的确只有十多岁。 只有十多岁的“司空摘星”现在就坐在她右侧,头都不敢抬,左侧的陆小凤也一样,不过是在努力憋笑。 谢泠七窍生烟,还不能在别人家里发作,只能匆匆吃完这顿饭带着他们回去。 一路上谢星都不敢开口,只揪着她的衣袖不肯放,直到进了合芳斋的大门后被她狠狠瞪了一眼才悻悻地放下来,“姐姐……” “你跟我说你在好好准备童生试我信了,结果你?”她觉得自己简直需要速效救心丸了,拍着胸口给自己顺气,“你给我说实话,这些日子你都干了点什么?” “也就……抓了几个小偷啊。”他急忙解释,“我从不主动偷别人东西的!都是看见那些小偷偷别人的才会出手把他们偷的给偷过来还给原主人……” 陆小凤也帮他作证,“真的啊姐姐你相信他!” 谢泠是信得过他心性的,听到他这么说本来也没怀疑,但还是忍不住觉得这也太不务正业了,而且抓小偷也不是不能用别的办法吧,一定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吗?! 大概是看出了她在想什么,谢星又解释道:“那些小偷都是惯犯,光是打一顿不抵用的,我把他们偷的东西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出来,警告他们不准再偷人财物,他们基本都不敢再偷的。” ……问题是我觉得你偷得很开心啊! 谢泠真的要被他气死,“你整天琢磨这个,秀才估计也考不上了吧。” “考得上!”他连忙保证,“我一定考得上!姐姐你放心!” 这他妈能放心才怪吧,谢泠心想。 被弟弟是偷王之王这件事刺激到了的谢泠连看着每天收入的银子都开心不起来了。 她想不到什么能够真正把谢星从这条路上掰回来的办法,最后只能自暴自弃地想着,司空摘星就司空摘星吧,起码是个不死的主角亲友团光环啊。 更令她没想到的是,这名字居然已经有名到让阿芝这个楚留香迷妹直接换了个偶像。 谢泠无语的同时也忍不住问她为什么,她飞快地拨着算盘,头也不抬地道:“楚留香虽然很厉害,但是他让掌柜的你郁郁寡欢了一年,我不要再喜欢他了。” “……并没有。”谢泠扶额否认。 阿芝哼了一声,“也就掌柜的你自己觉得没有吧。” “我——”她想要解释,又觉得无从解释起,干脆摆摆手不讲他了,说回之前的话题,“那你喜欢司空摘星什么啊?” “他好神秘!我好向往!” ……神秘个鬼啊你每天都能看见他! 然而不管是出于不让阿芝的迷妹梦破裂还是出于不暴/露弟弟的身份,谢泠都觉得这件事还是别让她知道比较好。 秋去冬来,时间过得好像特别快,一时不察又是一年的除夕即将到来。 合芳斋还是和去年一样,从腊月二十六休到上元,阿芝拿了个大红包,开开心心地回家过年去了。 为了热闹,叶开夫妇也带着叶琰一起住了过来,可以逗孩子玩对谢泠来说也是幸福事一件。 丁灵琳还开玩笑道等能教叶琰说话了一定要先教她喊姑姑,否则都对不起谢泠在她身上花的心思。 大概是因为去年这时候不知大年初一是她生辰什么都没准备非常内疚,这一年西门吹雪一大早就抱着一个盒子来找她了。 他送了一根雕工精细的木钗,样式古朴却不显老气,且因为打磨得非常光滑圆润的关系,看上去很是精致。 “……我雕得不好。” 谢泠本来以为这是他买的,听到这句才知道原来是他亲手雕的,顿时笑得更开心了,“怎么会不好!可好看了!” “阿姊喜欢?” 虽然他极力表现得淡然,但谢泠还是从他的语气里感受到了一丝忐忑的意味。 “当然喜欢啊。”谢泠笑了笑,直接拿起这根木钗动作熟练地往发间插上。 谢星和陆小凤正巧在这时洗漱完过来,见到她的动作,也猜到是西门吹雪送了东西,远远看过去好像是雕了一朵兰花的钗子。 “哇好巧!”陆小凤凑过来,从怀中拿出一个小木盒,打开递给她,“这是我在关街上看见的,觉得好适合姐姐!” 小盒子里是一对兰花耳坠,倒是和西门吹雪送的钗正好能配一起,谢泠笑着收下了,余光瞥见谢星站在一旁一脸的纠结,有点疑惑,“……你怎么了?” “没什么。”他扁扁嘴。 以他和陆小凤形影不离的关系,没道理陆小凤想起来要给她买礼物,他却忘了,但是这会儿一脸郁闷的表情也做不得假,难道是和别人的重了? ……应该不是陆小凤。 一直到吃完饭西门吹雪去练剑后,谢泠才从他那里拿到了他给自己买的东西,果然是和西门吹雪撞了,也是一根钗。 而且一样是兰花。 谢泠哭笑不得,“行了,那我换着戴呗。” 不过比起这三个小孩的心思,令她惊讶的是在夜间回了房后,她在自己床头发现了一只瓷质的小兔子。 她是属兔没错,但……这会是谁送的? 绝对不是叶开或丁灵琳,他们俩没必要连面都不露,难道—— 她不敢想下去,摇摇头将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驱逐出去,却还是没忍住拿起了那只小兔子,用指尖摩挲了好几下。 原以为这个年会过得相当平淡无奇,但第二天一早,谢泠在煮完粥后一转身就撞上了一个人,定睛一看差点没把手里的碗给摔了。 对方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因为戴着面具的关系,叫她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那双眸子里大概是有些揶揄意味的,“怎么,这么久没见,谢姑娘已不记得我了?” 谢泠深吸一口气,“怎么会,您是来找阿雪吗?” “两年已到,他差不多也该回太原了。” 对方说完这句话后就转身走了,像是仅仅来通知她一声一样。 虽然谢泠一早知道西门吹雪会走这件事,但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才刚过除夕就要走,一时也有些愣住。 但对方显然是早就决定好了,连个早饭都没让西门吹雪吃,就要带着西门吹雪走了。 谢泠倒是想留他们先吃一顿再走,但是被那个戴面具的人拒绝了:“原本年前就该走,我愿意让他过完初一已十分宽限了。” 西门吹雪皱了皱眉,抬头看向她,脸上并无什么别离的不舍,开口时也十分冷静,“阿姊无须担心。” 知晓他将来会成为怎样的一个剑客,谢泠的确是不怎么担心的,但是相处了这么久,还是无法避免地产生了不舍。 只是她知道这点不舍是不足以动摇他要走的路的,在此时此刻,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祝福这个少年一路顺遂,悟到属于他的剑道。 “谢姑娘若是想念他,日后可来太原万梅山庄寻他。” “好。”谢泠点头,一反这两年来与西门吹雪相处时的习惯,主动上前一步抱住了他。 两人的身量仍有差距,她几乎是弯着腰的。 少年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僵硬,而后便放松了下来,垂在一旁的手臂也抬了起来搭上她的肩膀,“阿姊保重。” 谢泠有点想哭,不过忍住了,“你也是。” 就在她打算放开他的时候,他忽然又开口道,“阿姊记得帮我同冷前辈道一声别。” 冷血自从上个月回了六扇门之后,便忙碌了起来,过来的次数也变少许多,这几日的确没见过他的踪影,所以他不知道西门吹雪要走也不奇怪。 于是谢泠直起身来点了点头,“好。” “告诉他万事宜早不宜晚。”西门吹雪说。 谢泠虽然不清楚他为什么要对冷血说这句话,但还是应了下来。 可惜在这之后一连好几日冷血都没上过门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看见伊甸果果姑娘的评论写组偶像天团2333今天的内容提要就用这个梗开个玩笑XD 顺便想了想如果真的是这个出道偶像成为天团的paro大概会非常有趣吧! 忍不住写了一段2333 · 得知西门吹雪被西方魔教的老板玉罗刹挖过去的时候,谢泠是拒绝的,但是想到西门吹雪是玉罗刹的侄子,还是忍痛放了行。 “违约金什么都可以商量啊,但是我们说好的一巡你不能跑路啊!” 西门吹雪:“……好。” 可能是因为觉得对不起谢泠,一巡期间的每一场演唱会,西门吹雪都非常认真,一改往日能不张口就不张口灯光不打到他脸上绝不对口型的风格,惹得迷妹们嚎啕大哭,大喊西门西门我要给你生猴子。 对此陆小凤表示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明明我才是ACE好不好! 然而谁都没想到西门吹雪会在最后一场演唱会的时候直接宣布会退出这个团,场下的迷妹们泣不成声,台上的其他成员也傻眼了。 最后在一整片的安可声中,西门吹雪缓缓开了口,“最后一首歌,送给一位前辈。” 陆小凤&司空摘星&花满楼:这位朋友你先说什么歌???不然音响师他们不知道放什么伴奏啊??! 不过对西门吹雪的迷妹们来说,没有伴奏遮盖的他的声音可能更珍贵吧。 他唱了一首《不如告白》,第二天所有的天团粉都爆炸了,这到底是唱给哪位前辈的??? 对此,已经签完解约合同的西门吹雪私下里同前队友们表示,这是在劝一位前辈。 大家都:哦—— 知道是谁了。 · 上面这段是结合本章内容的,所以我觉得你们可以去听一下不如告白23333 西门吹雪在萌cp这件事上,真的非常执着(。 · 另外感谢小天使们包养=33333= 言筠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7-17 22:45:47 言筠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7-18 20:20:47 言筠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7-19 23:10:06 尺素书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7-20 01:27:43 吱吱枝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7-20 08:55:40 言筠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7-20 09:11:32 羊排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7-21 10:57:26 吱吱枝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7-23 13:16:29 言筠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7-23 15:25:41 阿凉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7-24 10:32:54 阿凉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7-24 10:33:48 言筠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7-24 13:29:21 言筠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7-26 16:34:16 02YZQ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7-29 09:17:18 吱吱枝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6-08-02 00:27:59 许多多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8-02 17:23:59 郁冰半夏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8-02 17:39:38 尺素书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8-02 21:52:59 银桑一生推33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8-03 20:59:05 十张纸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8-04 12:49:47 大明黄!!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8-08 11:47:19 Daria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8-08 13:30:23   ☆、第59章 冷血是初七那日才过来的。 他并不知道西门吹雪已走的事,习惯性进了合芳斋的大门就往西门吹雪练剑的水池边过去,却没见到人,绕了一圈后才在另一侧见到正逗叶琰玩儿的谢泠。 她今日把楚留香送的那件披风拿了出来穿,远远看过去又是一团雪白。 练了一年的掌法,她的警觉性比之前高多了,冷血才一走近她就听到了动静回过了头。 两人目光相撞,是谢泠先开的口,“冷大人来了。” 冷血点点头,走上前去,“他不在?” 谢泠闻言,忍不住叹了一声,“阿雪他初二那日便走了,说是回太原,所以没顾得上和冷大人道一声别。” 听到她这么说,冷血顿时恍然,“嗯。” “不过阿雪让我转告冷大人一句话。”谢泠拍了拍边上那张石凳,挑眉道:“冷大人不坐吗?” 穿回飞鱼服的冷血似乎比之前更为凌厉,毕竟已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到他这个打扮,谢泠一时也有些愣神,忍不住想起了他们俩初次见面时自己一不小心说漏嘴的事,弯了弯嘴角。 而冷血刚一坐下,才抬起眼来,就看见她在盯着自己笑,瞬间又有点无措。 “阿雪走之前让我帮他同冷大人道一声别,还让我告诉冷大人,万事宜早不宜晚。”谢泠一边说一边给他倒了一杯茶推过去。 冷血原本是打算接那杯茶的,然而听到她最后那句宜早不宜晚,手下意识地多用了好几分力,差些将茶盏打翻。 茶盏是没翻,但他这个反应落在谢泠眼里也算是极不寻常的了,“冷大人怎么了?” “……没什么。”冷血移开目光不去看她。 西门吹雪为什么要特地让谢泠来对他说这句话他不是不懂,但他也怕万一说出了口,连现在朋友的境地都保不住。 况且现在西门吹雪都走了,他也没了时不时上合芳斋来的借口。 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原本一直安安静静的叶琰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谢泠立刻站了起来,一手抱着叶琰一手轻拍裹在她身上的绒被。 她自认相当有安慰哭泣婴孩的经验,没想到今天却全部失了灵,任她怎么安抚,叶琰就是哭得停不下来。 也不可能是饿了,半个时辰前这小家伙才喝过一次奶呢。 而且这会儿叶开和丁灵琳都不在,她也只能一直左右踱步,轻摇着襁褓里的叶琰,“宝宝乖啊,不哭。” 这镇定中又带一丝手忙脚乱的模样让冷血难得没克制住表情,勾了勾唇角,岂料就在他露出笑意的瞬间,原本还哭得直打嗝的叶琰忽然止住了哭声,又黑又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谢泠也惊呆了,想到叶琰刚出生那会儿冷血其实也抱过她,犹豫着问道:“要不冷大人抱一会儿?我看她很喜欢你。” 冷血不想拒绝她,点头伸出了手。 只有一百多天大的小孩非常轻,但抱在手中更是需要谨慎,冷血看着怀里的婴孩举着被包的的严严实实的手似乎是想要碰自己,下意识地抱得紧了一些。 距离一近,那小短手还真触到了他的脸,虽然仍隔着厚实的布料,但竟也莫名地让他觉得有热意传来。 “看来阿琰是真的很喜欢冷大人。”谢泠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胸前的两颗绒球随着她动作略微晃动,原本就挽得松松垮垮的发髻也掉下一缕长发,落在她颈间,她头发较常人更黑一些,同披风上的雪白绒毛混在一起对比更是明显,莫名地叫人移不开目光。 冷血只抬头看了一眼便有些舍不得再低下头了,怀中的婴孩还在孜孜不倦地碰他的脸,但他脑海里却只剩下西门吹雪留给他的那句——万事宜早不宜晚。 他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姑娘,哪怕他清楚她喜欢的人是楚留香。 但楚留香反正都已离开,难道她还要一辈子都为此郁郁寡欢吗? 察觉到他一直看着自己,谢泠有点疑惑,“冷大人怎么了?” “我……”他深吸一口气,感觉心跳又一次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仿佛下一刻就要冲破喉咙,“我想……” “阿泠!” 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勇气似乎瞬间全消失了,冷血抬起头,看向手牵手走过来的叶开夫妇。 他们俩大概也很惊讶叶琰竟然在他手里抱着,尤其是丁灵琳,见到叶琰正非常努力地一直在用手戳他的脸,笑得停不下来,碰了碰叶开的肩膀,“你看,你女儿就是喜欢长得好看的人。” 谢泠闻言也笑了出来,挑眉看了看冷血,玩笑道:“难怪不要我抱,一定是因为冷大人比我好看太多了。” 冷血张了张口,却没发出声。 叶琰在他怀里又待了会儿便睡着了,丁灵琳见了,连忙把她抱回了房间,叶开自然也跟了上去,池边顿时只剩下他们两个。 谢泠想起他之前好像是有话要说,奈何被忽然回来的丁灵琳给打断了,就没说下去,便问他:“方才冷大人是想对我说什么?” 冷血摇摇头,“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谢泠疑惑。 但他再开口时却十分笃定,“真的没什么。” 如此,她也不好再揪着不放了,只好给帮他加满茶,换个话题,“冷大人近来是有案子在忙吗?” “嗯。” “原来如此,我说怎么来得越来越少了。”说到这里,她又仿佛想起来什么似的,十分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不知冷大人现在愿不愿意陪我过一次招?” 她的掌法练得不错,不过的确有段日子不曾让冷血“验收”了,心里没什么底。 这点要求,冷血自然毫不犹豫地应允了下来。 两人就着池边这一方平地过起了招,冷血习惯性不用内力,任凭她出手,但今日半套掌法过下来,竟也比先前要吃力一些了。 谢泠的力气不大,但对巧劲的使用很是有心得,也不完全拘泥于那套掌法,有时出其不意的一下,倒也能让冷血十分惊讶。 察觉到自己进步不小,过完招后谢泠的心情更好了,正好已近黄昏,便习惯性地邀他留下吃饭。 方才的一番动作间她出了不少力气,这会儿额上满是细密的汗珠,一路从眉心往下滚落,挂在秀气的鼻尖上,稍一动就滴了下来,她本能地想擦一下,却寻不到帕子,只好用手背草草抹了一下。 冷血看着她动作,按捺住伸手帮她擦汗的冲动,深呼吸了一下,“好。” 他是没有说出口,谢星和陆小凤可都看出来了。 陆小凤很是无所谓,毕竟他曾经觉得和谢泠很配的叶大哥连孩子都有了,但谢星就不这么想了,虽然他至今嫌弃着楚留香一句话都不留就离开的行径,但在他心里,姐姐还是要和师父在一起的,于是原先送给叶开的那些挤兑就这么顺理成章地转送给冷血了。 谢泠觉得他不可理喻,但也懒得再一遍遍说他了。 比起这个,她更关心谢星能不能过了童生试。 先前腊月底的时候,花溪云带着花满楼上门来玩,曾经受她所托替她看过谢星写的文章,不知到底是出于客气还是真心,倒是夸了两句。 但谢泠心里还是没什么底。 毕竟她现在可是清楚弟弟就是未来的偷王之王的,深觉他的天赋点应该并不在读书上。 所以等谢星童生试结果的时候,谢泠颇有几分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 结果放榜那天,谢星的名字居然排在第二位,当下开心得她差点没跳起来。 谢星自己也没想到居然这么好,张着的嘴都可以塞下一个鸡蛋了,“天啊,和我一起考的人,究竟是有多笨啊?” 谢泠:“……” 更令他惊讶的是,后来夫子还跟他说,听说评判人是嫌弃他字写得毫无风骨,才把他降到第二的,真要论文章内容,排在第一的那人是不如他的。 他就这样顶着一个天才的帽子进了扬州府学。 夫子对着谢泠千恩万谢,“他总算走了。” 谢泠非常尴尬,“这几年多谢您对他的栽培。” 府学可比私塾严格多了,去了三天谢星就累得不想去了,他每日在课堂上打瞌睡时都忍不住想,果然还是去耍那些技术水平完全不过关的小偷们玩比较好玩啊。 如果不是他实在聪明,就这个基本不听课的态度,估计早就被府学给赶出来了。 而且同他当初想的一样,在确认他真的是轻轻松松就能考到秀才后,谢泠便同他提了不如明年的秋闱下场试试吧。 “天要亡我啊!难道我真要去当官!” “当官也没啥不好的啊,你可以光明正大抓贼。”陆小凤安慰他。 他翻了个白眼,“照你这么说,我还不如当捕快!” “当捕快你就要在冷前辈手下做事。”陆小凤谆谆善诱道,“但你当了官,你就可以让冷前辈做事,这里面区别还是很大的,而且姐姐也会很高兴。” “……好像也有道理。”他有点被说服了。 “所以你还是去考举人吧。”陆小凤拍着他的肩膀,给他指了一条明路。 等他在府学里混满一年半可以下场去参加秋闱的时候,叶琰已经会朝着他和陆小凤喊叔叔了。 虽然这个年纪就被喊叔叔让他们俩很是不爽,但想到如果这个小家伙喊哥哥,他们就要喊叶开叔叔,他们俩还是愉快地接受了这个称呼。 不过最让谢星不爽的是,叶琰真的是格外喜欢冷血,每次见到冷血都会立刻抛弃包括她爹娘在内的所有人,只要冷血抱,不然就哭。 对此不管是叶开夫妇还是谢泠都非常无法理解,但幸好冷血也不嫌她烦,每次都抱得很乐意。 看着她一天天长大,谢泠才恍惚想起来,自己居然也已经二十岁了。 虽然对她本人而言,这个年纪年轻着呢,但在街坊们眼里,大概也算是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 谢泠乐得听他们这么说,完全不想反驳,毕竟她原本就不想成亲。 对她来说,偶尔午夜梦回,有那么个蓝色的身影入梦来,大概也就够了。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动物,时间久了,真正想起楚留香的次数的确是有在变少的,而她只希望除此之外,每一次想起这个人的时候她能少难过一点。 一次少一点点也好。 一辈子那么长,总能有再也不觉得难受的那天吧? 相处得长了,这段往事也被她原原本本地告诉给了丁灵琳,她们俩对感情的态度显然是不一样的,丁灵琳无法理解她的选择,但到底还是心疼她更多,劝她早日忘记得了,天下好男儿多得是。 “我明白。”她叹了一口气,“你不用担心我,反正都过去这么久了。” “我可不是担心你。”丁灵琳笑了一声,“我是担心喜欢你的人看你一直走不出来,都不敢喜欢你了。” “那也要有人喜欢我才成啊。”她没当真。 天光正好,不远处抱着叶琰的冷血恰好看了过来,恰好撞上丁灵琳的目光,唯独谢泠没注意到。 “我们阿泠长得这么漂亮,还勤劳能干,谁不喜欢?”她揶揄一笑,又怕谢泠害羞,换了个话题说起正事,“对了,这几日我和叶开要出一趟城,不好带着阿琰,要劳烦你接她过去住了。” “没问题啊。”谢泠当即应下,“不过为了哄好她,我估计还得贿赂一下冷大人,否则她可不买我的账。” 丁灵琳拍着石桌笑得停不下来。 她倒是挺想帮冷血挑明了的,可惜冷血好像并不想说,估计也是顾忌着楚留香吧。 留在他们家吃过一顿午饭后,谢泠便带着叶琰回合芳斋去了。 当然叶琰还是由冷血抱着的,还硬是要冷血陪她一起在合芳斋住到叶开和丁灵琳回扬州,冷血最不擅长和人辩论,就这么被一个两岁多的小孩给磨得答应了。 谢泠一边走一边听着叶琰在他怀里笑得格外开心,只觉自己的心情也有变好,一路都弯着唇角。 在他们一前一后走进合芳斋大门的时候,对面天香楼正对着这方向的雅间窗户边,一个男人喷了一口酒。 而坐在他对面的人相当不解,也朝着窗外望了一眼,“胡大侠你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胡铁花:卧槽?!!! · 昨天痛经一整天……出了个门回来更痛了……写完这章我已经是一条死鱼了(倒地)可能有错字……等我好点再修吧 爱大家么么哒TAT   ☆、第60章 “没、没什么。”胡铁花觉得自己喝下去的酒醒了大半,匆匆站起来往外跑,“我还有点事,改天再找你喝酒!” 被他扔在天香楼的这人一头雾水,但见他跑得飞快,也忍不住猜想大概是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要办吧。 事实上胡铁花也的确认为自己有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办,他这趟心血来潮拉着已经有段日子不愿意下船走的楚留香来扬州,好说歹说对方才同意,不过为了谨守那个尽量不出现在谢泠面前的约定,到了扬州后,楚留香也没来过这条街,今日有个旧友请他喝酒,原本他想脚上楚留香,结果这人听说是在天香楼就给拒了。 胡铁花出客栈前还嘲笑他,你这哪里是不想在她面前出现,凭你的本事真要让她不发现你的踪迹可简单极了,你只是自己不敢见她吧。 楚留香不理会他,他也没趣,径直去了天香楼和旧友喝酒,哪里知道喝到一半就看见谢泠和冷血笑着一起进了合芳斋的大门,更重要的是,冷血手里还抱着个孩子。 当下吓得他连喝酒都顾不上了,急忙飞奔回客栈,“老臭虫!我刚刚见着谢姑娘了!” 楚留香正站在那画屋内的角落里的一盆兰草,听到他这么说也没停下笔,“你去天香楼,对面就是合芳斋,见到她不是很正常吗?” “不是啊,我还看见了冷血。”胡铁花说,“他们俩居然连孩子都生完了!” 正在勾勒最后一笔的楚留香听到这句直接画歪了,总算抬起头来,“……什么?” 这个模样对他来说已经很是失态了,胡铁花叹了一口气,“我刚刚在天香楼的雅间里看见的。” 楚留香皱着眉放下手里的笔,好一会儿后才缓缓开口道:“也挺好。” 胡铁花:“……” “你怎么这个表情?”他笑了笑,“阿泠是个很好的姑娘,她找到好归宿难道不好?” “……你真觉得好?” 这回楚留香没回答,不过也没再管他面前画了一半的兰草图了。 虽然他看上去好像真的并不在意,但胡铁花还是觉得不对,“好好好,那你陪我喝会儿酒吧,我刚刚喝到一半看见她和冷血,就回来了。” 楚留香斜睨了他一眼,半晌才回道:“好。” 酒是这间客栈里最贵的梨花白,不过在他二人喝过的酒中,大概也算不了什么好酒。 楚留香的心情究竟如何,在喝酒时的动作上还是看得出不少的,胡铁花认识他三十多年,自问不可谓不了解。 这会儿他虽然看似淡然,但喝酒时还是比往日急上了两分。 只可惜这酒醉不到他。 “不过你当初做了那么多事,不也是希望她能过得好一点嘛。”胡铁花感慨道,“我方才见她笑得很开心,应当过得不错吧。” “过得不错就好。”楚留香点点头。 胡铁花见他这个模样,又有些词穷,但他憋不住话,想来想去还是没忍住问,“那……既然都这样了,你还见不见她?” 楚留香听了却笑了出来,“你让我用什么身份去见她?” “……也是。”胡铁花长叹一声,“唉。” “你唉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想到你为她做了这么多,结果……” 结果她什么都不知道,还嫁给了别人。 楚留香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什么都没再说,继续喝起了酒。 这间客栈离合芳斋也不过三条街的距离,若是用上轻功,不消一会儿就能到,喝过酒后楚留香站在窗边看着自己原本准备画下来的兰草,沉吟了许久,到底还是没有按捺住亲自去瞧一眼的心情。 胡铁花说的其实不错,他若真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前去看她几眼,她肯定也是发现不了的,但更重要的是,他其实也有些怕见到她。 感情这种事,如果真能全然克制,大概只能证明喜欢得不够而已。 他总怕见到了人自己就克制不住不想守那个约了。 但现在既然她都已嫁人生子,去瞧上一眼大概也没关系了吧。 胡铁花喝多了正趴在桌边睡,没听到他出去时的动静,嘴里还在嚷着“你别闹”和“回华山”之类的梦话。 他听了只觉好笑,这人自己就一身的烂账,居然每次还义正词严地教育起他的感情问题。 正是秋高气爽的好日子,合芳斋和天香楼所在的那条街繁华不减当年,来来往往的行人络绎不绝,隔着好远的距离就能看见有人在那排着队。 楚留香虽有直接进去不叫人发现的本事,却还是犹豫了一下,排在了队伍最末尾。 也算他运气差,到他前面那一位的时候正巧卖完今日的份例,那个带一些岭南口音的小姑娘头也不抬地朝着他和他身后的人喊道:“今天已经全卖完啦,各位还请明日赶早。” 若是没记错的话,她应该是叫阿芝? 他这样想着,然而尚未来得及开口,就瞧见她抬起了头,脸上的神情活像是见了鬼,“楚楚楚楚楚留香?!” 楚留香身后的人在听到她说已经卖完的时候就全散了,所以这会儿倒是的确只有他一个迎着风站在那,可惜脸上并无笑意。 “您、您怎么来了?”阿芝揉揉眼睛,还是不太敢相信自己看见的。 他扫了一眼这堂屋内并无多大变化的陈设才开的口,“路过扬州,便来看看。” 听到他说话,阿芝仿佛也是确定了这不是幻觉一样,撇了撇嘴,“您要是找掌柜的,她这会儿不在。” “那冷大人呢?”他问。 “冷大人在,不过估计陪着小小祖宗呢,您要进去吗?” 听到阿芝用熟稔亲昵的口气说出这句小小祖宗,楚留香的表情还是有一瞬间的僵硬。 但来都来了,没道理人都不见一面就走,于是他点点头,“那我进去找他。” 阿芝本来也没想拦他,非常果断地让出了路,但脸上的表情始终算不得好。 毕竟是住了很长一段时间,这宅子里的一草一木他都很是熟悉,一路从重重回廊穿过,便是谢泠平日起居用的小花厅。 还没走进去他就已经听到里面有小孩子的笑声传来,听上去很是愉快。 他垂了垂眸,走上前去在门边叩了一声。 坐在那的一大一小霎时一起回头。 他认识冷血也有好几年了,但还是第一回在他脸上见到这种类似于震惊的神情,而被冷血抱在怀里的那小女孩则是非常好奇地盯着他。 在气氛陷入尴尬的沉默之前,居然是那个小女孩先开的口,她用手戳了戳冷血的脸,“这是谁?” 冷血居然一点都不生气,任由她动作,好一会儿后才回答这个问题,“一个朋友。” 进屋坐下后,楚留香也将这一大一小打量了回来,那小女孩显然对他并不感兴趣,只攀着冷血的脖子扭来扭去。 很难想象一个气质这么凌厉的人在这种状态下居然十分若无其事,一丝的不乐意都没有。 果真是宠得厉害。 他们俩要叙旧其实是有些尴尬的,再加上冷血本来就不善言辞,对话进行得非常不顺利,最终是冷血先站了起来,将怀里的小女孩放在身下铺着软垫的椅子上,又摸了摸她的头发,“我去泡茶,你别乱动。” 他本意是想喝一点茶打发时间避免这么继续尴尬下去,但这行为落在楚留香眼里,就颇有几分在告知自己他是此间主人的意味了。 坐在椅子上的小女孩非常乖,没有怎么动,就是一直眨着眼睛望着楚留香。 也是先入为主,楚留香总觉得能从她眉眼里看出谢泠的痕迹来,心情是真的复杂。他听到自己问她:“你娘呢?” 小女孩歪了歪头,“出门了呀。” “她有说何时回来吗?” “没有。”提到这个,她显然不太开心,扁了扁嘴。 恰好冷血也泡完茶过来了,她几乎是立刻扬起了手要他抱。 看见冷血动作熟练地把人抱回怀里,楚留香的心情更复杂了,他尚且记得当初和冷血一起在金陵调查机关案时对方那个对一切柔弱的人和事唯恐避之不及的态度,和现在比起来,虽不能说判若两人,但到底还是有很大差别。 这种心境之下,连这杯茶都好似完全是苦的,一丝回甘都尝不到。 “我这趟正好路过扬州,所以就来看看。” “……还是要走?”冷血似乎极不解,眉都皱起来了。 楚留香却没多想,点点头,嘴角扯出一丝若有还无的弧度,“我还有事,应当不会逗留很久。” 冷血见到他这个表情,更替谢泠心塞了,虽然他同楚留香也算有几分交情,但是对于他和谢泠之间的事,他还是忍不住会偏向谢泠一点。 “她……等会儿就回来了。” 楚留香吃不准他的意思,但转念一想,自己这贸然跑上门来,的确不是什么值得他们欢喜的事。 就在他想着要不这一面也别见了的时候,门口已经响起了一个在他脑海里响起过很多回的声音。 “阿琰你看我给你拿什么回来了!” 语调无比轻快,尾音翘起,每一个字都在诉说说话人的心情有多好。 只可惜在见到屋内人的下一刻戛然而止。 她怀中抱着一个木盒,脸上的愉快表情尚未褪下,但眼神却已顿住,动作也跟着一道僵硬了起来。 楚留香知道自己这样盯着她很失礼,却还是放任了自己没有移开目光。 谢泠张了张口,好似总算反应了过来一样,垂下头走进门来。 “久见了。”他在心里补了一声阿泠。 “……是有挺久了。”谢泠的声音很低。 人走近了他才发现,她腰间还悬着自己送的那柄匕首。 楚留香几乎是要苦笑了。 在冷血怀里窝着的小女孩可不管他们俩的反应是不是不太对,盯着谢泠手里的盒子不放,“这是什么呀,姑姑?” 楚留香:????!! 作者有话要说:  楚留香:我悲伤都酝酿完了你才告诉我这是你姑姑?! 叶琰:我娘的确不在啊???? · 哎我还是第一次写到六十章……值得纪念(。   ☆、第61章 谢泠总算抬起头来,朝着她露出一个笑,虽然看着有些勉强。 “这可是我特地让朱停给你做的,会发出好多种声音呢。”她一边说一边掀开盒盖,拨了一下最右边的那个木片,果然里头瞬间传出了相当悦耳的鸟鸣声,再拨一下边上那个,鸟鸣声又变成了淙淙的泉水声。 叶琰果然很喜欢,眼睛都亮起来了。 她抱着这个盒子爱不释手,冷血干脆也将她放了下来,让她在一旁的椅子上坐着玩这个。 楚留香缓过神来,才知道是自己误会了,再看向谢泠时心情更复杂了。 谢泠其实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察觉到他投过来的目光,自觉无处可躲,只好迎面对上,“你……怎么忽然来了?” “要办一些事路过。”对着她,他还是多解释了两句,“来都来了,我便过来看看。” 两年多不见,谢泠好像变化也不大,不过同当年最开始那个穿着粗布衣裳瘦弱得风都能吹倒的模样还是差了很远。 说来奇怪,他分明见过很多回后来她过得宽裕了之后略施粉黛的美丽模样,但最常想起的还是十六岁时的谢泠在他背上哭得无比伤心的场景。 那年过完上元离开扬州后,他曾经做过一个梦。 梦里面谢泠像记忆里那样趴在他悲伤哭,眼泪一路滚落到他颈间,说的话却是告别时的那几句。 她说,你在这里停留太久了,而我这个人又很容易得意忘形。 醒来后楚留香忍不住想,我可能也愿意让你一辈子得意忘形下去。 但这句话当时的他没立场说,后来的他没机会说。 现如今一别经年,更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大概是他们俩之间的气氛太过微妙,没一会儿,冷血便主动抱起了叶琰走了出去,把花厅留给了他们俩。 他不出去还好,一出去,谢泠更不知所措了,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好一会儿后,她才总算憋出一句话来,问他:“那是很快就走吗?” 其实说完的瞬间她就有点后悔了,这赶人的意味好像也太明显了一些。 幸好楚留香没在意,不过也没正面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指了指门口的方向,问她:“方才那小姑娘是?” “啊,阿琰是叶大哥的女儿,这两日他们夫妇有点事要出城一趟,才将她放在我这儿的。” 她认识的人里,姓叶的应当不多,还能用大哥来称呼,楚留香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人选,“叶开?” “嗯。”谢泠点头。 “我方才见她似乎很喜欢冷大人的样子,差些以为是冷大人的女儿。” 谢泠差点没绷住表情要笑出来,“……冷大人尚未娶妻。” “那就好。” “什么?”她不是很懂他这个反应。 “没什么。”他笑了笑,不忍她继续这么纠结尴尬下去,干脆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谢泠见到他动作,下意识地让开一步,却又在站定之后忍不住抬头去看他的表情,目光交错之际她察觉到楚留香好像叹了一口气,又好像没有。 “要……走了吗?”她问道。 他点头,“我恰好路过罢了,还有事。” 虽然原本就没打算听到什么是特地来看你之类的答案,但听到他这么说,谢泠的心情还是忍不住从低落变成了更低落。 只是她清楚自己没什么留人下来的立场,只好抿了抿唇,“我送你。” 楚留香却之不恭。 住了这么多年,谢泠头一次发现从花厅到前边的这段回廊有这么的绕,分明也没有刻意放慢步速,却好像走了许久。 这期间她也想过要不要开口说点什么,但搜肠刮肚还是什么都说不出口。 她不知道的是,对方的心情其实同她差不多。 一路行至门口,两人又是同时停下,只可惜酝酿在胸口的话尚未来得及吐出哪怕一个字,就被从府学回来的谢星给先打断了。 十二岁的少年比当年他离开时要高上不少,稚气已脱,眉眼也已长开,看上去倒真有几分男子汉的味道了。 他长得较谢泠更精致些,不过还是能看出相似的痕迹,尤其是那双眼睛,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澄澈通透。 只可惜这对漂亮眼睛的主人对着他的态度相当不好。 “你怎么来了?!” 楚留香深觉对不太住这个徒弟,又哪里会计较他的态度,抿了抿唇把先前的说辞又拿了出来,“恰好路过扬州。” “哦,那要是不路过的话就不会来吗?”谢星哼了一声,“我还以为你早把你收过徒弟这事给忘了呢。” “我怎么会忘。”他这么说,楚留香也忍不住想起了这两年听到过的一些传闻,“司空摘星的名声传得这般广,我便是想忘也忘不了啊。” 这避重就轻的态度让谢星更生气了,但是当着谢泠的面很多话他不想说出口,干脆拖着楚留香就要走。 谢泠站在合芳斋门口,想要阻止,却只见到谢星一边拖着人一边背对着她摇了摇手,“姐姐我一会儿就回来。” “……好。” 他们走的方向恰好是楚留香和胡铁花住的那个客栈的方向,所以楚留香也乐得他这么拉着自己,哪怕一路上被不少行人行以注目礼都没有在意。 谢星带他去的是他和陆小凤的一处秘密基地,有时他在府学实在听得无聊便会溜过去玩儿,里头有他俩搜集的许多千奇百怪的东西,还有朱停新做出来的各种机关,不熟悉的人进去,肯定会被里面几乎半步一个的陷阱给搞到发懵。 但楚留香是什么人,普通的奇门遁甲根本难不倒他,在那个院子门口只稍微看了一眼就知道该怎么走了。 “这里的东西都是你布置的?” 谢星还生着气呢,先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才摇头否认道:“大部分是朱停布置的。” “挺有那么回事的。”楚留香笑了笑。 虽然听上去像是在夸奖,但谢星还是从里面听出了一点不以为意的味道,他有点不服,“那你先走。” 楚留香也没和他客气,信步往里走去,一步都没有停顿。 一直走到最里头都没有触发任何机关。 站在院口的谢星张了张口,有些泄气。 他算是又一次感受到了朱停和陆小凤口中的楚留香非常厉害究竟是怎么个厉害法。 “行了,你也不用不开心,正好这些都是我懂的而已,换个不懂的人来也不行。”楚留香说。 “说得好像你什么都懂似的。”他连声师父都不想喊,闷头往里走,找出两坛酒,扔了一坛过去,“陆小凤放在这的,喝不喝?” 楚留香哭笑不得,“你还学会喝酒了?” “喝酒有什么了不起的吗?” 曾经贴心的徒弟变得不停朝自己吹胡子瞪眼总是心塞的,楚留香接过那一坛酒,叹了一口气,“你姐姐不知道吧?” 谢星恨不得掐他一顿,“你别提我姐姐!” “我当初走……” “我不想知道。”他打断楚留香的话,扭过头去,“反正走都走了,不是路过你也不会想到回来。” 楚留香原本想伸出去摸他头的手顿在了半空,好一会儿后才放下,“……你怪我也是应该的。” “那姐姐呢?” 看着少年强撑着的别扭表情,楚留香心里也有点不是滋味,他也不想告诉谢星,当初其实就是谢泠希望他走的,只能抿了抿唇,“阿泠她过得不是挺好吗?” “哪里好了啊!”谢星简直要被他气死,“姐姐一个人的时候总是拿着你送的匕首发呆!” 他提到匕首,楚留香才想起来今天还在谢泠腰间看见了,一时间也有些恍惚。 开封了的酒坛飘散出相当诱人的香气,他喝了一口,辛辣的味道直冲喉间,却意外地并不觉难受。 “还是说,你真的像陆小凤说的那样,有很多红颜知己所以根本不在乎姐姐。” 楚留香有短暂的语塞,他不喜欢说谎,但也知道若是承认了以前的确有过不少红颜知己的话,谢星指不定就要当场欺师灭祖了。 事实上他这个迟疑的表情落在谢星眼睛里,已经等于默认了。 “哼!” “我和阿泠,最主要的问题不是这个。”他顿了顿,“她既不愿我留下,我也只能祝她找到更适合她的人。” 说是这么说,但想起几个时辰前他听到胡铁花说谢泠和冷血孩子都生了的时候,心里还是舒服不了。 而后得知那只是个误会的时候,随着惊讶一起涌上来的的确是喜悦。 “好,这是你说的!”谢星咬牙切齿地喝干净了最后一口酒,“我记住了。” 楚留香对着少年恨恨的表情,有些词穷,又想到这回见面他连一声的师父都没喊过,顿时更不是滋味了。 但关于谢泠的事,如果真可以这么轻易做下保证,他也不会在胡铁花说到她嫁人生子之前连见她一面都不见了。 他知道她并不需要自己一时的热情,所以才更愿意远远看着。 “我再也不帮你防着冷血了!”谢星扔掉手里空了的酒坛。 陶质的酒坛落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响。少年像是再也找不出什么话与他说一样,径直站了起来往外跑去。 “哎你怎么来了?”门口又响起一个清亮的少年音,显然是陆小凤。 “我这就走了!” “啊?”陆小凤相当不解,“你怎么了?要去抓贼?” 谢星就差在他面前剁脚了,“我怕我再不走就忍不住要欺师灭祖了!” 他说到这里,一年前从喝醉的他那得知他真的曾拜师楚留香的陆小凤也立刻反应了过来,“楚前辈在里面?” 楚留香也正好喝完自己那一坛酒的最后一口,一抬眼就看见了那个穿猩红长袍的少年跑了进来。 他的态度比谢星还是好很多的,“前辈怎么忽然回来了?” “正巧路过。”他站起来抖了抖衣袍,又仿佛想起什么,同他开口道:“多谢你的酒。” 陆小凤非常大度地摆摆手,“就当报答前辈当年给我买的糖葫芦啦。” ……别人家的徒弟真贴心。 作者有话要说:  楚留香:还我甜甜的小徒弟啊!啊,羡慕江大侠! 阿星:我没有欺师灭祖已经很克制了好不好! · Anyway,很快就克制不住了   ☆、第62章 楚留香回到客栈时胡铁花刚清醒不久,睡容未褪,见他走进来,狐疑地打了个哈欠问道:“老臭虫你这是从哪里回来?” “合芳斋。”他走过去坐下,表情稀松平常得很。 他越是这样,胡铁花的反应就越大,“什么?!你还真去了?!” 楚留香觉得好笑,“之前我说不去你不是还很可惜吗,怎么现在又一副不想我去的样子?” 胡铁花啧了一声,“我那会儿喝多了酒,说的话也不过脑,方才醒了仔细想想,还是你说得对,你的确不该出现在她面前的,何况她还嫁人了。” 他说到这个,楚留香又想起促使自己过去的直接原因,虽然谈不上生气,但还是相当想揍他一顿,“你看见的那个小姑娘不是冷血的女儿。” “那是谁?!”胡铁花的眼睛都瞪圆了。 “叶开。” “啥?!谢姑娘是嫁给叶开了?!” 楚留香抚了抚额,“那是叶开和他夫人的女儿,托付给阿泠照看几天。” 胡铁花这才拍着胸口长舒一口气,“你怎么不一下子说说明白,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冷血在养谢姑娘和叶开的女儿。” 楚留香哭笑不得,“你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 “全江湖都知道他冷酷孤傲,结果我看见他一脸温柔地抱着个孩子,有这种联想也很正常吧?!” “……他算不得冷酷,也不孤傲。”楚留香顿了顿,“那些传言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真正见过他的人能有多少。” “结婚生子”的误会解开后,难免又要迎来“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这个问题,虽然这一回胡铁花并不是直接问的,而是问他打算什么时候走,不过里面的意思他二人反正不言自明。 “……再说吧。” “其实吧,你既然见都见了,也不在乎多见几次了吧。”胡铁花拍着他的肩膀感慨,“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小心翼翼的。” 楚留香没想到他会用小心翼翼来形容自己对谢泠的态度,但又觉得这个形容的确无从反驳。 他还记得当初自己去托太子帮忙的时候太子惊讶过后调笑的话,他说看来江湖传言也不尽然属实,你这风流的代价好像也太大了一点,居然还能被人称赞为潇洒? 虽然不管风流还是潇洒都是旁人评价,他并不在意,但听到一个比自己小了两轮的少年这样揶揄自己,他还是有些尴尬和无奈。 这两年他去过的地方不少,见过的女孩子亦不少。 各种性格都有,其中也不乏绝色美人,却很难有一个像谢泠那样的女孩子,让他总忍不住想伸手摸一下她的发顶,又能止于这个动作便感受到满足。 所以胡铁花说他小心翼翼,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没错的。 当初离开虽然大部分的原因是出于尊重谢泠的意愿,可在他内心深处,未必不认同谢泠说的那番话。 她坚持认为他们俩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至于原因,两人心知肚明,更是没有特地戳破的必要。 胡铁花也是一早就劝过他的,说他们不合适。 后来想想,他自己未尝不知道,但还是没能忍住想靠近她。 这是喜欢吗? 是的吧,可大概也算不得有多喜欢。 但这种矛盾的心情,在积攒了不曾见面的这些年月后,好像一点都不曾变淡,反而在隐秘的角落里发酵得更不受控制了。 他在客栈里回顾前尘而犹豫的同时,谢泠其实也很崩溃。 在楚留香被谢星拉走后,她就直接回屋去了,没想到刚准备进厨房准备晚饭,就看见冷血皱着眉站在厨房口,大概是在等她。 但他手里居然没抱着叶琰,她有些惊讶,“阿琰呢?” “睡着了。”冷血言简意赅地回道,而后抬眼看向她,像是要从她的表情上看出些什么一样,好一会儿后才又开口问,“他走了?” 虽然没说出名字,但谢泠也不至于听不明白这个他指的是谁,下意识地扯了扯嘴角点头,“嗯,走了。” 而他见到她的反应,眉头瞬时皱得更深。 谢泠觉得他可能是有事要找楚留香,还想说现在出去追他和谢星应该还来得及,然而下一刻冷血忽然又走近一步,“你还喜欢他吗?” 谢泠:“……” 看她陷入沉默,冷血也有点后悔自己的直接,只是想到楚留香人都回来了这个事实,他还是顺着那句话说了下去。 他说:“我……很喜欢谢姑娘。” 谢泠:“?!” 看着他认真的神情和说完便涨红的耳朵及侧脸,她心知这应当不是玩笑,却还在做最后的挣扎,“这……这不好笑的。” 但这反应显然让冷血很泄气,他咬了咬下唇,声音低了下去,“是真的。” “不是……我……”她也是真的被吓到了,这告白来得毫无征兆啊??? 这几年她和冷血的接触也不少,两个人的相处方式也始终和最开始区别不大,在她心里,早把冷血当成在这里最好的几个朋友之一了,结果他忽然冒出来这一句?! 谢泠差点就没法从这种震惊中回过神来,好一会儿后才想起来,自己方才话才说了一半,但犹豫着再开口的时候,冷血已经说了一声抱歉转身走了。 ……不是,你说什么抱歉啊! 她站在厨房门口欲哭无泪,连做晚饭的心思都没了,切菜时更是差些切到手指。 脑海里千思万绪乱七八糟地团成一团,如何都解不开。 这场突如其来的告白让他们俩都相当尴尬,这种尴尬甚至延续到了晚饭时的饭桌上。 谢星还在气楚留香,注意力不怎么集中,下错好几次筷,不曾注意到有哪里不对。但陆小凤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他们俩之间气氛不太对头,整个吃饭过程中,冷血居然一眼都没瞧谢泠。 这不合理啊! 而且谢泠也没像平时那样在吃饭时都不忘记逗叶琰,两人的神态动作都不自然不说,眼神似乎还在刻意避开对方,简直太刻意了。 再联想到今天楚留香来过的事,他顿时便猜到了大概发生了点什么。 说实话,这比楚留香回来让他惊讶多了,毕竟这两年多了冷血可是一点要说出来的意思都没有,他之前都同谢星开玩笑说过让他不用担心冷大人,因为凭借冷大人那个性格,估计是不会让姐姐知道他倾心于她的。 虽然被打脸让他心情复杂,但更令他在意的是,楚留香到底是来干了什么,才能把他刺激得给说出来了啊? 陆小凤觉得,今天真是神奇的一天。 事实上谢泠此刻的心情也差不多,这半天内发生的事实在是让她有种信息量太大一时承受不来的感觉,就连洗碗的时候都还懵逼着。 她努力回想着自己和冷血相处的细节,还是觉得和叶开夫妇他们没什么大区别啊?! 当然冷血人的确很好,尤其是在教她掌法的时候,非常耐心。 但哪怕是这样,她也找不出什么这是一朵桃花的痕迹来。 所以怀着这种不敢置信的震惊心情洗完碗出厨房的时候又看见站在门口的冷血时,她是真的有点不知所措了。 难道要发一张好人卡给他吗?! 结果她还没出声呢,冷血张口又是一句,“我知道,你还喜欢他。” 谢泠:“……” “所以,我只是想告诉你一声。”他抬起头朝她露出一个非常难得的笑容,却显得有些苦涩。 “谢谢。”谢泠终于没再避开他的眼神,直接迎了上去,“谢谢你。” 有这么好的人喜欢自己,说到底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只可惜她深知自己的秉性,连勉强一下自己的想法都生不出,除了感谢只有抱歉。 “楚留香,也是喜欢你的。” 谢泠还没从他前一句里缓过神来,冷不防听到他又来了这么一句,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 只见他停顿片刻似在犹豫,但几瞬后又深吸一口气,仿佛作下了什么重要的决定一般,开口对她说:“掌法是他留给你的。” “他——” 冷血点了点头,又补充道,“还有护在合芳斋周围的高手也是。” 如果说掌法的事谢泠曾经有过怀疑,毕竟冷血擅长用剑,平时也只用剑;那么那些曾经被叶开发现的合芳斋周围的高手,她是真的从没联想到楚留香身上去,毕竟当时冷血亲口承认过,那些是他的人。 看她这么惊讶,冷血又多补充了一句,“我没骗你。” “可……你说过那些是你的人啊。”谢泠下意识地将心中的疑惑说出了口。 毕竟牵扯到太子,不好完全说明白,所以他犹豫了一下后也只能解释得笼统又含糊:“是他安排给我差遣的人。” “……你以前没提过。”谢泠的声音很闷,“是他让你不要说的吗?” “嗯。”冷血承认了,“可我不想看你再不开心。” 青年说这句话时的表情太过认真,眼神里闪烁着的光芒叫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作者有话要说:  胡铁花的脑洞是真的很大…… 以及我猜一定有人看见内容提要以为是男主告白(。 · 练车练太累了写完已经快神智不清……有bug或错字尽管提OTL   ☆、第63章 谢泠一瞬间觉得脑子很乱,下意识地道:“其实我开不开心不重要——” 青年很少会打断她的话,但这次他却否定了她:“对我来说,很重要。” 这句话像是一道雷,一时间将谢泠乱七八糟的思绪全部劈开,只留下了这句话。 她想看着对方的眼睛,不知为何却无法在直视对方真诚明亮的眼。 她偏开了视线,想要转移话题。可青年却轻声的开了口。 他的声音很轻,也不像往日里说话般掷地有声,反而带上了一丝不安、一丝惶恐、一丝害怕现状不再的小心。 他说:“谢姑娘,我喜欢你。” 同先前说完便是抱歉扭头就走的慌张模样完全不一样,此刻的冷血虽然也并非完全镇定,但却仿佛已经做好了承接所有可能性的准备,就这样站在她面前,巍然不动。 “我……”她张了张口,从未觉得自己居然词穷到了这个境地。 他似乎也并不惊讶的态度,大概是看穿了她的纠结和慌乱,往后退了一步,给了她反应的余裕,同时也讲了个再顺当不过的借口,“我去看看阿琰。” 她站在原地看着他转身往右厢房的方向走去,总觉得他的步伐还是较平时更快些,也不知到底是不是错觉。 “姐姐很苦恼吗?” 听到身后忽然响起的声音,谢泠被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陆小凤正躺在厨房的房梁上,手里还拿着几颗花生,每剥开一颗都将其高高抛起再用嘴接住。 他边上悬着厨房里最大一盏琉璃灯盏,此刻还亮着,灯火跳跃之下,他的表情也十分生动,吃完最后一颗花生后,才拍了拍手跳下来,稳稳地落在她面前。 “我都听见啦。”陆小凤朝着她眨了眨眼。 谢泠登时更窘迫了,下意识挠了挠脸,“……你、你别同别人提起这件事。” 陆小凤笑了笑,“提不提区别都不大呀,就算冷前辈不说,大家也知道他喜欢姐姐吧。” “……什么?” “很明显啊。”陆小凤跟她解释,“每次过来,他都在偷偷看你啊,就是阿星总是在故意遮姐姐的视线所以姐姐没注意而已。” 以谢星对冷血那个态度,这种事他的确是做得出来的,但真的听到陆小凤这么说,谢泠的嘴角还是抽搐了好一会儿。 “总之姐姐不用很苦恼啦。”他见她表情纠结,还开了句玩笑:“何况冷前辈真的不错呀?” 谢泠没好气地捏了一下他的脸,“小孩子别管这些。” “我不是小孩啦!”陆小凤反驳道。 他不说谢泠还真意识不到这一点,但现在回忆起来,他的确比初见时高了不少,虽然朝夕相处间感触不深,但少年人长起来的确是快,现如今陆小凤已经快要同她差不多高了。 与他闲扯了几句带玩笑意味的话后,谢泠总算稍微恢复了一些冷静,经他提醒,她才意识到,再过几日秋闱就该放榜了。 虽然考秀才的时候谢星让她惊喜了一把,但现在考举人,老实说她觉得只要别落榜,就是很大的惊喜了。 接下来的几日,冷血虽然因为叶琰的关系一直在合芳斋呆着,却几乎避开了饭桌以外所有能见到谢泠的场合。 谢泠非常尴尬,却又没有跑去跟他说不用如此的立场,愁得很。 但这件事多少冲淡了一些楚留香回来对她内心的冲击,加上楚留香来了一次便没有再出现了,她便理所当然地觉得,他应当是已经离开扬州了。 毕竟楚留香自己都曾说过是有事来才路过的。 被冷血告知的那些事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虽然在此之前她就已经觉得,她实在是欠楚留香许多,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实际上她欠他的比她以为的还要多更多。 而她又没有任何可以报答给他的。 甚至还出于无比自私的想法求他离自己远一点。 她不知道的是,楚留香其实是来过的。 还正好听到陆小凤见缝插针地劝慰她,不要纠结了,心疼冷前辈的话,不如和他在一起试试呀。 他不知道谢泠主要的烦恼在哪里,所以理所当然地认为她是在为了冷血纠结,谢泠也觉得解释无益,每每听到这样的话只能笑着摇摇头然后转过脸去。 楚留香倒还不至于误会她也喜欢冷血,但看到那样的场面,又会忍不住想起当初谢泠挺直着脊背对他说的那番话。 贸然打扰了一次已是失礼,再打扰恐怕更甚。 而在那次之后,高亚男又正好追来了扬州,同胡铁花又是一顿鸡飞狗跳。 楚留香总觉得高亚男这回的态度不太寻常,毕竟是多年交情,实在难以放心。 胡铁花就差没收拾包袱逃了,但看在他的面子上,三个人还是一起喝了一顿酒。 这是一顿算得上各怀心事的酒。 期间也不知道是不是想活泛气氛,胡铁花居然还同高亚男讲起了楚留香被谢泠拒绝的事。 高亚男十分惊讶,“看不出来啊,你也有这么一天。” 楚留香哭笑不得,“我又不是银子,难道还会人人都喜欢吗?” “这和喜欢不喜欢没关系吧。”她的表情变得有些寂寞,“那位谢姑娘或许只是知道你不会为了她停留一辈子而已。” 饶是楚留香想反驳,也觉得的确是这个道理。 但他沉默的态度让高亚男更嫌弃了,“但你这个样子,也还是不负责任啊,我倒希望那位谢姑娘并不太喜欢你,早点把你忘了才好。” 他也清楚他和谢泠之间最好的结果大概就是高亚男说的这样,但听到这番话心里还是下意识地抗拒。 结果第二日醒来,胡铁花又已趁夜跑了,高亚男提着剑差点没把他那间房的房门砍碎,吓得店小二就差跪下喊她姑奶奶了。 楚留香知道她心里难受不发泄不行,干脆陪着她打了一场,当然,不是动真格的。 打到最后她却还是蹲在房顶上哭了起来,那个伤心欲绝的模样叫他看了都心疼,再想起上回姬冰雁难得从沙漠里出来时还问过她和胡铁花最近如何的事,深觉这三个人真是一笔理不清烂账。 “每次我都想,要是我能不喜欢他就好了。” 楚留香递给她一块手帕,他说不出什么那就别喜欢了之类的话,也知道所有的道理在她身上都是无用的。 因为她每一次的追逐都是明知结果如何仍一意孤行。 他是佩服这种勇气的。 高亚男同他认识这么多年,在蝙蝠岛上的时候更是已经把和胡铁花的那点事全露了底,所以也没什么好顾忌的,眼泪鼻涕全都往他的手帕上擦,越哭越委屈。 楚留香猜想她也是很久没这么哭过了,干脆就坐在房顶陪着她,良久,才听到那哭声渐渐弱了下去。 他以为她是睡着了,却没想到一回头就看见高亚男已经将凌乱的头发整理得干干净净,见他疑惑,居然还笑了一声,“手帕都这样了,就不还你了。”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不可置否地点头,又不放心地问了一句,“你还好吗?” “好不好有什么区别吗?”她语气像是认了命,但转瞬又站了起来,“说到底,我还是不信他一点都不喜欢我。” “……他肯定是喜欢你的。”楚留香说。 “只是不想与我在一起。”说到这里她又垂了垂眼,叹了一口气,“算了,我不是早就知道吗。” 但知道是一回事,真的一遍遍经历又是另一回事。 虽然相当不合时宜,但此刻的楚留香还是忍不住想起了谢泠。 他当然不会如同胡铁花这般,却也不能断言谢泠的看法是错的。 可人的感情到底是无比复杂的,正如高亚男每一次都执着地追过来那样,未来是如何她可能并不清楚,她只是确定那一刻的自己是喜欢胡铁花的。 同样他也无法作下任何有关未来的保证,毕竟这世上没人知道自己的未来会如何,但至少在这一刻,他知道他是想留下的,哪怕罗列不出个一二三的原因来;他也知道自己喜欢她,想每天看见她,想护着她,想她入梦来,也想让她开怀。 见他神情恍惚,高亚男也猜到了他这会儿想起了谁,又叹了一口气,“我和你不一样,但我多少能够明白那位谢姑娘究竟是怎么想的。” 楚留香抿了抿唇,“我也明白。” “所以你就一直忍耐着不去找她?”讲到这里,高亚男大概是想到了自己的境地,仿佛又有点生气,但最后仍是唏嘘:“与其说她不想和你扯上关系,还不如说她是觉得自己承受不了得到你又失去你的感受吧。” 毕竟这种感受,她可是很清楚的。 高亚男扯了扯嘴角,“她比我理智多了,真好。” 楚留香没有说话。 他抬眼看向三条街外合芳斋的方向,虽肉眼仅望得见天香楼的顶,眼前却仿佛已经能勾勒出在他梦里出现过许多回的那个少女的模样。 他想她此刻应当是正打着哈欠在厨房里忙上忙下,动作利落,眼神认真,分明稀松平常,却又每一寸都那么吸引人。 相识多年,高亚男也是第一回见他露出这种表情,惊讶之余还颇有些安慰,她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同他开玩笑,“能让你这个样子,我倒有些好奇这位谢姑娘究竟是长成了什么样了,想来一定闭月羞花。” 楚留香却摇摇头,但表情和语气都是她前所未见的温柔,“没这么夸张,只是……” “只是?” 他扶了扶额,唇角勾出一点若有似无的弧度,“只是我真的很喜欢看她笑。” 他这么说,高亚男只会更好奇,在下了屋顶回到房间内梳洗一番后,便说要跟他一道过去瞧瞧。 毕竟是多年的朋友,楚留香能理解她的好奇心,没拒绝她这个请求,径直带着她去了合芳斋。 这个点正是合芳斋生意最好的时候,两人出现在阿芝面前时,阿芝的眼神里瞬间全是鄙夷。楚留香猜到这姑娘误会了什么,有些好笑,只是还没等他问出那句阿泠在吗,阿芝就率先开了口。 她说:“您怎么来啦?我们掌柜的昨日便启程搬家去金陵了。” 楚留香:????! 作者有话要说:  楚留香:我只是安慰了一下反复失恋的朋友而已???为什么妹子都跑了!!! 谢泠:什么你还在??难道你不是路过了又走了吗??? · 我已经卡文卡到飞了,以前我写楚留香明明不卡的,写叶开才卡啊这到底为什么(撑脸 至于泠妹搬家的原因,相信大家都猜得到和楚留香没什么关系【。 顺说写的时候一直在听习惯失恋,觉得这首歌真的该送给高亚男,唉我好心疼她啊 · 一边做项目一边练车一边码字真的太累了……最近的评论大概都不回复了OTL当然我还是在看的!!   ☆、第64章 搬家这个决定对谢泠来说并不突兀。 早在谢星下场参加秋闱之前,那位心广体胖的夫子就同她提过,待谢星考上举人,他愿意写一封推荐信送他进金陵的澜沧学府进学。 谢泠原本还不知道澜沧学府是个什么概念,直到叶开夫妇回来接叶琰时恰好提起这事,丁灵琳霎时睁大了眼,“澜沧学府?可是那个几乎每次春闱都出会元的学府?” 叶开显然是懂行的,点头道:“是。” “不过也有个例外。”丁灵琳仿佛想起了什么,笑了一声。 谢泠疑惑:“例外?” “是有个例外没错,而且还是个扬州人。”叶开同她解释,“太和五年那位会元不仅不是澜沧学府出来的,还是个连金陵府学都没进过的商贾之家出身的公子。” 谢泠:“……” 她好像知道是谁了。 说句实话,她也没指望谢星能混到花溪云那种程度,所以春闱之前的这两年,好好进一个好一点的学府还是很有必要的。 而且这段日子她也在寻思着将合芳斋开到扬州以外的地方去,原本是打算慢慢来的,现在这么一来,倒是正好。 谢星一开始听说她要送自己去金陵的澜沧学府时非常抗拒,后来得知她也会一道去金陵,居然就同意了。 虽然决定了要走,但走之前需要处理的事也不少。 这座宅子肯定是不能动的,还得请两个仆役看顾好了,还有合芳斋的糕点秘方,也要尽快全都教给阿芝。 相处了这么久,谢泠是信得过阿芝的品行的,故而没有藏私,力求合芳斋在自己离开后还能保持现在的好生意。 事实上居于一隅也的确并非她所好,只是过去的十几年里,她有谢星要照顾,没道理这么自私地想做什么做什么,所以也就安定地在扬州城呆了这么久。 当然,如果不是遇到了西门大夫这个贵人,此刻的她就算想搬去金陵,也是个苦差事。 陆小凤自然是跟着她和谢星一起走。 离开前谢泠请这几年里相处得不错的朋友一道来合芳斋吃了一顿饭,为了照顾到每个人的口味,她做的菜差些摆不下。 朱停还是跟以前一样热爱吃鱼,他也考过秀才,但没参加今年的秋闱,用他的话说,他不是这块料子,不如少浪费些时间。 像他这样在某一方面的天赋溢出到能被成为天才的人,反正也不用局限于科举这条路,所以谢泠非常理解。 席间言笑晏晏,好不热闹,但她对面恰好就坐着冷血,一抬眼目光便要撞上,饶是谢泠想装的什么都没发生过,看见他每次都下意识避开她眼神的动作,还是非常尴尬和无奈。 也是因为这顿饯别宴上她和冷血的交流几近于无的缘故,结束后丁灵琳还跟到厨房里悄悄问她,“阿泠你同冷大人怎么回事?” 谢泠噎了一瞬,还在想到底要怎么说呢,就看见她笑得一脸促狭,顿时想起陆小凤说过的“大家都知道”。 “……你猜到了吧?”她试探性地问道。 丁灵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还以为冷大人要憋一辈子呢。” 谢泠不解,“你们真的都早知道?!” “这般明显,恐怕只有你自己不清楚吧。”丁灵琳拍着她的肩膀叹了一口气,“不过我也能理解,你心里没有他,眼里自然也看不见。” 谢泠被这个只有她不知道的事实给刺激到了,深觉更无法面对冷血。 可是再无法面对,正经的告别还是应该有一声的,毕竟这些年来冷血帮过她不少忙。 虽然自西门吹雪走后,他们见面的次数越发地少,但回忆起初识至今的相处,她还是很想亲口和他道一声再会的。 两人在练习掌法的老地方见面,没有茶水也没有酒,谁都没有先开口。 谢泠倒是很想先感谢他一番,但看着他一眨不眨的眼睛和里面流转的光芒,又觉得他应当不会想听这些。 良久,他才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谢姑娘一路顺风。” “……会的。”她点头应下,旋即又补充道:“冷大人也保重。” 明月挂在柳梢,映在一旁的清池中央,随着微风吹拂晃动不已。 坐在对面的女孩子皱着眉抿着唇重新沉默下来的模样被夜色衬得十分温柔,不自觉绞着衣袖的动作其实一点都不文雅,但由她做起来又好像瞬间变得可爱极了。 冷血忽然就回想起了三年前自己在这池边拉起喝醉的她的场景,隔了这么久,他都能清晰地回忆起她当时喝的那种酒的味道,甜得几乎恼人。 以至于他后来时常梦到那个味道,手在睡梦中往前伸去,想把人拥入怀里,可往往尚未触碰到她便已醒来。 “此去金陵,大约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回来。”她停顿了一下抬起眼来,“冷大人先前说——” “我知道。”他打断了她,“你不用说。” 他不让她说下去并不是觉得自己听不了拒绝的话,只是看见她说这话时略显煎熬的表情十分不忍罢了。 谢泠还愣着,只见他已经拿起了剑站了起来,用一种冷静又笃定的语气对她开口道:“会再见的。” 她回过神来,也跟着点头,“好。” 他们的行李不多,加起来也就一辆马车。 不过毕竟是穿越后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回出远门,谢泠没能免俗地失眠了大半个晚上,第二日困倦得一进马车就歪在那睡着了。 她注意不到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那群人,但功力日益精进的陆小凤和谢星还是注意到了的,一开始还以为是有谁欲图不轨,结果走了一整天也没有任何异动,反倒是在夜里帮他们解决了一伙山贼。 “哎,你说会不会是叶大哥提过的那些人?”陆小凤悄悄问谢星。 谢星咋舌:“不会吧?我以为只是在合芳斋附近护卫啊,难道还要一路护送我们去金陵?” 他说到这里,陆小凤不可置否地耸了耸肩,“以冷前辈对姐姐的心意,也不是不可能。” 按照谢星以前对冷血的态度,听到这话是一定要跳脚的,这次却没有,反而唔了一声算是默认。 陆小凤见他这样十分惊奇,再联想到之前他说要欺师灭祖的事,忍不住问道:“你现在不希望楚前辈和姐姐在一起了?” “你别跟我提他!”谢星翻了个白眼,一脸烦躁。 “其实吧……”他拍拍小伙伴的肩膀,用一种“我比你懂多了”的语气开口道:“虽然我也劝过姐姐要不就和冷前辈在一起得了,但是她不喜欢也没办法呀。” 她和楚留香倒是互相喜欢的,却还是没有在一起。 谢星想不明白原因,更烦了,就在他打算取下火堆上的烤鸡时,不远处的河边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是谢泠! 他和陆小凤几乎同时站了起来往河边跑了过去,虽然也不过几丈距离,但两人都用上了轻功,生怕谢泠在这方寸之间出什么事。 万幸的是,洗完头发的谢泠安安稳稳地站在那里。 但她的脸上有着不同以往的焦急和惊慌。 而他们俩也是这才注意到,她的脚边躺着一个浑身湿透的姑娘。 “我方才见她在水里顺流而下,才被吓到了。”她拍着胸口解释道,“我原本以为是……结果只是昏迷了。” 陆小凤皱了皱眉,看向躺在地上的这位姑娘,虽然她的头发被河水完全冲乱了,脸色也苍白得过分,但仍然不难看出,这是个很漂亮的姑娘。 从小江小鱼就喜欢给他灌输荒郊野外的漂亮姑娘最好别碰越漂亮越不能碰的思想,所以此刻的他下意识地顿住了脚步,却又忍不住多瞥了那姑娘好几眼。 谢星倒是没什么顾忌,就要上前去,却被谢泠喝止住了。 “你们俩把马车牵过来,我先给她换件衣服再说,这霜寒露重的,穿着这身湿衣服总不好。” 谢星皱了皱眉,“带她上马车没关系吗?” 给一个姑娘换衣裳,他们俩决计是不能上去的,万一在马车内发生点什么—— “她昏迷着呢,没事的。”谢泠知道他在想什么,顿了顿又道,“况且我也不像以前那般手无缚鸡之力了。” 这一点他们俩倒是都清楚的,毕竟偶尔还会同她交一下手看看她练得如何。 现在的谢泠,别的不说,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 给昏迷的人换衣服不是件简单的事,好在谢泠照顾人的经验很足,折腾了会儿后总算给这个浑身还凉着的姑娘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两人身量相仿,她的衣服穿在这姑娘身上也还算合身,唯一让她有点挫败的是,两人的胸围差得实在是有点多。 就在她打算拉开马车的帘子时,这姑娘也醒了过来。 谢泠一回头正好对上她疑惑又惶恐的眼神,下意识道:“你不用怕,我只是见到你昏在河里想救你一把而已。” “……原来如此。”那姑娘恍然,“多谢你了。” 她说话的声音很好听,加上长了一张明艳的脸孔,总叫人忍不住先心生好感,哪怕是还保持着戒心的谢泠也不能免俗。 “姐姐好了吗?快下来吃烤鸡。”谢星在外面喊了一声。 谢泠忙拉开帘子探出一个头,“就来。” 烤鸡的香味飘散得很快,谢泠发誓她看见了这姑娘下意识吞咽了一下的动作,顿时弯起嘴角,“姑娘下来一起吃吧?” “可以吗?”她的眼睛都亮起来了。 而后在她们俩走下去的那一瞬间,陆小凤撕扯鸡肉的动作有了瞬间的停顿。 他见过不少漂亮的姑娘,用江小鱼的话说,就是对着所有长得好看的女孩子都是甜言蜜语信口拈来。 但他还是第一回觉得一个姑娘能这么吸引人的目光。 事实上她的五官和丁灵琳比起来还差一些,与谢泠站在一块儿也没有亮眼到能让谢泠变得平凡无奇。 可偏偏就是这般吸引人。 谢泠见到他这个模样,心想莫不是他的风流浪子的基因终于要完全觉醒了?哇?! 然而下一刻,他又收回了目光,宛若无事一般地将撕开的鸡肉递了过来,“挺香的,姐姐试试吧。” 谢泠分了一半给那位面色仍旧苍白着的姑娘,对方低声道了谢。 “你怎么会在河里的?”谢星忽然问。 正小口吃着烤鸡肉的姑娘也是一脸困惑,“……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陆小凤也皱了皱眉,重新打量了她一下。 哪知她只是点点头,神情好像还有些无辜,“我真的不知道,我一觉醒来时已在你们马车里了。” 她都这么说了,他们俩也没问下去,当然内心的怀疑还是没有消除。 陆小凤之所以不怎么太担心是因为清楚后头还有一群高手跟着,而眼前这个少女,看上去也并不是武功太高。 她吃东西的模样很文雅,像个大家小姐,但言谈举止又更像是个江湖人。谢泠只纠结了一会儿就懒得想下去了,大家萍水相逢,吃完这顿了事,日后能不能再见还是未知数,何必计较那么多。 可是对方大约并不是这么想的,和他们分食完这只烤鸡后,弯起眼睛笑着感谢他们,还顺便自报了家门。 “我叫张洁洁,今日多谢姑娘搭救。” 谢泠没多想,专注地啃着手里最后一根鸡骨头,“举手之劳而已,张姑娘不用介怀。” 说完这句她又有点疑惑,这名字为什么听上去也有点耳熟?难道也是什么很重要的武侠人物? ……真是武侠小说到用时方恨少。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张洁洁又忽然问她。 “我姓谢。”谢泠回过神来,这么回道。 但她却没有注意到张洁洁在这个瞬间弯得更甚的嘴角。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方位的演技【。 如果陆小凤不是十二岁,大概就不会只是疑惑警觉,也不会觉得她武功一般了【。 · 这里的张洁洁绝对不会和楚留香谈恋爱的啦放心【。   ☆、第65章 谢泠的确没把随手救下一个姑娘这件事放在心上,到了金陵后刚安顿下来她就忙着去相看店面了。 京城寸土寸金,哪怕她现在已经算是个有钱人了,也在问及繁华地段的铺子地价时忍不住咋舌,但经过三四日的打听,她发现合芳斋在金陵也是有几分名气的,顿时心里也有了底。 在敲定这些问题之前,他们先在叶开借给他们的一座宅子里暂住,说是三人,其实大部分时间就她一个在那,陆小凤整天跑个没影,谢星则是到达金陵的第二日就拿着夫子的介绍信去澜沧学府了。 澜沧学府管得严,每一个进去的学子都是住在学府里的,谢泠虽然有些担心,但想到澜沧学府的名头就非常痛快地接受了。 毕竟一想到谢星将来可以中进士当官,她就觉得努力这么多年真是没有白费。 令她没想到的是,在她终于打算盘下一个铺子的时候,她居然遇到了胡铁花。 对方喝得半醉,见到她时下意识揉了揉眼睛,“谢姑娘?” 谢泠有点意外,“胡大侠怎么在金陵?” 胡铁花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古怪,支吾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吐出个原因。 见他这个表现,谢泠也觉得不好意思问下去,只好笑笑转移话题,“我是来这边盘铺子准备开合芳斋分号的,没想到这么巧会遇到胡大侠。” “分号?!”胡铁花更惊讶了,这一惊讶,仿佛酒也醒了许多,“那扬州那个——?” “扬州那个已交给靠得住的人打理。” 他们俩站在街边,一个不修边幅一脸醉相,另一个亭亭玉立又温和无比,怎么看都是一副很不和谐的画面,好在胡铁花那个模样看上去实在不像什么好惹的,来来往往的行人都只看了一眼就匆匆走了。 两人聊了不多一会儿,胡铁花便一拍脑袋,“完了!你在这,等会儿老臭虫可能也要跟来,我得赶快走。” 谢泠:“……啊?” “我不跟你说了总之我得赶快走,有缘再会啊谢姑娘!”说完这句他就飞快跑远了去。 谢泠还一头雾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回头一看,竟是被自己在河中救起的张洁洁。 她换了一身更合身的衣服,更显得她身材曼妙,加上她笑起来的模样又实在是迷人极了,让谢泠这个颜控看得非常满意。 张洁洁显然也还记得她,“又见面了,谢姑娘。” “原来张姑娘也是要来金陵。”谢泠笑了笑,“太巧了。” “金陵官多呀。”张洁洁向她走过来,笑得十分狡黠。 她说到这个,谢泠才想起来那日救起她之后两人夜里在马车里闲聊,张洁洁说她是想出来找个丈夫的,当时她就被这姑娘的直接给吓到了,没想到后面她又接着说,“但是我不喜欢打打杀杀,最好还是嫁个当官的。” 谢泠:“……” 不过虽然对方的性子有点古怪,但也不是不能相处,所以那一晚她们俩聊得还能算是愉快。 这会儿再听到她说金陵官多,谢泠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那我祝张姑娘找到一个如意郎君。” 张洁洁连连点头,低声嘟囔了一句那是必须的,可惜后半句说得太含糊,街上又是热闹非凡,谢泠根本没听清。 之后张洁洁邀请她去酒楼吃饭,说是要答谢那晚的搭救,谢泠本想拒绝,但在对方非常真诚恳切的眼神下还是点了头,“……好、好吧。” 结果张洁洁居然直接把她带到了金陵最出名的那间酒楼,谢泠进门的时候就有点慌了,她听说过这里有多贵,然而没等她说出那个要不换一家的提议,对方已经直接拉着她上了三楼。 贵是真的贵,但好吃也是真的好吃。 本着不浪费钱的心情,谢泠硬是把她点的菜全吃完了,差些被撑死,惹得她止不住地笑,“谢姑娘太实在了。” 谢泠很想捂脸,可惜吃太多连抬手都艰难,说话也有气无力的,“剩一点都是好多银子啊……” 张洁洁笑得更开心了,“你这样,下回我可不敢请你吃饭了。” 谢泠哭笑不得,“那就我来请你。” “好呀!”她迅速应下,又仿佛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我之前在街上听见你与人说要盘铺子?” 这不算什么不能说的事,所以谢泠很爽快地点头,“是啊,我要开糕点铺。”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交流吃方面的心得交流得极为愉快,等谢泠有力气走的时候,她们俩已比初见面时亲近不少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被张洁洁这顿饭打了个岔,谢泠直接把胡铁花走之前说的那句话给抛在了脑后,所以回去走到家门口看见楚留香时直接给愣在了那里。 对方倚在门边不知在看向什么方向,但却仿佛后脑勺都长了眼睛一样,在她走近时迅速回过了头。 谢泠下意识地用指甲掐了掐自己的掌心。 也正是因为这片刻的失神,她才没注意到站在她边上的张洁洁瞬间皱起的眉头。 楚留香仍然改不了那个摸鼻子的动作,仿佛那样能缓解气氛一样,只听他开口道:“我问了叶大侠很久,他才告诉我你暂时住在此处。” “暂时的,过几日就搬了。”谢泠扯了扯嘴角,也不想让自己表现得太过不自然,况且她还邀请了张洁洁过来吃晚饭。 “那还好我赶上了。”他说完这句才终于将视线转向她身旁的张洁洁,“这位是?” “她是我朋友。”谢泠推开门走了进去。 被归到‘朋友’的范畴让张洁洁心情很好,笑容都更明朗了几分,只可惜她看向楚留香时虽然保持着微笑,却暗含嫌弃。 楚留香在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又怎么可能连个小姑娘的眼神都看不明白,但他实在想不透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姑娘究竟为何会这么嫌弃地看着自己。 按照谢泠的性格,也不可能会把他们俩的事跟这小姑娘讲吧? 叶开借给她的这座宅子不大,但厨房花厅一应俱全,给张洁洁泡了茶之后,也差不多是可以去准备晚饭的时辰了。 好巧不巧今日陆小凤也没跑远,傍晚不到就回来了,见到花厅里坐着的楚留香非常惊讶,“楚前辈怎么来了?!” “不欢迎我?” 陆小凤连连摆手,“当然不是。” 话音刚落他又见到了从厨房里捏着一块年糕出来的张洁洁,眼睛都瞪圆了,“你怎么会在这?!” 听这意思,他似乎不是第一次见这姑娘?楚留香眯了眯眼。 张洁洁吃着谢泠刚炒的年糕,被烫得话都说不利索,缓了好一会儿后才笑眯眯地回陆小凤道,“正好在街上遇到谢姑娘,请她吃了顿饭。” “你之前不是说要往扬州去的吗?”陆小凤狐疑地看着她。 她撇撇嘴,“扬州没有我想找的人,我就来了呀。” 毕竟是谢泠的客人,再怎么觉得不对劲,陆小凤也没不分场合地发难,问到这里就打住了。 倒是楚留香,还在疑惑她之前的眼神。 这种感觉在吃饭时尤其明显,每次楚留香想开口和谢泠说点什么,就能看见她用那种眼神悄悄盯着自己。 更令他心塞的是,这姑娘完全不给他和谢泠单独说话的机会,吃过饭后更是不停拉着谢泠说话。 趁着她们俩去别处聊天,楚留香忙问陆小凤这人是谁。 陆小凤也很困惑,“我们来金陵的路上姐姐在一条河里救起来的,但是她说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进河里去的。” 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进河里去的其实并不奇怪,更古怪的事他都遇到过,这实在算不了什么。 令他在意的还是分明第一回见面,这姑娘却仿佛像第一眼就认出了他是谁一样,然后就尽是嫌弃。 事实上谢泠也发现了这一点,在张洁洁拉着她散步的时候她试探着问了一句,“你……认识楚留香?” 张洁洁摇头,“听说过,不认识。” “那你——” 像是猜到了她要问什么一样,张洁洁忽然笑了起来,一双眼睛弯成月牙一般,“因为你一见到他就像是失了魂呀。” ……这和她又什么关系?!谢泠非常不懂这个逻辑。 对方用一种非常痛心疾首的语气拍着她的肩膀跟她说道:“我虽不认识他,但也听说过他许多事迹,这种男人实在是没什么好喜欢的啊!” 谢泠:“……” 楚留香出来时恰好听到这一句,一句阿泠卡在喉咙口,到底还是吞了下去。 只见隔着那一丛灌木遮挡住谢泠身影的张洁洁忽然偏过头来,脸上尽是得逞的笑意。 他实在是想不透自己到底哪里得罪这个姑娘了。 至于谢泠,虽然还是不太理解她义愤填膺的点,但想了想觉得对方也只是好心,只能笑笑,“我知道啊。” 张洁洁连连点头,“你知道就好。” 否则真是漂亮妹妹眼瞎伤透我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上一章的时候就有人猜到这个张洁洁是穿的了(。   ☆、第66章 谢泠没想到她和张洁洁的这番对话会正好被楚留香全听了去。 虽然算下来四年多的时光,他们俩之间有些事不戳破都心知肚明,但她的确一次都没有跟他说过喜欢。 在张洁洁说完那几句话离开后,她更是尴尬得不知道该如何回头了。 他们俩站的距离不远,楚留香可以清楚地看见她有些僵硬的肩膀,月光从空中洒下来落在她身上,从他的角度望过去,像是镀了一层银辉,整个人都温柔得不像话。 高亚男原本是要跟他一起来的,半途上遇到熟人,便放缓了脚步。 用她的话说,他既已作了个前所未有的决定,那她早晚能见到这位谢姑娘。 她不知道的是,楚留香对这个“前所未有”的决定本身,也还充满着担忧呢,毕竟他对谢泠会不会答应他完全没把握。 但这种事,不去试试谁都不知道结果。正如此刻她不愿意回头转身的话,那就由他走上前去好了。 谢泠心里想的是白日里在街上胡铁花说的那句话,她觉得很不可思议,楚留香居然真的寻来了。 这行为让她既困惑又恐慌,但恐慌过后才惊觉,心里竟还滋生了一丝喜悦。 “阿泠。”她听到他开口唤了她一声。 两人分明还隔着几寸的距离,气息却是近在咫尺。 谢泠终于回过头来,“还没问你,你来找我……有事吗?” 她以为楚留香会再说一次路过顺便之类的话,没想到这一回他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忽然勾起唇角,点头道:“有事,很重要的事。” 风好像在这一瞬间停止了一样,四周安静得她都能清晰听到自己蓦然加快的呼吸声。 目光交汇了好一会儿,他忽然伸出手来,抓住了她腰间的匕首。 谢泠随身悬着这柄匕首已有两年多,早已习惯成自然,不说根本想不到,此刻被他抓着,顿时窘迫不已。 “你很喜欢它吗?”楚留香问。 这动作让他们俩的距离靠近不少,谢泠觉得自己连逃跑的余地都没了,偏偏对着这人的眼睛,她根本说不出谎来,只能偏过头去。 这一偏不仅毫无解决窘迫的效果,更是露出了她因为窘迫而泛红的脖颈。 楚留香叹了一口气,可她听不出究竟是何意味。 “说来不怕你笑话,我原先的确是打算再不出现在你跟前的,毕竟我答应过你。”楚留香说。 谢泠其实也好奇他重新出现的原因,但她知道就算她现在不出声,楚留香也会说下去的。 他向来是这样的,要么瞒着什么都不说,要么就干脆地告诉她。 果然,在停顿了片刻后,楚留香便继续说道:“老胡拉着我去扬州,我也没去合芳斋附近转悠,是他在天香楼喝酒见到了你,不过他误会了。” “……误会?” 楚留香点了点头,脸上忽然多了些笑意,有些自嘲的意味,“他看到冷大人抱着叶大侠的女儿跟在你身后,便误会了。” 胡铁花的原话自然不用再说一遍,否则他估计谢泠会窘迫得扭头就跑。 但说到这个份上,她自然也已懂了这误会到底是何种误会。 谢泠简直哭笑不得,“胡大侠他……” “他同我说,我便当真了。”他抿了抿唇,“而后我想,既然如此,我去看你一眼大约也没什么关系,却没想到居然是个误会。” 谢泠无言。 “但我很高兴。”他接着说道,“我以为我会因为破坏了对你承诺而懊悔,可实际上一点都没有,我只是高兴。” 他的手还放在她腰间的匕首上,指尖摩挲着匕首柄上的那颗红宝石。 而她已满心的混乱不知到底该如何应对。 “你知道我为什么高兴吗?” 谢泠觉得自己简直要疯了,心跳和呼吸都已完全不受控制,更重要的是,他另一只手不知何时已经放到了她脑后,阻了她扭过头去的可能。 被这样认真的眼神盯着让她更加慌乱,下意识地张了张口,“我……” 我知道。 话没有说出口,但他显然是明白了答案是什么,脸上笑意更甚。 “阿泠,也许你不会相信我。”他说,“但我真的想同你在一起。” 这句话像一枚烟花一样在她脑海里炸开,绚烂的五光十色结束后甚至还意犹未尽。 她整个懵了,连眼睛都忘记要眨,定定地看着他。 楚留香能在那双剪水双瞳里清晰地看见自己的身影,他想他一定不会后悔说了方才那句话。 因为此时此刻她眼里只有自己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谢泠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她的确在努力告诫着自己保持理智,但时间过去这么久,在看见这个人的时候她又总会下意识地将目光停驻在他身上。 至于当年那个心照不宣的约定,与其说是理智,不如说是胆怯。 这世上为他所倾倒的女孩子实在是太多了,她自问没有当最特殊那一个的本事,便索性连可以短暂拥有的机会都不想要。 毕竟她不敢保证在拥有过之后,她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绷着最后一丝理智。 可这个人啊,仅仅是说了这样一句话,就让她几乎要绷不住这仅剩的一丝理智了。谢泠有点想哭。 她也确实哭了。 晶莹的泪水蓄在眼眶里,努力了很久,却还是滚了下来。 她哭起来是那种并不好看的哭法,可楚留香看了却只想伸手帮她擦去眼泪,再像以往的任何一次一样,摸一摸她的发顶。 他知晓无数安慰女孩子的办法和手段,偏偏这些手段在她面前好似一个都用不出来一般。 最终他听见自己叹了一口气,问了个一点都不像是他会问的问题,“怎么哭了?” 他不问还好,问了谢泠却是哭得更厉害了。 就在他想抬手抱住她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充斥着担心和愤怒的声音,“你对姐姐干了什么!” 是从澜沧学府溜回来的谢星。 楚留香的手才抬到一半,尚未揽上谢泠的肩膀,但此刻也没机会了,少年像一只炸了毛的刺猬一样,迅速地跑了过来将谢泠从他面前拉开。 “……我、我没事。”谢泠想拉住弟弟。 谢星根本不理,他一回来就看见姐姐站在楚留香面前哭成这个样子,简直要气死了,没冲上去先欺师灭祖一下已经很理智了! 被他这样一闹,谢泠也总算止住了哭,她自觉方才的行为是真的丢脸,连头都不敢抬了,却还是要拉住谢星,“真的没事。” 楚留香也不给自己伸冤,在他看来,虽然谢泠哭成这样不是谢星理解里的自己欺负了她,但到底是因为自己,没什么好争辩的。 “哼!”谢星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过身去担忧地看着谢泠泛红的眼眶,“那你为什么哭?” 谢泠一时语塞,这份迟疑落在谢星眼里,顿时又是一顿脑补,更气了,“姐姐你不要帮他说话!” 太尴尬了,可偏偏楚留香真的就什么都没说,站在那任由谢星埋怨,最终是整理完厨房的陆小凤跑了出来,把他们一道劝回了屋子里。 谢泠的脑袋里还混乱着,听着弟弟的安慰和询问,更是不知道要如何应对。 楚留香抿了抿唇,“先让阿泠去休息吧。” 她的确是想休息的,可躺到床上后反而清醒得过分,脑海里一直循环着楚留香说的那几句话。 不得不承认,这诱惑力真是太大了。 尤其是她知道楚留香没有骗她的必要,也不屑于骗人。 他既然这么说了,那必定是认真的。 辗转反侧了一夜,谢泠到底还是没能合上眼,第二日起来准备去正式谈盘铺子事宜的时候精神非常差。 谢星大概是怕她想起来自己是偷偷溜回来的,一早就回学府去了,陆小凤倒是在,站在庭院里练习着他的灵犀一指,见她一脸倦容,十分担忧地开口问道:“姐姐没睡好?” 谢泠何止是没睡好,根本就是没睡着,但她并不想让陆小凤担心,摇了摇头,“还好。” 陆小凤皱了皱眉,“姐姐别骗我了,你这一看就是没休息好。” 她只好扯了扯唇角,“等我回来再说吧,我和那间铺子的老板约好了今日去谈的。” 他当机立断,“我陪你去。” 一路上陆小凤都不掩担忧的神色,看得谢泠有些抱歉。 两人聊着天,便不可避免地要问及昨晚的事,谢泠冷静了一个晚上,只觉当时那场面更丢人了,提都不想再提。 陆小凤叹了一口气,“姐姐要是真的很喜欢楚前辈,也不用勉强自己不去喜欢啊。” 谢泠顿时失笑,先不说他先前的说辞可不是这样的,这话听起来,完全不像是他会说的。 果不其然,陆小凤的下一句就是,“反正他要是欺负了你,我一定会找他算账的,阿星也是,再不然还能去太原叫上西门。” “……他没欺负我。”谢泠揉揉他的脑袋,“不过我明白你的意思。” “你真的明白?” 谢泠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 “那就好。”他笑了出来,“我们都长大了,可以保护你啦。” 这话说得她心都要化了,连倦意都仿佛褪去了不少。 事实上陆小凤的作用远不止说好听的话,在谈盘铺子一事的过程里,他又用他那三寸不烂之舌把价格压低了一成。 谢泠简直要开心死,回去的路上许诺他要给他做他最喜欢吃的菜。 解决了这桩事,他们在金陵也算真正安下了家。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谢泠远远地瞥见一个高挑的身影站在那,她本以为是张洁洁,但瞬间想起来张洁洁的身形和她差不多,应当是没这么高的。 而且走近了她才注意到,这个姑娘背上还背着两柄剑。 她正要抬手敲门,余光就瞥见了和陆小凤一起往这边过来的谢泠,顿时有些惊喜,“我还以为没有人在。” “姑娘是……?” “我是楚留香的朋友。”她笑了笑,随即又道:“你便是谢姑娘吧?” 不怪谢泠多想,这架势和当初李红袖找到合芳斋来时实在是有些像,她心里咯噔了一下,“……是。” “我原本是打算同他一起来找你的,不过路上遇到个朋友便耽误了一日。”她笑起来相当英姿飒爽,自有一股意气风发的美。 既是来找人,谢泠也只能把人请进去。 楚留香这会儿并不在这儿,但这姑娘似乎也并不在意,坐下后还夸了一句谢泠的茶沏得很好。 谢泠挠了挠脸,笑得有点勉强。 对方对她的兴趣昭然若揭,或者说根本就是一直光明正大地在看着她,反倒是让她无从躲避。 这会是谁呢? 真的只是朋友吗? 她觉得这一回简直比见到李红袖那一回还让她忍不住多想,根本无法静下心来。 那时候她尚且能保持理智,但现如今,面对楚留香的事,她是真的很难再用平常心对待了。 作者有话要说:  楚留香:被阿芝误会就算了,被阿泠误会我真的要气了 众人:怪你前科太多   ☆、第67章 楚留香回来的时候已是傍晚。 他手里还提着一个盒子,眉头舒展,神情里含着相当明显的喜悦,步伐较往日也快上不少。 谢泠正和他这位找上门来的朋友闲聊,对方虽然目光不加掩饰,但说话时非常有分寸,一句会让她尴尬的话都没问过。 但即使如此,她也觉得自己心口那块巨石一直悬着不曾放下来,好像只等着楚留香回来时就要砸下来。 所以楚留香走进来的瞬间,她是非常紧张的。 背着剑的姑娘和楚留香显然相当熟稔,从她看向楚留香的神态和开口时的语气就可以窥见一二,“你这是去哪了?” 楚留香挑了挑眉,“你不是说晚几天到?” “没办法,我那位朋友,原本就是冲着你才要与我们结伴的,结果你居然先走了,她自然也不愿意同我多呆了。” 楚留香扶额,余光瞥见谢泠的眼神一直在自己和高亚男之间游移,下意识地摸了下鼻子,对谢泠介绍道:“这是华山派的高亚男,我认识很多年的朋友。” 他这句话让谢泠想起了当初他介绍李红袖时的场景,彼时他仅说了一句这是李红袖,这回多出来的这半句,倒不知道究竟是何用意。 也不知道区别在哪里,谢泠坐在那忍不住想道。 她这个模样显然是误会了什么,楚留香有点无奈,想解释但又不好当着高亚男的面提胡铁花的名字,只好先把手里的盒子推了过去。 “那柄匕首到底缺了个口,用起来不顺手,我找了把更合适的。”他说。 谢泠愣了一下,下意识道:“还、还能用的啊。” 楚留香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又接着说道:“但我想送你一把更好的。” 他这么一说,高亚男才注意到谢泠腰间那柄匕首,目光也有瞬间的停顿。 谢泠没注意到这等细节,她看着楚留香把木盒里的精铁匕首拿出来递到她手上,看似没用什么力气,实际上根本不容她推拒。 高亚男顿时有点后悔来走了这一趟,她不是没见过楚留香哄女孩子的场面,但这么……这么难以形容的腻歪场面却还是第一次。 不过说实话,虽然接触得很短暂,话也没说上几句,但她对谢泠的印象很是不错。 温柔的女孩子她见过不少,但这么恰到好处的舒服实属难得。 笑起来时连她都觉得万般可爱,也难怪楚留香会说出那句“我只是真的很喜欢看她笑”了。 谢泠这几年用上匕首的次数其实很是有限,尤其是后来学了掌法,楚留香当年送的那柄匕首后来更像个被她挂在腰间的装饰,甚少再开锋。 楚留香昨晚问她是不是很喜欢那柄匕首,她没有回答。 事实上她也是真的不知道应当如何回答,长久以来她一直以为这是她和楚留香最后一点关联了,就忍不住想着,当个纪念也好。 这一纪念,居然就一直随身挂到了今日。 “不过用这把新的的话,以前教过你的防身招式还得稍微改动一下。”楚留香笑了笑。 他说到这个,谢泠又忍不住想起了冷血向她透露的一些事实。 但那些积攒在心里的疑问,实在是不适合在这个时候问出来,最终她也只是垂了垂眼,“好。” 高亚男没有留下吃饭,寻了个借口溜了。 看着她背影消失在门外,楚留香才叹了一口气,“我这位老朋友先前在扬州就说想见你一面,没想到我带着她寻去合芳斋,阿芝却告诉我你搬家了。” 谢泠其实已经清楚他们俩之间真的只是朋友,但还是有点好奇,“她——为什么想见我?” 楚留香勾了勾唇角,望过来的眼神里尽是笑意,“想见见好朋友喜欢的人有什么奇怪的吗?” 谢泠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深觉自己不管说什么都很像是打情骂俏,干脆闭口不言。 可是楚留香还站在她面前,让她连站起来的余地都没有。 “我的朋友很多,但这么多年的老朋友却很少。”他接着说道:“现在你也全见过了。” “就……高姑娘和胡大侠?”谢泠有些意外。 楚留香却摇摇头,“还有一个。” “诶?”谢泠不解,试探性地问道:“……还有李姑娘?” 她提到李红袖时的语气相当小心翼翼,楚留香自然听得出来,也知道为什么。 事实上这也就是这么久以来谢泠都努力在远离他的原因罢,他忍不住想。 “不是红袖。”他说,“是一位总是懒得动弹的朋友,你还记得那件雪狐披风吗,那几张狐裘就是我那位朋友给我找的。” 谢泠当然记得,不仅记得,她这回搬家来金陵还带上了。 但她却想不起来她还见过楚留香的哪个朋友。 见她这么困惑,楚留香也不再卖关子了,解释道:“两年前的上元,我和这位朋友逛花灯会的时候,恰好看见了你。” 谢泠还是没什么印象,花灯会人那么多,又已过了两年多,她哪里能记得到底见过多少人。 “我没走近,但他走到河边看你放灯来着。” 他提到放灯,谢泠总算想了起来,毕竟当晚她买的那盏莲灯才放出去不久就翻了,等等—— 难道楚留香说的那个朋友就是看见她的莲灯翻了掩着嘴忍笑的那个男人吗? 虽然已经想不太起那个人的脸,但谢泠对他掩嘴的动作还是有印象的,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有点好笑。 “原来那天你也在啊。”她抿了抿唇。 楚留香也很意外自己隔了这么久还清晰地记得那天晚上的情景,尤其是最后离开前见到她回头朝冷血笑,嘴上说得豁达,心里到底还是意难平,拉着姬冰雁喝了半个晚上的酒。 但是这些事,就没有再说出来的必要了。 “我在河对面。”他又摸了摸鼻子。 谢泠的心情有点复杂,她当时买下那个莲灯的时候,心里确实有过一闪而过的写他名字的念头。 往事已休,再怎么回顾也是回不去的。 但是昨晚发生的事却不是简简单单一句不提就能过去的,所幸楚留香并不逼她回答,有耐心得很。 巧的是今日也正好只有他们俩吃饭,陆小凤在高亚男走后就跑个没影了,气氛一时更局促了起来。 更尴尬的是,她做完菜才恍惚意识到自己做的全是楚留香爱吃的口味。原来过去近三年的时间,关于这个人的种种,她竟一丝都不曾忘记。 吃饭过程里楚留香又问了几句她这几年的近况,他尚且不知道冷血已经把掌法的事告知于她,还自觉毫无破绽地不经意间问道:“阿泠这几年可是有在习武?” 谢泠的筷子都停住了,她抬起眼看着他找不出任何不对劲的表情,有些想笑,“这个问题,你不是最清楚了吗?” 楚留香被她这个似笑非笑的模样勾得心痒,竟也用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你知道了?” 谢泠点头,“冷大人说的。” “也不可能是别人说的了。”他笑了笑,没问为什么冷血明明答应了他最后却还是告诉了谢泠。 这问题的答案他反正再清楚不过,何必再让谢泠说一遍呢,他听了还心塞。 之后两人便换了话题说起了开合芳斋分号的事,讲到自己的生意经,谢泠的话也变得多了不少。 楚留香很喜欢看她这个神采飞扬的模样,干脆不插嘴,就静静地看着她,但他的眼神又实在温柔炙热,像是在凝视什么珍宝,等谢泠意识到的时候又忍不住脸红起来。 这气氛似乎正合适将昨晚说的事说下去,可他才刚要开口,外头便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谢泠以为是陆小凤,顿时止住声放下筷子往外走去。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门外站着的居然是张洁洁和花溪云。 这两人应当也是恰好撞上,站得不近,花溪云朝她笑了一下,非常有风度地让张洁洁先开口。 “我今天买到一家超好吃的糯米鸡,正好又是晚饭的点,我就多买了一份来拿给你啦!”张洁洁说完还扬了扬手里那个纸包。 谢泠顿时笑弯了眼,“谢谢你呀。” 花溪云有大半年不曾见她,今日也是凑巧,家中管着金陵这边铺子的一个大掌柜过来找他对账本,顺便提了一句丝绸坊隔壁他们一直想拿下的那间铺子被人给盘下了,说是已经谈拢了,他们去晚了一步。 他听了也没有多想,“你看着办吧,或者打听一下是谁盘下的。” 这一点大掌柜早已打听清楚了,顿时恭敬地回道:“是扬州合芳斋的掌柜,要来京城开分号呢,所以我估计咱们很难再拿下了。” 花溪云顿时愣住,“你确定是合芳斋的掌柜?” 大掌柜有些不明白大公子的反应,但仍然如实答道:“是合芳斋的掌柜不错。” 他素日谨慎,一定是打听得很清楚了才敢这么肯定的,所以花溪云也没再怀疑,想了想道,“那位掌柜现在住在何地?” 大掌柜报了个地址,更疑惑了,但在花家做事这么多年,他最是清楚主人家的事最好是能不过问便不过问,说完就没有再多嘴。 至于花溪云,虽然惊讶,但后来想了片刻就想通了,谢泠跑到京城来,应当和谢星有关系。 毕竟花满楼之前写来的信里还提到了谢星中了举的事,按照谢泠对他的期望,定是会让他去考进士的。 何况谢星是真的聪明,哪怕志不在读书,考个进士还是没什么难度的。 谢泠把他们俩迎进了门之后才想起来楚留香还在,忍不住想起张洁洁昨晚对自己说的话。 她想这场面真是不能再尴尬了,只希望楚留香不要计较吧。 果不其然,一进去看见楚留香在那坐着,张洁洁就露出了相当恨铁不成钢的神色。 花溪云则是惊讶,“香帅也在?” “原来是花公子。”他站了起来,颇有几分主人招待客人的意味,“好久不见。” “的确好久不见。”花溪云眯了眯眼,目光扫过桌上的饭菜,莞尔道:“你们还在吃饭?” 谢泠之前只顾着想东想西,饭都还没吃上几口,腹中空空,但来了客人她也不好意思让人家看着自己吃饭了,“没事,本来也快吃完了。” 张洁洁才不管她怎么说,直接把纸包打开,“那就尝尝这个,快,还热着呢!” 她这架势,摆明了是只给谢泠一个人吃的,推过去的时候不忘横楚留香一眼,楚留香哭笑不得,又想起她昨晚对谢泠说的话,无奈极了。 他自认虽不是人人都喜欢,却还是头一回被一个姑娘嫌弃成这样。当然,他也知道张洁洁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或者说还正好点出了谢泠内心的抗拒所在。 糯米鸡的确很香,谢泠吃第一口的时候眼睛就亮了,“好吃。” “你喜欢就好啦。”张洁洁很开心。 花溪云鼻子很灵,都不用看包装,闻到味道就猜到了这是哪家的,“这家糯米鸡的确做得不错。” “公子真是识货人!”张洁洁笑嘻嘻地说。 “对了,花公子是如何知道我住在这里的?”谢泠忽然问道。 花溪云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下,解释完后又环顾了一下周围,“阿星不在?” “他在澜沧学府。” “澜沧学府?”花溪云有些惊讶,不过转瞬反应了过来,“看来他是真的打算考进士了。” 他尚且记得谢星对读书的不上心程度,还有那手潦草的字。 谢泠点头,“考肯定是要考的,就是不知道他是不是能考得上。” “这你就放心吧。”花溪云笑着作下保证,“我可是过来人。” “那就希望他到时能承花公子吉言啦。”谢泠想到他的身份,顿时觉得这句保证非常可信。 “原来你弟弟要考进士啊?”张洁洁惊讶道。 “是啊,看上去不像吗?” “……是不怎么像。”张洁洁的表情非常一言难尽。 “澜沧学府只能读一年,等明年他从学府出来了,可以来我府上。”花溪云忽然说。 谢泠也是来了金陵之后才知道澜沧学府只能读一年这事的,原本还想着一年就一年吧,剩下的时间里顶多让他再找个差一些的学府,现在听到花溪云要帮忙,顿觉再好不过。 毕竟他可是这几十年里唯一一位没进澜沧学府还摘得会元的人。 不过他身为吏部侍郎,怕是也没多少时间去指导一个小举人,所以谢泠迟疑了片刻后还是没立刻应下,“到时再说吧,花公子有心了。” 花溪云没坐多久就走了,谢泠将他送到门口,关上门的那一瞬间就听到跟着一起跑出来的张洁洁在她身后非常兴奋地开口:“泠泠啊,你这个朋友,是不是当官的啊?” 谢泠:“……是啊。” “太好了我觉得我实现理想的对象出现了!”摩拳擦掌。 “……什么理想?” 张洁洁还在持续兴奋,“当朝廷命妇啊!” 谢泠:???! 什么原来你还是认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  唉其实本质上她们俩对于如何在武侠世界避开危险都是一个选择,毕竟都觉得侠以武犯禁是很少发生的。 于是如果好好认真交流一下大概是这样—— 张洁洁:我要嫁个当官的,当朝廷命妇!江湖人都走开! 谢泠:这么巧我也想当朝廷命妇,不过我只能指望我弟弟中进士了。 · 其实撒了半章的糖……但是每次可以稍微更进一步的时候都会被打断呢,我是不是对楚留香太不好了【。 我家太后昨天在看新边城浪子,我看了几眼,要被叶开的选角气死,哇哇大哭!   ☆、第68章 谢泠哭笑不得地又收了一顿大意是“楚留香一点都不适合谈恋爱”的劝诫,最后送走张洁洁的时候忽然就想起了当年的西门大夫。 她想类似的话她还真是早就全听过一遍了。 只是那时候她觉得西门大夫的担心很没有意义,因为他说的她全都明白,她也打定了主意不会和楚留香牵扯太多;但现在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不信,也难怪张洁洁会这么恨铁不成钢了。 她站在门边回忆了会儿遇到这人之后的种种,到底还是没忍住叹了一口气。 原先她以为楚留香是不会说出来的,所以哪怕重逢了也只是有点不平静罢了,就像她曾经安慰自己的那样,一辈子那么长,总有再也不会觉得难过的那一天。 可他居然—— “阿泠?” “……啊。”她回过神来,看向从屋内找过来的楚留香,“怎么了?” “我看你好久都不回来,不太放心。”他摸了摸鼻子,似乎还酝酿了别的话没有说。 谢泠被他这样看着,总觉得不太自在,下意识地要低下头去,“我就是和她说了会儿话。” 楚留香可以猜到她们俩说的究竟是什么话,虽然没有阻止张洁洁说的立场,但谢泠的想法他到底还是很在意的。 何况两个人要在一起,把话说开也是必不可少的一步,他知晓谢泠长久以来踌躇不前的原因,知晓她的恐慌和担忧。 “她昨晚说的话我听到了。”楚留香说。 谢泠没想到他会主动把这个话题说下去,有些惊诧。 而楚留香看着她双眼微睁的模样,抿了抿唇,“旁人如何想我不在意,但我想告诉你,我昨晚说的也是认真的。” 想和你在一起是认真的。 “我……我知道。”谢泠深吸一口气,“你既说了,那一定不是同我开玩笑。” 这一点她再清楚不过。 “所以,你愿意吗?”他问。 他尽量让自己表现得淡定又从容,但在问出这一句之后还是控制不住地紧张起来,就连放在背后的手都下意识地紧握成了拳。 “我不知道。”谢泠不想骗他,摇了摇头。 虽然掩藏得很好,但楚留香的脸上还是闪过了一丝失望,只是他再开口时也已恢复如常,甚至连唇畔的弧度都和之前分毫不差,“没关系。” 她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选择,然而看着楚留香这个反应,竟还是有点心疼,想了想又道:“但我会好好想想的。” 楚留香几乎要挂不住笑,他觉得按照谢泠的性格,冷静的时间越长,拒绝的可能性就越大,但她都已经这么说了,他还能说不吗? 他从来都不是会勉强女孩子的人,更不要说勉强自己喜欢的女孩子。 所以他还能说什么呢,只能说好。 谢泠听到这句好显然松了一口气,表情都生动了几分。 楚留香犹豫了一下,伸手替她拂去了头发上不知何时沾上的半片枯叶,指尖触及到的发丝冰凉柔滑如同锦缎,叫他忍不住多停留了片刻。 这动作让他们俩靠得更近了一些,谢泠觉得呼吸间全是他身上的香气,分明并不浓郁,却根本无从忽略,也无法被夜风吹散。 好一会儿后,她才听到他又开口道,“进去吧?” 并不是没谈过恋爱,也并不是头一次喜欢上一个人,但不知道是不是那些记忆早就遥远得不真切的缘故,此刻的谢泠唯一的想法便是,她的心跳好像还从没这么快过。 明明他也没做什么,仅仅是替她摘了一片枯叶而已。 谢泠原以为自己会辗转反侧无法入睡,结果却是一夜好眠。 穿衣服的时候她习惯性地将床头的匕首往腰间挂去,挂完了才想起来楚留香昨日送了一把新的。 她想了片刻,还是换了下来。 这人向来比她起得还早,待她推开房门的时候已在院子里坐着了,衣服穿得有些松垮,但却不会给人不精神的感觉,听到她开门的声音霎时回过头来,也没有其余动作,仅仅是对她笑了一笑。 “你起来了。”他说。 谢泠点点头,“我去厨房。” “我来帮忙如何?”他抖了抖衣袍站了起来。 谢泠想说不用了,话到嘴边却莫名其妙成了“那麻烦你了”。 而他听见这一句显然是惊喜的,唇角上扬了好几分,“只要你不嫌我笨。” 她算是知道了楚留香若是认真说起甜言蜜语来是个什么模样,心里又是好笑又是受用,“你要是笨的话,这世上也没什么聪明人了。” “真的吗?”楚留香作出一派苦恼的模样,“可我连如何让你答应我的办法都想不到。” 谢泠顿时无言,说好的让她好好想想呢?哪有这样一天都还没过去就开始卖可怜的! 于是她仿若没听到那句一样,径直进了厨房。 楚留香说是帮忙,实际上也就是帮忙生一下火递一下葱剥一下蒜。 但这对向来习惯一个人在厨房里忙上忙下的谢泠来说也算是十分难得的体验,最神奇的是,什么时候需要什么,她甚至都不需要开口,楚留香就能帮忙搞定了。 煮的是鱼片粥,火候掌握得正好,揭开锅盖时香味扑鼻。 一片升腾的热气里,她听到楚留香忽然开口:“我来吧,小心烫。” 谢泠也不跟他矫情这个,往边上移了一步让开位置,“麻烦你了。” 不得不说楚留香就算是用铁勺也能用得比常人优雅一些,谢泠隔着热气看着他动作,不由自主地这么想着。 楚留香盛完才发觉她又在走神,抿了抿唇,“不出去?” 说这句的时候他有意靠近了一些,呼吸正好喷在她额上,比迎面而来的热气更烫人。 “……你先出去吧,我收拾一下。”她抬手拢了一下散落了几丝的鬓发,不去看他。 虽然看她慌乱真的非常有意思,但楚留香也深谙过犹不及的道理,听到她这么说便点点头,“好。” 谢泠站在原地,恨不得把脚边剩下的半桶井水浇在自己头上让自己清醒一下,天啊,她简直太没出息了,这都能看呆! 看呆就算了,居然还被他发现! 她觉得楚留香真的太犯规了,这哪里是让她好好冷静考虑的态度,这分明是每时每刻都在撩她,勾引她立刻马上答应。 楚留香如果知道她居然是这么想的,一定觉得很冤。 两人吃完了饭后,她便要出门去整理刚盘下的铺子了,楚留香听说后忙表示要过去帮忙,谢泠想了想,没有拒绝他。 她今日穿一身嫩绿的袄裙,显得比素日里更孩子气一些,所幸她本来就生了一张显嫩的脸,倒不会压不住这颜色。 楚留香同她一道走在街上,用余光瞥过她许多次,只觉她这个模样同十六岁时并无什么大区别,照样鲜亮得能吸引无数路人的目光。 而且似乎因为完全长开的缘故,比从前更漂亮了。 以往有人用欣赏的目光看向他喜欢的女孩子他顶多也是觉得看的人眼光不错,但这一次他却微妙地不太舒服。 追来金陵之前高亚男曾玩笑般地同他说,你这模样看来是真的栽了。 他当时没回答,但心里清楚她说得不错,而此时此刻他更是觉得,高亚男说得真是对极了。 至于原因,恐怕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可喜欢一个人,大约就是这么说不清缘由的事罢。 正如高亚男一次次地追着胡铁花一样。 谢泠一路上也注意到了不少偷偷打量楚留香的女孩子,心想这人还真是到哪都如此招蜂引蝶永不停歇。 铺子离叶开借他们暂住的宅子不远,虽不在金陵最繁华的地段上,但也紧挨着绸缎庄和一家大钱庄,不愁没有客源。 原来的老板应当早存了盘出去的心,用了两日就把地方完全收拾出来了,还送了她一排将来用得上的柜子,谢泠整理的时候很是省心。 这铺子地方比扬州那间还大一些,所以开业前一定得找好帮工,谢泠在金陵毫无人脉,想来想去,决定让楚留香帮忙写了一张招人的告示先贴上。 可这店里无笔无墨,最后还是问隔壁的绸缎庄借了一副,幸好绸缎庄的掌柜很好说话。 楚留香的字遒劲有力中又带着飘逸潇洒,正如他的人。 谢泠站在边上帮他磨墨的时候还忍不住在心里感慨,他要是把这手好字一起教给谢星该多好啊,一定能为谢星将来考进士的时候挣得不少印象分。 “好了,我去给你贴上。”他放下笔。 “麻烦你啦。”谢泠真诚地跟他道谢。 “不麻烦。”楚留香摇摇头笑着说,“能帮到你就好了。” ……又来了。 虽然心下无奈,但看着这个人用这么一本正经的语气和认真的神情说出这样的话,她果然还是根本抵抗不了,连手上还磨着墨都忘了,下意识地捏紧了手里的东西,这一用力,就打翻了砚台。 嫩绿的裙子上被溅到不少黑点,虽不至丑,却也不好再穿了。 唯一庆幸的是,那张告示因为离得远的关系没被一起毁了。 “别动。”楚留香阻止了她想要往后退的动作,手里不知何时已拿出了一方锦帕,却没有递过去,反而捏在手中直接往她鼻子上擦去。 绸缎做的锦帕很薄,不管是她脸上的热度还是他手上的都隔不住。 谢泠整个人都僵在了那任由他动作,好一会儿后才听到他说,“好了,擦掉了。” 可是他的手却没拿开,仍旧按在她眉心。 “谢、谢谢。”她往后退了一步,咬着唇跟他说了一句谢。 楚留香低头看了看她的裙子,收回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好像每回要说点什么重要的事时都会摸鼻子。 他说,“我去隔壁给你买一件新的。” 言罢也不给她回答好还是不好的机会,直接转身走了,留她一个人站在那对着被打翻的砚台一阵无言。 楚留香很快就回来了,手里自然拿着给她买来换的衣服。 这会儿和他客气没有什么意义,谢泠没有犹豫就接了过来去里间换好了,令她惊讶的是,这样一身看似随手买来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居然分毫不差,就连袖长都是正好的。 所以他果然很有给女孩子买衣服的经验吗? ……等等,她到底为什么要在意这个。 等她总算平复心情出来后,那张泼了墨的桌子已经被清理干净,东西也已还到了隔壁,只留楚留香站在那,不知在看向门外的哪个方向。 但听到她出来时的声响,他仍是立刻回过了头。 谢泠看着他瞬间停顿住的眼神,很不自在地扯了一下衣袖。 下一刻他大步走了过来,忍着笑帮她把头发从衣领里拿了出来,手指也因此从她发间穿过,语气还是温柔的,只是笑意再明显不过,“很好看。” ……那你在笑什么啦!谢泠简直想蹲下抱头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泠:太过分了他根本不给我冷静的机会啊!   ☆、第69章 收拾得快差不多时已近午时,谢泠忙上忙下出了一身汗,反而恹恹的没什么胃口,但耐不住楚留香的劝说,还是跟着他一起去了对面的酒楼。 正是酒楼最热闹的时辰,大堂内坐满了人,也不知道楚留香是用了什么办法,居然一走进去就有人恭敬地领着他们上了二楼。 谢泠跟在他身后,正神游着呢,忽然听到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你怎么上这儿来了?哎谢姑娘也在。” 她下意识地抬头,映入眼帘的是坐在窗边向她扬了扬酒杯的高亚男,还有个穿着杏色衣衫背对着他们这个方向的姑娘。 楚留香也有些惊讶:“我还以为你回华山去了。” 高亚男撇撇嘴道:“过几日再说吧。” 杏衣姑娘也在此刻回国了头,先是看了楚留香一眼,而后又将眼神移向谢泠,似是疑问。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谢泠总觉得她这疑问的眼神里还带着些敌意。 “既然楚大哥也是来吃饭,不如一道?”杏衣姑娘忽然开了口。 楚留香笑了笑,“我看你们也快吃完了,还是不耽误你们了。” 他这话其实说得不太客气,一点都不像他的风格,但偏偏又叫人挑不出什么错处来,只是杏衣姑娘投过来的眼神也随之变得一道不客气了起来。 原来之前不是错觉啊,谢泠忍不住想。 可楚留香似乎完全不在意,径直带着她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老胡很喜欢这家的猪耳朵。”楚留香说,“有一回我们在这里喝酒,他喝醉了差些去咬掉高亚男的耳朵。” 谢泠差点把自己喝了半口的茶喷出来,“……胡大侠还干过这种事?” “多着呢。”楚留香笑道,“不过那回之后他就不再来了。” 他提到胡铁花,谢泠才想起来那天在街上遇到他的事,顿时好奇,“先前我遇到胡大侠,但他见了我就很着急的样子,说了两句就走了,还说什么万一你追过来,难不成他在躲你?” 楚留香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一出,有些惊讶,“他之前在金陵?” “是啊,正好遇上,就在这条街上。”谢泠顿了顿,“难道他真在躲你?” 楚留香摇摇头,表情相当无奈,“他不是躲我,他是躲高亚男。” 谢泠不解,“躲高姑娘做什么?” 这事可不是一两句能解释清楚的,楚留香也很头疼,又扭头看了一眼坐得离他们很远的高亚男,叹了一口气,“他们俩这个样子很多年了。” 他瞥这一眼的时候,好巧不巧坐在高亚男对面的那个杏衣姑娘也回过了头,虽然隔得这么远根本称不上有目光交汇,但谢泠还是莫名觉得有点刺眼。 察觉到自己真的过于关注这人的一切让她很是挫败,连嚼花生米时都似乎憋着一口气。 幸好菜上来得很快,美食当前,她立刻把之前还嚷着“不想吃”这事给忘了。 只是没吃一会儿,高亚男和那个杏衣姑娘就走了过来。 高亚男是打算同楚留香辞行的,她虽不想立刻回华山,但也没有在金陵长留的打算,这几日逛了一圈,也是兴致缺缺。 当然,更重要的是,她知晓自己的朋友对楚留香存着什么心思,在楚留香现在还在花力气追求谢泠的当口上,她还是决定把这位朋友尽快带走,省得给他添乱。 楚留香听她说要走,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了她方才谢泠说的那件事,“老胡前几日也在金陵,我猜他这会儿虽然跑了,但也跑不太远。” 高亚男的神色瞬间变得极为微妙,好一会儿后才深吸一口气道:“……我知道了。” 他们俩在说话的同时,杏衣姑娘也在打量着专心和美食作斗争的谢泠。 只可惜谢泠是真的一颗心都扑在了美食上,眼都没抬。 “他这个人的性格你也知道,别太气了,不如找着他了揍他一顿。”楚留香又道。 “那也得找得到他。”高亚男叹了一声,忽然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我还有点事想跟你说,你跟我出来下。” 楚留香皱了皱眉,但仍然点头。 他站起来的时候谢泠也正好解决了碗内最后一口蟹黄豆腐,总算抬起眼来,“你们有话说?” 高亚男笑了笑,“谢姑娘介意的话在这说也成。” 她大窘,连忙摆手,“不介意不介意,你们说你们说。” 高亚男和楚留香显然只是朋友而已,老友告别有些不想被旁人听到的事要讲的确很正常,但她那位同伴对楚留香可就不是怎么简单了。 谢泠其实之前就察觉到了她打量自己的视线,也多少猜得到她心里究竟在想什么,所以才不想理会。 她这个态度,落在看她如何都顺眼不了的人眼里,自然就显得十分傲慢无礼了。 “你和楚大哥是什么关系?”杏衣姑娘忽然问。 眼神可以不理会,但话不能。谢泠歪着头想了片刻,“朋友吧。” “你不要以为我看不出你喜欢他!”杏衣姑娘嗔道。 谢泠噎了一下,“……所以?” “他才不会真的看上你呢!” 谢泠心想要真这样可太好了,可惜你的楚大哥不是这么说的啊。但这姑娘好歹是高亚男的同伴,她觉得这么开嘴炮好像有点不太好。 她这一迟疑,对方就理所当然地认为她反驳不出了,又哼了一声,还附赠一个白眼。 虽然漂亮的女孩子干什么都很赏心悦目,但收了一个白眼的谢泠一点都不想怜香惜玉。 事实上按照她本来的性格,在这个时候一般都打住不再理会了,今日也不知是被戳到了什么点,偏偏就不想让这个话里话外都在嫌弃她的姑娘得意了。 “姑娘的意思是他会看上你?” “我没这么说!”杏衣姑娘更生气了。 “可你话里话外不全是这个意思嘛,也就是我们泠泠脾气好,才不跟你计较。” 这声音居然是从上面传来的,谢泠和那个杏衣姑娘都下意识地抬起了头,只见张洁洁坐在房梁上,姿势非常写意,还朝谢泠露了个笑。 “你怎么在这?”谢泠的语气很是惊喜。 张洁洁身姿轻盈地从房梁上一跃而下,往她身边一坐,语气又恢复了她十分熟悉的恨铁不成钢,“虽然这位姑娘在胡说八道,但我还真希望楚留香能如她说的那样不祸害你。” 谢泠听到这句已先头大,“你不用一遍遍说了,我真的明白。” “明白你还和他来吃饭,还互相剥虾仁!”张洁洁一脸心痛,“我在上面看得都快瞎了好不好!” 谢泠觉得自己巨冤,那分明是楚留香先给她剥了一个,还不由分说地直接扔到了她碗里,她才把自己手里那个也扔到他碗里去的。 而那位杏衣姑娘,听到张洁洁这么说已经气得快冒烟了,那股委屈劲,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谢泠先去找茬呢。 偏偏张洁洁还觉得不够,“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楚留香不喜欢我们泠泠,他也看不上你呀。” “……你!”杏衣姑娘气得都拔剑了。 这阵仗倒是真的吓了谢泠一跳,可张洁洁根本不在意,还有余裕吹了一下被她放在手心里把玩的一绺长发,“我什么我?难道你觉得你刺我几剑楚留香就喜欢你了?看来你不仅长得不怎样,头脑也不怎样呀。” 她都这么说了,这剑自然也刺不出去了。 幸好没等她们俩又开口/交锋,楚留香和高亚男就回来了。 这张桌子边不仅多了个人,气氛还变得这么古怪,高亚男见了,下意识地皱了皱眉,“……这位是?” 谢泠忙和她介绍,“正好遇上的,我一位朋友。” 楚留香对这个姑娘的印象只有她一直在劝谢泠别和自己又太多牵扯,此刻再见到,自然也颇为头疼,“这么巧居然遇上张姑娘。” 张洁洁懒得理他,她原本就是担心谢泠被人欺负了去才跳下来的,对于楚留香根本不想多交流。 至于高亚男的同伴,这会儿已经泫然欲泣了。 偏偏江湖传言中最为怜香惜玉的楚留香仿佛没看见一样,直接转向高亚男,“你们这就要出发?” 高亚男也不傻,多少猜出了自己这位“朋友”方才究竟干了点什么,叹了一口气,“是,这就走了。” 她们俩走后,张洁洁也站起来拍拍衣裙走了,谢泠想叫她坐下来一起吃,没想到她却摆摆手,“不行,花公子和他的同僚一会儿就到了,我得回房梁上等着,不能让他发现。” 谢泠:“……” 你确定你知道怎么追求人吗?! 可是对方显然已经打定了主意,揉了一把她的脸就重新飞回了房梁上。 这根房梁很粗,倒的确能完全遮住她的身形,谢泠再抬头的时候已完全看不见她了。 但是有认识的人在上面看着,再想起之前被张洁洁嫌弃的和楚留香互剥虾仁的行为,谢泠觉得这顿饭实在是吃不下去了,“……我们也走吧?” “你饱了?” 谢泠点头,“差不多了。” “那走吧。”他也望了一眼那根粗壮的房梁,而后一直到下楼的时候才重新开口道:“方才你们在说什么?” 谢泠:“呃……高姑娘的同伴喜欢你,所以……跟我说了两句话。”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没有应这一句,反而先她半步踏上了往下的木质阶梯,“小心一些。” 并不是牵手,只是衣袖被他抓在掌心而已,谢泠却还是有些局促。 她觉得自己的心态很不对,也知道以他们俩目前的关系她不该这么问,但她却还是问了,“你不好奇吗?” “什么?”楚留香恍若不觉。 “她说了什么啊。” “不重要。”他抿了抿唇,似乎很欣喜于她的反应,声音里都染上了笑意,“不管她说了什么,我也喜欢你。” 谢泠简直恨不得跳起来捂住他的嘴,这还在酒楼好不好! 更令她崩溃的是,就在楚留香说完这句话的瞬间,她就看见了和几个青年一起迎面走来准备上楼的花溪云。 看那个表情,应该是听到了。 在这种场合被告白本就已经让她很想找个洞钻下去了,结果居然还正好被熟人撞到。 ……天啊,还是让她立刻昏过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张洁洁:泠泠瞎就算了,还对付不来情敌,我真的太心痛了! · 因为有人问西门吹雪那个坑我说一声,本来那个文也是打算11月才开的,现在只是在11月前的九十月份写一个20w不到的文啦。 西门吹雪不出意外还是11月开的,么么哒爱大家。 另外说一声今天就抽奖啦~一直在买V的还有机会去转一下!微博@一个奚 我大概晚上七点抽奖~   ☆、第70章 花溪云的确如张洁洁所说,是跟同僚一起来的。 谢泠本以为他不会停下和他们攀谈了,没想到他居然笑了笑之后偏头和边上的一位青年道:“你们先上去吧,我一会儿就来。” 和他一道进来的几个人自然都看见了他的眼神落在楚留香和谢泠身上,虽有些好奇,但一个都没有多问,径直上了楼。 谢泠只能假作什么都不曾发生一样,同他打招呼,“花公子也来吃饭啊,真巧。” “是很巧。”花溪云抿着唇,眼神移到了楚留香的手上,但并未多做停留,“你们吃完了?” “是啊。”楚留香回道,“正要走,就遇到花公子了。” 谢泠还沉浸在方才全被花溪云听到的尴尬中,甚至都没注意楚留香已经松开她的衣袖握住了她的手腕,一直到他们简单地寒暄完出了门才意识到。 楚留香的手比她这个天生体寒的人暖和许多,虽然握得并不用力,但也能感觉到有熨帖的热度在源源不断地传来,谢泠没来由地完全不想挣开,恍若不觉地往前走。 “我得去买一些模具。”谢泠道。 “我知道一家信得过的店。”他没有松手,却稍微往下移了两寸。 手心里的薄汗和他温暖而干燥的指尖接触的瞬间谢泠不自觉地紧张了起来,呼吸都放轻了,“……你怎么什么都知道的。” “有吗?”楚留香用空着的右手摸了摸鼻子,语气很是轻松,“恰好知道很多你用得上的而已。” 谢泠顿时没话说了。 在楚留香的帮忙下,一下午的时间,谢泠就把开张之前需要的东西给购置齐全了,还不至于提不动。 看着他轻巧地移着屋内的陈设,帮她把所有的东西放得整整齐齐,她还是相当感激的。 “我也请你吃顿饭?”关门的时候她忽然问道。 “不能吃你做的?”他一边反问一边还学她的模样一道歪头。 谢泠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那好,回去吧。” 日暮西山,长街上的行人已少了许多,正是即将入冬的时节,到了这个时辰,吹在身上的风也有些刺骨了,加上楚留香临时给她买的这一身衣服比她原本的要薄上一些,没走一会儿谢泠就有点发抖了,回到宅子里时嘴唇都有些发白,生完火后在边上烤了会儿才稍微恢复一些。 下午忙着布置铺子的时候她没空想,这会儿干回自己最擅长的事,一心二用倒也并不是太难了,脑海里适时地回想起了楚留香那句喜欢。 她真的不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楚留香是没有骗她的必要的,也断不会为了个不喜欢的人做这么多。 能把持得住才怪吧?她这么想着。 今天见到张洁洁一脸神采飞扬地趴在房梁上等花溪云,她既觉得好笑又忍不住有点羡慕。 喜欢一个人,就应该是这个模样才对吧,像她这样左顾右盼踌躇不前,考虑那么多,怎么看都太软弱了一点。 更重要的是,她心里还很清楚地知道,她在贪恋楚留香给的所有温柔。 想留住,想据为己有。 以至于见到一个觊觎他的女孩子都会不悦,根本控制不了。 就好像今天在酒楼里那种情况,就算张洁洁没跳下来,她大概也会说差不多意思的话。 想到这里,谢泠叹了一口气。 楚留香察觉到她心情并不算好,吃饭期间倒也安静。 陆小凤又没有回来,只有他们俩面对面坐着吃饭,偶尔筷子还会夹到一处去,这画面让她恍惚有种已跟他在过日子的错觉。 如果不是错觉就好了,她想。 她不说,楚留香自然也不知道她这个模样是在想什么,还以为她在为中午被花溪云听见的事而纠结。 但他反正是一点都不后悔那句话被花溪云听了去的。 这位吏部侍郎对谢泠的兴趣几年都不减,虽然关系没什么变化,但只要想到他的确符合谢泠想嫁的人的所有特质,他就很希望那位很嫌弃自己的张姑娘能赶快把人追到手。 “明天还要继续过去忙,你早些休息。”吃过饭后,楚留香这么嘱咐她。 见他似乎准备走,谢泠忙顿住脚步喊了一声,“哎。” 习惯了她不带称呼喊自己之后,楚留香的反应也很快,“怎么了?”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蔓延到全身的紧张感,“我——我有话跟你说。” 因为紧张的缘故,谢泠在他彻底转过身来的时候下意识想往后退半步,但她身后就是房门,根本就是退无可退。 楚留香看见她的动作,抿了抿唇,但没把笑意展露得明显,“嗯,我在听。” 明明是又一肚子的话可以说的,也明明打了好几次的腹稿,但真要开口的时候谢泠又觉得语塞起来。 但头都已经开了,再往后退也未免太没出息。 “你那个问题还算数吗?”她说。 这一回楚留香再没克制脸上的笑意,“当然算数。” 他原本是可以化解她此刻的纠结和害羞的,可是却没有主动说下去,反而想听她主动承认一遍,所以说完那一句后他就停了下来,站在那看着她。 至于谢泠,其实听到他说当然算数的时候已经不再紧张了,后面的话也变得顺畅起来,“我说过我会好好想想。” “可事实上我根本没办法真的冷静下来想。” “我喜欢你。” “非常喜欢你。” “既然你也喜欢我。” “那——” 她抬起眼,正看见楚留香又走近来两步,他身上的香气也随之又一次散入她鼻间。 “那我们为何不在一起试试呢?”楚留香帮她说完了。 而她靠在紧闭的房门上,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脑海内已经半点所谓的冷静都没,再听到这样一句话,下意识地点头,“嗯。” 楚留香想听她承认,但没想到竟会是这么直白明了的承认。 当然,他内心的欣喜绝对是大于惊讶的。 离得这么近,呼吸都纠缠在一起,他只需一低头就能碰到她的发顶,而她也并不抗拒这个近似拥抱的动作。 “我很高兴。”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抚上她的长发,长指在发间穿过,一路往下到耳边的时候才顿住。 谢泠最怕别人碰她耳朵,此刻柔软的耳垂被他捏住更是叫她浑身都战栗起来了,这感觉太难形容了,偏偏她连退开的余地都没有。 察觉到谢泠身体的僵硬,楚留香总算放开了手。谢泠的头还埋在他胸口呢,这会儿终于放松下来,顿时又手忙脚乱起来。 可她只来得及重新站直身体,刚要张口,楚留香又凑近了来,薄唇印上了她的额头。 温热的气息从她额上拂过,她抬了抬手,像是在犹豫,但片刻之后还是主动抓住了他的。 她说:“……我也很高兴。” 楚留香低笑了一声,尾音上扬,正如她被拨动的心弦。 谢泠从来没想过自己居然也会有这么腻歪的时候,话全都说完了,但一点都不想松开手。 好一会儿后,他才又开口道:“去休息吧,明日我来喊你。” “我又不会睡过头。”她低下头小声嘟囔了一句。 楚留香怎么可能没听到,但像他这样了解女孩子的人,自然也清楚这只是在同他撒娇呢。 “是,你当然不会。”他几乎要笑出声来了,但还是克制住了,“可我想早些见到你啊。” 谢泠深知自己根本敌不过他信手拈来的情话,干脆不再开口。 楚留香帮她把门推了开来,人却站在那没动,而她在踏进第一只脚的时候忽然回过头,深吸一口气,抓着他的衣袖踮起脚来,咬了他侧脸一口。 “明早见。”说罢她就趁着楚留香还没反应过来迅速合上了门。 心跳得很快,唇齿上还残留着方才啃上他侧脸时沾染上的温度。 谢泠倚在门上,拍了拍自己烫得不像话的脸,深觉自己头脑发热的时候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只希望楚留香不要被吓跑吧。 楚留香当然不会吓跑,他甚至想把门推开再抱抱她。 他觉得谢泠真是太能给他惊喜了,他原本以为就算是她承认了答应了,估计两人也是同现在没什么变化地相处着,哪里想得到她居然会主动亲他的脸。 这一晚两人都没睡好,谢泠是还在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楚留香则是一闭上眼就忍不住在脑海里浮现出她的身影。 精神头都差的状况下,似乎连原以为会出现的尴尬都被省去了。 只是见她一脸倦容,楚留香还是忍不住开口道:“要不下午再过去,你再去睡会儿?” 只要他不提她啃他的那一下谢泠就松了一口气,“不用了,收拾完再说吧。” “那你多添一件衣服,外面挺冷的。”楚留香又道。 谢泠低头看了看自己已经穿得跟要去冬眠似的的一身,顿时失笑,“再加一件我都快成球了。” “也没什么不好的。”他理所当然,“这样就只有我看你了。” 听到这句她差点一口粥呛在喉咙里,缓了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但也实在装不出没事人的模样,只好垂下头不说话,亦不去看他。 作者有话要说:  卡到昏迷_(:з」∠)_双更不了了抱歉,这章就写了我快六个小时,我真的要跪了【。 楚留香太能讲了我真的是服气的……   ☆、第71章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谢泠听到外面传来的脚步声,皱了皱眉,“小凤凰回来了?” 楚留香比她更早听到外边的动静,闻声识人的功力也更好一些,点了点头,“应当是他,不过——” 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又是一阵急促的拍门声。 谢泠有些疑惑地站了起来,只见陆小凤逃命似的奔了进来,“姐姐你在啊!楚前辈也在!太好了!” 楚留香瞥了他一眼,又指了指门的方向,“怎么回事?” 陆小凤拍着胸口,气还没喘匀,“外面有母老虎,千万不要开门!” 他这个狼狈无比的模样谢泠还是第一次见,再听到这句母老虎,顿时明白了大概是什么事。 想当年陆小凤第一次见到叶开时那个花痴劲她还记着呢,当时她还感慨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他是个风流浪子的人设,结果这才过去多久,居然就被打脸了。 “你惹了什么人?”楚留香有些好奇。 拍门声还在继续,听得谢泠止不住地往那边望去。 陆小凤怕她站起来去开门,连忙按住她的手,“姐姐你不能去开门的,开了门我就完了!” 谢泠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许多不可描述的可能性,但转念一想,陆小凤现在也就十二岁,应该……应该不至于吧? 许是她的表情太过纠结,陆小凤见了后又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怕她去开门,就把缘由给讲了出来。 “外面那个是神针山庄的大小姐。”他捂着脸,“我之前不知道,我就是帮她揍了两个小混混,她居然说要嫁给我!” 这经历对一般人来说可能还有些不可思议,但对楚留香来说,还真是见太多了,所以他听到后一时也是无言。 谢泠也很无语,想了想道:“你可以拒绝啊,还是说你打不过她?” “我怎么会打不过她!我可是要夹小李飞刀的!”陆小凤差点跳起来,“但是她赖皮啊,打架总是会碰到她的吧,她居然说碰到了她就得娶她,否则就用他们神针山庄的针刺瞎我的眼睛!哪来这么不讲道理的母老虎啊!” “……这……”谢泠迟疑地看向楚留香,“……那现在该怎么办?” 楚留香沉吟了片刻道:“我去开门吧,神针山庄的薛老夫人同我有几分交情,让她卖个面子给我应当问题不大。” 陆小凤就差要跪下了,“楚前辈你太好了!下次阿星要欺师灭祖我一定帮你!” 楚留香哭笑不得,“行了,不是什么大事,以后小心点就行。” “我知道我知道。”他一脸沉痛,“果然师父说得对,越是漂亮的女孩子越是不能碰。” 谢泠笑了笑,玩笑道:“外面那个神针山庄大小姐长得很漂亮?” 陆小凤想都不想就回道:“是啊,可是有多漂亮脾气就有多大。”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一声怒喝:“陆!小!凤!” 方才还坐在谢泠边上扒着她手的陆小凤顿时急了,“怎么回事!楚前辈的面子都不管用吗!” 穿着桃红衣衫的少女双手叉腰站在门口,杏眼含嗔,粉云飞颊,哪怕是在发怒,也无比吸引人的目光。只见她非常谨慎地扫了谢泠一眼,哼了一声,“你就是陆小凤的姐姐吗?” 漂亮是真漂亮,但这脾气嘛,也像陆小凤说的一样,是真的差。 谢泠眯着眼弯了弯唇角,“正是我,敢问姑娘有事吗?” “我要他娶我!”少女说得掷地有声。 她看上去也就十来岁的样子,竟把娶不娶的直接挂嘴边,这做派倒是和谢泠见过的所有女孩子都不一样。 只是没等她开口回应,坐在那的陆小凤已经站了起来走到了这少女面前,“我的姑奶奶啊,我说了我不会娶你的,你堂堂一个神针山庄大小姐,干嘛要嫁给我这种穷鬼?” “你穷没关系,我有钱啊。”少女一脸的理所当然。 听到这里,谢泠实在是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笑完她才想起来,楚留香不是出去开门的吗,怎么这姑娘都进来了,楚留香却不见人影? “我就喜欢穷着不行吗?”陆小凤翻了个白眼。 少女这会儿也不生气了,笑嘻嘻地道:“那我也可以跟你一起穷呀。” “你若是跟他一起穷,薛老夫人怕是舍不得。” 是楚留香。 谢泠松了一口气,可一抬眼却看见楚留香身后还跟着一个人,顿时愣住了。 那是个穿了一身黑却脸色苍白的青年,表情寡淡堪比冷血,周身的气质却比冷血更冷,进门时扫过来的那一眼更是冷得谢泠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这位是——?”她疑惑地看向楚留香。 却没想到楚留香居然更疑惑,“他说找你的?” “啊?”谢泠瞪大了眼睛,看向这个黑衣青年,“请问阁下是?” 那人似乎皱了皱眉,“叶开不在?” 谢泠霎时明白了过来,松了一口气道:“叶大哥不在,这宅子是他借给我暂住的,他和丁姐姐现在在扬州。” “我知道了。”黑衣青年微微颔首,“告辞。” 他手里拿着一柄同他的衣服一样黑的刀,分明气息并没有如何外露,却让人无端感受到了那柄刀上传出的苍凉和孤寂。 也是直到他转身的这一瞬,谢泠才注意到,他居然是一个跛子。 大约是他的模样着实容易震慑到人,在他们俩对话期间,那个桃红衣衫的少女和陆小凤竟也安安静静地没再开口。 直到他出了门口后,楚留香皱着的眉头才舒展开来,“我还以为傅红雪是来找你的,还很是好奇你是如何识得他的。” “什么?!”谢泠不敢相信,“他是傅红雪?!” 陆小凤也睁大了双眼,“傅红雪?” “我不会认错那把刀的。”楚留香道。 谢泠没想到傅红雪居然是个跛子,所以才这么震惊,但稍微冷静一点后想想,毕竟叶开也和她从前的认知里差很远嘛。 “好了,既然只是找错了地方,我们还是说回正事。”楚留香重新转向那个站在陆小凤对面的少女,“你一定要嫁给他?” “嫁!” 陆小凤的脸都垮了,楚留香看着好笑,摸了摸鼻子又道:“可是他不愿意娶你,哪怕你真的嫁了,将来他也不会对你好。” “他敢!”少女的手重新叉到了腰上。 陆小凤都快崩溃了,“我的姑奶奶啊,你放过我吧,早知道你要逼着我娶你,我一定不救你。” 他说到这个,少女怒火更甚,“你还敢说!要不是你,我的脚怎会被陌生男人看了去!” ……等等等等,被陌生男人看了脚是怎么回事?! 谢泠看了陆小凤一眼,意思是老实交代。 “……是这样的,我救她的时候有个小混混要砍她的腿,我情急之下拉了一把,结果那个小混混砍掉了她的鞋。”陆小凤扁扁嘴,“鞋而已啊!我要是不拉,她可能就是腿被砍掉了。” “我!不!管!” 谢泠被她喊得头疼,忍不住抬眼看向楚留香,用眼神问他现在怎么办? 楚留香笑了笑,“既然要嫁他,起码需要三媒六娉吧?难不成你连神针山庄都不回了,直接在这嫁他?你可才十岁。” 少女狐疑地转头看向他,“……你怎么知道我十岁?” 陆小凤哼了一声,“楚前辈还认识薛老夫人呢,知道你几岁怎么了。” “楚?”她歪着头想了想,片刻就反应了过来,“你是楚留香?!” 楚留香刚要点头,这小姑娘居然直接冲了上来,从怀里掏出一排针,直直地朝着楚留香的方向射去。 她的动作在一般人眼里也许算快的,但在楚留香面前显然什么都算不上,那一排针甚至都没能接触到楚留香的衣袖就被他随手一挥带出的劲风给打到了地上。 “你这个负心汉!”少女的语气比刚才声讨陆小凤时还要愤怒不少。 楚留香非常莫名:“……什么负心汉?” “我姑姑这么喜欢你!”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下意识地看了谢泠一眼,只见她表情并未变化,但却轻轻咬住了下唇,这动作还是流露出了些紧张来。 “你姑姑是?”他真的没印象。 陆小凤见状,也适时地插嘴道:“喜欢楚前辈的女人多了去了,难道他还要全部都喜欢一遍吗?” “哼!你们男的没一个好东西!”少女气得要死,下意识地想掏针,但摸到怀里才意识到刚刚一时激动把所有的针都甩了出去,现在那些针全在地上呢。 她又不能蹲下来捡!生气! “我同神针山庄的薛老夫人算是也有些交情。”楚留香站在她面前缓缓开口,“至于你说的你姑姑,我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并不记得我和神针山庄其他人有什么接触。” “可她为了你都不愿嫁人了!” 陆小凤翻了个白眼,“那关楚前辈什么事,又不是楚前辈逼她不嫁人的,你与其怪罪楚前辈,还不如多劝劝你姑姑。” 大概是陆小凤的这番话让她想起自己也刚被拒绝,她顿时更委屈了,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她要是一直保持着凶悍的态度,陆小凤堵她的话和她闹也很无所谓,但她此刻居然示了弱,就让陆小凤有点无措了。 “哎……你别哭啊。”他抓着脑袋非常头疼,“这有什么好哭的,你长得这么漂亮,你姑姑肯定也很漂亮吧,只要你劝得她……” “那你娶不娶我?”她抽噎着问。 陆小凤简直想拔腿就跑,但是看着这张哭花了的漂亮脸蛋还是不太忍心,“……再、再说吧。” 这已经比之前的强硬拒绝好很多了,所以少女也没有不依不饶,“好。” 看她终于止住了哭,谢泠也稍微放下了一点心,递了一条帕子过去,“擦一擦吧?” “……谢谢。”她接过了帕子,嘟囔了一句谢,声音不高。 “谢就不用了,不过我得出门了。”谢泠站了起来,拍了拍有些皱的衣裙,转向陆小凤道:“这位姑娘就留给你招待了?” 陆小凤还能说不吗?只能点点头:“噢……好。” 谢泠笑了笑转过身去,总算抬眼看向了楚留香,歪头道:“走吗?” 楚留香看她好似的确已不在意,一时竟还有些心塞,难道她—— “你不走我走了。”谢泠见他不动,耸了耸肩就要往外走去,楚留香忙追了上去,“当然走。” 他们俩出去后,站在原地的少女才仿佛意识到什么似的捂住了嘴,然后十分惊恐地看向陆小凤,“你姐姐她……也喜欢楚留香吗?” “何止啊,楚前辈也喜欢我姐姐!”陆小凤想起她刚才说的话,顿觉又要气死,“要是我姐姐不开心了我绝对不理你!”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少女揪着手中的帕子,也很是后悔。 毕竟这可是陆小凤的姐姐啊!要是她今日说的话让她气到了因此不能嫁给陆小凤的话,可真是太亏了! “好了好了你不准哭。”陆小凤认命似的放缓了神情,“但是喜欢楚前辈的人那么多,他的确负责不过来啊,而且他都说了不认识你姑姑,肯定没什么。” “……那我姑姑也太惨了。” 陆小凤哼了一声,没再和她扯下去,换了个话题:“你还没吃过早饭吧,我姐姐做饭可好吃了,我去看看厨房还有什么。” “好!”只要他不对她避之不及,她就能立刻开心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好多人念傅红雪,那就打个酱油吧【。 泠泠:垃圾电视剧害我不浅啊! · 薛冰长大后变得只对陆小凤温柔也是长大后的事了【。 我们这里本来就不是个普通的陆小凤片场【喂 以及楚留香好冤【。   ☆、第72章 与此同时,出了门往铺子的方向过去的谢泠心情也算不上好。 她以为她既然做了决定,就不会多在意这个人的从前,可今日被那个小姑娘一搅合,她才惊觉那些理智上的不在意在真正遇到的时候全都会灰飞烟灭。 当然她也不是怪楚留香,更不是不信楚留香说的,他和那少女的姑姑没什么关系;她只是在听了这么一茬后,不受自己克制地有些挫败而已。 喜欢他的人可真多啊,她想。 她情绪低落,走在她边上的楚留香也不会察觉不到。 一路上谢泠都没再提方才那件事,仿佛就这么轻巧地揭了过去,但楚留香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心里还想着呢。 所以一到铺子,他就栓上了门拉住了她。 谢泠的手腕很凉,他一握到手里就忍不住多用了一点力,仿佛这样能更快让她暖和起来一般。 “你在生气吗?”他问她。 “没有啊,我相信你的。”她扁扁嘴。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最后到底还是她先败下阵来,偏过了头去。 楚留香却笑了,伸手将她拉入怀中,“我知道你信我,我的意思是,你看起来好像在和自己生气。” 谢泠被他按在怀中动弹不得,脸贴着他的胸膛,呼吸间全是他的气息,还能察觉到他的手在自己后颈轻轻抚着,再加上听到他那句话,忽地就放松了下来。 “也、也不是。”她声音难得有点闷,大约还是情绪低落的关系,“我知道喜欢你的人很多——” 楚留香打断她,“可我喜欢你。” 她本来想说那只是现在而已,但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这话太悲观了,何况说出来也是无济于事,她不想在两个人刚在一起的时候就烦恼这个,哪怕她的确在烦恼。 她不说话,楚留香却说了下去,“何况喜欢你的人也很多。” “哪来的很多。”她无奈笑了声。 楚留香也不和她纠结这个问题,他乐得不同她提起冷血钟情于她的事,干脆安安静静地抱着她。 她穿得多,但露在外头的皮肤依然凉得过分,好一会儿后,楚留香才觉得自己掌心里那只手稍微暖和了一些。 天气不太好,铺子的大门被他关上后,两人又都不曾去点灯,一片昏暗阴沉,好像格外容易滋生出一点什么暧昧来。 只可惜谢泠抬头的时候差点撞上他的下巴,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倒是同时松开了手。 “先整理吧,反正只剩一点点了。”她拢了一下鬓发垂首说道。 “那整理完呢?” 谢泠顿时语塞。 楚留香是真的很喜欢逗她,看她露出略显慌乱的表情,他心情亦会变得极好。就好比此刻,她应当是羞恼极了,闪着水光的眼睛横过来一个似嗔似娇的眼神,实在是可爱得不像话。 “好了好了,去整理吧。”他站直了身体,伸手顺了一下她略长的额发,顺手再刮了一下她圆润的鼻头。 这动作简直犯规到极点了,谢泠觉得自己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别闹了!赶快动手吧。”她扭头跑进了里间去。 楚留香难得没听从她的话,而是站在那欣赏完了她这个落荒而逃的背影才挪脚。 昨天下午有他的帮忙,这铺子其实大致上已布置得差不多了,否则谢泠方才也不会这么悠哉地同他浪费时间了。 剩下的东西他们俩只用了一个时辰不到就全都收拾完了。虽然大部分的力气活都是楚留香在做,但谢泠的额头上还是蓄了一层薄汗。 因为一直在室内的缘故,她今日穿的这一身其实是有些臃肿的,忙到最后的时候她甚至觉得被捂了一身的汗,再看楚留香,好像完全没有感觉一般,连搬个凳子都做得无比优雅。 察觉到她的目光一直追着自己,楚留香抿了抿唇,将最后一张凳子放好回过了头,“怎么了?” 谢泠抬手擦了一下自己额上的汗,“没什么。” “应当差不多了吧?还有什么要做的?”他又问。 “没了。”她勾起唇角,抬手揉了一下眼皮一直在打架的眼睛,“那现在回去?” “回去自然是要回去的。”他大步走了过来,抓住了她在揉眼睛的那只手,动作不容抗拒,语气却是十分温柔的,“别揉,小心眼睛疼。” 谢泠还真揉得有些疼,因为她忘了自己手上还有汗,这么一揉,直接把汗水揉进了眼睛里,的确难受得很。 楚留香见她难受,便朝着她眼睛轻吹了一口气,“多眨几下。” 一边被吹一边多眨眼的结果就是眼眶里不受控制地蓄起了眼泪,但的确缓解了不少难受感。 等谢泠恢复过来时,已有一滴泪即将滑落。 眼前的人大约也看见了,按着她的肩膀凑得更近,而后竟直接伸出舌尖卷走了那一滴泪。 在他的舌尖与她眼角相触那一刹,谢泠本能地颤抖了一下。 她靠在墙上,定定地看着他动作,手紧握成拳又松开,不知过了多少个来回后,忽然仿似鼓起了勇气一样,抬手抱住了他。 两人身量差得远,她顶多攀到肩膀的位置,不过已够楚留香惊讶的了。 视线的交/缠好像比呼吸之间的更缠绵,下一刻,他吻了上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滴眼泪的缘故,甫一接触,谢泠就觉得满是湿润的气息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她彻底淹没。 而后她便尝到了那个带一点咸又带一点涩的味道。 按在她肩膀上的手也动了,顺着脊椎往下滑去,直至揽住了她的腰,再朝他的方向一扣,两人之间便没了最后一丝缝隙。 这份铺天盖地的温暖让谢泠根本克制不住沉溺其中的心,她顺从地张开唇接纳他的入侵,同时闭上了眼。 楚留香惊喜于她的反应,但他仍吻得很克制也很温柔,像是在对待什么珍贵的宝物一样。只是尽管如此,舌尖从她齿列上扫过时仍然让她忍不住有些颤抖。 “唔……” 这近乎呜咽的一声让楚留香沉了沉眼眸,揽在她腰后的手也更用力了一些。 谢泠觉得自己宛若躺在海上的竹筏上,时而平稳时而晃动得几乎要将她淹没,浮浮沉沉中,她脑海里只剩下了太暖和了这一个想法。 身体被圈在他和墙壁之间,一面火热柔软,另一面冰凉冷硬,更是难以言说的刺激。 她几乎要呼吸不过来,抓在他腰上的手也不自觉地按得更紧,像是在按捺什么,又像是在发泄什么。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背过气去的时候,楚留香终于放开了她的腰,唇舌也同时得到了解脱。 只可惜被这一吻吻得几乎脱力的谢泠此刻连稳稳站住的本事都没有,没了他的支撑,腿一软差点就倚着墙直接滑了下去。 楚留香失笑地捞起她的腰将她重新带入怀里,“还站得住吗?” 他居然还问得出来?! 谢泠的侧脸贴在他胸膛上,尚且昏沉的脑海被这一句给完全搞清醒了,顿时大窘。但她又真真切切地站不住,只能任由他抱着。 好一会儿后,他才又开口问道:“回去?” 谢泠应了一声,“嗯。” 力气是回来了,可脑海里还在不停重复播放着方才那个吻,她尚且能回忆起那两篇薄唇的触感和带着热意的舌尖在自己齿列上滑过时带来的酥麻。 太……难以形容了,仿佛整个人都已不是自己的,可是又的确令她沉醉。 见她回过神来后羞得耳垂通红,楚留香的心情似乎更好了,微笑道:“那就走吧。” 比起来时路上沉寂又诡异的气氛,回去的时候他们甚至是一路牵着手的。 高大俊朗的青年和漂亮温柔的女孩子牵着手走在哪里都是风景一道,谢泠察觉到不少艳羡的目光往自己投来,但意外地竟不再感到挫败,反而更愉快了一些。 “我靠……她真是完全不听劝啊!”坐在对面酒楼二楼请花溪云吃饭的张洁洁见到这一幕差点没摔了筷子。 花溪云闻言也望了一眼,仅一眼他就停顿住了手上的动作,幸好张洁洁还处在恨铁不成钢的悲痛情绪里,没注意到他这片刻的停顿。 “你不希望阿泠和香帅在一起?”他问。 张洁洁连连点头,“没错,楚留香这个人,不适合她。” “我也觉得不适合。”花溪云莞尔道。 “别说你了,她自己也知道。”张洁洁耸了耸肩,非常无奈地摊手道:“可是她还是喜欢楚留香,那我也没办法了。” 花溪云觉得她这个态度很是有趣,便问她:“张姑娘很不喜欢楚留香?” “……也不能说很不喜欢吧,他这个人可取之处还是有许多的,我只是无法相信他会为了泠泠停一辈子而已。”讲到这里,她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但如果泠泠觉得和他在一起过就够了的话,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了。” 她应当是真心这么希望的,花溪云心想。 “所以你不会再阻止了?” “说多了讨人嫌呀。”张洁洁眨了眨眼,“就好像我说喜欢你,越说你越不待见我呗。” 她这么直白地将事实说了出来,反倒让花溪云有些尴尬,“……也不是。” “那你是待见我了?”她笑得像一只小狐狸。 “张姑娘与我不过几面之缘,要论喜欢恐怕——” “一见钟情不行吗?”她打断了他。 一见钟情?花溪云才不信呢。 他们俩第一回见面那晚离现在才多久,他可还清楚地记得张洁洁当时用一种很漠然的眼神扫了自己一眼。 哪家的一见钟情是这个态度的? “张姑娘还是别开玩笑了。” 张洁洁很挫败,“可是我真的喜欢你呀。” ……问题就是我完全看不出来啊? 花溪云觉得自己心好累。 “算了算了不说了,我越说你越不信。”她叹了一口气,不过那种类似低落的情绪只出现了一瞬,下一刻她又相当踌躇满志地立下保证,“但我不会放弃的!” 真的很累,比和弹劾自己的御史对磕还累。 作者有话要说:  花溪云:不是很懂现在的女孩子们都是怎么想的 · 虽然我这个惊天垃圾脑子里都是车,但是写个吻都仿佛吸干了我的精气 看来我已经失去了车技,唉,亏我还很想开车的 这个吻写完我完全没有脸红心跳的感觉我好难过T T · 顺便一说下章正文完结啦,应该比较长。 我觉得一下子看完结局可能比较爽一点,所以就不分三天发啦   ☆、第73章 张洁洁说是这么说,但吃完饭之后还是耐不住跑去了谢泠家。 但这回来开门的却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两人还没来得及对话,陆小凤也从门后面透出一个头,“……怎么是你?” “你怎么每回见我都是这句?”张洁洁失笑,“泠泠回来了吗?” “姐姐在睡觉。”陆小凤回道。 “什么?!”张洁洁大惊失色,就差骂一句楚留香禽兽了。 “她说昨晚没睡好啊。”陆小凤对她的反应相当不解,“怎么了吗?” 张洁洁扶了扶额,“没、没怎么,那我能进来等她吗?” 虽然陆小凤至今都觉得她行事古怪,但知道谢泠同她也算投缘,所以没犹豫就让开了位置放她进了门。 跟在他边上的薛冰偷偷扯了一下他的衣袖,“这是谁呀?” “姐姐的朋友。” “好漂亮!”薛冰低声赞叹。 陆小凤轻哼了一声,“也还好吧,没我丁姐姐漂亮。” 前半句薛冰爱听,后半句可就是一听就扁起了嘴,“能有多漂亮?!” 陆小凤扭头瞥了她一眼,憋住笑严肃道:“反正也比你漂亮。” “……你!”薛冰又想掏针了。 这个动作恰好被一直在打量她的张洁洁看见,她沉吟了片刻,终于反应过来想起了这小姑娘的身份。 “啧。”还真是从小就会撩。 三个人刚进去坐下,楚留香就恰好出来了。 他看着谢泠睡熟了才离开的房间,也没想到一出来就瞧见了张洁洁。 “张姑娘怎么来了?”他挑了挑眉望向她。 张洁洁看见他就忍不住想起之前在街上看见的场景,顿觉心痛难当,“我来找泠泠啊。” “她昨夜没睡好,在休息呢。”楚留香的说辞和陆小凤一样。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和神色俱是无比温柔的,听得张洁洁神色一顿,忍不住撇了撇嘴。 要说楚留香喜欢谢泠,她当然不会不相信。 “那我等她醒。”张洁洁叹了一口气,抿了一口陆小凤倒的茶。 “张姑娘又想劝她?”楚留香问。 张洁洁差点被这么直接的问题给噎住,好一会儿后才抬眼看过去,“难道我不该劝她别对着火坑往下跳?” 这话说得太不客气了,就算是楚留香这样对女孩子相当宽容的人也有些不悦,“是吗?” 张洁洁也不怕他,反而哼了一声,“难道不是?就算不算你的那些红颜知己,你那条船上的三个姑娘,也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楚留香更惊讶了,这世上知晓他那条船和苏蓉蓉她们的人并不多,毕竟那条船常年在海上漂着,她们三个也甚少真的插手武林中事,可张洁洁居然全都知道? 看到他表情变幻,张洁洁也笑了笑,“我想我说得应该没什么不对的吧?” 饶是楚留香很不喜欢她,也得承认,她说得一点不错。 “三个姑娘?”陆小凤也颇为疑惑地看向楚留香。 “她们算是跟着我长大的,一直以来我都是当她们作妹妹的。”楚留香道。 他这么一说,陆小凤也忽然想起来,当初在扬州的时候,有过一个很漂亮的红衣姑娘来找过楚留香,还说过什么回家不回家的。 “……那个李姑娘是其中之一?” 楚留香点点头,“是。” 张洁洁见他承认得爽快,倒也颇有几分佩服,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她之前才会忍不住多嘴一番劝说谢泠。 她不信楚留香这样了解女人的人会不懂一个女孩子的嫉妒心,要谢泠和他那三个妹妹安稳相处,吃亏的难受的绝对是谢泠。 可她还是低估了谢泠对楚留香的喜欢,原本从她母亲查到的消息里推测,她尚觉得他们俩感情应该并不多深刻。但现在看来,谢泠可能只是一直刻意表现得并不十分钟情于这个人罢了。 也不是想说服别的什么人,兴许只是想骗过她自己而已。 只可惜到头来还是失败了。 “泠泠救过我,所以有些话她不爱听我还是想说。”张洁洁叹了一口气,重新看向楚留香,“你的确喜欢她不假,但你能喜欢她多久?她会在京城开铺子定居,你不会吧?” 这语气和胡铁花如出一辙,如若不是万分确定之前不认识她,楚留香都要怀疑这是不是个失散多年的老友了。 陆小凤听了也直皱眉,不过没出声。 “而你若是认真地想同她在一起,你那三个妹妹,她难道还能一辈子不见吗?”说到这里,张洁洁也觉得有些可笑,“想也知道不可能吧。” 如果说前边的话他在几个老友那都听过几次了,那么关于那条船和那三个姑娘的话,却真的是第一回被人直接摆在明面上说。 不客气,但是是实话。 “我自然是认真的。”楚留香说得掷地有声。 张洁洁也不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耸了耸肩,“我没说你不认真啊,但有些问题总得处理,否则她和你在一起也不会开心,她不开心你难道会开心?何必呢。” 干妹妹比前女友更膈应人可是古往今来都适用的道理,张洁洁忍不住想。 楚留香表情未变,但却点了头,“我明白张姑娘的意思。” 如果不是出来前确认过无数遍这人的相貌,张洁洁简直要怀疑说出这样的话的楚留香,究竟是不是真正的楚留香了。 但他这个态度,不论如何对谢泠来说总是个好消息。 “楚留香是天下一等一的聪明人,我相信真要下定决心处理的话绝对是没问题的。”她眨了眨眼。 楚留香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也会尝到被一个女孩子先打一棒子再给一颗甜枣的滋味,既是无奈又是哭笑不得,“那我就多谢张姑娘夸奖了。” “先说好了啊,你要是搞砸了,这话我可是要收回的!”张洁洁又补充道。 楚留香:“……” 谢泠是近傍晚时分才起来的,一出来见到张洁洁也有点惊喜,“你来啦?” 她刚睡醒,原本是想直接进厨房做饭的,所以头发还乱着,甫一走近就被楚留香按住了。 他放轻了动作给她顺了一下有些打结的长发,也没有开口。 如果这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的话,谢泠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但这还当着两个小孩和张洁洁的面呢,差点让她僵在原地。 最重要的是他似乎也没怎么用力气,可她就是被按在那动弹不了。 ……武功上质的差距真是太讨厌了。 又被塞了一大口狗粮的张洁洁嘴角不住地抽搐,但还是努力扯出了一个笑,“是啊,正好闲着。” 谢泠想起她昨日在酒楼里的行径,忍不住好奇地问道:“昨天……花公子有发现你吗?” “……没有。”讲到这个张洁洁就生气,蹲在房梁上的时候她的确没被发现,但后来悄悄跟着花溪云回家的时候她居然被发现了! 楚留香也还记得这茬,听到她们俩讲起,不免向张洁洁投去了一个揶揄的眼神,对方却非常不客气地回了个白眼给他。 他没停下手上的动作,又顺了片刻才对谢泠开口道:“好了。” 谢泠下意识地抬手去摸自己的头发,到底还是没能克制住笑意,咬了咬唇道:“谢谢。” 如果不是这屋子里还有小孩子在,楚留香真想把在铺子里做的事再做一遍。 不过就算什么都不做,这样子旁若无人的对视也让陆小凤忍不住移开了目光摇了摇头。 张洁洁就更直接一些,轻咳了一声将谢泠唤回神来。 谢泠看着她的表情,简直想捂住脸了,只好生硬无比地换话题,“你留下吃饭吗?” “不了,我都饱了。”吃狗粮吃的。 “诶?” “好啦,我就是今天吃饭的时候正好看见你,想起来了就过来了一趟,人都见到了,我就打扰你们了。”她说完还朝着楚留香的方向努努嘴,“不然我怕有人都想打我了。” 又莫名其妙被扣了一个帽子的楚留香是真的没话说了,谢泠忍着笑,“那好吧,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 张洁洁连连点头,“是的是的,毕竟我是要嫁给花公子的。” 安静看戏的陆小凤在此刻终于喷了茶,“什么?你要嫁给花大哥?” “不行吗?”张洁洁哼了一声。 “可他——”陆小凤说到一半又打住了,“算了没什么。” 幸好张洁洁没把他这句话当回事,跟谢泠道了一声别就走了。 正是可以准备晚饭的点,谢泠恢复了精神,总算不用跟中午那样草草应付了事了,去厨房之前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扒着陆小凤的衣袖不离手的薛冰一句有没有什么不能吃的东西。 薛冰早上的时候就暗自决定一定要在姐姐面前留个好印象,这会儿语气都变温柔了,“我不挑的,姐姐做什么吃什么。” 漂亮的小姑娘总让人容易心软,见到她的笑,谢泠也把早上那点不愉快给抛在了脑后,“那好,我去做饭了。” 这回楚留香没跟进去,陆小凤也得了机会八卦,“楚前辈你是真的和姐姐在一起啦?” “是啊。”他坦然承认,一点都不惧对上少年澄澈的目光,“我喜欢阿泠,阿泠也喜欢我,自然是要在一起的。” 他说得这般理所当然,叫薛冰相当羡慕,“真好啊。” 陆小凤只作没听到她这句,接着问道,“那张洁洁说的那三个姑娘——” 楚留香笑了笑,“你不相信我?” “也不是。”陆小凤撑着下巴叹了一声,“我只是怕姐姐不开心。” “我不会让她伤心的。”楚留香保证道,“相信我。” “光是我相信你没有用啊,阿星可不相信你。”陆小凤提醒他。 他不说楚留香也不会把谢星给忘了,不过说实话,如何处理谢星现在对他的抵触情绪的确是问题。 徒弟大了,的确是难搞得很。 不过这些问题再如何烦恼,也是他的烦恼,他完全不想让谢泠知道。 虽然她垂着眼忧思的模样很是好看,但楚留香最喜欢的还是她弯着眼睛笑起来的模样。 第二日一早,神针山庄的人就找上了门。 薛冰泪眼汪汪地挥别陆小凤,走之前又强调了一遍你一定要娶我,陆小凤看着她一脸的恳切,已到嘴边的不娶居然拐了个弯,最终还是憋出了之前那句再说吧。 薛冰也不恼了,“你记得来神针山庄找我。” “……有机会的话。”陆小凤瞥了一眼她侍女刚给她披上的孔雀羽披风,忍不住在心里感慨真是太有钱了,承受不来啊。 客人走了,他们也正好可以准备搬家。 谢泠之前就相中了一幢离铺子更近的宅子,现在铺子的事大体上已经搞定,也是时候搬过去了。 为了防止谢星下次回来时找不到地方,搬完后她打发陆小凤去澜沧学府走了一趟,顺便给他捎了一些吃的。 他们俩聚在一起肯定有一堆话要说,所以谢泠也做好了陆小凤不回来吃晚饭的准备,没做太多菜。 她近来手艺越发娴熟,哪怕做菜时不太专心也不打紧了,这顿饭就是如此,幸好楚留香从不嫌弃,每一回都如同最开始相识时那样,极给面子。 吃到一半的时候,楚留香忽然开口道:“等你忙过最头上这几日,我得回家一趟。” 谢泠的筷子顿时停住了,“……回家?” 她还是第一次听楚留香说出回家这两个字,一时没反应过来。 只见楚留香帮她把那块鸡肉夹到了她碗里,神色淡然,说出的话却是差点让她连筷子都掉了。 他说:“我得回家准备聘礼啊。” 谢泠看着他的眼睛,脑海内一片空白,下意识道:“……太快了吧?” 这回他表情总算变了一下,不过一看就是装出来的受伤,“原来阿泠不想嫁给我?” “我不是……”话说到一半她又捂住嘴,感觉到脸又烧起来了,头都不想再抬。 楚留香笑了一声,“不是不想嫁我就好。” 可是这也太突然了! 哪有才谈恋爱就求婚的啊! “……我只是觉得不用这么着急。”谢泠深吸一口气,终于讲出了在心底徘徊多时的话,“你总得,留一点退的余地吧。” 楚留香原本以为她只是害羞,但听到这句后简直要被气死,“原来你也这般不相信我?” 谢泠想说不是,但看着他明显充满怒气的眼神,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了。 “阿泠。”他放下筷子,摆正神色认真看向她,“我明白你的忧虑,但我既决定与你在一起,便不会后悔。” “我知道。”她抿了抿唇,“抱歉,我不该说这样的话。” 楚留香原本还想再说什么,看见她的表情也说不出口了。 怒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毕竟他清楚会让谢泠产生这种想法的到底还是他自己,稍许冷静了片刻后,他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先吃饭吧。” 谢泠却是食不知味起来了,她觉得楚留香似乎还在生气,只是不再表现出来而已。 认识这么久,她好像还是第一回见他动真格地生气,长久以来他一直是冷静又随性的,万事如风过耳,仿似没有什么能真正影响到他,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没有让他长长久久地与自己在一起的自信。 毕竟他可是楚留香啊。 她不好受,楚留香也不好受。吃完后她刚要收拾,就被抢先一步站起来的楚留香按住了。 “虽然我很生气你居然并没有和我一直在一起的打算,但这的确不怪你。”他说,“可我还是想再问你一遍,你愿意吗?” 谢泠觉得他按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比昨日拥抱亲吻时更用力,看过来的眼神也在认真中含了一丝紧张,甚至微张着口,看得见刻意压制呼吸的痕迹。 楚留香何曾有过这种表情? 谢泠想说出那个答案,但却在开口前干了一件更大胆的事,她主动吻了上去。 温热的呼吸纠缠在一起分不清彼此,唇齿间还有刚喝完的甜汤味道,莲子和红枣的香气混在一起,甫一张口就让人甜得想闭上眼睛。 这大约比说一百遍的愿意还让楚留香高兴,哪怕这个浅尝辄止的吻片刻就结束了。 谢泠像是终于组织好了语言,总算开口,语气很软,也像是有些小心翼翼,“那你也要相信我,好不好?” 好,当然好。 楚留香勾起唇角,反客为主压了上去,可惜刚刚还大胆到主动凑上来的谢泠此刻任凭他如何动作就是不肯松开齿关。 不过就算只有唇和唇的厮磨,也足够他们俩一道沉醉了。 谢泠并非害羞,只是还念着一桌没收拾的残羹冷炙,再一想自己嘴里好像还有甜汤和鸡肉的味儿,更是咬紧牙关。 楚留香拿她没辙,最后移到唇角轻咬了一口才放开她,将话题引了回去,“那我就去准备聘礼了。” 主动亲人都干了,听到他用这么认真的语气说要娶她时谢泠却不好意思起来,眼神游移着不肯看他,却不自觉地开口,“……嗯。” 即使这一声低若蚊蝇,楚留香听了也觉得甜蜜不已。 他尚且记得姬冰雁当初从大漠里出来找他那一回,两人喝完酒后坐在城楼上回忆往事,便不可避免地提到了胡铁花。 姬冰雁的话还是一如既往地毫不客气,对他和胡铁花对待感情的态度依然不认同。 他说等你们哪天真的爱上了一个人,大约就不会是现在这样的态度了,不过你们俩的话,可能也不会有这么一天。 楚留香当时没反驳,但现在想起来,倒是很想和姬冰雁说一句,万事还是不要说得太绝对为好。 话说开后,谢泠方觉长久以来被笼罩在心头的阴云全散开了,收拾桌上的残羹冷炙时都保持着方才的好心情。 走下去可能很难,但既已决定一起,又为什么要由头放弃呢。 合芳斋是在五日后正式开张的,为了吸引顾客,前三日谢泠都没有像以前那样限量,直接导致她忙得不可开交,每日关门后回到家中都累得不想再动弹。 陆小凤贴心地接过了做饭的工作,不过他许久不碰,厨艺甚是生疏,也只有谢泠还完全不嫌弃。 看她这么累,陆小凤绞尽脑汁,总算想起来一件可以让她开心的事,“对了姐姐,阿星上次的文章又拿了他们学府头名!” 谢泠清醒了,被惊的。 “头名?” “是啊,我听说那篇文章还被整个学府传阅。”陆小凤说。 楚留香也很惊讶,他一直知道谢星聪明,但也知道谢星在读书上没用多少心思,按照他那个态度,就算再聪明也很难在澜沧学府拿头名。 毕竟那可是个专出状元的地方。 还是说他现在真的在认真读书? “不过他的字还是很难看。”陆小凤又道。 谢泠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估计他也练不好了。” “文章写得好就行啦!” 楚留香点头赞同,“字日后再练也不迟。” 他一开口,陆小凤就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又补充道:“他还说要早点回来,可能不消一年。” “什么?”谢泠一惊,差点咬到舌头,“不消一年?” “据说只要学府里的夫子觉得没什么可教他的了就能走了。”陆小凤解释道。 照这个说法,以谢星的聪明程度,提前回来倒也不算太难。 谢泠当然是开心的,“好啊,那也不错。” “哎,不过现在还早呢,他才去了多久。”陆小凤感慨了一声,想起当年谢星一脸悲愤地表示不想去私塾读书的场景,忍不住勾起唇角笑了笑,“他以前这么不喜欢读书,这一回倒是认真极了。” 谢泠只觉安慰,但楚留香已经明白了过来,谢星这么发奋是为了什么。 他又是无奈又是好笑,深觉这趟走之前还得去澜沧学府找一回谢星和他好好谈谈,告诉他自己的决定。 当然,发奋读书总是没什么错的。 “那下回你帮我去看他的时候多带点东西吧,不是说学府里的掌勺做的东西不好吃吗?” 陆小凤刚点完头,楚留香就开口了,“我去吧,正好走之前去看看他。” “又要走?”陆小凤大惊失色,下意识地看向谢泠,结果谢泠的表情一点变化都没有,只点了点头。 她说:“好啊。” “我要回一趟家处理一些事,过年前一定回京城来。”楚留香对他解释,瞥了一眼谢泠,又弯起嘴角,“否则我可没钱娶你阿泠姐姐。” 陆小凤和谢泠的筷子几乎是同时掉了,一个惊奇一个羞恼。 “什么什么?楚前辈你真要娶姐姐?!”陆小凤瞪大了眼睛。 谢泠连头都不敢抬了,她没想到楚留香居然会这么直接告诉陆小凤,此刻恨不得将整个人埋到饭碗里去。 陆·懂撩妹·肖有眼色·凤的眼神在他们俩之间移来移去,不一会儿就抿起了嘴,笑得无比狡黠,“这是好事!” 当然是好事,就是不知道谢星听到了会是什么反应,楚留香忍不住想。 第二日他就去了澜沧学府一趟。 谢星估计以为是陆小凤来寻他,跑出来的时候脸上还挂着笑,结果一抬眼见到是他,表情顿时变了,“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看你啊。”就算他态度不好,楚留香也还是走上前去像以前那样摸了一下他的脑袋,“怎么样,读书累不累?” 面对着他,就算累也要说不累了。 谢星哼了一声,“不关你的事。” 楚留香不跟他计较,说起陆小凤从他那听到的事,“听说你现在读书读得很好?” “不行吗?”谢星看向他,眼神很倔,“当官也没什么不好的,起码姐姐会开心。” “那确实。”他笑了笑,“你要能考个状元,阿泠估计能开心得给全城派糕点。” 谢星想象了一下这个场面,有点心疼,“这也太花钱了!” 楚留香笑得更开心了,“你要舍不得那个钱,我来出如何?” “……你哪来的钱。”和他聊了会儿,谢星的语气也软了下来,就是脸上始终保持着不想搭理他的表情。 “我的钱是不多,不过你要是考了状元,给你庆祝下还是没问题的。”楚留香认真道。 闲扯了片刻后,谢星又问:“姐姐最近很忙吧?” “挺忙的,吃饭都能吃睡着。”楚留香一边说一边笑,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出了谢泠在饭桌上打盹的场面,“等过段日子应该就能来看你了。” “算了太远了,我自己悄悄回去一趟把。”谢星叹了一口气,扭头瞥他一眼,“你和姐姐……” 聊到现在,他还是头一回用这个犹豫的语气说话,楚留香有些感慨。 不过这话题本来就是楚留香过来看他的原因之一,所以楚留香没有犹豫地就接了话,语气很是轻松,“我和阿泠在一起了。” “……真的?” “骗你做什么?”楚留香反问。 “姐姐怎么会同意的啊……”他非常不解。 不过再不解,他也知道楚留香没有特地跑来诓骗他的道理。 “可她的确同意了啊。”楚留香说,“怎么,你不满意?” 谢星哼了一声,不理他了。 楚留香又揉了一把他的脑袋,“我是认真的,你放心吧。” 虽然至今生着气,但谢星清楚这人向来是不屑于骗人的,听到这句后仍是放缓了神色,只是仍没出声。 “不过我还有些事需要处理,所以走之前来看看你。” “你又要去哪里?” 看着少年认真的神色,楚留香想了想,还是说了实话,“我得回一趟家。” “……原来你还有家啊。”谢星很意外。 “是啊。”他笑了笑,“不过以后可能就没了,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收留我啊?” “谁要收留你!”谢星瞪了他一眼,想转身就走,不过速度还是比不上他,肩膀被按着动弹不得,“我还要上课呢!” 这借口他自己都不信,但楚留香听了还是松开了手,“行,你去吧。” 谢星忍不住懊恼自己苦练了这么久的功夫速度却仍不及他,暗自决定从今晚开始再晚睡半个时辰练轻功。 至于楚留香,站在他面前看着他神思不定也颇为感慨,一晃居然就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至今还记得当初为了帮这小孩解决被他揍了的那几个混小子家的后续麻烦,几乎花掉了他身上所有的酒钱。 不过这徒弟收得还是不亏的。 走之前他问谢星以后是不是都不喊师父了,谢星支吾了半天不答话,他也不勉强他,“算了,不喊就不喊吧。” 喊姐夫更好。 谢泠忙过了刚开张这一阵之后便清闲了不少,可惜楚留香想好了要在过年前回到京城来,再不出发怕是要赶不上,只能又住了两日就走了。 一场恋爱才谈了这么点时间就要分别,两人心里都不太舍得。 为了让他们好好告个别,这几日陆小凤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吃过饭后便跑个没影。 为此楚留香又在心中感慨了一句还是别人家的徒弟贴心。 虽然冬至还没到,但今年似乎格外冷一些,还在冬月头上便已经寒风凛冽,霜冻刺骨了。谢泠送楚留香的时候干脆翻出了他给的披风。 说是送,其实也就是陪着他走到城门边。 楚留香还是和以前一样,什么东西都没多带,看上去倒像根本没有长途跋涉的准备。 她不免好奇,“你家离金陵不近吧?” “但也不远。”他莞尔,“等我回来,嗯?” 谢泠点头说好,伸手抱住了他。 一大早城门口也没什么人,唯有风声在耳边呼呼作响,她也仿佛不再害羞了,抱了好一会儿才松手。 也是在这时候,她才恍然意识到,虽然这并非相识以来的第一次分别,但却是第一次告别。 从前他总是走得无声无息,她也从不敢期待日后相见。 但这一回,她想他一定会回来的。 对此,从学府回来准备过年的谢星还是持怀疑态度,并且在得知楚留香说会娶她的时候非常愤慨,“哪那么简单!我不同意!” 陆小凤很不懂他,“你以前不是很希望楚前辈和姐姐在一起吗,怎么现在他们俩真的在一起了你却不乐意了?” “那是以前!你们都不告诉我他居然这么风流!”讲到这个他就来气,“你和朱停要是早说,我肯定不帮他了。” “但那也是以前啦,他说了要娶姐姐,一定是认真的。”陆小凤已经跳过了纠结姐夫人选这一步直接往下一步走了,想了想又道:“说起来,等楚前辈和姐姐成亲的时候,西门会不会从太原过来啊?” 谢星:“……” “讲真,还是得通知他一下,不然他以后知道了一定会生气,要是被他提着剑砍实在是太可怕了。” 谢星不想理他了。 虽然他回来时楚留香已经离开一月有余,从而并未看到楚留香和谢泠现在是如何相处的,但他明显能察觉谢泠现在哪怕是神思不属的时候也比从前在扬州时要明快得多。 她开心了,谢星就算对楚留香又千百万句怨言,也只能吞回去不再提了。 合芳斋还是按照惯例在腊月二十五关门休息,谢泠也随之清闲了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搬了家不太适应金陵更冷一些的气候的缘故,这一年谢泠破天荒地生了冻疮,还不是经常碰冷水的手,而是耳朵,又红又肿,总让她忍不住想去抓,然而只要想到抓破后有多难看她还是生生克制住了。 为了掩盖这两只红肿的耳朵,谢泠一改以往将头发拢到而后的习惯,也不全都绾起了,只用缎带松松垮垮地系着。 张洁洁见了还夸奖说这样很适合她。 谢泠也有问她追求花公子追求得如何了,张洁洁仰天长叹,“不要说了,他简直油盐不进!” “噗。”谢泠看她那个反应就知道这顿安慰可以省了,“他这会儿应当已经回扬州去了吧?” 张洁洁点头,“是啊,只能年后再见了。” “花公子一般呆个十日就回来了,你放心吧。” “我本来也不担心啊。”张洁洁一边说一边笑起来,“倒是你,这两日愈发魂不守舍。” 虽然魂不守舍是事实,但被点穿还是让谢泠有点不好意思。 她越是不好意思,张洁洁就打趣得越是开心,不过打趣过后张洁洁也有些疑惑,“他不是说会在除夕前回来的吗?现在可都已经腊月廿七了。” 这一点谢泠倒是比她想得开多了,“你也说了是腊月廿七啊,还有好几天呢。” 张洁洁一时语塞,好一会儿才幽幽道:“……我就不该跟你提起他。” 这见不到面也不停散发的恋爱酸臭味啊!简直不给单身狗活路! 结果第二日一早谢泠起来的时候就看见了阔别两个月的人正站在院子里。 他应当是翻墙进来的,衣衫的下摆还没整理好,头发也被风吹得有些乱,手里仍旧空无一物,但仅仅站在那就足够叫谢泠笑出声来。 “你回来了。”她下意识地揉了一下眼睛,唇边笑意满载。 “差点赶不上。”楚留香也笑,“有没有等急了?” 不见面的日子里想得厉害,真的见到了,谢泠反而立在原地不知道要往前了,最后还是楚留香大步走了过来将她拉进怀里。 “也……还好。”靠在这个带着香气的熟悉怀抱里,谢泠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你不会违背诺言。” 听到这一句,楚留香实在是没忍住收紧了手臂。 天寒地冻,相拥在一起似乎变成了格外令人舒服的一件事,谢泠甚至忘了等会儿那俩小孩也快起床的事,抓着他的衣服完全不想松手。 “不过我也的确在路上耽搁了会儿,否则可以更早一些。”楚留香揉了一下她系得松垮的长发。 “回来就好。”谢泠把头埋在他怀里,蹭了几下,声音很低。 手指在发丝间穿梭,最后还是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她的耳朵。 自从生了冻疮,谢泠根本不敢多碰它,这会儿被他泛着凉意的手指碰到,又下意识地抖了一下,又痒又疼。 楚留香也觉得她耳朵烫得不太对劲,当即拨开她脸侧的头发,“……怎么会忽然生冻疮了?” 谢泠很嫌弃自己现在红肿的耳朵,下意识地偏头要躲他的手,“我也不知道。” 可她人还在他怀中,再怎么挣扎也到不了别处去。 楚留香按住她的脊背,有些好笑,“你躲什么?” “……太难看了。” “哪里难看。”他笑得更厉害了,手移到她侧脸,而后低头含住了她肿得发烫的耳垂。 谢泠原本只是侧脸有点烧而已,但在这个瞬间只觉浑身都要烧起来了。 他舌尖的温度比她耳垂要低,舔过的时候简直既舒服又折磨。 谢泠都快哭了,开口时声音都软了好几个度,“……别。” 楚留香也顺从地停下了,可是唇却一路从侧脸移到了她嘴角,看着她又是紧张又是期待的眼神,深觉不吻下去简直对不起这一路的风尘仆仆。 他也的确这么做了,只可惜甫一接触,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非常愤怒的声音。 “……我还是欺师灭祖吧!”是谢星。 楚留香:“……” 谢泠:“……” 晚了一步起床的陆小凤也从屋内探出个头,不过只来得及看见好朋友一脸崩溃地往回走。 而站在他身后那两个还抱在一起的人,表情也俱是无比精彩。 陆小凤觉得,这个早晨值得写进信里告诉西门。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啊完结了!!!我日更完结了一篇文!!!简直前所未有!!!我现在想下楼跑个圈!!!(……) 呃,还是正经一点。 这篇文其实13年的时候就有个雏形了,不过当时只是脑了一个养大了司空摘星陆小凤朱停的女孩子,是单作品同人,和司空摘星的姐弟关系也不是亲的,所以男主就是他【。 后来不想写了就放着了,结果今年回来写弃治花的时候翻到后台这个文案,十三大大就威逼利诱我写!还帮我一起完善了设定和大纲!爱她!没有她就没有这篇文! 总而言之,现在能写完我还是非常开心的,众所周知我以前的更新速度死慢死慢,而且写了那么多武侠都是一个男主(……) 所以这篇!日更完结,男主还不是叶孤城,各种意义上都是个很大的突破!(。 感谢所有一路追文的小天使!你们就是我日更完结的动力么么哒! 完结章留言都发红包么么哒!但我现在穷2333只能发20点一个的辣=3= · 然后第一个番外可能是阿星考状元 番外应该有快十章吧,我会在章节名上标明是谁的番外,大家可以选择性购买~ · 再悄咪咪地说,我写冻疮是想开车时候用的【。 希望我回到学校后能把这个车开出来【喂   ☆、第74章 摘星·零一 准备下场春闱前的那一个冬天谢星过得尤其痛苦。 虽然澜沧学府的夫子早在他提前离开学府的时候就断言他一定能摘下三甲,但谢泠仿佛还是不太相信,看他闲着也不愿意去普通的学府读书后,便给他找了一些事做。 ——在花溪云的休沐日去他府上接受指导。 花溪云的指导,换做一般学子大概会觉得这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可对耍金陵城内一些技术平庸的盗贼玩的谢星来说,可真是太耽误他时间了。 可是谢泠还怀着孕,他哪里敢气她,只好应下。 幸好花满楼那段时间也在金陵暂住,让他读书作文章的时候不至太无聊。 “你若是摘不到三甲,一定是败在你这笔字上。”教多了,花溪云的态度也变得随意多了,打击他的话随口就来,根本不带犹豫的。 在别的地方谢星或许还有反驳的心,但那笔字他是真的挣扎不出什么站得住脚的反驳,因为他自己都觉得丑。 先前在澜沧学府的时候夫子不是没勒令他好好练字,但要他定下心好好读书已是无比难得,不要说练字了。 原本他还无所谓的很,丑就丑了,考进士最重要的难道不是文章作得如何吗?可是当他看到双目失明已久的花满楼都写得一手漂亮的小楷,他顿时无比挫败。 “你这会儿开始练也练不好了,春闱的时候记得把字写工整一些就好。”花溪云看着他今日新作的文章,一边看一边皱眉,“像这样潦草的可千万别写,好看的叫龙飞凤舞,你这样的,那是被泼了雄黄酒的蛇!” 谢星被这个比喻折服了,心想花大哥不愧是本朝最年轻的状元,就连骂人都骂得这么有内涵。 花满楼听了也直笑,但他看不见,领略不了花溪云这句话的精髓。 “是,我知道了。”谢星非常乖巧地应下。 花溪云这才放缓脸色,不过他还有另外的担忧,“春闱不能提前离场,你到时务必定下心来,写慢一点,但一旦写好,就别改了,哪怕在那睡觉呢。” “……要是我离场但不被发现呢?”谢星又在异想天开了。 “你整日就琢磨这些?难怪这一个月来都毫无进益。” 见他又拉长了脸,谢星迅速摆正态度,“不不不我只是说假如!我不会真的走的!” “最好是这样。”花溪云是真的把他当弟子一样教,否则也不至于和他生气。 事实上他的观点和澜沧学府那位夫子差不多,不出意外的话,谢星摘下三甲之一还是没问题的。 但今年春闱人才济济,也许又有哪里藏龙卧虎也说不定。就拿他来说,当年也是放榜后才被金陵城的文人才子们所熟知的。 考进士不是个可以临时抱佛脚的事,书读了这么多年,该是什么个水平也差不多定了,花溪云自认也帮不了他太多,过年前最后那几次指点,便干脆让他放松一些,和花满楼出门玩也成。 谢星简直感激涕零,当即拐着花满楼去找陆小凤。 同他那个‘司空摘星’的假名一样,陆小凤这三个字现如今在江湖里已经有了一点名气。 谢星甚至还在茶楼里听到过人猜想这位少年到底师承何人,可惜没一个猜得对的。 三个人凑在一起,自然离不开酒。 花满楼平日里不常沾酒,也就是和他们俩一起才作陪,但他喝起来竟是同他温润如玉的外表极不相称的爽快,惹得陆小凤和谢星都很惊讶。 “怎么了?” “你不是说你不常喝酒吗,怎么喝起来居然这般豪爽,万一醉了可不好处理。”陆小凤说是这么说,但给花满楼重新满上的动作也毫不含糊。 花满楼闻言莞尔,“同你们一起,不豪爽一些岂不是很没意思?” 这话他们俩都爱听,谢星更是笑得咧开了嘴,“说得好!” “而且过几日我就要回扬州去了,这顿酒就算是预祝你高中吧。” “对哦,都快过年了。”谢星叹了一口气,“姐姐也快生了。” 谢泠是初夏的时候被诊断出的怀孕,当时已有三个月,算算时间的确是过年前后生产。 这半年里整个合芳斋上下都对她千依百顺,甚至西门吹雪还又从太原过来了一趟,亲自给她诊脉。 谢星的心情其实是有些复杂的,当初谢泠要嫁给楚留香的时候他还很是担心,总觉得这个男人哪天可能不说一声就走了,但谢泠实在喜欢,他也就不想说反对的扫兴话了。 他们成亲后合芳斋的生意其实已不需要谢泠亲自打理,所以两人还一道外出游历过好几回。 原本谢星以为姐姐是喜欢安定的,但那时才明白,她不是喜欢安定,她只是前面那二十多年里,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他身上,所以才求安定。 这认知让他难受了好一段时间,总有种是他耽误了谢泠的感觉,最终还是陆小凤的一席话劝慰了他。 陆小凤说,你要真这么想才伤她心呀,她为你付出那么多是因为她爱护你舍不得你吃苦,若她会因此而觉得被你耽误了,你以为你还能长到这么大吗? 的确是这个道理,他想。 所以为了谢泠,当个官也无妨。 更何况花溪云都说了,若是实在无心仕途,到时他可以帮忙调他去翰林院修书挂职,上朝都不用上,清闲得很,既满足谢泠的期望,也能让他有足够的时间干别的。 谢星更感动了,发誓一定会对得起他的指导。 谢泠是在正月初三那日生的,是个女儿。 当时楚留香不顾产婆的请求留在了产房里,但谢泠还是哭喊得近乎撕心裂肺,差点急死等在外面的两个少年。 幸好她有习武的经历,体力比以前好了不少,最终还算是顺利。 谢星一开始还觉得自己这个外甥女长得皱巴巴的一点都不可爱,完全没继承到她父母的优秀样貌,但在逗了几日之后已经完全沦陷。 “她也太可爱了!” “是啊是啊。”陆小凤也是第一回见到这么小的婴儿,非常兴奋。 “哎,你说她什么时候能喊我舅舅啊?” “……早着呢。”陆小凤服了他了,“这才刚生下来啊!” 他们俩喜欢这个小女孩,谢泠和楚留香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楚留香纠结了三日,才给女儿取名为楚涵,取包容广阔之意。不过名字只是个代号,对谢星来说,还是更习惯直接喊外甥女。 楚涵满百日的时候,楚留香的两个挚友也不远千里赶了过来,尤其是姬冰雁,送了一堆的东西,差些堆不下。 胡铁花却是见到了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婴儿才恍惚道:“看到老臭虫成婚生子,我真是有种在白日发梦的错觉。” 毕竟谁都没想到,他们三个里最风流的楚留香,居然是最早有孩子的,这事若讲给早年的他们仨听,大概一个都不会信吧。 紧接着到来的便是春闱了。 谢星原本并不紧张,但在一众亲友期待的眼神里走进贡院的时候心跳还是加快了一些。 这让他非常惊讶,要知道他以前和陆小凤一起夜探宰相府时都没紧张过! 事实证明花溪云说得对,在贡院里最痛苦的不是作文章,而是作完文章后,还有大把的时间要等。 他已经尽量把字写得比平时慢一倍了,但写完的时候也才过去半日,一想到接下来还有两日半的时间要在这呆着,他就无聊得快疯掉了。 所以第三日傍晚出贡院的时候他是真的快喜极而泣了。 等放榜的日子里,江湖上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太原万梅山庄的少年庄主西门吹雪,居然接到了一个成名已久的巴山派剑客下的战书。 这件事称得上轰动武林,然而令众人匪夷所思的是,西门吹雪要求将约战地点改成金陵。 听说这件事的时候谢星和陆小凤几乎是同时翻了个白眼。 “可懒死他吧,他就是不想来回跑两个方向吧。”谢星说。 陆小凤深表同意,“一定是这样的。” 但他们清楚,江湖上的其他人却是不清楚,都在猜测西门吹雪这么做的原因,那段时间谢星随便进哪家茶馆,都能听到有江湖人在议论这件事,对他们的脑洞之大也是相当佩服。 那一战和春闱放榜是同一天,谢星比起后者当然更关注前者,在所有学子翘首以待的时刻,他拉着陆小凤爬上了紫金山去看西门吹雪和人约战了。 正如谢星不怎么用心也能考上举人一样,练武这回事,天赋也是非常重要的。 西门吹雪在剑术上的天赋,用楚留香的话来说,根本不是一般剑客可以与之相比的,所以哪怕是这么个成名已久的剑客,在他的剑面前,也只能说不堪一击。 谢星觉得太没意思了,他爬上山来可不是为了看西门吹雪几招赢的! 他觉得不精彩,但其他不了解西门吹雪的人可是全看呆了。 这一战应该算是西门吹雪真正的成名之战,用一剑震武林来形容也不为过,巴山派那位剑客可以说是输的心服口服。 但陆小凤和谢星却知道,这还是他留手了。 因为他等会儿要下山去看谢泠的女儿,所以今日不宜见血。 三个人下山时已是黄昏,正巧撞到一个骑着马大喊我中进士啦的中年人,陆小凤当即决定在回家前先去查一下谢星的名次。 令他们惊讶的是,西门吹雪居然也跟着一道去了,最后在看见谢星名列第二的时候,表情有瞬间的崩裂,似是不敢相信。 不论如何,这便算是有殿试资格了。 谢泠听说的时候还觉得太他妈玄幻了,毕竟她现在已经接受她弟弟是司空摘星这件事了呀! 花溪云倒是不惊讶,不过还是告诉他,“你作的文章我看过了,你这回没名列第一,还是因为你那手字。” 谢星可委屈了,“我已经尽量写得工整了!” “若不是你已经尽量工整了你以为你还能名列第二?”花溪云嘲讽道。 谢星:……T T 一讲到学术问题,花大哥就好鬼畜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三个人其实都是【主要靠天赋】 装逼的最高境界~   ☆、第75章 摘星·零二 殿试这回事吧,决定最后等次的不仅仅是文采和见地,长得如何也是因素之一。 据花溪云说,他那一年的探花郎就是因为长得好看才力压好几个写得更好的中年进士拿了探花的。 说实话他还挺欣慰那一年有这么一个好看的进士的,否则探花就得是他了,除了他俩之外,剩下几个长得都比较一言难尽。 谢星听了之后纠结了很久,后来到了殿上见到其他人,颇有一种写都不用写我就知道我会是什么名次了的感觉。 因为他这回比花溪云还惨烈,除了他全是相貌平凡无比甚至连气宇轩昂也算不上的,身为里面唯一一个不及弱冠的,皇帝只要没疯,一定不会点别人当探花。 皇帝当然没疯,不过在点他当探花之前还玩笑般地说道:“谢卿文采斐然,见地深远,长得亦一表人才玉树临风,只是这一手字实在是不能登大雅之堂。” 谢星:“……” 身为一个皇帝,你这么开心地揭臣子的短真的没问题吗?! 花溪云这么嘲讽他的时候他还能驳两句,但在金銮殿上他就没这个胆了,只能诚惶诚恐地回道:“陛下说的是,臣今后定当勉力练字。” 皇帝很年轻,看上去和他差不多年纪,也很是和气,对着他的时候尤其和气,惹得状元郎都多看了他好几眼,似乎在好奇他的身份。 事实上就连谢星自己都不知道,这位皇帝早在很多年前就从楚留香那里听说过他了,现在见到真人,自然忍不住放缓神色多说几句。 探花郎少不了要换上红衣去游街。 从皇城出来,一路花红柳绿,长街上挤满了想看他们的男女老少。他跟在那个年近知天命的榜眼后头,本以为能有所遮掩,却不想在前面那两位的衬托下,更是惹得一众少女都止不住地朝着他扔手绢香巾,更有甚者,直接把头上的珠钗拿下朝着他扔了过去。 可怜谢星作为一个真要避开再简单不过的轻功绝顶的高手,在这么多人面前,还不好展露自己的真实水平。 “探花郎长得可真好看啊!” “是啊是啊!太好看了吧!” …… “啊啊啊啊他在看我!” “明明是看我!” “探花郎!” …… 骑马游街真不是人干的差事。 饶是谢星骑术很好,在这么多围观人员的推搡之下,也很是无奈,只恨这条街不能更短一些。 就在他非常不耐烦地准备全程目不斜视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一个脆生生的童音在左侧响起,“探花郎!看我!” 听着有些耳熟,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但他仍是偏过了头。 只见一个穿着翠色衣裙大约七八岁的小女孩站在人群里正朝着他做鬼脸,谢星瞬间愣住,甚至忘了自己还在游街,“你怎么来了?” 小姑娘当即松开她身侧那黑衣刀客的手,艰难地从人群里挤到他马下,仰着脸朝他道:“我能不能坐上来?” “能,当然能。”他弯下腰,轻松地把她抱起放到自己身前,还十分信任地将缰绳都放到了她手里,笑着问她:“怕不怕?” “当然不怕!”坐在他马上的叶琰笑得格外开心,扫了一眼下边或是嫉妒或是好奇地盯着自己的人,嘴咧得更开,“太巧啦,我今天才和傅叔叔到金陵就正好看见你!” 照辈分来说,叶琰其实也该喊谢星叔叔,不过她自从四岁以后就没再这么喊过了,谢星也不计较,他自己都是个不及弱冠的少年,总觉得被喊叔叔很是奇怪。 “你就这么把他扔在那边,他会不会生气啊。”谢星扶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好,再回头去看方才那个位置,黑衣刀客已不在那了。 叶琰咯咯笑了几声道:“没关系的呀,本来他就是打算送我去合芳斋。” “那就好。” 有她坐在前面,谢星便多了个光明正大拒绝姑娘们往自己身上扔东西的理由,情真意切地请求了一番后,那群为了在探花郎心中留个好印象的少女无一不应。 后半程路走得倒也还算顺利,不过回到合芳斋的时候他背后还是沾了不少的花瓣,走进去时一院子的人都在憋笑。 陆小凤更是直接,“你今日可算是出尽了风头,我怕明日我们这门槛就要被媒人给踏平了。” 话音未落,叶琰就从他身后探出一个头,朝陆小凤龇牙咧嘴。 谢泠也很惊讶,“阿琰?” “姑姑!”叶琰奔过去抱她,知道她要问什么,率先开口道:“傅叔叔带我来的!” “正好在街上遇到,我就带她回来了。”谢星解释了一句。 “街上有好多好多人在让探花郎看他们!”叶琰松开环着谢泠腰的手,手脚并用地模仿起了那些少女的动作,也亏得她人小,做起来竟一点都不矫揉造作,反而可爱得紧。 谢泠笑了好一会儿,又问她,“那你傅叔叔呢?” “走了呀,他只是把我送到金陵。” “这样,那下次再请他吃饭吧。”谢泠站起身来,摸了一把小姑娘软和的头发,转向谢星的方向,“阿星你不去换身衣服?” 谢星黑着脸进去了。 叶琰站在那看着他身后沾上的花瓣和颜色诡异的香粉,笑得不行。 难得她和西门吹雪都过来,谢泠这一晚亲自下了一次厨。她之前怀着楚涵的时候被楚留香勒令不准进厨房,生完了又忙着看顾女儿,便没辞退先前雇的厨娘。 但今天是个好日子,不亲自做一顿饭她也手痒。 如此,谢星和陆小凤也就没有再阻止了。 为了庆祝他中探花,谢泠甚至久违地喝了酒,最后醉得东倒西歪,还是楚留香给抱回房间去的。 虽然时间短暂,但众人还是欣赏到了她趴在楚留香肩上同他撒娇的场面。 陆小凤甚至还抬手遮住了叶琰的眼睛让她别看,结果小姑娘非常淡定地说,“这有什么,我爹也经常这样抱着我娘呀。” 谢星:“……” 陆小凤:“……” 你们叶家养孩子也太别具一格了吧! 唯有西门吹雪最是淡然,喝尽杯中的水后,抬起眼问她:“冷前辈近来可好?” 叶琰的眼珠子骨碌碌转过一圈,“我也好久没见冷叔叔啦!” “如此。”西门吹雪也没追问,站起身来往客房的方向过去了。 还处在“我真的中了探花啊我是不是在做梦”情绪里的谢星也喝得有些多,回房时身形都不太稳,陆小凤牵着叶琰跟在他后头,看小女孩一脸要跟进去的意思,笑着给拦下了。 “找他玩也等明日罢,他应当很累了。” 叶琰扁扁嘴,“好吧。” 可惜明日一早她醒来后,谢星已被召进了皇宫。 皇帝在昨日点完前三甲后就见过了花溪云,他也知道谢星是被花溪云指点过的,算是他半个学生。 论才学,谢星自然是可以当官的,但想到他的身份,皇帝还是有些犹豫,便问了问花溪云有什么建议。 花溪云在皇帝登基前就和皇帝关系不错了,加上这些年来花家给国库贡献的钱财,算得上皇帝最信任的几个臣子之一,所以他也很是直接,“小谢是个没定性的,真要他当官我怕他干了两年就要辞官。” 皇帝笑得非常狡黠,“他姐夫也这么说。” “……那意味着臣说的是实话。” 皇帝哈哈大笑,“行吧,那就按你之前的意思办,不过朕还有个差事要交给他。” 花溪云非常惊讶,“差事?” “清旭说要个长得好看些的老师,我想来想去,能闲到每日给她讲课还长得好看的,也只有这位探花郎了。”一讲到同他一母同胞的六公主,皇帝就先皱起了眉,“何况别的人我也信不过,他好歹是你半个学生。” 花溪云简直要撑不住跪下,皇帝这么说他真的很慌啊! 要知道六公主虽然才十一岁,但谢星正是最青葱挺拔的时候,每日讲课这么相处下来万一以后发生点什么可就不好解决了。 但皇帝都把话说出口了,他也知道反对无益,只能点头称是。 谢星进宫后听说自己被安排去翰林院修书时的确非常开心,结果才开心了半刻钟,就有个小太监跑过来说皇上有请。 御书房里的皇帝和花溪云表情俱十分严肃,仿佛给公主讲课是关乎国家兴亡的大事,谢星就是心里一百个不乐意,也得应了。 回去告诉谢泠他们后,谢泠倒是挺开心的,不过开心过后还是认真嘱咐了他,“那可是公主,你千万别——” 谢星崩溃脸:“姐姐你不要乱想,公主才十一岁呢!” 楚留香也点点头,“而且陛下很疼爱六公主,平日里肯定也会经常去看她。” 谢泠放心了,谢星更崩溃了。 这样岂不是偷懒都没机会?! 上任的第一日他还算认真,结果六公主带着一群宫女走进来后抬眼看了看他,第一句就是,“太好了!皇兄终于给我寻了个好看一点的先生了!” 谢星:“……” 讲道理,并不是很想要这种夸奖??? 作者有话要说:  公主是下篇文的女主么么哒 但男主不是阿星2333333 · 至于皇帝为什么要让阿星来当这个老师…… 当然是给楚留香制造二人世界机会啦【。   ☆、第76章 摘星·零三 给六公主讲课的第一日,谢星就把别人口中描述的“骄纵”、“任性”和“受宠”体验了个遍。 谢星给她讲《庄子》,讲了半天,她眨巴着眼来了一句,“先生你长得这般好看,那日骑马游街一定收到了很多手绢吧?” 谢星:“……” “先生不要生气嘛,来吃颗荔枝消消火吧!” 谢星瞥了一眼她手边那盘今日一早才从岭南送到的鲜荔枝,虽然的确很有吸引力,但到底只能恭敬地回道:“谢公主,不过臣不渴。” “那先生接着给我讲讲你们骑马游街的场面!” 他被缠得没办法,只能给六公主讲述骑马游街的场面,原本还想绷住自己这个严肃的表皮,但在六公主的不懈追问之下,最后也彻底放飞了。 反正皇帝也不来听他究竟给六公主讲了什么,既然得罪不起眼前这位公主,还不如她问什么他回答什么。 大家都多一点真诚。 六公主是被娇养到大的,不管是过世的老皇帝和今上,一直以来都是把她捧在手心里宠爱,这一点从她的封号上就可以看得出端倪。 旭这个字,向来只有帝王用在自己身上的,封给一个公主,真是前所未有,别说本朝了,所有可以往上追溯的朝代都找不出第二个例子。 在深宫里被娇养长大有一个很大的特点就是没见识,谢星经常会被她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给搞得非常崩溃。 一连讲了七日后,他每天出宫的时候都恨不得把身上的翰林院制服给撕了。 陆小凤这家伙还问他公主长得怎么样,漂亮不漂亮。 “一个骂不得打不得还放纵不得的小魔星,再漂亮也没用。”他没好气地说。 “你这么一说,我倒有点好奇公主究竟是什么样了。”陆小凤撑着下巴感慨,“我今日和西门试着切磋了一下,乖乖,他的剑真是越来越可怕了。” 谢星哼了一声,“那你还自讨没趣?” “你不在,我实在是闲得无聊啊。”陆小凤长叹一声,忽然又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京城有见过你真容的小偷吗?” 他语气难得严肃,谢星闻言也皱了皱眉,“没有啊。” “奇怪……”陆小凤露出了极为不解的表情,“那为何近日有传言说你要进皇宫偷东西?” 谢星睁大了双眼不敢相信,“什么时候传出来的?” “两日前。”陆小凤说。 两日前他也就是普通地给公主讲完课然后从皇宫里出来而已?每天应付那个小祖宗都够他累的了,哪来的空闲去用司空摘星的名号干什么事。 “从哪里开始流传的?” 陆小凤看着他一头雾水的反应,更疑惑了,“我查了查,是从一个皇宫侍卫那传出来的。” 谢星简直要被吓死,“怎么可能?!” “我就想你应当不会大意到在宫中被人发现身份吧?所以才问你有没有被其他同行见过真容。” “一次都没有。”他说得很肯定。 “这就奇怪了。”陆小凤也皱了皱眉,“我再查查看,你的身份要是泄露的话,还是挺麻烦的。” 谢星也知道这很麻烦,不过陆小凤毕竟是他可以完全信任的朋友,所以在对方这么说了之后,他没犹豫就点了头,“那就拜托你了。” “不过你也小心些。”陆小凤嘱咐道。 “我现在不是什么都不干吗?”他笑了笑。 “司空摘星要进皇宫偷东西”这个传言到底还是不出半个月就传遍了全城,有不少人觉得他这是在异想天开,也有不少见识过他轻功的人说他只要想便一定能成。 作为司空摘星本人,谢星在听到皇宫里的侍卫都全部讨论起了这件事的时候,是真的很崩溃。 陆小凤那边查了几日,线索几乎没有增加,两人俱是疑惑不已。 最终是楚留香一语点醒梦中人。 “既然这件事查下来的确是空穴来风,那问题肯定不在风上,而在穴上。” 陆小凤的眼睛瞬间亮了,“前辈的意思是,是宫里的人想他去?” 谢星本来并没有往这个方向想过,但此刻他们俩一说,他霎时想起近来公主还开始问他一些江湖事了。 他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自然是能少说就少说,但要一问三不知可能也有点刻意,所以讲给公主的也多是他在茶馆里听到的传闻,有真有假,末了加上一句其实臣也不是很清楚。 公主知道他是皇帝派来讲课的,所以也不特别为难他,很多时候并不追问到底。 但这几日,公主问过好几次司空摘星。 原本他以为是公主也听说了那个传言才感兴趣的,但被楚留香这句话提醒后,他忽然反应了过来。 这件事指不定就是公主搞出来的呢,她对江湖事那么感兴趣,听闻过偷王之王的事迹,想用这个传言请他入宫一见也不是不可能。 ……不,应该就是这么回事了。 陆小凤也想到了,问他:“你打算怎么办?” 他笑了笑,“他们天天见司空摘星,认不出还能怪我?” 传言愈演愈烈,甚至连要偷的是六公主床头的夜明珠都传遍了整个京城。 连叶琰都很好奇地拉着他的袖子问他,“你真要去偷六公主的夜明珠啊?” 谢星哭笑不得,“我要那东西干什么?” 小姑娘蹭了蹭他的手心,又朝他做鬼脸,“我听说很好看呀!” “好看也不要她的。”谢星拍拍她的脑袋,“我给你寻更好的。” “真的吗?” “真的,不过最近没时间。”谢星摊了摊手,“我每日都要进宫,连休沐都没有。” “你真是出息了,跟个小姑娘卖可怜。”陆小凤嗤笑一声,“所以你是打定主意不出现了?” “太麻烦了,以六公主的个性,等见完了我,大概就想见我师父了。”谢星皱了皱眉,“而且皇上似乎已经知道这件事了,我今日去的时候听见皇上让她别胡闹了。” 每次听他用回师父来称呼楚留香陆小凤就很想笑,他觉得谢星就是故意给楚留香找不痛快,谢泠和楚留香成亲后他一次姐夫都没喊过,后来有一回他从张洁洁那里得知了楚留香原本的家是一条船,船上还有三个他带着长大的姑娘后,他就重新开始喊楚留香师父了。 每一声都仿佛在提醒他,这里面差着辈分呢! 也亏得楚留香从不在意,还开玩笑道我只是盗中元帅,却教出了一个偷王之王,从说法上讲也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其实她要是实在坚持,你找个时间把夜明珠拿走,直接送到另一间宫室里,留个字条就行了。”陆小凤给他出主意,“反正以你的能耐,不被他们发现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用了,我有更好的办法。”谢星摆摆手,拒绝了这个提议。 更好的办法并不是诓陆小凤的说辞。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他已经知道公主其实就是喜欢长得好看的人,不分男女,就连她宫里的侍女都是国色天香,对司空摘星好奇也只是因为听一个侍卫提起传说从没有人见过偷王之王的真容而被勾起了兴趣。 她不懂江湖险恶,想见人家就闹出这么一桩。 也幸亏“司空摘星”就是他,真要是个十恶不赦大盗贼,还有出入皇宫如入无人之境的本领的话,被人这么算计,早就给她吃教训了。 所以要让她打消对司空摘星的兴趣也不难,假作无意地对她提一个长得惊为天人的江湖人转移她的兴趣就行了。 连人选都是现成的—— 刚又接了一份战帖的西门吹雪。 之所以是西门吹雪而不是陆小凤是因为他知道若是公主搞一个类似的局请陆小凤,陆小凤肯定会去,但西门吹雪,用脚趾想都知道不会。 而且西门吹雪这样的人,公主也找不到什么办法来请。 得知他是这么解决这件事的陆小凤一口酒喷在墙壁上,“你不怕他提剑砍你?” 谢星摊了摊手,“他又没什么损失,只是多一个崇拜他的人而已。” 公主的确对西门吹雪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如果不是皇帝严令禁止她出宫,她大概就要按捺不住去看西门吹雪的决斗了。 谢星因为前一次看了觉得没意思的缘故,也没去,惹得公主很是好奇,“先生不是也很敬佩西门吹雪吗?竟未曾去看?” 听到敬佩二字,他嘴角已先抽搐起来了。 但话是他说的,说完后又怎能自打脸呢? “给公主讲课是臣的本分。”他恭敬地回道。 “唉,其实我知道以先生的学识给我讲课实在是委屈了先生,何况我也不是很想听。”公主非常忧愁,“只是没有先生你,我也得听旁的人讲,但那些歪瓜裂枣,我看了就愉快不起来,更无可能听下去了。” 谢星:“……” “话说回来,下次如果还有什么值得一看的决斗,先生想去就去吧!”公主托着腮朝他笑,“回来后给我好好讲讲就好了!” 一个问题,他该怎么说他其实根本不想看西门吹雪打架啊? 而且这么一来日后他还得持续向她描绘西门吹雪的剑又多么的惊天地泣鬼神,人又有多么的风姿卓绝。 ……想想就觉得这课没法讲了。 幸好打完这一场后,西门吹雪就回太原去了。 公主是个忘性大的,没两个月就想不起来了,不过不知道是从哪里听说了他家里开了京城最有名的糕点铺子合芳斋,嚷着想见他姐姐。 谢星本想拒绝,没想到还没开口,皇帝就正好走了进来,“见谢卿的姐姐?这倒可以。” “……陛下?” 见他一脸惶恐,虽不知到底有几分是装的,皇帝摆了摆手,“我也早就想见见了。” 当年楚留香为了这个女孩子来请求他帮忙的时候,他就很好奇究竟是怎样的女孩子才能让楚留香为她做到这个程度了。 谢星不知道这些,听到皇帝这么说更惊讶了,“陛下知道臣姐?” 皇帝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语气戏谑,“我还吃过你家糕点呢。” 谢·论演技我怕过谁·星立刻作出了一副受宠若惊的神情,“原来如此。” 以皇帝这么多年在深宫里练就的眼力,又怎么会看不出他是装的,但他并不计较,也猜到了这么多年楚留香怕是一个字都没同这个小舅子提过。 难怪关系不睦啊,啧。 回去后谢星跟谢泠说公主想见见她,谢泠也呆住了,“公主殿下为何要见我?” “她喜欢合芳斋的点心,又得知了掌柜是我姐姐,就想见见。”谢星叹了一口气,“我原本想找个缘由回绝了,可没想到正好被陛下听到,陛下便让她召你进宫。” 谢泠听了之后顿时有一种这个武侠片场是不是有哪里不对的感觉,但皇帝都开口了,她当然是没有拒绝余地的,第二日就跟着谢星一起进了宫。 六公主生得娇小,十一岁的年纪,看上去倒和七岁多的叶琰差不多高,不说话的时候颇有几分天家威仪,但一开口就是软得不像话的奶音,可爱得过分。 “先生给我讲了这么久的课,我还是昨日才知道,原来合芳斋就是他家开的呀。”六公主笑着说道,“来人,给谢姑娘赐座。” 谢泠谢过之后才坐下,也不敢跟家里那样随意,六公主问什么她就答什么,倒也不难对话。 直到六公主不再提糕点相关的话题,转而问她:“我听皇兄说,谢姑娘是嫁给了楚留香?” 谢泠愣了一下,但旋即恢复过来,应道:“是。” “我幼时亦见过一次楚留香。”六公主似是在认真回忆,“大约是皇兄还在东宫住着的时候,可惜后来才知道这便是江湖人称盗帅的楚留香。” 谢泠有点不知道要怎么接这个话,幸好谢星开了口。 他是在疑惑。 “楚留香怎么会在东宫出现?” 六公主睁大了眼睛,“先生竟不知道?” 谢泠却是已经反应了过来是怎么回事,只是不好贸然开口,只听六公主停顿片刻后才又开口道:“我后来问皇兄,皇兄说楚留香问他借了一群暗卫,要保护心上人用的,不过我也是昨日才知道,原来盗帅的那位心上人就是先生的姐姐。” 暗卫谢星知道,可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以为那是冷血派的人。 陆小凤也是这么以为的,上次和那里面话最多的一个暗卫喝酒的时候还感慨过,“冷前辈真是执着,姐姐现在可是连女儿都生了。” 现在想来,当时那位暗卫一言难尽的表情的确很是微妙。 所以那群人其实是楚留香的手笔?! 这岂不是意味着他的诸多欺师灭祖行为实际上…… 不,楚留香不冤!他那么招蜂引蝶! 谢星恨恨地想。 ……顶多今日回去给他买一坛好酒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楚留香:你错怪了我QAQ 阿星弟弟:噢。(冷漠) · 以为能三章写完阿星番外,没想到不能…… 剧透一下还有一章跟他的感情有关【。】 · 另外跟大家说声抱歉,因为基友来找我玩我要玩到明天下午才回去摸得到电脑…… 存稿只有这章了QAQ!明天的更新我得回去后才能写,所以更新肯定在晚上啦!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